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论坛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搜索
查看: 431|回复: 31

【原创】中篇 澳宋核武计划

[复制链接]

6

主题

315

回帖

559

积分

酱油元老

Rank: 4

积分
559
发表于 前天 02: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和本人的其他同人共享世界观


大调查:https://lgqmonline.top/forum.php ... 7&fromuid=19550

收编旧贵族和荣誉体系:https://lgqmonline.top/forum.php ... 5&fromuid=19550

6

主题

315

回帖

559

积分

酱油元老

Rank: 4

积分
559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2:25 | 显示全部楼层
引子一
1690年,夏季,海南,高山岭
对于特别勤务部队一等兵李振来说,高山岭的夏天只有一种味道:粘稠的柏油路面被太阳晒出来的焦糊味,混合着山林里永不停歇的草木湿气。自他从特别侦察学校毕业,被分配到这个“帝国心脏”的第一道岗哨上,两年来的每一天,世界都单调得如同他手中那支擦得锃亮的“SKS”步枪的准星——精确、重复、毫无波澜。
他知道,他守卫的这扇通往深山的大门背后,是元老院的圣地——大图书馆。一个据说收藏着“天顶星科技”和“神明智慧”的地方。但对他而言,那只是一个地理名词。他的职责,就是确保岗哨前一百米的视野内,除了获准通行的车辆和人员,连一只野兔都不能随意窜过去。
然而,1690年的这个夏天,准星里的世界开始晃动。
那是一个蝉鸣聒噪到让人心烦的午后,一长串黑色的“珠江”牌轿车,如同一列沉默的甲虫,悄无声息地从山下的公路驶来。李振和他的战友们提前半小时就接到了戒严命令,此刻,他们笔挺地站在岗哨两侧,汗水已经浸湿了后背的制服。
车队的规模前所未有。李振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数了数,至少有十辆车。这意味着,至少有二十位,甚至更多的元老亲临。过去,哪怕只是某位部委的元老视察,都足以让整个营区紧张好几天。而今天,这种规模的队伍,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车门打开,一个个只在宣传画和内部学习材料上见过的身影走了下来。他们穿着各式的短袖衬衫,表情严肃,低声交谈着李振听不懂的话题。他不敢抬头直视,只能看到他们锃亮的皮鞋踩在滚烫的地面上。他认出了走在最前面,头发全白的,是帝国科学院的院长,还有跟在他身边的,是文部科学部的几位大人。他们没有做任何停留,径直穿过大门,消失在了通往禁区核心的林荫道深处。
那天之后,一切都变了。
首先是施工队。庞大的工程机械被运进外围区域,日夜不停地轰鸣。就在他们营区不远处,一片原本是密林的山坡被推平,一栋栋没有任何多余装饰、更像是一个个巨大水泥方盒子的新建筑群拔地而起。这些建筑没有几扇窗户,围墙拉起了双层电网,唯一的入口处设立了比他们这里还要森严的哨卡。
然后是人。越来越多陌生的面孔开始出入那片新的建筑群。他们大多穿着蓝色的工装,胸前挂着不同颜色的身份牌,行色匆匆,目不斜视。他们不像元老那样带着天生的威压,但身上有一种让李振感到陌生的专注和紧张。
而那些过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特别是科学院和文部科学部的元老们,在这一年里成了禁区的常客。他们的“珠江”轿车几乎每周都会悄然滑过李振的岗哨。
李振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纪律也不允许他去打听。但他能感觉到,空气里的味道变了。不再只是草木和柏油,多了一种……他形容不出来的,像是巨大机器开始预热时,齿轮间机油发出的那种紧张而精密的气息。
他和战友们私下里偶尔会交换一个眼神,但什么也不说。他们都明白,一个巨大的、他们无法理解的秘密,已经在这座他们日夜守护的大山里,开始缓缓转动了。而他们的职责,就是站在这里,守好这扇门,成为这个秘密最外围,也最忠诚的静默守护者。
回复 支持 1 反对 0

使用道具 举报

6

主题

315

回帖

559

积分

酱油元老

Rank: 4

积分
559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2:25 | 显示全部楼层
引子二
1691年,秋,兰州,政治保卫总局西北大区分局
政保总局西北大区分局特工王坤,习惯了与风沙和沉默打交道。他的履历,就是一张帝国西北边疆的地图,上面标满了枯燥的地名和尘封的卷宗。他以为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也将在这种与戈壁荒漠的无声搏斗中,渐渐磨平棱角。
直到1691年的秋天,一份来自首都的、印着“绝密”字样的命令,打破了他一成不变的世界。
他和其他几个省分局的负责人,被召集到一个与外界完全物理隔绝的会议室里。命令很简单,也很奇怪:他们需要抽调最精干的力量,为一支特殊的考察队提供最高级别的安保。这支队伍的构成让他这个老政保都感到困惑——领队的是几位文部科学部的元老和大人物,身边簇拥着一群戴着厚厚眼镜、学者气十足的专家,队伍里还掺杂着几位经济产业部的高官。
王坤的第一个念头是:难道帝国要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建大学?
接下来的半年,这个荒诞的念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带领着一支精干的行动组,像一头沉默的牧羊犬,守护着这群奇怪的“羊”。他们的足迹遍布帝国最荒凉的角落:从哈萨克斯坦边境的七河草原,到喀什的漫天黄沙;从塔城的凛冽寒风,到西宁郊外的无垠戈壁;再折向东,在内蒙古乌海与巴彦淖爾的茫茫无人区里打转。
这群大人物的行为更加诡异。他们对城市和繁华毫无兴趣,却对那些鸟不拉屎的盐碱地、沙漠和戈壁滩表现出近乎狂热的痴迷。他们会为了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争论半天,拿着各种王坤看不懂的仪器对着空无一物的地面反复勘探,在地图上画下无数令人费解的圈圈。
王坤和他的手下们,则在几十米外拉起警戒线,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一成不变的风景。半年下来,他们与野狼和寒风成了最熟悉的伙伴。任务结束时,所有人都晒得像当地的牧民,而那支考察队,除了带走几百箱岩石样本和一堆谁也看不懂的数据外,似乎“一无所获”。没有人告诉王坤,这次考察得出了什么结论,仿佛这半年时间,连同耗费的巨大人力物力,都蒸发在了西北的干冷空气里。
王坤以为,这段莫名其妙的经历会成为他职业生涯里又一个尘封的谜案。
然而,1692年的春节刚过,谜案又以一种更庞大的形态,重新笼罩了他。
这一次,是政保总局的直属行动队空降兰州,直接从西北大区分局抽人。王坤因为上次“卓越”的保卫工作经历,第一个就被选中。任务目标,是前往西宁远郊的一片荒漠。当越野车停下时,王坤看着眼前这片熟悉的、仿佛被世界遗忘的土地,心中一凛——这里,正是那支神秘考察队曾经反复勘察过的一处地点。
只是这一次,这里不再只有风和沙。
一支番号被隐去的工程兵部队已经进驻,推土机的轰鸣声撕裂了荒漠的宁静。他们被告知,这里将修建一座“高度保密的军事基地”,而他们的任务,就是在这座基地完工之前,为这里提供绝对的、不留死角的安全护卫。
从此,王坤的生活被简化到了极致:岗哨、巡逻、审查。他看着地基被挖开,巨大的钢筋水泥结构从地底升起。他看到一列列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火车车皮,在深夜被拉进专用线,卸下不知名的庞大机器。他闻到过空气中偶尔飘过的、从未闻过的化学品气味。
在这里,沉默是唯一的规则。没有人问,没有人说。工人们分区作业,彼此隔离。他和他的政保同事们,则像一群孤独的狼,守护着这个在戈壁滩上疯狂生长的钢铁巨兽。他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当年考察队里的专家,戴着安全帽,行色匆匆地在工地上穿行。他们擦肩而过,对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从未见过他。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单调与高度紧张中流逝。直到1694年11月,当最后一车混凝土浇筑完毕,整个基地变成一座沉默、封闭、没有任何标识的巨大堡垒时,他们的任务宣告结束。
王坤在离开前,最后一次回望那座在夕阳下投出巨大阴影的混凝土怪兽。他在这里守了将近三年,却对里面的一切一无所知。他只知道,一个足以让帝国为之倾尽全力的秘密,被永远地锁在了这片荒漠之下。而他,和他的战友们,曾是这个秘密最忠诚的看门人。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

主题

315

回帖

559

积分

酱油元老

Rank: 4

积分
559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2:25 | 显示全部楼层
引子三
1695年,内蒙古,乌海以西六十公里的沙漠深处
在这里,时间没有意义,只有铃声。
对刘建国来说,电铃就是上帝。它在凌晨六点准时将他从梦中刺醒,命令他起床、穿衣、洗漱。它在六点半命令他走进食堂,吃掉一份精准配给的、营养丰富但味道寡淡的早餐。然后在七点半,它再次响起,宣告一天中真正“工作”的开始。
刘建国是“第七班”的成员。他为这个身份感到骄傲。招募官曾告诉他,他是从数万名帝国最优秀的技校毕业生中挑选出来的精英,将要参与一项关乎帝国百年国运的绝密工程。他至今还记得当时胸中涌起的豪情。
但那豪情,在日复一日的诡异流程中,正被一种难以名状的困惑缓缓侵蚀。
每天的“工作”,是一场漫长而压抑的仪式。他们首先要穿上那套被称作“守护者”的防护服。那东西沉重、笨拙,由一层层的帆布、橡胶和某种感觉像是铅片的材料构成。当最后扣上头盔,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以及视野里一块狭窄的护目镜。
他们列队走过长长的、泛着金属冷光的地下通道,进入一个巨大、安静得可怕的厂房。刘建国的工作,是操作一台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精密机器。他的任务,是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心无旁骛,严格按照操作手册上的指示,以毫秒不差的精度,推动几个控制杆,并记录下仪表盘上几十个指针的细微变化。
仅此而已。
机器的用途是什么?他生产的东西是什么?不知道。工程师只告诉他,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关系到“最终产品的完美性”,任何失误都是不可饶恕的。于是,这两个小时,成了对精神和纪律的极限考验。整个车间里,只有机器低沉的嗡鸣和他们透过头盔传出的、被放大了的呼吸声。他们像一群服务于某个沉默金属之神的祭司,执行着一套无法理解却必须绝对遵从的圣礼。
两个小时后,铃声再次响起,上帝命令他们收工。
回去的路更加漫长。他们必须经过一个被称为“净化间”的、长得望不到头的走廊。无数个喷头会从四面八方喷射出冰冷或滚烫的水流和化学药剂,冲刷着他们身上的防护服,仿佛要洗掉某种看不见的、致命的尘埃。
脱下防护服,仿佛重获新生。但自由是短暂的。紧接着的是雷打不动的军事训练。在地下训练场里挥汗如雨,队列、格斗、枪械保养……这既消耗了他们多余的精力,也用绝对的纪律磨平了他们滋生的任何疑问。
一天中唯一能见到太阳的机会,是下午的“防卫巡逻”。他们会被编组,沿着厂区地面上那座孤零零的地堡出口,在方圆五公里的沙漠里巡逻两小时。天空辽阔得让人心慌,四周是无尽的黄沙。他们端着枪,警惕地扫视着空无一物的地平线,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防备什么。这种空旷与他们工作的极端机密,形成了一种荒诞的对比,让刘建国心里的困惑感愈发沉重。
最让他感到压抑的,是极致的隔离。他所在的“第七生活区”,与其他的十一个区被厚厚的水泥墙和铁丝网彻底隔开。他只认识自己班组的几十个工人和那几位工程师。他知道“第六班”和“第八班”的存在,仅仅是因为在固定的用餐时间,能看到属于他们的食堂窗口有餐盘被取走的痕迹。那些人是谁,长什么样,他一概不知。他们就像生活在同一个巨大蚁巢里,却被透明墙壁隔开的蚂蚁,彼此看得见轮廓,却永不相交。
晚上是短暂的休闲时间。图书室、棋牌室、放映厅……娱乐设施一应俱全,但空气里总是弥漫着沉默。大家很少交谈,即便是说话,也只谈论一些无关痛痒的家常。没人敢触碰那个终极问题:我们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夜深人静,躺在坚硬的单人床上,刘建国会反复回味招募官的话。他们是精英,是帝国基石的一部分。这份荣誉感是真实的。但这份困惑,这份仿佛自己只是一个巨大机器上,可以随时被替换的、有血有肉的螺丝钉的感觉,也同样真实得令人窒息。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

主题

315

回帖

559

积分

酱油元老

Rank: 4

积分
559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2:26 | 显示全部楼层
引子四
1697年,春末,帝国首都郊外,一号保密招待所
作为帝国检察总院的一名普通书记官,陈阳的工作就是与文字、卷宗和程序打交道。他相信,帝国的强大,正建立在这些看似繁琐但绝对公正的程序之上。直到1697年春天,他被抽调进一个临时的“联合审查小组”,他才发现,在某些程序面前,“公正”是一个过于苍白和渺小的词汇。
小组的办公地点设在一座地图上不存在的招待所里。与他同处一室的,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人物:伏波军和海军人事部门的主官,他们肩上的将星在室内灯光下显得有些暗淡;对外情报局的代表,总是坐在角落里,像一尊不会说话的雕像;政治保卫总局的干员,眼神锐利得能穿透纸张;甚至还有一位来自审计局、被内部尊称为“契卡”的人物,他从不发言,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检视着每一份文件的流转。
陈阳的任务,是记录和核查。他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一场帝国有史以来最严格、最诡异的遴选。
候选人的名单,是从帝国最精锐的部队——陆军的“铁拳”突击师、海军的精锐潜艇部队、守卫核心禁区的特别勤务部队——中秘密抽调的。为了不引起任何注意,每个单位只推荐了寥寥数人,名单汇总起来却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但让陈阳感到脊背发凉的,是遴选的标准。
军事素养、战斗技能、心理素质……这些都是预料之中的常规项目。真正让他感到困惑和不安的,是附录里那些用红字标出的、不可违背的“前置条件”。
第一条:“候选者必须为纯血归化民。”
这一条就刷掉了所有元老及其后代,以及大量有土著血缘的混血公民。
第二条:“候选者之父母,必须均为1660年前于帝国户籍系统登记在册的归化民。”
陈阳在看到这一条时,握笔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了。1660年,一个看似随意的年份,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鸿沟。这意味着,候选者本人,必须是出生、成长在帝国最强大的“新世界”里,他们的父母在“旧世界”的记忆,也早已被几十年的新生活冲刷得一干二净。他们的忠诚,必须是“原生”的,是与生俱来的,是不需要思考的本能。
第三条:“候选者及其三代直系、旁系亲属,不得有任何与‘旧势力’、‘前明’及海外敌对组织接触的记录。”
这一条,将政治保卫总局和对外情报局的权力发挥到了极致。陈阳看到,政保总局的代表会在某些名字上轻轻画上一个圈,然后那份卷宗就会被悄无声息地抽走,仿佛那个人从未存在过。
他在这里的工作,就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他的上级,一位来自检察总院的资深检察官,只是平静地告诉他:“我们的职责,是确保这个程序本身被完美地执行。”
于是,陈阳每天的工作,就是对照着这些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条款,审核一份份鲜活的履历。他看到过在婆罗洲雨林里孤身一人猎杀了一个排土著游击队的战斗英雄,因为其祖父曾是前明的一个秀才,而被无情剔除。他也看到过操作帝国最先进战舰、从未出过一丝差错的海军技术王牌,因为其母亲是在1661年才从新加坡迁入杭州的,而被划上了红叉。
这已经不是在选拔士兵了。陈阳在心里默默地想。这像是在筛选一种……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质的“零件”。一种在思想上、血缘上、历史上都绝对可靠,可以被安装进某个无法想象的、极端精密且绝不容许任何错误的机器里的“标准件”。
几个月后,当最后一份盖着“通过”印章的名单被封入绝密的皮革袋时,陈阳感到一阵虚脱。他不知道这些人将被派往何方,去执行什么任务。但他知道,他们是一群被帝国以最严苛的逻辑筛选出来的“完美之子”,即将去往一个连命运都无法预测的未知之地。而他,只是这场宏大而冷酷的筛选仪式中,一个沉默的见证者。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

