本帖最后由 波尔布特 于 2025-12-18 22:54 编辑
前言 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穿越科普馆》,想要看最新更新的读者请关注微信公众号《穿越科普馆》。 最近在临高启明论坛上跟人讨论江南攻略,一时兴起,决定提前写关于江南攻略的同人。 这部同人原计划是想等《东江镇攻略》写完后再动笔,现在突然思如涌泉就先写起来了,《东江镇攻略》会继续更,哪边灵感多就先更哪边。 时间线与相关的故事背景参考了《江南烽火》《苏杭镇江之战》《江南战役南京部分》《弘光笔记》等其他元老写的临高同人,同时会跟我之前写的临高同人《张岱临高见闻录》《阿贵正传》《赵引弓纳美记》《大宋女县长》《东江镇攻略》会有相关情节与人物的互动,属于我写的“江南攻略”系列同人之一。 本文故事中,因为明朝南方武备废弛,江南明军战斗力弱,所以不会像《东江镇攻略》那样有激烈对抗的战争描写,不会有“严谨推演”与“参谋作业”,更多的是各种秀下限的黑色幽默故事,走的是“比烂流”的路线。 故事大纲:1638年,元老院攻略江南,占领上海、镇江、杭州等地。元老院从南京城撤军后,南京地方官谎报了“击退髡贼”的军情。明朝决定“反击髡贼”,但因为种种原因,反攻的效果极其搞笑。同时江南爆发大规模“奴变”,一时间江南混乱一片,很多士绅家庭比历史上提前六年遭遇大规模杀戮,但这回不会有清军南下镇压奴仆、救他们的命。 这里我得吐槽一下: 《临高启明》的讨论圈里,总有人幻想满清去江南屠杀士绅,但这根本是一个非常不靠谱的想法。  有人发现,满清“江南大屠杀”的范围和“江南奴变”的范围高度重合,历史上满清去江南压根不是去杀士绅的,而是去帮士绅镇压、屠杀起义群众的。例如徐霞客家里就在“江南奴变”中差点灭门,徐家幸存者后来就是靠清朝夺回了家产。 顾城在《南明史》中早就写清楚了,清朝是汉族地主阶级勾结少数民族部族武装镇压农民起义的产物! 跟明初的朱元璋相比,满清哪怕是清初对江南士绅也是异常“温柔”。江南士绅在满清吃得最大的苦头——“奏销案”,大部分士绅也只是革去功名,别说杀头连家产都能保住了大部分。换成明初的“洪武四大案”,哪次不是杀得人头滚滚?哪怕没被杀头也是大量流放边疆的结局! 现代人类分析学发现,87%的满族Y染色体是汉人,而且基因类型以江南一带的汉人居多。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因为努尔哈赤起兵时吸纳了大量辽东汉人军户,而这些辽东汉人军户的祖籍很多是江南一带,有早年朱元璋流放、迁徙过去的,也有后来自己去辽东的。 例如毛文龙的籍贯是浙江杭州钱塘县,出生在杭州,30多岁时过继给辽东鞍山的伯父为嗣,继承了伯父军职。吴三桂祖籍南直隶高邮,祖大寿祖籍南直隶滁州,1430年迁居宁远。满洲富察氏被证实是陈氏后裔,佟氏也被混入了O-M175、O-F8、O-M117等O系Y染色体类型。 居然有人指望一个以江南资本集团的后人、“汉改满”为主流的“假鞑”政权去大规模屠戮江南士绅? 