主题

315

回帖

559

积分

酱油元老

Rank: 4

积分
559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2:26 | 显示全部楼层

1697年,中秋,帝国首都,玄武湖樱洲
夜空中,一朵巨大的金色礼花“菊浪”无声地绽放,碎裂的万千光点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玄武湖幽暗的湖面映照得亮如白昼。湖岸与相连的梁洲、翠洲上,为元老院服务的归化民精英与他们的家人们发出一阵阵压抑而又满足的欢呼。在这帝国的心脏、元老院的大内禁地,一年一度的中秋焰火晚会,是他们能享受到的、最接近“与民同乐”的盛大庆典。黯淡的彩色灯带勾勒出亭台楼阁的轮廓,在火树银花的映衬下,一切都显得和平而美好。
然而,这片喧嚣与光明的盛景,却被樱洲一栋毫不起眼的二层会议楼厚重的窗帘,无情地隔绝在外。
窗帘内,是另一个世界。
空气凝滞、燥热,混合着浓重的雪茄烟味和人体散发出的疲惫气息。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旁,坐着二十余名帝国的真正主宰者。桌面上,散乱地放着早已冷却的茶杯、喝了一半的“圣船”牌苏打水,以及堆积如山的烟灰缸。
元老院常务委员会的六名委员全员到齐,围坐在主位两侧。他们的表情各异,但都透着一股从下午持续至今的、被漫长议程消磨后的极度疲倦。其余与会者,则是来自帝国各个强力部门和核心委员会的元老,他们是支撑这个庞大帝国运转的齿轮与支柱。
会议桌的中央,只放着一份文件。它的封面是朴素的灰色硬壳,上面没有任何花哨的纹章,只用黑体字印着一行标题:
“天罚”计划最终阶段技术验证与执行预案
元老院主席卓小敏沉默地看着这行字。窗外又一束礼花升空,尖锐的呼啸声穿透了墙壁的隔音层,他能想象出那绚烂的景象,但没有抬头。他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同僚。
国防部长、军工复合体的总后台万里煌元老的雪茄已经燃到了尽头,他那充满金属质感的嗓音在烟雾缭绕的房间里回响:“……我的意见很明确。既然‘剑’已经铸成,就没有理由让它继续藏在剑鞘里。一次成功的、无可争议的展示,是对所有内外潜在野心家的最强警告。拖延,只会让不必要的猜测和试探滋生。”
“我关心的是成本与风险,” 国务卿、中央计划派的旗帜刘牧州元老的声音干涩而精确,他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文件,“这份预案的后勤保障部分,几乎要动用帝国五分之一的战略运输能力,并且要在一个我们从未涉足过的极端环境下进行。整个过程的保密压力、意外风险,都是空前的。我们真的需要用如此……‘好莱坞’式的方式来验证一个我们理论上已经确信无疑的结果吗?”
争论已经持续了几个小时。从技术细节,到人员遴選,再到政治影响,每一个环节都被反复地、用放大镜检视了一遍又一遍。这已经不是一场关于“要不要做”的讨论,而是一场关于“该怎么做”以及“由谁来主导”的、权力与责任的最终划分。
卓小敏没有介入争论。他知道,在做出这最后的、将彻底改变历史的决定之前,他必须让所有声音都发泄出来,让所有疑虑都摆在桌面上。这不仅是程序,更是为了在未来那沉重无比的责任面前,将整个核心领导层牢牢捆绑在一起的仪式。
又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爆开,紫色的光芒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面前的茶杯上投下了一道转瞬即逝的诡异光痕。
会议,还远没有要结束的迹象。
窗外的欢呼声逐渐稀疏,午夜的钟声透过厚重的墙壁隐约传来,沉闷而悠长。帝国广播电台和电视台的播音员,正用最诚恳的语气,为元老院议长杜梅女士因“处理紧急公务”而缺席一年一度的中秋晚会祝辞,向全体归化民公民致以歉意。
会议室内,烟雾缭绕,疲惫已经攀上了每个人的眉梢。争论的声浪渐渐平息,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小范围的交头接耳。所有人都明白,该说的都说了,该坚持的也坚持了。现在,需要一个最终的裁决。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翻阅着文件的杜梅议长,轻轻地合上了文件夹。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像一个无声的指令,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作为已故元老杜雯的养女、“讲习所”一系的精神领袖,杜梅在元老院中扮演着意识形态守护者和内部矛盾调停者的双重角色。她的发言,通常被视为争论的终结信号。
“同志们,”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天罚’计划,从立项之初,它的目标就不仅仅是一个技术上的突破。它是我们这个文明,为自己打造的最后一道保险。它必须存在,也必须让极少数应该知道它存在的人,确信它的存在和威力。”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万里煌和刘牧州,“万里煌同志对‘威慑’的强调是正确的。一个只存在于图纸和传说中的武器,是没有威慑力的。刘牧州同志对‘风险’的担忧也是必要的。一项抽空帝国战略资源的行动,如果最终失控或泄密,后果不堪设想。”
杜梅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郑重:“所以,这次验证,既要搞,又要稳妥地搞。预案中的北极试验场选址,我认为是兼顾了‘展示效果’与‘绝对安全’的天才构想。它既能产生无可辩驳的数据,又能将政治和环境影响降到最低。我支持立刻启动‘最后论断’行动。”
她的这番话,巧妙地肯定了争论双方的核心关切,并将它们统一到了支持行动的结论之下。会议室里的气氛,在那一瞬间松弛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主席卓小敏身上。
卓小敏缓缓地直起身,将手中那支早已熄灭的雪茄在烟灰缸里按了按。他看着在座的元老们,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语气,做出了最终的裁决。
“常委会的意见是一致的。杜梅同志的意见,也代表了我的意见。”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最后论断’行动预案,原则上通过。即刻启动。”
没有掌声,只有一种沉重的、历史尘埃落定的肃穆感。
“那么,”卓小敏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翻开了文件的下一页,“我们来讨论执行这次行动的指挥组人选。这关系到行动的最终解释权,也关系到这柄剑,未来将由谁来执掌。”
一句话,让刚刚松弛下来的空气,再次绷紧。如果说之前的讨论是关于“做什么”,那么现在,则进入了更敏感、更核心的领域——“谁来做”。
在座的每一位元老都清楚,这个指挥组的名单,将不仅仅是一份人事任命,它将是未来数十年,帝国权力结构走向的一块奠基石。
“人事问题”四个字一出口,会议室里那刚刚被统一意志所笼罩的肃穆气氛,立刻被一种更古老、也更强大的力量所取代——派系利益的博弈。
最先发难的是国防部长万里煌。他放下雪茄,身体微微前倾,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笼罩了整个会议桌。“既然是终极战略‘武器’的试验,理应由最专业的军事人员主导。伏波军拥有执行复杂环境下特种任务的全部经验。我提议,由军方组建联合指挥部,全权负责此次行动,其他部门予以配合。”他言语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这是军工复合体数十年来积累的底气。
“我反对。”政保总局局长程嘉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切入了万里煌的逻辑,“万里煌同志,请注意预案的标题——‘技术验证’。它的核心是科学数据的回收与评估,而不是一次军事打击演习。政保总局的任务,是确保整个流程——从人员甄别到信息封锁——的绝对安全。这恰恰是我们的专业领域。把如此重大的秘密,完全置于一个系统之内,本身就是一种风险。”
“程局长的担忧不无道理,”一直沉默的元老院办公厅主任明炬,用他那惯有的、滴水不漏的官僚语调开了口,巧妙地代表“文官”派系介入了战局,“这项行动的政治意义,远大于其军事意义。它的最终成果,是要向元老院常委会汇报,作为帝国最高战略决策的依据。因此,指挥组的领导者,必须是一位能够超越纯粹军事和安保视角,从全局政治高度来把握行动方向的同志。我认为,检察总院的同志,长期负责监督帝国法律与程序的执行,立场最为公正客观,是合适的人选。”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变成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言辞变成了武器,每一个提议、每一次附议、每一个反驳,都经过了精心的算计。军方暗示政保总局权力过大,有成为“国中之国”的危险;政保总局则不点名地提及了过去几年军工体系出现的几起“严重失职”案件,质疑其内部纪律;而文官集团则反复强调“程序的正义性”和“政治的统领性”,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置于仲裁者的高地。
桌上的茶水换了一遍又一遍,烟灰缸早已堆成了小山。每个人都感到口干舌燥,神经紧绷。他们攻击对手的论点,拉拢摇摆的盟友,用各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暗示对方推荐的人选存在“性格缺陷”、“历史包袱”或是“潜在的不可靠因素”。
卓小敏始终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偶尔会出言打断过于激烈的交锋,将议题拉回正轨。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驯兽师,放任猛兽们相互咆哮、试探,却牢牢掌控着最终的缰绳。他需要一场充分的博弈,来达成一个各方都不得不接受的、最稳固的权力平衡。
终于,在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第一缕晨光艰难地穿透首都的薄雾时,一种微妙的妥协达成了。
在军方无法撼动政保与文官联合立场的情况下,程嘉首先做出了让步,不再坚持由政保总局的人出任总指挥,转而支持了明炬提出的、由检察总院代表挂帅的方案。作为交换,文官集团也同意,必须有一位来自政保总局的强力人物进入指挥组核心,担任副手,以确保行动的绝对安全。
这个“苏菀-江锦邱”的联合领导方案,如同一块巨石,彻底压倒了军方坚持的“军事主导”意见。
“好吧,”万里煌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圈,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知道再坚持下去已无意义,“既然常委会决定由文官和政保的同志联合领导,军方表示尊重。但如此重大的行动,不能没有专业的军事顾问。我要求,必须有来自陆、海军的高级将领加入,为行动提供必要的支持和评估。”
这成为了最终的妥协。
卓小敏抬起手,示意讨论结束。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总结性口吻宣布了最终决定:
“‘最后论断’行动指挥组正式成立。总指挥,由帝国检察总院第一副检察长,苏菀同志担任。副总指挥兼政保官,由政保总局第二副局长,江锦邱同志担任。”
“经军方推荐,常委会批准,伏波军陆军中将东门拂雪、海军中将陆盛,作为军事顾问,加入指挥组。”
“为确保技术验证的顺利进行,由帝国科学院副院长黄小溪同志、大图书馆副馆长吕承平同志,作为技术负责人,加入指挥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被熬夜和博弈折磨得精疲力尽的脸。
“六人指挥组,即刻生效。相关人员调动,由元老院办公厅秘密执行。散会。”
随着他最后两个字落下,所有人都如释重负般地站了起来。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松懈,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窗帘被拉开,清晨的阳光涌入会议室,刺得人睁不开眼。笼罩了一夜的烟雾在阳光下翻滚,显得格外污浊。
卓小敏走到窗前,看着玄武湖上升腾起的晨雾,以及远处城市苏醒的轮廓。焰火早已熄灭,狂欢也已落幕。一场决定帝国命运的秘密会议,在第一缕晨光中,画上了句号。
一个全新的、手握终极权力的六人小组,诞生了。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

主题

315

回帖

559

积分

酱油元老

Rank: 4

积分
559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2:27 | 显示全部楼层

1697年,中秋次日,清晨,苏菀官邸
苏菀的生物钟,比帝国颁布的标准时间还要精准。
作为第一代元老,她的身体早已像一架老旧但保养精良的座钟,在固定的时间点发出固定的声响。清晨五点半,她准时醒来,无需任何闹铃。窗外天光微曦,昨夜的喧嚣早已沉淀,只剩下晨鸟在官邸庭院的白蜡树上发出清脆的鸣叫。
对于一个实际年龄已经超过八十岁的老人来说,睡眠是奢侈品,而宁静的清晨则是上帝的恩赐。她披上一件薄衫,没有惊动任何人,自己走到廊下,为那几盆心爱的兰花浇了水。随后,她的生活秘书已经为她泡好了一壶上好的龙井。
她习惯了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小口啜饮着微烫的茶水,看着窗外的天色由灰蓝一寸寸地变为亮白。这是她一天中思维最清晰,也是内心最平静的时刻。
然而,今天的宁静,注定是短暂的。
六点十五分,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鸟鸣声掩盖的电铃声在门廊响起。这不是访客的门铃,而是连接元老院办公厅内部通讯系统的“红线”提示音。
生活秘书的脚步声显得有些急促。片刻之后,她捧着一个不过巴掌大小、由钛合金制成的密封盒,恭敬地站在了书房门口。
“首长,办公厅特勤通讯处,五分钟前送达,最高等级加密。”
苏菀的目光从茶杯上缓缓移开,落在了那个银灰色的小盒子上。她的眼神瞬间变了。那份属于老人的安详与闲适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帝国检察总院第一副检察长的那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与警觉。
她没有立刻去接。最高等级的加密通讯,通常只在两种情况下使用:帝国进入战争状态,或是……发生了动摇国本的内部危机。
她伸出那双布满老年斑但依旧稳定的手,用指纹和瞳孔解锁了密封盒。盒盖“咔”地一声弹开,里面是一块会自动销毁信息的薄膜显示屏。
屏幕上没有多余的寒暄和解释,只有一行简短、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的命令:
苏菀同志:
今日上午八时整,至元老院主席办公室报到。
不得携带任何随员与通讯设备。
元老院办公厅
主席令
信息在十秒后化作一缕微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菀端坐着,一动不动,但她的大脑已经开始以检察官特有的方式高速运转。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公务会面。
“主席办公室”,而非会议室,意味着这是一次私人召见。
“八时整”,一个精确到分的时间点,不容迟到,也不希望你早到。
“不得携带任何随员与通讯设备”,彻底排除了任何信息外泄的可能。
瞬间,苏菀意识到,这是以这样一种不容置疑、甚至带有一丝压迫感的命令。
她端起茶杯,将已经有些温凉的茶水一饮而尽。杯底的茶叶清晰地印出纹路。
看来,今天不会是一个平静的早晨了。
七点五十分,苏菀的座驾准时停在了元老院办公厅主楼前。她独自一人下了车,甚至没有让司机为她开门。秋日的晨光已经有了些许暖意,照在她一丝不苟的灰色套裙上,却无法驱散她脸上那种特有的、因常年与法律条文为伴而形成的严肃与冷静。
她走上台阶,门口的警卫只是平静地向她行注目礼,没有任何盘问的意图。显然,他们早已接到了最高级别的指令。
一路畅通无阻,她乘坐专用电梯直达顶楼。当电梯门滑开,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而又略显陌生的身影——政保总局第二副局长,江锦邱。
江锦邱正笔直地站在主席办公室厚重的红木门外,仿佛一座沉默的雕像。她穿着一身深色的制服,没有任何多余的配饰,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锐利气息。看到苏菀,她只是微微颔首,眼神交汇的瞬间,没有客套,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探寻。
苏菀立刻明白了。原来,那道神秘的命令,并非只发给了她一个人。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从里面被无声地打开了。主席的首席秘书出现在门口,对着她们二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踏入这间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办公室,苏菀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旧书和雪茄的味道。房间宽敞而肃穆,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首都的全景。主席卓小敏正站在窗前,背对着她们,似乎在眺望着这座由他们亲手建立起来的城市。
“你们来了。”卓小敏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通宵未眠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他没有坐在那张象征权力的巨大办公桌后,而是指了指一旁的会客区沙发。“坐吧。”
苏菀和江锦邱依言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个空位。气氛有些凝重。
卓小敏没有绕圈子,他直接开门见山:“昨夜,元老院常务委员会召开了一次扩大会议,通过了一项决议。这项决议的内容,你们暂时不必知道。你们只需要知道,根据这项决议,一项代号为‘最后论断’的绝密行动,将即刻启动。”
他的目光在苏菀和江锦邱的脸上来回移动,观察着她们的反应。
“经过常委会的最终讨论,决定由你们二位,联合领导这次行动。”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苏菀同志,任总指挥。江锦邱同志,任副总指挥兼政保官。”
尽管心中早有预感,但当任命被如此直接地宣布出来时,苏菀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她身旁的江锦邱,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神微微收缩了一下。
卓小敏从桌上拿起两份薄薄的、用红色文件夹装着的文件,分别递给她们。
“这是你们的任命书,以及行动指挥组的其他四位成员名单。看完,签字,然后交还给我。这份文件不会离开这间办公室。”
苏菀打开文件,看到了另外四个名字:东门拂雪、陆盛、黄小溪、吕承平。一个陆军将领,一个海军将领,两个顶尖的技术专家。一个完美的、功能互补的六人组合。
在她签字的时候,卓小敏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充满了政治的重量。
“苏菀同志,江锦邱同志。我把这项任务交给你们,不仅是因为你们的能力,更是因为你们的立场。我需要你们记住几件事。”
“第一,顾全大局。这次行动,超越了任何部门、任何派系的利益。它是元老院集体意志的体现。在行动中,你们二人必须精诚合作,压制一切不必要的内部噪音。”
“第二,保守秘密。从你们走出这间办公室开始,你们就是帝国最高秘密的守护者。行动的一切细节,‘上不告父母,下不传妻儿’,对任何人,包括你们最亲密的同僚,都必须守口如瓶。”
“第三,守住底线。”他的目光变得格外深邃,仿佛要穿透她们的内心,“这次行动的技术验证性质是第一位的。你们的任务是确保它按照预定计划,稳妥、可控地完成。绝不允许任何形式的擅自行动、节外生枝。你们是程序的执行者,不是剧本的创作者。”
“最后,”卓小敏站起身,走回窗前,再次背对着她们,“带回我们需要的一切。数据、影像、以及一份无可辩驳的、能够证明我们成功的评估报告。这些,将是元老院未来决策的基石。”
他没有再转身。
“现在,你们可以走了。办公厅会安排好一切。”
苏菀和江锦邱站起身,将签好字的文件放回桌面,默默地退出了办公室。当厚重的红木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关上时,她们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从这一刻起,她们被赋予了前所未有的权力,也背负上了泰山压顶的责任。一场她们尚不知晓全貌,却足以改变世界的行动,已经拉开了序幕。
美洲,西海岸,圣何塞。
黄昏的阳光,像融化的黄金,温柔地洒在东门拂雪的庄园里。远处,圣克鲁斯山脉的轮廓被染上了一层温暖的紫色。按照惯例,今晚这里本该有一场盛大的酒会。作为帝国驻美洲总司令,伏波军陆军中将,东门拂雪很擅长扮演一个“被流放的亲王”角色——举办奢华的派对,与美洲的归化民精英们谈笑风生,讨论加州葡萄酒的最新年份,或是抱怨巴拿马运河的运输效率。
他很清楚自己在元老院内部的定位。父亲东门吹雨是第一代元老中战功赫赫的将星,而他,作为“元二代”,军事才能并不突出,远无法企及父亲的高度。与其在首都的权力中心被同侪的光芒所掩盖,不如来到这片“化外之地”做个土皇帝,享受生活,远离纷争。对他而言,美洲就是他体面的养老院。
今晚,他亲自挑选了一瓶产自纳帕谷的赤霞珠,正准备让管家拿去醒酒。然而,一阵急促的螺旋桨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庄园的宁静。一架深绿色的、印着伏波军军徽的“蜂鸟”直升机,粗暴地降落在了别墅前的草坪上。
一名来自总参谋部直属通讯处的上尉,脸色严肃地跳下飞机,不顾卷起的狂风,快步走到东门拂雪面前,递上了一个同样由钛合金制成的加密盒。
“将军,元老院最高级别调令,一级优先权。”
东门拂雪的酒意瞬间醒了一半。他打开盒子,里面同样是那块阅后即焚的薄膜显示屏。
东门拂雪中将:
兹令你即刻交接全部防务,搭乘最快班机返回首都。
至元老院办公厅报到。
元老院主席
帝国武装力量总司令 卓小敏
没有解释,没有缓冲,只有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东门拂雪的心脏猛地一沉。他那套“养老”的心态瞬间被击得粉碎。他知道,这绝不是一次普通的述职。这种级别的紧急调令,意味着首都发生了某种他无法预料的重大事件。
他立刻取消了酒会,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将美洲防区的指挥权临时移交给了副手。随后,他登上一架经过改装的、能够进行长距离飞行的“信天翁”运输机,开始了漫长而疲惫的返乡之旅。
飞机沿着帝国在太平洋上建立的“生命线”,进行着跳岛飞行。从旧金山湾区的巨大空港,到夏威夷的珍珠港海军基地,再到马里亚纳群岛的军事前哨……每一次降落加油,窗外的天色都在昼夜间飞速切换。发动机的轰鸣声成了他唯一的背景音乐。他靠在舷窗上,看着下方深蓝色的、一望无际的太平洋,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是军工复合体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还是外务部在哪个角落捅了篓子?或者是……元老院内部的权力平衡,出现了新的变数?
经过近四十个小时不间断的飞行,当飞机终于降落在南京郊外的军用机场时,东门拂雪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不仅是身体上的舟车劳顿,更是精神上的高度紧张。
他没有机会回家,甚至没有机会换一身干净的军服。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珠江”轿车,早已在停机坪上等候。车窗是单向的,他看不到外面,外面也看不到他。车辆平稳地驶入市区,最终停在了他既熟悉又感到敬畏的地方——元老院大内。
在一名沉默的办公厅秘书的引领下,他被带进了一间装饰典雅但气氛肃杀的会客室。
当门被推开的瞬间,他愣住了。
房间里已经坐着五个人。主位上,是帝国检察总院的“铁娘子”苏菀,和政保总局那位以冷酷著称的江锦邱。她们二人坐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文官与强力部门结合的威压感。
另一侧,坐着他的老熟人,海军中将陆盛。陆盛同样是一身戎装,脸上带着与他一样的、混合着疲惫和困惑的表情。显然,他也是被用同样的方式,从某个遥远的海域紧急召回的。
而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另外两个人——帝国科学院的副院长黄小溪,和大图书馆的副馆长吕承平。这两位是帝国技术官僚的顶峰,是纯粹的学者,几乎从不参与任何具体的行政或军事事务。
一个检察官,一个政保头子,一个陆军将领,一个海军将领,再加上两个帝国最顶尖的“技术大脑”。
这六个人,被用最紧急、最保密的方式,同时召集到了这里。
东门拂雪立刻意识到,他之前的猜测都错了。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政治事件。这六个人的组合,本身就说明了一切——这是一项需要动用帝国最高级别的政治监督、暴力机器和技术实力的……超级工程。
他的目光与陆盛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而苏菀和江锦邱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最后一块拼图的归位。
东门拂雪默默地在陆盛身边坐下。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那悠闲的“养老”生活,已经彻底画上了句号。他被卷入了历史的漩涡中心。
东门拂雪刚刚坐定,会客室厚重的木门便被无声地推开。元老院办公厅主任明炬,缓步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合体的灰色中山装,脸上挂着职业官僚特有的、看不出喜怒的温和表情。但今天,他那双总是显得有些慵懒的眼睛里,却透着一种罕见的严肃。他没有携带任何文件,身后也没有跟随任何秘书,只是独自一人。
他走到会客室中央,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座的六个人。一瞬间,房间里原本就有些凝重的空气,仿佛又被抽走了几分,变得更加稀薄和压抑。
“各位同志,”明炬的声音不高,但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想必大家心中都有很多疑问。为什么用这种方式将你们召集到这里,任务又是什么。”
他没有停顿,直接切入了正题,目光首先落在了尚不知情的东门拂雪、陆盛、黄小溪和吕承平四人身上。
“根据元老院常务委员会的决议,一项代号为‘最后论断’的绝密行动,将即刻启动。”
听到这个代号,四人的表情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东门和陆盛的眼神变得锐利,而黄小溪和吕承平,这两位长期接触帝国最核心技术秘密的元老,则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明炬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继续说道:“为确保行动的顺利执行,元老院决定成立一个六人联合指挥组,全权负责。指挥组的构成,就是今天在座的各位。”
他走到桌前,从一个早已备好的文件盒里,取出四份与苏菀、江锦邱之前签署过的一模一样的红色文件夹,分别放在四人面前。
“这是你们的任命书。总指挥,苏菀同志;副总指挥兼政保官,江锦邱同志;军事顾问,东门拂雪同志、陆盛同志;技术负责人,黄小溪同志、吕承平同志。”
“请各位阅后签字。这份文件,同样不会离开这间办公室。”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翻阅纸张的沙沙声。东门拂雪快速扫过那份极其简洁的任命书,当他的目光触及“最后论断”这个行动代号时,他多年来的政治嗅觉和元老知识权限瞬间让他明白了这一切的指向。他感到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一股混杂着兴奋、敬畏与巨大压力的电流,从脊椎一路窜上头顶。
他抬起头,看到陆盛、黄小溪和吕承平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签完了字,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相似的、被历史选中的凝重表情。
明炬收回了所有文件,确认无误后,将它们锁回了文件盒。然后,他站直身体,目光再次扫过已经正式成立的“六人指挥组”。
“同志们,”他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这已经不是一次简单的任务传达,而是一场政治动员,“想必各位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肩上担子的重量。我在这里,代表元老院办公厅,也代表主席本人,向各位再强调几点。”
“第一,绝对服从。指挥组内部,以苏菀同志为核心,集体决策。但在行动执行层面,必须做到令行禁止。我不希望看到任何部门本位主义思想,或者个人英雄主义行为的出现。”
“第二,绝对保密。从这一刻起,你们的对外联络将受到最高级别的监控。你们的家人、下属、朋友,都不会知道你们的去向和任务。你们,将暂时从帝国的日常生活中‘消失’。”
“第三,绝对谨慎。‘最后论断’行动,是我们文明的终极保险,也是一把悬在世界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它的每一个环节,都必须做到万无一失。你们的任务,不是去创造奇迹,而是去完美地、不打任何折扣地,执行一份已经制定好的、精确到秒的流程。我们要的是一个100%成功的结果,而不是99%加上任何意外。”
他停顿了一下,让每个人都有时间消化这番话的分量。
“各位,你们是元老院的精英,是帝国的支柱。元老院把这项史无前例的重任交到你们手中,是对你们能力和忠诚的最高信任。我希望,当你们完成任务,凯旋归来之时,能够带回一份让元老院,让历史满意的答卷。”
说完,他向六人微微颔首。
“具体的行动简报和物资准备,会有专人向你们对接。现在,请各位随我来,你们的‘新生活’,马上就要开始了。”
明炬转身,拉开了会客室的另一扇门。门外,是一条通往未知深处的、灯光明亮的走廊。
六个人默默地站起身,跟随着他的脚步,走进了那条走廊。他们知道,当他们从这条走廊的另一端走出来时,他们将不再是单纯的检察官、将军或科学家。
他们将成为帝国第一批“执剑人”的候选者。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

主题

315

回帖

559

积分

酱油元老

Rank: 4

积分
559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2:27 | 显示全部楼层

1697年,夏末,天津港
天津港的海风,带着一股咸腥、铁锈和柴油混合的味道,吹动着海军少尉符航笔挺的白色常服衣角。他站在码头的前列,身后是数百名与他一样,在今年春天那场神秘的大遴选中被“筛”出来的同袍。他们来自帝国海军的不同舰队,却有着相似的特征:年轻、精干、履历清白,以及一种被严格纪律锻造出来的、近乎本能的沉默。
符航的心情是激动的,这种激动被他用同样是本能的军人姿态,牢牢地锁在了平静的表情之下。他的父亲,是帝国海军的一名老兵,一个从“霸王行动”时期就在护航舰队服役的老水兵。从小,符航就是听着“丰城轮”的传说、闻着机油味长大的。加入海军,为元老院和帝国劈波斩浪,对他而言,不是一种职业选择,而是一种血脉的传承。
当那份来自最高统帅部的遴选通知书送到他手上时,他知道,自己续写家族荣耀的时刻到了。经过数月严苛到近乎变态的、与外界完全隔绝的集训后,他们这支被重新打散、混编的队伍,终于来到了这里。
他们接到的任务简报,听上去伟大而又有些……常规。他们将组成“帝国高纬度地质与资源勘探舰队”的核心船员与护航力量,前往北冰洋的未知水域,为帝国的未来开拓新的疆土。
一切都符合逻辑,除了那份严苛到极致的遴选标准,以及此刻码头上这种几乎让空气凝结的肃穆气氛。
就在这时,一声悠长而沉闷的汽笛,从港口外的薄雾中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一个巨大、洁白得耀眼的轮廓,正以一种与它体型不符的、优雅而沉稳的姿态,破开海雾,缓缓向码头驶来。
符航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
那不是一艘船。
那是一座移动的、由钢铁铸成的白色山脉。
它的船首,不是传统舰船的尖锐V形,而是一种充满力量感的、略带圆钝的勺形,仿佛能碾碎任何阻挡在它面前的障碍。高耸的舰桥,林立的天线,以及那几乎与码头吊车等高的巨大烟囱,无一不在彰显着一种压倒性的存在感。
“开拓号”,船首上,三个巨大的黑色宋体字,带着一种开天辟地般的自信。
符航身边的同袍们,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低低的惊叹声。符航的喉咙有些发干。他用尽全力,才将目光从那巍峨的船身上挪开,试图在脑中将它与自己所知的船只进行比较。
然后,他得出了一个让他心神巨震的结论。
这艘船……比父亲口中那艘如同神明座驾一般的圣船“丰城轮”,还要庞大。
“丰城轮”,那是帝国的起点,是承载着五百元老的方舟,是所有归化民心中图腾一般的存在。而现在,一艘由帝国自己设计、自己建造的船,在吨位上,超越了“圣船”。
这不仅仅是一艘船,这是一个宣言。一个宣告帝国科技与工业实力,已经达到了一个全新巅峰的活生生的宣言。它是帝国工业皇冠上,最耀眼的一颗明珠。
当“开拓号”那如同悬崖峭壁般的船舷,缓缓靠上码头时,它投下的巨大阴影,将符航和他的同袍们完全笼罩。符航忽然明白了。
他明白了春天那场大遴选的意义。
他明白了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们这群人。
为了这样一艘承载着帝国荣耀与未来的巨舰,再严苛的选拔,都不过分。
他挺直了胸膛,感觉一股滚烫的热流在血管里奔涌。能在这艘船上服役,将是比他父亲那一代人,更高的荣耀。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战友,从他们同样闪着光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共同的、无需言说的意志。
他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而这艘船,就是他们驶向未来的第一步。
十月初的天津,秋意渐浓。港口进入了一种有序而又高度紧张的繁忙状态。
随行的“远洋”级运输船和补给舰陆续抵达,它们灰色的船身静静地泊在“开拓号”的周围,像一群恭敬地侍立在君王身侧的臣子。巨大的码头起重机日夜不停地运转,将一箱箱标记着“极地装备”、“科考物资”和“食品给养”的集装箱,精准地吊入各船的货仓。海军的护航舰队——两艘最新的“近海”级驱逐舰和一艘“东风”级补给舰也已就位,它们如同三头精悍的猎犬,在外围泊位静静蛰伏,等待着出发的命令。
符航和他的同袍们,已经完全熟悉了“开拓号”的每一个角落。他们每天都在这艘钢铁巨兽的体内穿梭,进行着繁琐而又神圣的启航前准备工作。从擦拭一尘不染的铜质罗盘,到检查复杂的动力管线,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巨大的荣耀感和使命感,像燃料一样,让每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
然而,就在这片看似正常的繁忙景象之下,两件不寻常的事情,像两滴墨汁,滴入了符航那杯由“荣耀”和“忠诚”构成的清澈泉水中,晕染开了一团名为“困惑”的阴影。
第一件事,发生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
那天晚上,一阵刺耳的紧急集合铃声将全舰官兵从睡梦中惊醒。他们被命令在五分钟内,只穿着最基本的内衣,到甲板上集合。当他们睡眼惺忪地站好队后,才发现整艘船的控制权,已经被另一群人接管了。
码头上,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每隔五米就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穿着黑色制服的政保总局干员。而在船上,每一个舷梯口、每一个舱门处,都站着一名来自特别勤务部队的、荷枪实弹的士兵。他们的眼神,冰冷得像他们手中的枪管。
一名政保局的高级军官用扩音器向他们宣布:为了确保本次航行核心科研设备的绝对安全,将由专业团队负责将“它们”运送上船。在此期间,出于保密需要,所有船员必须暂时离舰,前往码头的临时营房休息。
“请同志们理解并配合,这是最高级别的命令。”
没有人敢有异议。符航跟随着队伍,走下舷梯。他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开拓号”,看到几辆被巨大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形状的重型卡车,正缓缓驶向船尾的货运升降平台。在码头探照灯的强光下,他隐约看到,那些油布之下,似乎是一些巨大而又精密的、拥有复杂金属外壳的……“东西”。
那一夜,没有人睡得着。巨大的困惑在临时营房里弥漫。到底是什么样的“科研设备”,需要动用如此阵仗?需要将他们这些被千挑万选出来的、最忠诚的帝国军人,像防贼一样暂时“请”离自己的战舰?
第二件事,则发生在启航的前一天。
六位元老的抵达,是无声无息的。
没有欢迎仪式,没有检阅,甚至没有提前通知。符航是在自己的岗位上——舰桥航海室,透过舷窗,偶然看到这一幕的。
几辆黑色的“珠江”轿车,直接开到了舷梯之下。车门打开,六个身影走了下来。符航的心跳瞬间加速——那是元老!活生生的,只在宣传画上见过的元老!
他看到了两位穿着便服但气质威严的女性元老,看到了两位穿着伏波军将军常服的元老,还有两位戴着眼镜、学者模样的元老。他们一行人,在几名办公厅秘书的陪同下,没有任何停留,迅速登上了“开拓号”,直接进入了被列为绝对禁区的、船身上层的特别舱室。
符航的大脑,在那一刻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一次“高纬度地质与资源勘探”任务,竟然需要足足六位元老亲自随行?而且其中还包括了两位一看就身居高位的女性文官,和两位手握军权的将军!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符航能够理解的范畴。科考任务,不应该是由科学院的元老带队吗?护航舰队,不是有专门的指挥官吗?
一个可怕的、几乎是大逆不道的念头,第一次在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这次航行的真实目的,也许……根本不是他们被告知的那样。
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看到了这一幕的战友,对方的脸上,也写满了和他一样的、无法言说的巨大疑惑。但他们只是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立刻恢复了平静,继续低头擦拭着面前的仪器。
纪律是军人的天职。
但从这一刻起,符航知道,自己和这艘船上所有人的命运,已经被绑定在了一个他们完全无法想象的、深不可测的巨大秘密之上。
而他们能做的,只有服从。然后,驶向那片未知的、笼罩着迷雾的北方。
启航的汽笛声,最终还是压倒了符航心中的所有疑惑。
庞大的“开拓号”在拖船的牵引下,缓缓离开天津港。码头上,没有欢送的人群,没有彩带,只有那些沉默的政保干员,像一排排黑色的雕塑,目送着他们汇入苍茫的大海。
舰队沿着亚洲大陆的海岸线,一路向北。这是一条帝国海军早已烂熟于心的航线。在海参崴、庙街、马加丹,以及堪察加半岛东岸的帝国补给港,舰队都做了短暂的停泊。符航和船员们被允许上岸进行有限的休整,但每一次,他们活动的区域都被严格限制在军事基地内部。那些繁华的港口城市,对他们而言,只是透过舷窗看到的一片遥远的灯火。
随着航线越来越偏北,天空的颜色变得越来越稀薄,海水的颜色则由深蓝变为一种沉闷的灰黑。气温骤降,穿着厚厚的极地航行服,也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当舰队穿过白令海峡,正式驶入北冰洋时,最后一个“白天”也消失了。
极夜,降临了。
世界被简化为两种最纯粹的元素:无边的黑暗,与无边的坚冰。太阳彻底沉入了地平线之下,天空是一种令人绝望的、泛着幽光的深紫色。探照灯的巨大光柱,成了舰队唯一的光源,它们焦急地在前方扫视,光柱的尽头,是被黑暗与冰雪吞噬的虚空。
在这里,常规的航行经验失去了意义。海军的护航驱逐舰逐渐脱离了主编队,它们分散开来,在更遥远的外围海域进行警戒巡逻,变成雷达屏幕上几个忽明忽灭的孤独光点。它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整个舰队的核心,只剩下了“开拓号”和几艘紧紧跟随着它的运输船。
进入东西伯利亚海以后,真正的考验开始了。巨大的浮冰开始在海面上聚集,并迅速凝结成一望无际的冰原。从这一刻起,“开拓号”不再是一艘航行者,而是一个开路者。
符航站在温暖明亮的舰桥里,透过加厚的玻璃,看着眼前的景象,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战栗。
“开拓号”巨大的勺形船首,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充满暴力美学的姿态,碾上厚达数米的冰层。伴随着一阵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断裂般的巨响,坚固的冰面被硬生生撕开一道黑色的裂口。碎裂的巨大冰块,像被巨人捏碎的玻璃,翻滚着被推向两侧。船身在与坚冰的搏斗中,发出沉闷的、持续的震动。
舰队就在这条由“开拓号”用蛮力开凿出的、转瞬即逝的水道中,以蜗牛般的速度,缓慢前行。水道在他们身后,又被黑暗与严寒迅速冻结、弥合,仿佛要抹去他们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没有白天与黑夜的交替,只有值班表上冷冰冰的数字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符航感觉自己和整支舰队,都陷入了一场无边无际的、漆黑的噩梦。他们是被困在这场噩梦里的受害者,孤独、无助,只能依靠着这座钢铁巨兽的咆哮,来证明自己依然存在。
那六位元老,自从登船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公共视野里。他们就像船上的幽灵,存在于每个人心中,却无人得见。只有偶尔在深夜,符航值班时,会看到通往上层特别舱室的舷梯口,有几个穿着黑衫的政保警卫,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地守在那里。
巨大的困惑,在长时间的幽闭、压抑和与世隔绝的环境中,开始发酵。符航不再去想这次任务的荣耀,他开始思考一个更基本的问题:
到底是什么样的“地质与资源”,值得帝国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来到这个被上帝遗忘的世界尽头?
他没有答案。
他只能站在自己的岗位上,看着船首的探照灯,徒劳地刺穿着前方那永恒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