第一节 武备废弛 崇祯十一年(1638年)四月,随着髡贼从南京退兵,从惊慌失措之中回过神来的明朝百官一时间欢呼雀跃、弹冠相庆,并且部署起了收复失地的反攻计划。 按照朝廷颁布的“平贼方略”,官军将在三个战场同时发动反击。 首先,髡贼的船队依然盘踞镇江、威胁漕运,又有各路“奴变”乱党纷纷汇聚加盟,其麾下反贼已经足有四五万人,实在是一等一的心腹大患,必须尽快剪除。大明朝廷提拔原应天巡抚张国维为南京兵部尚书,让他和南京守备、魏国公徐鹏举一起统帅南京的京营部队反攻镇江。  其次,右佥都御史史可法调任应天巡抚,先在苏州收拢从松江府、嘉定县败退回来的明军溃兵,再招募各地乡勇,准备攻打目前髡贼盘踞的上海县与嘉定县。 最后,根据浙江巡抚发来的急报,福建水师总兵郑森如今已经奉旨挥师北上,逼近髡贼占据的杭州与宁波。辖下数百战船、两万壮士,也都是枕戈待旦,时刻准备着为朝廷浴血杀敌。 只是,朝廷在纸面上规划的这三路兵马,还没有来得及真正发动,各种纷至沓来的一堆噩耗就已经把各路明军的统帅给砸得晕头转向了。 …… 虽然张国维很早就听说,京营武备废弛,但等到他正式上任南京兵部尚书、去京营驻地和兵部武库转过一圈之后,才明白京营武备废弛到了何等程度! 去京营挑兵的时候,张国维本来还想着发些赏赐,激励一下士气,然后再从容考核,裁汰老弱。但等到他真正看到了军营的模样之后,心中却是绝望得冰凉彻骨! 这哪里还叫军营?根本就是废墟好不好! 营房早已闲置多时,连个看门的岗哨都没有,士兵只有到操演和发饷的时候,才会拖拖拉拉地来点上一回卯。而演兵场上的荒草,都已经长得足有半人高!边缘部分甚至被附近老百姓给开垦成了菜地! 而在听说有犒赏要发之后,各营主官仓促集结起来的兵马,更是让张国维几乎气歪了鼻子。 各营普遍缺员三成到七成暂且不论,就是那些站到了校场上等待检阅的家伙,其身份也相当可疑——其年龄结构组成相当之全面,从十多岁的儿童到七十多岁的老翁应有尽有,站着的姿势也是东歪西倒,没有半点儿士兵的模样。光是扫视了一遍站在最前排的家伙,张国维就有幸认出了在自家府邸附近卖早点的老汉,以及自己经常光顾的一家酒楼的某位店小二。 最离谱的是,张国维还发现有几个人面相温婉,有“女扮男装”的嫌疑! 很显然,这些家伙大部分是为了骗饷而临时拉来的“演员”,指望他们打仗,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呐。 至于真正登记在花名册上的士兵么,估计是种地的种地,做买卖的做买卖,当下人的当下人,混黑道的混黑道……反正就是基本不存在于军营中了。甚至还有早已过世、在坟墓里领饷银的,有的士兵的出生时间竟然可以追溯到嘉靖、隆庆时代,简直明代版冥府神兵! 还有一位魏国公徐鹏举的远亲、挂着千总军衔的军官,居然就带着两个护卫前来点卯,然后把一本花名册大模大样地丢给张国维说道:“标下兵士千人,尽在此中!” 好么,这货真是胆大到了极点,吃空饷居然吃得就剩两个兵了! 偏偏人家乃是大明的勋贵皇亲,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享受无数特权,身份贵重无比,张国维根本拿他没办法,也只得捏着鼻子就这么过去了。 经过一番盘点统计,张国维总算是把南京京营的底给初步摸透了。 理论上南京京营号称有兵6万,但实际兵力远低于编制数,具体构成包括:大教场营约6000人、小教场营约9100人、神机营约2500人、巡逻游巡营约3600人、新江口营约5800人,实际兵力总计约27000人。 前提是张国维这几天去军营检阅的那帮子男女老幼真的全部是京营的兵,而不是找南京市民冒充的。其中真正能上战场的人,有没有十分之一都是疑问。 后世的史书如此描述南京京营:“老稚疲癃居什之九,徒手寄操居什之二。” 这两句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南京城里十分之九的明军,是老弱病残,其中还有十分之二,甚至连武器都没有,就是来混日子的! 是的,哪怕是这两万多张国维见过的“营兵”,还有十分之二连武器都没有。 至于马匹、盔甲、武器弹药去哪了?早已被盗卖或私分得干干净净,以至于出现了大量的徒手步兵。 而军官的面貌也非常不妙,某个坐营官是一个脑满肠肥、体重约摸三百斤的大胖子,出门从不骑马,非坐轿子不可,而且四个轿夫还绝对抬不动,得要八个壮汉伺候。很显然,以他的体型,一旦骑到马上,直接就能把马给压死了,不骑马是有自知之明。 这位坐营官为了保持自己养尊处优的生活水平,就不得不拼命变着花样吃空饷,把府上的管家、文书和家丁头领全都算成了军官,而仆役、马夫、厨师、佃农则统统成了京营士兵。