主题

315

回帖

559

积分

酱油元老

Rank: 4

积分
559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2:28 | 显示全部楼层

1697年,冬,东西伯利亚海,“开拓号”科考船
在“开拓号”持续不断的、如同巨兽碾过骨骼般的低沉震动中,奥山承光已经习惯了入睡。对他而言,这种震动是存在的证明,证明他们依然在这片凝固的、被永恒黑夜笼罩的海洋上,艰难地向前移动。
作为船上除了六位元老之外,唯一一个从“高山岭”计算阶段就全程参与项目的归化民科学家,奥山承光是这个巨大秘密最核心的知晓者之一。他的船舱位于禁区深处,墙壁上贴满了他亲手推演出的、复杂到令人眩晕的计算公式。那些公式,每一个符号,每一个数字,都指向同一个结论——一个足以将脚下这艘七千吨巨轮瞬间气化的、毁天灭地的能量释放。
奥山承光相信这些公式。
他出生于1643年的宗谷海峡,一个旧世界里渔民和少数武士混居的地方。但他的人生,从记事起,就完全属于元老院开创的新世界。他接受的是最纯正的汉语教育,阅读的是大图书馆里那些超越时代的科学典籍。他文化上的根,早已深深扎入了元老院所倡导的、以逻辑和实证为基础的工业文明土壤之中。
他在数理方面的天赋,甚至让一些科技元老都感到惊讶。当大多数元老还在为理解牛顿力学而头疼时,他的思维已经可以轻松地在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时空和普朗克的量子世界里漫步。他能理解质能方程E=mc²背后那简洁而又恐怖的哲学含义,也明白中子轰击重核所引发的链式反应,在数学上是何等的必然与完美。
从高山岭的理论设计,到西宁工厂的模型构建,再到乌海沙漠深处那套复杂流程的参数校准,每一个环节都有他的心血。他比船上任何一个归化民,甚至比那两位负责军事护航的元老将军,都更清楚地知道——此刻正静静沉睡在船舱最深处那个铅衬容器里的“设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然而,正是这份“知道”,让他承受着一种无人能够理解的、巨大的精神压力。
整个航程中,一种源自他生命经验深处的怀疑,如同北冰洋的寒气,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由数学逻辑构建起的信心壁垒。
他常常在深夜凝视着舷窗外那片一成不变的、纯粹的黑暗。他的思绪会不由自主地飘回童年,飘回父亲口中那个充满了神鬼、传说与武士道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人类能掌握的最强大的力量,不过是武士刀锋上的一抹寒光,或是几十门前装滑膛炮的一次齐射。
而现在,他手中的计算稿告诉他,人类,他们这群刚刚告别了那个刀耕火种时代不过几十年的人类,即将用自己的手,去点燃一颗人造的太阳。
这可能吗?
理智告诉他:可能。因为数学不会骗人,物理规律亘古不变。
但他的直觉,他那源自旧世界的身世所带来的、无法磨灭的本能,却在内心深处反复低语:这不可能。这已经超出了“人”所能掌控的范畴,这是属于“神”的领域。人类,真的有资格、有能力去掌握这种力量吗?
这种怀疑,并非是对元老院知识的怀疑,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对人类这个物种本身在宇宙中位置的哲学困惑。黄小溪和吕承平两位元老,对计划的成功充满了工程师式的、不容置疑的信心。在他们眼中,这只是一个复杂的、但终将被攻克的工程难题。
奥山承光无法像他们那样纯粹。因为元老们来自一个“神力”已经被证明、甚至被滥用的未来。而他,奥山承光,却是一个亲身跨越了两个世界的人。他的双脚,一只踩在旧世界的泥土里,另一只,则踏入了新世界的原子之心。
这种撕裂感,伴随了他整个航程。
他看着自己写下的那些描述中子截面、临界质量和能量梯度的公式,它们冰冷、精确、完美无瑕。
但他总感觉,在这些完美的逻辑链条背后,还缺少了最关键的一环——一个能让他真正从心底里相信,人类凡胎,确实可以握住这柄创世与灭世之剑的……证据。
而他知道,他正在驶向那个将为他提供最终证据的地方。无论那个证据,是将他的理性彻底证实,还是将他的世界观无情摧毁。
奥山承光在船上的工作,被一种神圣而又单调的仪式感所包裹。
每天固定的时间,他会与黄小溪、吕承平两位元老一同,穿过三道由政保“黑衫队”严密把守的隔离门,进入“开拓号”的心脏——那个被称作“特别设备舱”的所在。
这里冰冷、安静,空气经过了严格的过滤,带着一股干燥的、纯粹的金属味道。舱室的正中央,那个代号“竖琴”的内爆装置,被稳稳地固定在一个巨大的液压减震平台上。它那由多种金属构成的、布满了精密线路和接口的完美球形,在冷白色的灯光下,泛着一种非人间的、几何学上的冷酷美感。
他们的工作流程,简单到了枯燥的地步。
三人一组,轮流操作。每天,由两个人负责检查仪器,一个人负责观察和记录。
检查仪器的人,会一丝不苟地核对上百个仪表读数。环境温度、舱内湿度、减震平台的水平度、电路系统的电压稳定性、中子监测器的背景辐射计数……每一个数字,都必须与理论安全值完全吻合。他们像最虔诚的信徒,检视着维持“睡神”安眠的每一个条件。
而负责观察和记录的人,则需要站在一个固定的位置,用肉眼和手持设备,反复检查“竖琴”的外部结构,确保在剧烈的破冰颠簸中,没有任何焊缝出现细微的裂痕,没有任何接口出现松动。
奥山承光常常轮到观察者的角色。
他会静静地凝视着那个球体。他知道,在那层冰冷的金属外壳之内,包裹着一层精心设计、如同艺术品般的炸药透镜。而在所有这一切的中心,就在那个绝对的核心点,静静地躺着那颗代号为“心”的、由纯净的钚-239构成的、不过柚子大小的金属球。
那里,沉睡着足以毁灭一支舰队,或者一座城市的力量。
他会屏住呼吸,试图去感受那股被物理定律牢牢束缚住的、沉睡的伟力。但“竖琴”总是沉默着,像一件来自未来的、无法被这个时代所理解的艺术品,安静地悬浮在那里,对外界的一切探寻都无动于衷。
检查通常持续一个小时。一个小时里,三人几乎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只有记录数据时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这种极致的安静,与装置内部蕴含的极致暴力,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对比。
工作完成后,他们会回到禁区的休息室。由黄小溪或吕承平执笔,三人共同签署一份简单的报告,上面只有一行字:“今日检查无异常。”
然后,这份报告会被装入一个密封袋,由奥山承光亲自送到总指挥苏菀和副总指挥江锦邱的舱室。
苏菀元老总是平静地接过报告,仔细审阅后,点点头,偶尔会问一句:“奥山同志,一切都还在你的计算之内,对吗?”
奥山承光会恭敬地回答:“是的,苏元老。一切参数均在安全阈值之内。”
而江锦邱元老,则通常只是站在一旁,用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审视着奥山承光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仿佛在确认他这个人本身,是否也“在安全阈值之内”。
汇报结束,奥山承光的一天的工作便告完成。他可以回到自己的船舱,阅读、计算,或者只是发呆。然后,等待着下一次检查时间的到来。
整个航程,就在这样一天天、一次次的重复中,缓慢地向前推进。
荣耀、使命、求知欲……这些最初支撑着他的情绪,在漫长的、与世隔绝的幽闭航行中,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纯粹的压抑所取代。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守护着一枚定时炸弹的看守,唯一能做的,就是日复一日地确认,炸弹上的计时器,还没有开始走动。
他不知道这压抑的旅程何时是尽头,也不知道当那枚“炸弹”最终被唤醒时,他长久以来的哲学困惑,会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
除了每日的例行检查,还有一个更大的“仪式”,在每周固定的时间上演。
一周一次,六位元老、舰队指挥官(舰长),以及奥山承光本人,这八个处于舰队信息金字塔最顶端的人,会聚集在“开拓号”的舰长会议室,召开一次极其简短的例行会议。
会议的流程,像钟表一样精确而严谨。
首先由舰长报告本周的航行数据:航程、冰层厚度、平均航速、燃料与物资消耗。他的报告纯粹是技术性的,不涉及任何对任务目的的猜测。他就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忠实地执行着“抵达预定坐标”这个最高指令,对他船舱里运载的到底是什么,似乎毫无兴趣,也从不发问。
然后,由军事顾问东门拂雪和陆盛两位元老,简要通报外围护航舰队的巡逻情况和任何可能存在的“外部威胁”——尽管在这片连北极熊都罕见的生命禁区里,“外部威胁”只是一个理论上的名词。奥山注意到,这两位将军的报告同样言简意赅,他们只谈军事部署,从未对“特别设备”本身发表过任何看法。他们知道多少?他们是在尽忠职守地扮演一个纯粹的“顾问”角色,还是对一切早已心知肚明,只是碍于纪律,在进行一场心照不宣的表演?奥山不清楚。
接着,轮到黄小溪或吕承平元老,代表技术小组,宣读本周“特别设备”的状态总结报告。报告的内容,永远是那句毫无波澜的结论:“设备状态稳定,各项参数正常。”
最后,总指挥苏菀元老会逐一询问每个人是否有补充,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她与副总指挥江锦邱元老会共同在汇总报告上签字。这份报告,将被通过最高级别的加密通讯,发回遥远的首都,发往元老院。
整个会议通常不会超过十五分钟。没有讨论,没有分析,只有情况的通报和程序的确认。
置身于这样一群帝国的顶层人物之中,奥山承光感到的不是荣幸,而是一种更深刻的孤独和隔绝。
在这艘船上,到底有多少人真正知情?
他可以确定,自己、黄小溪元老、吕承平元老,这三个技术核心,是完全知情的。他们知道那颗“心”的临界质量,知道“竖琴”的起爆序列,知道那朵蘑菇云的理论当量。
总指挥苏菀元老和副总指挥江锦邱元老,也必然是完全知情的。她们是这项行动的政治负责人,是元老院意志的延伸。
但其他人呢?
那两位军事元老,东门拂雪和陆盛,他们那超越常人的军事素养和作为元老的知识权限,真的会让他们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吗?或者,他们知道一部分,但被禁止了解核心技术细节?
那位一丝不苟的舰长,他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对任务内容一无所知吗?还是说,这是一种极致的职业素养,一种“不问、不说、不想”的自我保护?
还有那些无处不在的、穿着黑衫的政保干员。他们像一群沉默的乌鸦,栖息在这艘船的各个角落。他们是江锦邱元老的眼睛和耳朵,是纪律的化身。但他们本身,恐怕也只是这部巨大机器上最忠诚的螺丝钉,并不清楚自己守护的东西,拥有何等沉重的分量。
至于甲板下的数千名船员和士兵,比如那个符航少尉……奥山承光在偶尔路过舰桥时,能从那些年轻军官的眼神中,看到一种混合着狂热、忠诚与巨大困惑的复杂情绪。他们无疑是帝国最坚定的基石,但也正因如此,他们被小心翼翼地保护在了真相之外。
这条由“知情”与“不知情”构成的、等级森严的猜疑链,笼罩着整艘“开拓号”。每个人都处在自己的信息茧房里,忠实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而奥山承光,作为这条链条上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一个知晓核心秘密的归化民——他只能将所有的怀疑、所有的哲学困惑、所有的恐惧,都更深地埋藏在心底。
他必须保守这个秘密,直到抵达航行的终点。
在那里,一切的秘密、猜疑和困惑,都将被一道超越人类想象的光芒,给出最终的答案。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