再考虑到大批士兵因为总是领不到军饷,都在外头搞第二职业谋生,所以真正有点战斗力、被用于充门面的常备士兵,大概总共也只有几百人而已。 也就是说,如果要京营出征的话,开拔之前或许能凑足两万多的人头;但是等到真正开拔之后,临时雇佣的“演员”一旦逃散,立即就会从两万多人缩水到不足一万;在等到真正交战的时候,其中能打的人有没有两千人都是疑问。 简直就是在变戏法玩缩骨功啊! 所以,哪怕张国维捏着鼻子挑来挑去,一再降低标准,最后也只凑出三千青壮可用。而且还有一部分人手持锈迹斑斑的长矛大刀,必须先给他们换装。依着如今这般的悲催情形,接下来又该如何上阵讨敌? 回到府中,张国维便一直心神恍惚,嘴里不住地念叨:“怎么办?怎么办?我祸事将至矣!” 得知了雇主东家所面对的尴尬处境之后,张国维的几个幕僚,也都跟着长吁短叹起来。 “说起来,南京城里头,其实也不是没有精兵。那些皇亲国戚、官宦大族,大多各自养着彪悍的护卫,都是日日打熬、用银子田土喂饱了的,刀剑衣甲也是精益求精,比京营还要精良,只是没人肯派出来效忠朝廷罢了!” 一个幕僚如此叹息道,而张国维则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你这话岂不是等于白说!豪门豢养私兵,虽然已是常事,却大犯朝廷忌讳,只能私底下做,而不能拿出来跟别人说的!就算是皇上问起,群臣百官也只会矢口否认。本官就算资历再高,面子再大,又哪里能拉得动?即使拉出去之后,又如何能养得起?” “大司马(注1),既然京营败坏不可用,勋贵私兵又无法征发,那么就改为用朝廷拨给的二十万两饷银募兵,临时招募城中精壮百姓,发给甲胄军械,开拔之后边走边操练,总归比那些兵油子要强!” 另一位幕僚书生也提出了建议,他方才随张国维去军营走了一遭,对那些兵痞也是不敢再报任何信心。现在想来,还是找些老实听话的平头百姓来,或许还能更加好一些。就算同样不能打,但至少尚未染上那些军中恶习。 “我就不信了!偌大一个南京城,泱泱数十万之众,就招不到可用之兵。” 对此,张国维也是报之以一声苦笑。 “二十万两饷银?嘿嘿,本官手上哪有这么许多银子?南京户部是发了二十万两银子不假,但是到我手上时就要被扣掉两成的常例。今天从京营当中挑出来的那三千人,也都是欠饷几年的苦主。若是不把薪水预先补齐,再发足了开拔费,你以为光凭一张圣旨,就能让他们跟着本官上战场去卖命不成?这样又去掉了一大半。按照当前南京城里雇佣苦力的市价,再刨掉置办军服、旗帜、车马的费用,只怕是再招兵三千都有些勉强。更何况……” 说到此处,张国维终于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口气:“兵部的朝廷武库,也早已完了啊!都是些废铜烂铁,即使本官征发百姓入伍,也配不齐兵器,如何上得了阵?” 这朝廷武库,素来是兵部里最有油水的头等肥差,掌管兵械武器的制造、存储、发放等等若干要事。南京兵部虽然只管着南直隶的武库,每年在账面上少说也有几十万两白银的进出! 武库的差事,肥就肥在这里,但猫腻也就出在这里——几百年的“经验积累”下来,军械在制造环节的偷工减料、存储环节的监守自盗、报废环节的销账倒卖,都成了武库一干大小官吏们的生财之道。 一般朝廷在订做兵器的时候,先让户部按照市价给兵部拨款,再从兵部发到武库方面,此期间经过各层官吏七拦八扣,本来就已经只剩下了五六成。武库再把款子吞掉大半,然后拨给民间铁厂一点儿零头。这点钱若是按照兵部既定的数量、质量生产兵器,铁厂方面非亏死不可。不过,既然是官场一起分钱的潜规则,自然也不能把铁厂往死里逼,大多只要他们随便交一些破铜烂铁上来凑数即可。 所以,为了保证自己的财路通畅,武库官员素来都把自家账本看得极为严实,一切军械装备的监制、采购以及库存情况,都不许外人察知,搞得比特务机关还要戒备森严。 这一回,张国维拿着圣旨和公文上门催逼了许久,武库官员实在是推无可推,这才硬着头皮将库门打开。张国维还没进去,在门口就先让一股霉味给呛得差点摔倒,然后又被弥漫的灰尘熏得涕泪齐下,勉强捏着鼻子进去一瞧,都是些该回炉的锈铁片,也不知堆了多久,连木柄都烂了,当即就给气炸了肺,扯着喉咙又闹又骂。 只是眼下再要整改已是来不及了,眼下已经出征在即,古人临阵磨枪尚且来不及,更何况是临阵开炉打造兵刃呢? 众位幕僚听得此事,一时间尽是目瞪口呆,跟个傻瓜似的呆立着不动,人人都知道这仗是没法打了!
注1:明代官场及平民对兵部尚书的俗称是“大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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