主题

315

回帖

559

积分

酱油元老

Rank: 4

积分
559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2:29 | 显示全部楼层

1697年,冬至,“开拓号”,利亚霍夫群岛以北海域
冬至日,极夜的黑暗仿佛也达到了最浓重的顶点。
“开拓号”孤独地在冰原上“爬行”,距离最终的目的地,只剩下大约三天的航程。持续了数月的、令人压抑的单调航行,似乎终于要看到尽头。然而,就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北冰洋露出了它最狰狞的面目。
没有任何预兆,一场堪称恐怖的极地风暴,从西伯利亚的冰原深处呼啸而来。
刺耳的警报声,第一次在“开拓号”的船舱内凄厉地响起,将所有人从麻木的状态中惊醒。奥山承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椅子上甩了出去,狠狠地撞在舱壁上。整艘船,这座七千吨的钢铁堡垒,此刻就像一片被狂怒巨人握在手中肆意摇晃的树叶。
他能听到船体在与巨浪和浮冰的撞击中,发出痛苦的、令人牙酸的呻吟。透过舷窗,他看到探照灯的光柱在疯狂地摇摆,雪花不再是飘落,而是像子弹一样,被时速超过一百五十公里的狂风,横着射向船身。
“特别设备舱”内,红色的警示灯开始闪烁。
黄小溪和吕承平两位元老第一时间冲了进来,奥山承光也挣扎着爬起来,紧随其后。尽管有最先进的液压减震平台,“竖琴”那完美的球形装置,此刻也在剧烈地晃动。
“必须有人留在这里,随时监控设备数据!”黄小溪元老的声音,在巨大的噪音中显得有些变形。
“我留下!”吕承平元老立刻说道,他一把抓住旁边的固定扶手,“你们去舰桥,必须确保船的稳定!这里交给我!”
奥山承光和黄小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他们明白,此刻,保证船只本身的安全,就是保证设备的最大安全。两人不再犹豫,转身逆着倾斜的甲板,艰难地向舰桥方向移动。
当他们终于把自己“扔”进舰桥时,里面的景象一片混乱。舰长和航海官们声嘶力竭地喊着口令,舵手死死地把着舵盘,试图在狂涛中稳住船头。
紧急会议,就在这摇晃的、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舰桥指挥室里召开。
苏菀和江锦邱两位元老,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镇定。她们紧紧抓着扶手,努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军事顾问东门拂雪中将,正对着海图,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一直以来在例行会议上几乎毫无“建设性意见”、仿佛只是个摆设的海军中将陆盛,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过了风暴的咆哮和人们的喊叫。
“总指挥!舰长!不能再让船头硬顶着风浪和冰脊!‘开拓号’虽然坚固,但长时间的扭曲应力,可能会导致船体结构出现金属疲劳!我们必须立刻改变航向,找到这片海域最可能的‘避风港’——利用大型冰山或者固定冰架的背风面,来减小冲击!”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在座的都是陆地上的精英,但在这种毁天灭地的大洋风暴面前,他们都是外行。而陆盛,这位在海洋上生活了半辈子的海军将领,此刻终于展现出了他作为专业人士的、无可替代的价值。
他没有等待苏菀的批准,直接走到海图前,指着一处在普通人看来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的区域,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根据最新的冰层雷达数据分析,向东南方向转向三十度,航行大约五海里,那里有一座大型的、结构稳定的多年期冰山。我们可以把它当作一个临时的防波堤!”
他转过身,目光直视着苏菀和江锦邱,语气郑重无比:“总指挥,副总指挥,情况紧急!我请求,暂时接管舰队的航行指挥权,由我来下达规避指令!这是保证舰队和‘设备’安全的唯一方法!”
在这一刻,平日里那种微妙的派系制衡、文官与军方的权力边界,都变得无足轻重。
苏菀元老与江锦邱元老对视了一眼,只用了不到一秒钟,就做出了决断。
“同意!”苏菀的声音果断而清晰,“陆盛同志,从现在起,由你全权负责指挥舰队进行紧急机动!全体人员,必须无条件服从陆将军的命令!”
“是!”陆盛猛地一挺身,向她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然后,他转向舰长和舵手,眼神已经完全变成了那个在地中海叱咤风云的舰队指挥官。
“命令:右舵二十,引擎减速至四分之一!航向东南偏东,目标,‘冰山一号’!”
随着他一声令下,原本有些混乱的舰桥,瞬间找到了主心骨。舰长和船员们如释重负,开始精确地执行来自这位海军专家的每一个指令。
“开拓号”巨大的船身,在狂涛中艰难地开始转向,像一头受伤但依旧顽强的巨鲸,朝着那唯一的、由专业知识和经验判断出的生机,奋力游去。
奥山承光扶着墙壁,看着陆盛元老沉着指挥的背影,心中第一次对这些平日里看似养尊处优的军事元老,产生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佩。
原来,他们并非只是来“监督”的政治花瓶。在真正的危机面前,他们才是这艘船上,最锋利的那把剑。
警报声响起的那一刻,符航正在轮机舱的监控室里核对数据。剧烈的晃动让他瞬间失去了平衡,额头重重地磕在了面前的金属仪表盘上。一股铁锈味的暖流,顺着他的眉角淌了下来。
“全体都有!一级战斗警报!一级战斗警报!损管小组立刻就位!”
舰内广播里,大副的声音因为电流的干扰和剧烈的颠簸,变得断断续续,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紧张。符航顾不上擦拭脸上的血迹,抓起旁边的损管工具包,逆着倾斜的甲板,冲向了自己的战位。
走廊里,到处都是和他一样奔跑着的白色身影。海军官兵们平日里严格训练的成果,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没有慌乱,没有喊叫,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军靴踏在金属地板上的急促脚步声。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职责,就像一台精密机器上被激活的零件,迅速而准确地运转起来。
当符航抵达自己的岗位——位于船体中部的第三损管站时,广播里传来了那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冷静而又充满力量的声音。
“我是陆盛。从现在起,我将接管舰队航行指挥……”
是陆盛元老!
符航的心头一震。在普通官兵的认知里,元老们是高高在上的决策者,是需要被保护的对象。而此刻,一位元老,一位海军中将,亲自站到了指挥的第一线。一股难以言喻的信心和勇气,瞬间注入了每个人的心中。
舰队开始在狂风巨浪中,进行着匪夷所思的机动。符航能感觉到,“开拓号”不再像之前那样与风浪硬抗,而是在以一种巧妙的、仿佛冲浪般的姿态,顺着波峰浪谷的节奏,艰难地调整着自己的姿态。从舷窗外,他能看到,那些一直跟随着他们的运输船,此刻正像忠诚的侍卫一样,不顾自身的危险,主动抢占到上风口的位置,用自己相对小一些的船身,为庞大的“开拓号”抵挡一部分最猛烈的冲击。
就在这时,损管站的内部通讯器响了。
“海军少尉符航!”里面传来轮机长急促的声音,“立刻到A-7区报到!立刻!这是总指挥的直接命令!”
符航愣了一下。A-7区?那是位于船体最核心的、被列为绝对禁区的区域。除了那几位技术元老和他们的警卫,从未有任何人被允许靠近过那里。
“是!长官!”
他来不及多想,抓起头盔,冲进了摇晃的走廊。A-7区的隔离门前,两名“黑衫队”的警卫,第一次没有阻拦他,而是迅速为他打开了那扇厚重的、仿佛银行金库大门的隔离门。
门后,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充满着未来科技感的世界。这里比船上任何地方都要明亮、洁净。一个戴着眼镜、神情疲惫的元老——符航认出他,那是黄小溪元老——正焦急地站在一个复杂的控制台前。
“你就是符航少尉?”黄小溪元老没有废话,直接指着控制台上的一排液压控制杆和电子阻尼旋钮,“听着!里面的‘设备’,有一套我们自己的减震系统。但是现在,风浪的冲击频率超出了它的自动调节极限!我需要你,在这里,进行手动干预!”
他指着一个巨大的示波器屏幕,上面有两条疯狂跳动的曲线,一条红色,一条绿色。“红线是船体的晃动频率,绿线是‘设备’的共振频率!你的任务,就是盯着这两条线,操作这些控制杆和旋钮,让绿线永远保持在红线的波谷位置!明白吗?用你全部的注意力,去抵消船体的震动!绝对不能让它们同步!”
符航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只能本能地回答:“明白!元老!”
“好!这里交给你了!”黄小溪元老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冲向了另一边的备用电源控制台。
符航坐了下来,双手握住了冰冷的控制杆。他的面前,就是一扇闪着金属光泽的、更加厚重的圆形隔离门。他知道,门后,就是那个他完全不知情的、让整个舰队不远万里来到这里的……核心秘密。
他与那个秘密,此刻只隔着一扇门。
他甚至能感觉到,从门缝里,传来一种若有若无的、极其轻微的、仿佛巨大机械正在沉睡的嗡鸣声。
但他没有时间去思考,去恐惧。他的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面前那两条疯狂舞动的曲线上。他紧紧盯着屏幕,双手随着船体的每一次剧烈摇晃,做出精准的、反向的补偿操作。
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与刚刚磕破的伤口流出的血迹混在一起,有些刺痛。但他浑然不觉。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对任务充满困惑的海军少尉。
他成了那个他不知情的“睡神”的守护者。用他全部的技巧和忠诚,在这场与大自然的狂暴搏斗中,为它构筑起最后一道、也是最关键的一道屏障。
时间失去了意义。
符航不知道自己在那张控制台前坐了多久,一个小时,还是五个小时。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屏幕上那两条永不停歇的舞动曲线,以及自己因极度专注而变得酸痛的手臂和肩膀。他的大脑已经变成了一台只处理单一指令的机器:观察、判断、反向操作。
舰体的摇晃,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一点点地平缓了下来。那如同世界末日般的、金属被扭曲的呻吟声,也逐渐减弱,变成了疲惫的、间歇性的嘎吱声。
终于,当示波器上的红色曲线,从一座座陡峭的山峰,变成了一片平缓的丘陵时,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够了,少尉。你做得很好。”
符航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黄小溪元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双手因为长时间紧握控制杆,正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广播里,传来了陆盛元老那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但依旧充满自信的声音:“全体注意,我们已经成功进入‘冰山一号’的背风面。风暴最猛烈的阶段已经过去。各损管小组立刻报告情况。”
符航被允许离开A-7区。当他走出那扇神秘的隔离门时,感觉自己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归来。走廊里,官兵们虽然个个面带倦容,甚至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伤,但眼神里却闪烁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混杂着自豪与坚毅的光芒。他们挺过来了。
在禁区深处,“特别设备舱”内,吕承平元老在第一时间解除了警报。他、黄小溪元老以及奥山承光,三人再次汇合,对“竖琴”和“心”进行了有史以来最全面、最细致的一次检查。
他们检查了每一条线路的导通性,重新校准了每一个传感器,用超声波探伤仪检测了每一处关键的焊缝。奥山承光则埋首于数据终端,重新演算了一遍在极端震动环境下,起爆序列可能产生的微小误差。
几个小时后,一份由三人共同签署的、措辞极其谨慎的评估报告,摆在了总指挥苏菀的面前。
奥山承光作为报告的陈述人,向指挥组全体成员汇报道:“报告各位元老。经过全面检查,‘特别设备’的核心部件状态完好,各项参数均在设计冗余之内。在刚才的极端环境下,手动干预的二级减震系统起到了关键作用。我们的结论是:设备功能完好,结构稳定,可以按照原计划,继续执行后续任务。”
苏菀元老接过报告,每一个字都看得无比仔细。然后,她看向黄小溪和吕承平,用眼神进行最后的确认。
两位技术元老,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苏菀将报告递给江锦邱,“立刻将评估结论,连同本次遭遇风暴的完整航行报告,加密发往元老院。请求常委会对是否继续行动,下达最终指令。”
漫长的等待开始了。
舰队静静地停泊在巨大冰山的庇护之下,只有轮机维持着最低功率的运转,发出轻微的嗡鸣。船员们抓紧时间进行休整,修复着风暴留下的创伤。一种混合着疲惫与期待的安静气氛,笼罩着整支舰队。
十二个小时后,来自首都的最高指令,穿透了数千公里的冰原与黑夜,抵达了“开拓号”。
指令极其简短:
“批准。按原计划执行。”
当苏菀元老在指挥组会议上宣布这个结果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的不懈努力和浴血奋战,没有白费。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开拓号”再次发出雄浑的汽笛声,缓缓驶离了冰山的庇护。风暴已经过去,海面虽然依旧浮冰密布,但天空那令人绝望的深紫色,似乎在遥远的东方,透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预示着极昼即将来临的微光。
他们,即将抵达航行的终点。
那个被地图标记为“最终论断”的无人荒岛,已经近在眼前。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

主题

315

回帖

559

积分

酱油元老

Rank: 4

积分
559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2:29 | 显示全部楼层

1697年,圣诞节,利亚霍夫群岛某无人荒岛
在帝国官方的日历上,12月25日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但对于这支在极夜中漂泊了数月的舰队来说,“圣诞节”这个源自旧世界、带着一丝童话色彩的词汇,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赋予了这一天特殊的意义。
就在这一天,舰队抵达了航行的终点。
“开拓号”那撕裂了数千公里坚冰的船首,终于在一片被黑色火山岩和纯白冰雪覆盖的无人荒岛前,停下了脚步。巨大的铁锚,带着沉闷的咆哮,砸开薄冰,第一次抓住了这片世界尽头的土地。发动机的持续轰鸣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永恒的、属于极地的巨大静默。
对符航少尉和绝大多数官兵来说,这一刻,近乎神迹。
长达数月的幽闭、压抑、紧张,以及前不久那场与死神擦肩而过的风暴,都在这片第一次踏上的、坚实的土地面前,烟消云散。
登陆艇往来穿梭,将一箱箱的设备和人员运送到岸上。符航作为第一批登陆人员,当他的军靴踩在被冰雪覆盖的、坚硬的火山岩上时,他甚至有种双腿发软的、不真实的幸福感。
空气冰冷、纯净,吸入肺中,仿佛能将几个月来积攒的浊气一扫而空。这里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没有一棵树,没有一根草,只有黑与白两种最纯粹的颜色,构成了一幅宏大而又荒凉的、仿佛不属于地球的画卷。
卸货、搭建、勘探……一切工作都有条不紊地展开。
一个由预制模块搭建的简易营地,在短短几小时内就初具雏形。炊事班甚至破天荒地得到了许可,用船上储备的最好食材,为全体登陆人员准备了一顿“圣诞大餐”——尽管那只是加热的肉罐头、脱水蔬菜和珍贵的朗姆酒,但在这种环境下,已是无上的美味。
几支由科学家和工程兵组成的“地质勘探队”,背着各种仪器,被派往岛屿的不同方向。他们的任务,是“寻找矿产资源最富集的、地质结构最稳定的地点,为后续的资源开采建立永久性基地做准备”。
符航的任务,是带领一个小队,为其中一支勘探队提供外围安保。这是难得的、可以正大光明探索这座神秘岛屿的机会。他和战友们跟在那些科学家身后,一边警惕着根本不存在的“北极熊威胁”,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气氛是轻松的,甚至有些欢快。大家开着玩笑,谈论着回家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仿佛这真是一次艰苦但前景光明的极地远征。
然而,在“开拓号”温暖明亮的舰桥上,气氛却截然不同。
奥山承光正透过高倍望远镜,注视着符航护卫的那支“勘探队”。他看的不是那些士兵,而是那几位所谓的“地质学家”——他们实际上是来自高山岭的结构工程师和物理学家。
他看到他们并没有在寻找矿脉,而是在用一台便携式地震仪,反复测试着一处开阔平原的地面承重能力。另一位工程师,则在用激光测距仪,精确计算着那个地点与远处一座山丘的直线距离。
“怎么样?”黄小溪元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B-3区,”奥山承光放下望远镜,指着海图上被标记出的一个点,“地质结构是花岗岩基底,非常稳定,足以支撑‘塔’的重量。地势开阔,冲击波效应会非常典型。距离我们预设的‘一号观察点’(那座山丘),17.2公里,完全在安全距离和最佳观测范围内。”
“很好。”吕承平元老点了点头,“就定在那里。”
没有人提及“圣诞节”。对他们这些知晓内情的人来说,这片土地的宁静,只是暂时的。他们不是来庆祝的,他们是来为一场史无前例的“献祭”做准备的。
当夜幕(如果那永恒的黑暗可以被称为夜幕的话)降临时,岸上的简易营地里亮起了温暖的灯火,甚至隐约传来了士兵们不成调的歌声。
而苏菀元老和江锦邱元老,则在她们的舱室里,共同审阅着那份由技术组刚刚提交的、标记着“爆心”位置的最终选址报告。
报告的标题,是《永久性科考基地一号钻井平台选址建议书》。
一个精心构筑的谎言,在这片亘古荒凉的土地上,完美地运转着。而所有人,都在这谎言的庇护下,享受着这暴风雨来临前,最后,也最难得的一丝轻松。
从圣诞节到新年元旦的这一周,是整个航程中最“正常”,也最愉快的一段时光。
对于符航和绝大多数官兵来说,繁重的体力劳动,成了驱散数月海上漂泊所积累的心理疲劳的最好良药。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将各种建筑模块、钢材和设备,从登陆点运往内陆的营地区。尽管气温低得可怕,呼出的气瞬间就会在睫毛上结成冰霜,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踏实的、充满希望的干劲。
他们建造着营房、仓库、气象站,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娱乐室。一切都像是一次真正的、旨在建立永久性基地的开拓行动。
当然,也有一些让他们感到奇怪的工作。比如,在那片被“勘探队”选中的、距离主营地十几公里的开阔平原上,一支由工程兵组成的特别施工队,正在日夜不停地搭建一座高耸入云的钢铁巨塔。
那座塔的结构很奇怪,没有任何实际功用,就像一个用巨大钢铁积木搭起来的、直指天空的抽象艺术品。符航的任务是定期为施工队运送物资,每次靠近那座塔,他都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冰冷的压迫感。但他并没有多想。在元老院的宏伟蓝图中,总有些是他们这些普通士兵无法理解的。也许,这是某种新型的、超远距离的通讯天线?或者,是用来进行某种高能物理实验的设施?
无论如何,这小小的疑惑,并没有破坏他们即将完成任务、胜利返航的好心情。夜晚,他们会挤在温暖的营房里,打牌、看书,或是给远方的家人写一些明知要过很久才能寄出的信。大家都在谈论着回家后,这次“极地开拓”的经历,将为他们的履历增添多么光彩的一笔。
然而,在这片轻松愉快的表象之下,是另一群人截然不同的、绷紧到极致的精神状态。
六位元老加上奥山承光,这七个保守着终极秘密的人,生活在与士兵们完全不同的另一个维度里。
奥山、黄小溪和吕承平,这“科学三人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开拓号”的“特别设备舱”内。他们正在进行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参数校准和设备激活程序。每一条电路,每一个雷管,每一个计时器,都必须被检查、测试、再复核。他们三人的脸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科学家的严谨、工程师的专注,以及一丝……即将扮演“上帝”角色的敬畏与恐惧。
而苏菀、江锦邱、东门拂雪和陆盛这四位“政治与军事”四人组,则承担着维持整个骗局运转的巨大压力。他们需要像没事人一样,每天听取营地建设的进度汇报,审阅那些关于“地质勘探”的、由技术组伪造的虚假报告,甚至还要偶尔出现在士兵们中间,说一些鼓励他们“为帝国开拓疆土”的场面话。
每一次面对那些年轻、忠诚而又一无所知的面孔时,苏菀都感觉自己像一个高明的骗子,内心承受着巨大的道德拷问。而江锦邱,则用她那惯有的冰冷,将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她的“黑衫队”,已经将那座诡异的铁塔周围,列为了绝对禁区,禁止任何无关人员靠近。
东门拂雪和陆盛,则负责监督铁塔的搭建进度和外围的警戒。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座塔不是“天线”,而是“祭坛”。他们也知道,再过不久,他们将亲眼目睹一场足以颠覆他们所有军事常识的“献祭”。这种期待与恐惧交织的复杂情绪,让他们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寡言。
就这样,在一片冰封的、被永恒黑夜笼罩土地上,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并行不悖地存在着。一边是轻松愉快的建设,另一边是压抑严肃的倒数。
当1698年的新年钟声,通过无线电波从遥远的首都传来时,士兵们在营地里燃起了篝火,举行了一场简陋的联欢会,欢呼着“帝国万岁”。
而那七位知情者,则默默地聚集在“开拓号”的舰桥上,透过舷窗,注视着远处那座在探照灯下如同鬼魅般的铁塔轮廓,以及更远处营地里那跳动的、渺小而温暖的篝火。
他们知道,这片虚假的和平与欢乐,很快就要结束了。
新的一年,将以一道前所未有的光芒,拉开它的序幕。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

主题

315

回帖

559

积分

酱油元老

Rank: 4

积分
559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2:30 | 显示全部楼层

1698年,1月13日,清晨(理论上的)
在极地那永恒的黑暗中,“清晨”只是一个写在时钟上的概念。但对于“开拓号”上的所有人来说,这一天,空气里的味道明显不同了。
最后的时刻,到来了。
天还没亮(或者说,天从未亮过),一支由“黑衫队”护送的、气氛肃杀的特殊车队,就从“开拓号”的货仓里缓缓驶出。车队的核心,是一辆经过特殊改装的、拥有巨大减震系统的重型运输车。车上,承载的正是那个代号“竖琴”的、沉睡的金属恶魔。
奥山承光、黄小溪和吕承平三人,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亲自押送。他们坐在运输车的前舱里,沉默不语,每个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
车队的目的地,是那座在过去半个月里拔地而起的、百米高的孤零零的铁塔。
在铁塔顶端,一个简易的、只留了顶棚的平台上,最后的安装工作开始了。奥山承光亲自操作着微型起重机,以毫米级的精度,将那个完美的球形装置,缓缓地、稳稳地,安放到了平台中央的固定基座上。
最后的线路连接,最后的保险解除……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拆除一枚已经启动了倒计时的炸弹般,充满了令人窒息的仪式感。
当最后一根引爆电缆接通时,三人的工作完成了。他们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静静悬挂在铁塔之巅、仿佛某种来自外星的祭品的“竖琴”,然后迅速撤离。
一小时后,在距离铁塔十七公里外、那座被伪装成“一号观察点”的山丘深处,一个由厚重铅板和钢筋混凝土构筑的地下指挥掩体内,七位核心知情者,齐聚一堂。
掩体内的气氛,庄严肃穆得如同教堂。空气里只有仪器发出的轻微嗡鸣声。
奥山、黄小溪和吕承平,刚刚脱下防护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苍白。吕承平元老代表技术组,向总指挥苏菀,做出了最后的报告。
“报告总指挥。‘设备’已成功安放至指定位置。所有系统自检正常,计时器序列已激活,起爆线路连接无误。我们已经完成了所有准备工作。”
苏菀点了点头。她转向通讯官:“接通元老院常委会的最高加密线路。”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后,来自数千公里外、帝国权力心脏的声音,穿透了冰层与黑暗,清晰地在掩体内响起。
“这里是元老院办公厅。主席在线。”
苏菀走到麦克风前,深吸了一口气,用平稳但略带一丝颤抖的声音汇报道:“报告主席,报告常委会。‘最后论断’行动指挥组,已完成全部预定准备工作。试验场清场完毕,所有人员已进入安全掩体。‘设备’状态正常。我们……请求下达最后的行动指令。”
短暂的沉默。
然后,那个熟悉而又威严的声音响起,是主席卓小敏。
“苏菀同志,指挥组全体同志。你们辛苦了。元老院……听到了你们的报告。”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也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然后,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元老院主席,卓小敏,确认,授权你们开始试验。”
紧接着,是其他五位常委的声音,依次响起,如同一个庄严的、不可撤销的誓言。
“国务卿,刘牧州,确认授权。”
“议长,杜梅,确认授权。”
“政保总局局长,程嘉,确认授权。”
“外务部长,常平,确认授权。”
“国防部长,万里煌……确认授权。”
当万里煌那标志性的、充满金属质感的声音落下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最高权力层,已经将开启新时代的钥匙,交到了这六位身处世界边缘的元老手中。
通讯被切断了。
掩体内,陷入了一片终极的、等待“神谕”降临的沉默。
就在这时,一直默默站在角落里的奥山承光,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举动。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朝着掩体东南方的墙壁——那个方向,隔着无尽的冰海与大陆,是他早已模糊的故乡日本列岛——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向什么鞠躬。是向那些即将被这股力量彻底颠覆的、旧世界的神明与传统告别?还是在向那个赋予了他新生、让他有机会触及宇宙终极奥秘的帝国致敬?或许,两者都有。
这个充满了东方古典仪式感的动作,似乎触动了在场所有元老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根弦。
苏菀、江锦邱、东门拂雪、陆盛、黄小溪、吕承平……这六位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或者说血脉根植于另一个时空的、掌握着绝对权力的“神”,此刻也褪去了所有的身份标签。他们不约而同地,跟随着奥山承光,朝着同一个方向——那个他们永远无法回去的、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缓缓地、深深地,行了一个注目礼。
那是对故乡的敬意,也是对祖国的告别。
因为他们知道,从下一秒开始,他们,以及这个世界,都将踏入一个全新的、未知的、再也无法回头的时代。
仪式感的温情,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
“江锦邱同志。”总指挥苏菀的声音,第一个打破了沉默,恢复了她惯有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冷静。
“在。”江锦邱立刻应道。
“命令:所有负责‘塔区’近距离警戒的政保分队,立刻放弃岗位,全速撤离至主营地,与大部队汇合。清点人数,确保无一人遗漏。”
“是!”江锦邱转身,对着自己的通讯器,用代码和暗语,迅速下达了这道命令。那些在过去半个月里,忠实地守护在那座“祭坛”周围的“黑衫队”,在接到命令的瞬间,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登上了早已预热好的雪地车,朝着主营地的方向疾驰而去。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撤离,他们只知道服从。
紧接着,苏菀的目光转向了舰桥的通讯官。
“接通全舰队及所有地面单位的公共广播频道。”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后,她的声音,通过遍布船只和营地的扬声器,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从“开拓号”的轮机舱,到岸上营地的每一个帐篷。
“全体人员请注意,这里是行动总指挥部。重复,全体人员请注意。”
符航和他的战友们,正在营地里进行着日常的装备保养。广播里,苏菀元老那沉稳而威严的声音,让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根据我们随行的科学小组预测,一次极其罕见且能量巨大的高纬度地质与大气耦合现象,预计将在短时间内,于B-3区上空形成。为捕捉这一珍贵的科研数据,指挥部决定,启动最高级别的观测预案。”
“地质现象?”“大气耦合?”符航的脑中充满了问号,这些听起来高深莫测的词汇,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广播继续响起,命令变得具体而又不可违抗。
“命令:所有非观测任务人员,立刻返回各自的营房或船舱,关闭所有舷窗的遮光板,原地待命,不得外出。所有人员,无论在室内还是室外,必须立刻佩戴配发的特制护目镜。重复,必须立刻佩戴护目镜!”
“所有观测小组,立刻进入指定观察哨位。‘一号观察点’(指挥掩体)所有人员,进入最后准备状态。”
“距离B-3区最近的‘二号’、‘三号’观察哨成员,必须在五分钟内,穿戴好配发的全套‘守护者’防护服!”
“所有负责高速摄影机、地震仪、伽马射线探测器、冲击波感应器的小组,立刻开启设备,进入待命状态,等待最后的指令!”
一道道命令,通过电波,斩钉截铁地砸了下来。
营地里那种轻松愉快的氛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骤然而至的、前所未有的肃杀与紧张。士兵们虽然不明白到底要发生什么,但命令中那股不容置疑的紧迫感,让他们本能地感到了危险。
他们迅速地执行着命令,戴上那种镜片颜色深得几乎看不见东西的护目镜,整个世界瞬间变得一片昏暗。那些被点到名的观测小组,则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冲向了分布在岛上各处的、如同地堡般的观察哨。
符航所在的安保小队,被命令在主营地的边缘地带,建立一道临时的警戒线,确保没有任何人会因为好奇或恐慌而跑出来。他戴着护目镜,看着那些穿着笨重防护服的战友,冲向距离那座诡异铁塔最近的观察哨,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达到了顶点。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观测。
这更像是在准备……迎接一场战争。
一场与他们无法理解的、未知的“自然现象”的战争。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片昏暗的护目镜视野中,屏住了呼吸。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

主题

315

回帖

559

积分

酱油元老

Rank: 4

积分
559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2:31 | 显示全部楼层

1698年,1月13日,利亚霍夫群岛,“一号观察点”指挥掩体
掩体内,墙壁上那只由“圣船”牌精密机械厂特制的、代表着帝国标准时间的时钟,正发出着轻微而又清晰的“咔哒”声。每一秒的跳动,都像一记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经过六位元老和奥山承光的最后一次、也是最郑重的一次确认,那个将改变世界的时刻,被最终确定——南京时间,1698年1月13日,上午十点整。
但在这里,时间只是一个数字,窗外永远是那片不变的黑暗。
九点五十分,随着最后一个观察哨通过加密通讯回报“准备就绪”,整个岛屿,连同停泊在岸边的舰队,都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沉寂。
发动机熄火了,通讯被严格管制,人员被禁锢在室内。一切不必要的活动都已停止。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那个瞬间,举行一场盛大的、无声的斋戒。
奥山承光站在潜望镜观测口前,凝视着十七公里外的那片雪原。
今天的天气,好得出奇,也好得……诡异。
没有风。连一丝最微弱的空气流动都没有。这在狂风肆虐的北极,本身就是一种极不寻常的现象。
没有云。天空是一块巨大、纯净、没有任何杂质的黑丝绒,上面甚至看不到几颗星星,只有一种深邃到令人心悸的墨色。
雪原平坦、洁白,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地平线。因为没有风,雪地上甚至看不到一丝涟漪。那座百米高的铁塔,就那样孤零零地、像一根黑色的绣花针,垂直地插在这块巨大的、黑白分明的画布上。塔顶那个小小的、银白色的球体,在黑暗中几乎无法被肉眼分辨。
这里太安静了,也太荒凉了。
没有飞鸟,没有走兽。甚至连最低等的苔藓,都无法在这片被永恒冰封的火山岩上存活。这是一个被生命彻底遗忘的角落。
黯淡的天空,与黯淡的雪原,在遥远的地平线上融为一体,几乎分不清界限。整个世界,仿佛一幅巨大的、充满了虚无感的水墨画。
而他们,将要在这幅画的中心,点上最浓墨重彩,也是最狂暴的一笔。
奥山承光感到自己的手心,正在不受控制地渗出冷汗。他穷尽半生所学的数学和物理知识,都在告诉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的感官,他那属于人类的、渺小的直觉,却无法想象那幅景象。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计时器。
红色的数字,冰冷地跳动着。
09:55:00
只剩下最后五分钟了。
他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也能听到身边几位元老同样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就连一向以冷酷著称的江锦邱元老,此刻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他们即将唤醒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魔鬼?
没有人知道确切的答案。
他们只能等待。
在这片死寂的、仿佛世界尽头的舞台上,等待着那场由他们亲手导演的、创世与灭世并存的戏剧,拉开大幕。
在指挥掩体那略显拥挤的空间里,并非只有七位核心知情者。
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另外十几名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归化民科学家和技术员。他们是帝国科学院和精密仪器厂里最顶尖的专家,每一个都以“绝对可靠”和“专业精湛”而被选中。
然而,他们也被一层最厚重的信息壁垒,与真相隔绝开来。
他们被分割在不同的控制台前,每个人只负责自己眼前那一小块领域。
一位负责电子计时的专家,他的任务,是在时钟指向十点整的瞬间,按下他面前那个红色的、被有机玻璃罩保护起来的按钮。他被告知,这个按钮将同步启动全岛所有的观测设备,以确保数据采集的精准性。他并不知道,他按下的,其实是整个起爆序列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另一位负责高压电容的工程师,正紧张地盯着一排跳动的绿色指示灯。他的任务,是在倒计时最后十秒,将储存在巨大电容器里的数万伏高压电,释放到一个他并不清楚具体用途的“负载”上。他以为这是在为某种大功率雷达或粒子探测器供能。他不知道,这股电流将点燃“竖琴”外围的数十枚雷管。
还有几位负责观测设备的技术员,正全神贯注地校对着高速摄影机、地震仪和伽马射线探测器的最后参数。他们接到的指令是:在十点整,将会发生一次“能量极高的、瞬时的自然放电现象”,他们的任务,就是忠实地、不带任何感情地,记录下仪器屏幕上出现的一切——哪怕那些数据超出他们的理解范围。
对他们来说,这次任务是一项光荣而又神秘的科学探索。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参与了什么,他们只知道,一个对帝国具有重大意义的、前所未有的观测实验,即将开始。他们是这个伟大实验里,不可或缺的、精密的“人形传感器”。
整个掩体里,只有两种声音:
时钟那冷酷无情的“咔哒”声。
以及各个控制台前,技术员们低声而又清晰地、按照流程进行的最后确认口令:
“计时系统同步,确认无误。”
“高压回路充电完毕,等待释放指令。”
“12号摄影机对焦完成,高速模式待命。”
“地震仪灵敏度校准完毕,数据记录开启。”
一切,都在一种近乎完美的、工业化的秩序中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而在这片有序的、充满技术细节的嘈杂背景音中,那七位知晓最终秘密的人——六位元老和奥山承光——却像一群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雕像,依旧保持着绝对的沉默。
他们的目光,没有看那些复杂的仪器,也没有看那些忙碌的技术员。
他们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墙上那只巨大的计时器。
仿佛,那才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真实的存在。
09:58:00
最后两分钟。
掩体内的空气,已经凝固到了仿佛可以用刀切割的程度。
09:59:00
时间,似乎陷入了凝滞。
墙上那只钟的秒针,每跳动一下,都仿佛用尽了一个世纪的力气。掩体内那有序的准备口令声,仿佛从遥远的世界传来,变得模糊而不真实。
七位知情者的意识,似乎在这一刻脱离了他们那紧张到僵硬的躯体,被一种无法抗拒的、超越物理法则的力量,拉入了一片深邃的精神幻海。
奥山不再身处冰冷的掩体,而是站在一片温暖的、从未见过的土地上。他看到了“澳洲”——不是他所知的那个被帝国改造得欣欣向荣的大陆,而是一个充满了玻璃和钢铁丛林的、更加光怪陆离的世界。
紧接着,景象变换。他看到了他的故乡,那片熟悉的、樱花盛开的土地。然而,天空中出现了一颗比太阳还要明亮的、燃烧着白色火焰的“太阳”。在一片无声的、纯粹的光芒中,城市化为了灰烬,无数的人影在一瞬间变成了地面上永恒的烙印。他能感觉到那种足以撕裂灵魂的灼热与悲怆,尽管他从未亲身经历。
画面再次破碎。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环形的地下隧道中。无数看不见的、微小的“粒子”,正在他身边以接近光的速度狂欢、舞蹈。它们每一次猛烈的撞击,都仿佛会诞生出一个全新的、小小的宇宙。他能“听”到这些粒子在歌唱,那是一首关于物质最深层奥秘的、凡人无法理解的交响乐。
就在一次最猛烈的撞击之后,歌声戛然而止。在粒子舞蹈的中心,一个点出现了。它起初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比虚无更虚无的点,但随即,它开始以一种违背所有物理定律的方式,疯狂地、贪婪地,向内塌陷、旋转。一个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与时间的漩涡,由无到有,悄然成形……
六位元老的意识,则被拉入了另一片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古老东方神秘主义色彩的幻境。
他们看到了日本。但不是奥山看到的那个现代化的、被火焰吞噬的日本,而是一个更古老、更诡秘的、属于神话与传说的日本。
夜色中,一把孤零零的唐伞,突然长出了一只独眼和一条长长的舌头,在乡间的小路上调皮地跳跃着。穿着红白两色巫女服的少女,手持御币,在古老的神社前,跳着庄严而又优美的神乐舞,仿佛在与某种看不见的存在沟通。
紧接着,他们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威压。在一扇仿佛连接着世界背面与此岸的巨大门户之后,一位古老而又威严的“神明”端坐着。她的身边,跟着两个活泼的、如同精灵般的童子。他们能感觉到,这位“神明”的视线,似乎穿透了时空的隔绝,正饶有兴味地注视着他们这些“异乡人”。
最后,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了。他们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孤零零的神社前。而这座神社,并不存在于任何他们能理解的三维空间之中。它就那样静静地矗立在一片无尽的、布满了诡异眼球图案的、紫色与黑色交织的“间隙”之中。时间和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过去、现在与未来,似乎都交叠在了一起……
就在那片超越时空的、永恒的“间隙”之中,奥山承光看到了那六位元老。
而六位元老,也看到了奥山承光。
他们的意识,在这个既不属于科学,也不属于神话的终极维度里,重逢了。
他们彼此对视,没有言语,但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刚刚经历过的、那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极致的幻象。
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颗即将被他们点燃的“太阳”,它所撕开的,或许不仅仅是物质世界的原子核。
它所连接的,或许还有……
09:59:50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上帝的旨意,将他们所有人从那无尽的幻境中,狠狠地拽了回来。
“倒计时,十秒。”
“十。”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像一把利刃,瞬间切断了所有的幻觉。七个人的意识,被粗暴地塞回了现实世界,塞回了他们那冰冷的、汗湿的躯体里。
“九。”
负责电子计时的专家,将手指悬停在了那个红色按钮之上。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即将见证伟大科学奇迹的神圣表情。
“八。”
高压电容工程师,紧紧握住了释放电闸的把手。他能感觉到数万伏的能量,正在他身边的设备里发出愤怒的嘶鸣,渴望着一个出口。
“七。”
掩体内,一片死寂。只有倒计时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如同最后审判的钟声,一下,一下地敲响。
“六。”
在主营地,符航和他的战友们,戴着那几乎剥夺了所有光线的护目镜,好奇地、紧张地,望向那座铁塔的方向。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待什么。
“五。”
在各个观察哨里,负责观测的技术员们,将眼睛紧紧贴在各自的仪器上。他们的任务,是捕捉那所谓的“自然现象”出现的第一个瞬间。
“四。”
东门拂雪和陆盛,这两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仿佛在迎接一场最猛烈的炮火。
“三。”
苏菀和江锦邱,紧紧地抿着嘴唇。她们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表情。
“二。”
奥山承光,闭上了眼睛。
“一。”
计时专家,按下了按钮。
“零。”
时间,消失了。
没有声音,没有震动,没有冲击。
在那个数字归零的、无穷小的瞬间,一种超越了人类所有感官经验的、纯粹的、绝对的白光,诞生了。
它不是太阳,不是闪电,不是任何已知的发光体。它就是“光”本身。
那道光,没有来源,没有方向。它不是从铁塔那里“传来”的,而是仿佛在同一瞬间,充斥了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充斥了每个人的大脑和灵魂。
黑夜,在一瞬间,变成了比一千个正午的太阳加起来,还要炽烈的白昼。
透过那深色的护目镜,符航看到的世界,不再是昏暗的,而是一片刺眼的、无法分辨任何轮廓的纯白。他感觉自己的视网膜,正在被这道蛮不讲理的光,灼烧成灰烬。
在各个观察哨里,所有的技术员,无论是透过潜望镜,还是盯着监视器屏幕,都在同一时刻,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他们的眼睛被瞬间致盲,大脑一片空白。他们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任务,忘记了一切。他们就像一群第一次直面神之容颜的凡人,被那无可名状的威严,彻底剥夺了思考的能力。
幸而,那些忠实的、没有感情的机器,还在运转。
高速摄影机的快门,以每秒数万次的速度疯狂开合,将那朵由等离子体火球构成的、瑰丽而又狰狞的“花朵”绽放的每一个瞬间,永远地刻录在了胶片上。
地震仪的指针,瞬间偏转到了最大值,然后因为过载而疯狂地颤抖,记录下了一场由人类亲手制造的、里氏五级以上的剧烈地震。
伽马射线探测器、中子探测器、冲击波感应器……所有仪器的读数,都在那一刻,突破了人类过往认知的所有上限,变成了一串串疯狂跳动的、代表着“神力”降临的乱码。
在指挥掩体内,七位知情者,透过特制的、厚达半米的铅玻璃观测窗,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轮在雪原上冉冉升起的、小小的、人造的太阳。
那一刻,奥山承光的哲学困惑,得到了答案。
苏菀的政治算计,江锦邱的冷酷纪律,东门拂雪和陆盛的军事常识,黄小溪和吕承平的科学自信……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道创世之光面前,变得渺小、苍白,和不值一提。
他们,成功了。
他们,也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

主题

315

回帖

559

积分

酱油元老

Rank: 4

积分
559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2:35 | 显示全部楼层

1698年,1月13日,“一号观察点”指挥掩体
那道吞噬一切的白光,持续了十几秒,才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一种仿佛连空气本身都被抽干了的、绝对的、真空般的死寂。
然后,一朵巨大、瑰丽、狰狞、无法用任何语言去准确形容的“花朵”,在那片被烧成琉璃的雪原之上,无声地、缓缓地、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冉冉升起。
它翻滚着,膨胀着,内部闪烁着地狱般的、不祥的紫色与橙红色的光芒。它的“花茎”将地面的冰雪、岩石和尘土贪婪地吸入空中,形成了一道连接天地的、毁灭的图腾。
蘑菇云。
指挥掩体内,所有人都被这幅兼具了创世之威严与灭世之恐怖的景象,彻底震撼了。他们屏住呼吸,仿佛连心跳都已停止。
就在这时,延迟了近一分钟的、仿佛来自世界尽头的“声音”,终于抵达了。
那不是一种声音,而是一种“感觉”。
大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地捶打了一下,猛烈地跳动起来。指挥掩体,这座深埋于山体之中的钢铁堡垒,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紧接着,一股沉闷的、仿佛要压碎内脏的巨大声浪,穿透了厚重的混凝土和铅板,狠狠地撞击在每个人的胸口。
“轰——隆——”
那是人类为自己奏响的、最宏伟,也最恐怖的礼炮。
在这撼动天地的巨响之后,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那股原始的、超越理性的震撼与恐惧之中,无法自拔。
第一个从失神状态中挣脱出来的,是总指挥苏菀。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在剧烈地闪烁之后,强行恢复了属于检察官的那种、绝对的程序化的冷静。
她严格地、一丝不苟地,按照那份早已制定好的、精确到每一句话的“剧本”,开始了表演。
她转过身,面向同样脸色煞白,但竭力保持着军人镇定的东门拂雪和陆盛。
“东门将军,陆将军,”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劫后余生的颤抖,“请给出你们的初步军事评估。”
东门拂雪和陆盛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是在尸山血海中打滚过的军人,但眼前的景象,已经彻底摧毁了他们过往建立起来的、关于“战争”和“暴力”的一切认知。
他们也严格地,按照自己的“角色”,给出了那段早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此刻却显得无比沉重与真实的“评估报告”。
“……其能量释放形式……”陆盛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清了清嗓子,“……超越已知任何化学能武器。建议……建议列为‘终极战略威慑’级别。”
“……足以在瞬间,”东门拂雪接过了话头,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窗外那朵正在高空缓缓消散的、不祥的云彩,“摧毁一支……不,是蒸发一支舰队,或是一座城市的核心区。”
他们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掩体里,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铅块,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与此同时,黄小溪和吕承平,这两位技术元老,已经强忍着激动与后怕,扑到了那些疯狂跳动着数据的仪器前。他们快速地浏览着、记录着、比对着。
几分钟后,他们直起身,转向苏菀。
“总指挥,”黄小溪元老的声音里,混合着科学家的狂喜和一丝无法掩饰的敬畏,“‘设备’按预定参数运行。初步估算,能量释放……符合,甚至略微超出了我们的最高理论预期。所有关键数据,已完整回收。”
这场为元老院常委会准备的、完美的汇报预演,至此结束。
“接通元老院。”苏菀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通讯官颤抖着手,将加密通讯线路再次接通。同时,由高速摄影机实时拍摄的、经过压缩处理的影像信号,也第一次,通过这条线路,跨越数千公里,传送回了帝国的心脏。
在元老院办公厅的那个绝密会议室里,六位常委正襟危坐。当他们面前的屏幕上,那朵翻滚的、遮天蔽日的蘑菇云,以一种沉默但无可辩驳的姿态出现时,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主席卓小敏的雪茄,不知何时已经从指间滑落。
“前指,这里是主席。”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我们……看到了。请确认试验结果。”
苏菀再次走到麦克风前,一字一句地,将那段刚刚“预演”过的话,郑重地汇报了一遍。
然后,是其他五位常委,带着同样混杂着震撼、激动与一丝恐惧的语气,依次与前方的指挥组,进行了最后的、历史性的确认。
当通讯结束时,窗外那朵不祥的云彩,已经被高空的风,吹散了轮廓。
但所有人都知道,另一朵无形的、由权力和恐惧构成的“蘑菇云”,已经永远地,笼罩在了这个世界的上空。
当那震撼人心的影像传输结束,确认了元老院已经见证了这历史性的一刻后,苏菀立刻将情绪从汇报的庄重中抽离出来,转入了高效而冷静的“撤离模式”。
“命令!”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果断,“所有观测小组,立刻停止观测,封存所有数据记录设备!关闭观察哨所有外部通风口,原地待命,等待后续指令!”
“命令主营地及舰队所有人员,继续保持室内躲避状态,在接到解除警报前,任何人不得外出!”
命令通过广播迅速传达下去。那些刚刚从致盲的白光和撼动天地的巨响中缓过神来的士兵和技术员们,虽然依旧满心困惑与惊骇,但军人的天职让他们立刻开始执行命令。
紧接着,苏菀的目光转向了江锦邱。
“江锦邱同志,命令距离爆心最近的‘二号’、‘三号’观察哨的前进组,立刻穿戴好备用氧气瓶,乘坐雪地车,沿预定安全路线,全速撤回主营地。抵达后,必须经过临时设立的洗消点,进行最高等级的全身消毒,更换所有衣物后,才能返回舰队。车辆和设备,全部就地封存,等待专业处理。”
“明白。”江锦邱简洁地回答,立刻开始传达这道生死攸关的命令。那些距离死神最近的“幸运儿”,将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一次最严格的核沾染清理。
而在“一号观察点”指挥掩体内,当撤离命令被逐一下达后,黄小溪和吕承平两位技术元老,则召集了掩体内那十几名依旧处于震惊和茫然状态的归化民科学家与技术员,进行了一场简短的、也是他们此生最难忘的一次会议。
“同志们,”黄小溪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困惑的脸,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想必大家都很想知道,刚才发生的,到底是什么。”
他没有卖关子,而是选择了一种有所保留,但依旧极具冲击力的坦诚。
“你们刚才观测到的,不是什么‘自然现象’。那是帝国最高科学计划的最终成果展示。一项……武器试验。”
“武器”两个字一出口,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吕承平接着说道:“你们所记录下的每一个数据,都无比珍贵,它们将共同构成帝国最强大的、用以维护世界和平与秩序的‘最后盾牌’的基石。你们的名字,虽然不会被公开,但将永远被记载在元老院的最高功勋录上。”
“出于绝对保密的需要,这次试验的真正原理和技术细节,你们不必知道,也不允许去打探。你们只需要知道,你们参与并见证了一项足以改变历史的伟大事业。”
“从现在开始,”黄小溪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们将组成‘数据整理小组’。你们的任务,就是将刚才回收的所有原始数据,进行分类、备份和初步解读。这项工作,将在这里,在这个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环境里,持续进行,直到我们返回首都。”
没有给任何人提问的机会,两位技术元老立刻开始分配任务。那些科学家和技术员们,虽然脑中依旧翻江倒海,但巨大的荣耀感和严格的纪律,让他们迅速压下了所有的情绪,投入到了紧张的数据整理工作中。
他们终于明白了,自己操作的那些仪器,记录下的那些疯狂的曲线和乱码,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历史洪流选中的宿命感,笼罩了每一个人。
掩体内,再次恢复了安静。但这一次,不再是等待爆炸前的死寂,而是一种充满了敬畏和使命感的、紧张有序的忙碌。
人类历史上第一批核爆试验的数据,就在这个位于世界尽头的、与世隔绝的地下掩体内,开始被小心翼翼地,解读、分析,并最终转化为维护一个庞大帝国统治的、最纯粹的权力。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

主题

315

回帖

559

积分

酱油元老

Rank: 4

积分
559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2:36 | 显示全部楼层

1698年,二月,返航途中,东西伯利亚海
归家的航路,与来时相比,显得异常的……平静。
“开拓号”依旧在破碎的浮冰间开辟着道路,但曾经那种令人窒息的、驶向未知的压抑感,已经消失了。舰队指挥官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时刻紧绷着神经,船员们甚至被允许在甲板上进行有限的活动,呼吸那冰冷但自由的空气。
符航注意到,那个位于船体核心的、被称作A-7区的神秘禁区,警戒程度似乎也有所下降。门口的“黑衫队”警卫数量减少了一半,那种“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也淡了许多。仿佛,随着那个惊天动地的“大场面”结束,里面装着的那个“秘密”,也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不再那么致命了。
船上的气氛,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略带松弛的疲惫。官兵们私下里,都在小声地、兴奋地,讨论着那天发生的事情。
“……那绝对不是什么地质现象!我敢用我一年的朗姆酒配额打赌!”一个老水手信誓旦旦地说。
“我也觉得是武器,元老院肯定搞出了什么超级炸弹!你们没看见吗?那光……我的眼睛现在看东西都还有重影!”另一个年轻的士兵心有余悸地附和。
“都闭嘴!想上军事法庭吗?”士官长会适时地出现,厉声喝止这些危险的猜测。
但符航,很少参与这样的讨论。
因为他,是距离那个“奇迹”最近的见证者之一。
自从风暴那天,他亲手操作过那套神秘的“减震设备”之后,他就对那个“秘密”有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更加个人化的感知。而1月13日那天发生的一切,则将这种感知,放大到了一个足以压垮他精神的程度。
那天,他和其他人一样,戴着护目镜,在营地的警戒线上,亲眼“看”到了那道光的诞生。但不同的是,在光芒亮起的前一刻,他似乎又听到了,或者说“感觉”到了,那种他在A-7区隔离门外感受到的、极其轻微的、仿佛巨大机械沉睡的嗡鸣声。
然后,就是那场足以让灵魂出窍的“神迹”。
返航的这些天,符航常常在深夜失眠。他会一个人,悄悄地走到甲板上,望着那片亘古不变的、黑暗的极夜天空。
他脑海里,会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那天的景象。
那朵无声绽放的、巨大而又瑰丽的蘑菇云。
那撼动整个星球的、沉闷的咆哮。
那种……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清零了的、绝对的虚无感。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目睹了什么。战友们的“超级炸弹”猜想,他觉得既贴切,又无比的……苍白。
“炸弹”?不。符航觉得,自己那天看到的,根本不是人类能制造出来的东西。那是一种更本源、更终极的力量。
他有种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在地面上匆忙爬行的蝼蚁,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抬头窥见了一眼九天之上神灵的居所和祂们的生活。
他看到了神灵们用来“焚香”的烟云(蘑菇云),听到了祂们翻动书页时的声响(冲击波)。他瞥见了神国那凡人无法直视的光芒,感受到了神明一怒之下足以毁天灭地的威严。
而现在,神迹结束了。他又回到了自己的蚁巢,继续着搬运食物、修补巢穴的日常。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和同伴们不一样了。
他的世界观,被那天所见识到的、超越了理解极限的景象,彻底地、不可逆转地,撕碎了。
他感到一种巨大的、无法与任何人分享的孤独和敬畏。他看着身边那些还在为“超级炸弹”而兴奋的战友,觉得他们是那样的天真,和……幸福。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自己的感受。他只是觉得,元老院,那些平日里看似和蔼、和他们一样有血有肉的“神”,他们所掌握的世界,和自己这些“蝼蚁”所生活的世界,或许……根本就不是同一个。
而他,符航,只是一个有幸(或是不幸),窥见了那道两个世界之间巨大裂缝的……卑微的见证者。
船队穿越白令海峡的那个夜晚,极光如同绿色的鬼火,在墨色的天穹上无声地燃烧。或许是地磁的异常扰动了人类脆弱的梦境,又或许是那个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释放出了某种超越物理法则的涟漪,符航,以及这艘船上几乎所有的亲历者,都坠入了同一个、此生最为诡异与宏大的梦境。
在梦里,符航发现自己正走在一条路上。
这条路,不存在于任何他所知的地理空间。它的路面,是由无数闪烁着诡异光芒的、仿佛巨大眼球般的图案构成。路的尽头,隐没在一片深邃的、无法辨认方向的紫色与黑色交织的迷雾之中。
他并不孤单。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奥山承光和那六位元老。他们的身影,在这片诡异的光芒中,显得有些模糊和不真实。紧随其后的,是那些参与了观测的科学家和工程师。再往后,就是符航和他的战友们,成千上万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沉默地、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向前行进。
这条诡异的路上,没有声音,但他们的眼前,却像走马灯一样,闪过一幕幕恐怖而又震撼的“启示录”景象。
他们看见了一座美丽的、建立在三角洲上的城市。在一道比太阳更耀眼的闪光之后,城市和它所有的居民,瞬间化为了地狱般的火海与废墟。紧接着,又是一座山间的港城,在同样的光芒下,重蹈了覆辙。那种隔着梦境都能感受到的、数万人瞬间消亡的巨大悲怆,让每一个士兵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画面一转,他们看到无数巨大的、如同利剑般的“导弹”,从海洋深处,从大陆腹地,呼啸着刺向天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死亡的巨网。然后,整个星球,都被笼罩在了与他们在北极见到的、同样的光芒与火焰之中。文明的灯火,在这场疯狂的“自焚”中,彻底熄灭。
紧接着,他们看到一座钢铁铸成的、巨大的“反应堆”,喷射出肉眼不可见的、致命的“毒气”。广袤的森林枯萎,奔跑的麋鹿倒下,一座繁华的城市,变成了一座死寂的、被看不见的恶魔所占据的“鬼城”。
而在所有这些灾难的景象中,都有一只巨大的、沐浴着核火的、长着三条腿的黑色乌鸦,在天空中飞过。它的独眼,闪烁着不祥的红光,仿佛在宣告着末日的降临。
这些光怪陆离的景象,让符航和他的战友们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这难道是……元老院掌握的那种“力量”,失控后的未来吗?
就在他们心神激荡之际,这条诡异之路的旁边,开始出现一些更加不可名状的、仿佛来自山海经最深处幻想的存在。
先是一把孤零零的、巨大的唐伞,它用一只巨大的独眼好奇地打量着他们,然后顽皮地伸出长长的舌头,在空中翻了个跟斗。
然后,是一头巨大而又圣洁的、仿佛由月光凝聚而成的白色巨兽。它的头上有角,身上披着记载着古老文字的符文,眼神中充满了历史的厚重与智慧。
紧接着,是一头长着巨大翅膀的、仿佛由风暴与贪欲化身而成的黑色巨兽,它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吞噬天地。
随后,是一头头戴斗笠、身材娇小却散发着无穷力量的、仿佛由“力量”本身凝聚而成的鬼族。一个巨大的、身上缠绕着注连绳的鬼族,还有一个浑身散发着酒气的、头上长着长角的鬼族……它们好奇地、毫无恶意地,围观着这支行进的队伍。
最后,一只浑身长着长毛、拖着长长尾巴的猿猴状妖怪,它的第三只眼紧闭着,静静地蹲在路边。符航感觉,当队伍经过它身边时,自己内心深处所有的恐惧和困惑,都被这只沉默的妖怪,看得一清二楚。
就在这时,一只巨大、华美、长着九条毛茸茸尾巴的白色狐狸,出现在了队伍的前方。它人性化地向队伍点了点头,然后优雅地转身,仿佛在为他们引路。
在这只九尾狐的引导下,队伍穿过最后一层迷雾。
然后,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被眼前的景象,彻底夺去了呼吸。
在这片仿佛宇宙尽头的、无尽的“间隙”中央,静静地矗立着三位“存在”。
一位是穿着华丽十二单的、如同贵族公主般的女性。她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脸上带着一丝慵懒而又洞悉一切的微笑。她就那样凭空站立着,仿佛这片撕裂了时空的“间隙”,就是她的庭院。
另一位,是一位威严的、端坐在巨大门户之后的神明。她的身边,跟着两个活泼的童子。她那充满威严的目光,仿佛能看穿过去与未来。
第三位,则是一位独臂的、身上缠绕着绷带的“仙人”。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慈悲,又带着一丝超然物外的疏离。
符航感到自己的大脑已经停止了运转。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定义眼前的这三位“存在”。她们是神?是仙?还是……别的什么?
而在更遥远的、迷雾的更深处,他似乎还瞥见了更加古老、更加强大、甚至连“形态”都无法被固定的、无名的存在。一位穿着星辰之衣的、散发着纯粹“杀意”的女神,一位有着三张不同面孔、仿佛掌管着三个不同世界的女神……
她们,就那样静静地,隔着无尽的时空,注视着他们这群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渺小的闯入者。
符航感到,元老院打开的那扇门,似乎,不仅仅是通往一个“新时代”那么简单。
那扇门的背后,还连接着一个他们从未想象过的、一个神话与现实交织的、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的世界。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

主题

315

回帖

559

积分

酱油元老

Rank: 4

积分
559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2:3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
1698年,春,帝国首都
当“开拓号”那饱经风霜的白色船身,在经历了一个冬季的缺席后,终于再次出现在天津港时,迎接它的,不再是出发时的那种诡异的沉寂。
码头上,仪仗队军容严整,军乐团奏响了雄壮的《光荣近卫军进行曲》。元老院办公厅和军方的高级归化民官员,早已在此等候。这是一场迟来的、但依旧盛大的凯旋。
然而,对于真正的核心成员来说,真正的“审判”,还在后面。
数日后,元老院办公厅,那间曾在中秋之夜见证了激烈博弈的绝密会议室里。
“最后论断”行动指挥组全体六名成员,换上了最正式的礼服,正襟危坐。在他们的对面,是主席卓小敏、国务卿刘牧州、议长杜梅、政保总局局长程嘉、外务部长常平,以及国防部长万里煌——帝国常务委员会的全体成员。
气氛庄重,甚至比在北极的指挥掩体内还要压抑。这里,是决定他们命运的地方。
汇报过程,如同一场经过精心排演的戏剧。苏菀作为总指挥,首先起立,用她那特有的、清晰、简洁、不带任何个人感情的语言,陈述了“最后论断”行动的全过程——从出发到遭遇风暴,从登陆建站到最终的“技术验证”,一切都严格地、完美地,遵循了预定的计划。
随后,东门拂雪和陆盛起立,一字不差地,再次重复了他们那份关于“终极战略威慑”的军事评估。
最后,黄小溪和吕承平,展示了经过初步整理的、关键的核心数据——那份足以让任何物理学家为之疯狂,也足以让任何战略家为之战栗的数据报告。
常委们沉默地听着,偶尔翻阅一下面前那份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报告。
当所有汇报结束,主席卓小敏缓缓地抬起头,他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同志们,”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历史性的分量,“你们,没有辜负元老院的信任。你们带回来的,不仅仅是一份成功的数据报告,更是帝国未来五百年和平与秩序的最终基石。”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了“大封大赏”。
“经元老院常务委员会一致提议,苏菀同志,在此次行动中,展现出了卓越的领导能力和坚定的政治立场。提名苏菀同志,在下一个‘圣船登陆日’庆典上,进入‘先忧阁’。”
“先忧阁”,那是仿照范仲淹“先天下之憂而憂”之精神设立的、帝国文官的最高荣誉殿堂,终身制的二十四名额,是所有文官的最终归宿。这是一份足以让她名垂青史的无上荣耀。苏菀缓缓起身,平静地,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
“江锦邱同志,”卓小敏的目光转向了那位沉默的政保女将,“你在行动中,确保了万无一失的保密与安全,同样功不可没。常委会决定……”
“主席,各位常委。”江锦邱突然起立,打断了卓小敏的话。她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冰冷和精确。“我的工作,是为帝国清除阴影。我本人,也必须留在阴影之中。任何公开的嘉奖,都会成为我未来工作的负累。我请求,谢绝所有形式的荣誉和晋升。”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被她这种纯粹的、不求任何回报的忠诚所震动。卓小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常委会,尊重你的选择。”
“东门拂雪中将,陆盛中将,”主席的目光转向两位将军,“你们在行动中,展现了帝国军人的专业素养和绝对忠诚。你们的晋升命令,将如期生效。希望你们在新的、更重要的岗位上,继续为帝国服务。”
“是!主席!”两人起立,敬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军礼。
“最后,”卓小敏的目光,落在了那几位技术元老,以及一直沉默地坐在他们身后的奥山承光身上,“此次行动的成功,离不开我们科学战线的同志们。黄小溪同志,吕承平同志,你们的名字,将被列入下一届帝国最高科学奖的最终提名。”
然后,他看向奥山承光,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归化民。
“奥山承光同志。你以你的智慧和忠诚,证明了帝国的功勋体系,对所有公民都是开放的。常委会决定,提名你,在下一个‘圣船登陆日’,接受‘洞悉真理勋章’。”
“洞悉真理勋章”,帝国自然科学领域的最高荣誉。
奥山承光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激动。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站起身,用一个最深、最郑重的鞠躬,来表达他那翻江倒海的情绪。
主席最后宣布:“所有参与‘高纬度地质与资源勘探’任务的归化民官兵,将全部被授予‘英勇战斗勋章’。所有参与核心计算与设备建造的科学家与工程师,将根据其贡献,分别授予‘开拓未知勋章’,或吸纳进入‘兰亭文会’、‘鉴古知今会’等荣誉性学术结社。”
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封大赏”,尘埃落定。
会议室里,洋溢着一种成功与胜利的气氛。每个人都得到了应有的回报,帝国的终极武器已经入库,权力结构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
情况,看似一片大好。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当主席宣布散会时,他独自一人,面对着那份印有核爆参数的报告,久久地,没有移动。
那份报告上所承载的重量,从今天起,将由在座的每一个人,共同背负。
他们,都成为了新时代的“执剑人”。而这柄剑,既指向外部,也同样,悬于他们自己的头顶之上。
当会议室的门最后一次关上,将那些被荣誉和使命激励着的身影隔绝在外时,卓小敏没有立刻起身。他独自一人,坐在那张巨大的会议桌主位上,静静地看着窗外那片象征着和平与繁荣的、帝国首都的午后景象。
一切,都完美地落下了帷幕。
然而,卓小敏没有告诉任何人,在那艘船穿越白令海峡的那个、被极光点燃的夜晚,他也去了。
当符航、奥山、甚至苏菀他们的意识,被那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走上那条通往未知深处的、由无数眼球构成的诡异之路时,卓小敏的梦境,也与他们同步了。
只是,他没有走在队伍里。他远远地、孤独地,跟在整个庞大队伍的最后面,像一个被流放的、无法归队的幽魂。他看着那些忠诚的士兵,看着那些智慧的学者,看着他亲手挑选的六人指挥组,一步步地,走向那片他无法预知的迷雾。
当路上那些恐怖而又光怪陆离的景象——那些被核火吞噬的城市,那颗被导弹点燃的星球——出现时,他看到了。当那把长着独眼的唐伞妖怪,那头圣洁的白色巨兽,那些好奇的鬼族,出现在路边时,他也看到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一声尖锐的、仿佛要撕裂梦境的鸦鸣,从他头顶响起。
他猛地抬头,看到的,是那只沐浴着核火的、长着三条腿的黑色乌鸦。它那只不祥的独眼,死死地锁定了他。
下一秒,巨大的黑影笼罩了他。他甚至来不及反抗,就被那只巨鸦的利爪牢牢抓住,在一瞬间被带离了那条路,冲向了梦境更深、更黑暗的无尽深渊。
他被带到了一座巨大、幽深、仿佛建立在地心深处的宫殿里。
在那里,他见到了一个蹲坐在王座上的、仿佛猿猴般的妖怪。那妖怪的第三只眼,紧紧地闭着。但当卓小敏被扔到它面前时,那只眼睛,缓缓地睁开了。
一瞬间,卓小敏感到自己被彻底看穿了。从“天罚计划”立项之初最冷酷的算计,到昨夜常委会上最隐秘的权力平衡,从他对帝国未来的雄心壮志,到他内心最深处对这股力量的恐惧与贪婪……他的一切,他的所有秘密,都被那只眼睛,一览无余。
然后,他看到了最恐怖的一幕。
那只将他抓来的三足乌鸦,正蹲在宫殿的角落里,像玩弄一颗玻璃珠一样,玩弄着一颗小小的、散发着无穷光与热的……太阳。
而在它的旁边,一只长着两条尾巴的、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猫,正勤勤恳恳地,用一辆独轮车,将一车又一车的、烧焦的、无法分辨面容的尸体,倾倒进它身后的熊熊烈焰之中。
宫殿的周围,站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散发着原始与野性气息的妖魔鬼怪。有仿佛由狼与水獭灵魂结合而成的兽灵,有如同巨大老鹰般的猛禽,还有一些仿佛用古老泥土捏成的、没有生命的士兵……它们,都用一种好奇而又冷漠的眼神,注视着他,这个渺小的、自以为是的“执剑人”。
就在这时,整个宫殿突然变得无比庄严肃穆。
两位“审判官”,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位,是穿着绿白二色官服的、手持一块巨大玉琮的威严女性。她面无表情,但眼神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裁决万物的律法。
而站在她身边的另一位,则让卓小敏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那是一个穿着宋代官服、面色黝黑、额头上有着一弯新月印记的、他无比熟悉的身影——包拯。
审判,开始了。
没有言语,没有质问。那个猿猴般的妖怪,已经将从他脑中读取的一切,呈报给了两位审判官。
卓小敏看到,那位威严的女性审判官,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玉琮。那块古老的玉器上,刻满了卓小敏看不懂,却能在灵魂深处理解其含义的、关于“罪”与“罚”的符文。
在更远的地方,他似乎还瞥见了一位有着三张不同面孔的、更加古老与强大的女神,正饶有兴味地,围观着这场审判。仿佛这一切,对她而言,只是一场有趣的戏剧。
最后,那位女性审判官手中的玉琮,带着整个宇宙的因果与业力的重量,朝着他的额头,重重地,盖了下来。
“轰!”
卓小敏猛地从椅子上惊醒,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
他大口地喘着气,环顾四周。这里依旧是那间安静、安全、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办公室。窗外,皓月皎洁,岁月静好。
但他却感到一阵发自骨髓的、无法驱散的寒意。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仿佛还能感觉到,那块玉琮拍在他额头时,那种冰冷的、承载了亿万生灵命运的沉重触感。
他赢得了权力,赢得了威慑,赢得了历史的功绩。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片无人知晓的、神话与现实交织的梦境里,他,和他的帝国,已经接受了一场来自更高维度的、最终的审判。
而那份判决,将伴随他,直到永远。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

主题

315

回帖

559

积分

酱油元老

Rank: 4

积分
559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2:38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1698年,夏,高山岭禁区,元老院大图书馆
吕承平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窗户,让夏日午后那带着一丝燥热的风,吹散了房间里古老纸张特有的、沉闷的味道。窗外,是高山岭禁区里那片永远宁静的树林,蝉鸣声此起彼伏,一如几十年前的那个夏天。
他给自己泡了一杯“南海农垦”出产的红茶,然后舒服地靠在藤椅里。
作为大图书馆的副馆长,他的生活,在“最后论断”行动那段紧张到极致的旅程结束后,又迅速回归了往日的平静。与那些身处军政一线、每天都在权力旋涡中博弈的同僚不同,吕承平的工作,更像是一个守墓人——守护着那个名为“二十一世纪”的、巨大而又充满了矛盾与危险的文明坟墓。
他的心态,也因此更接近第一代元老们最初穿越时,那种平民化的、带着一丝疏离感的观察者心态。
那趟北极之行,特别是那个穿越白令海峡时的、诡异的集体梦境,像一颗投入他平静心湖的巨石,至今仍在泛着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那天下午,当他从那场光怪陆离的梦魇中惊醒时,一种被遗忘了许久的、毛骨悚然的熟悉感,突然攫住了他。
梦里那些恐怖的“启示录”景象——被光芒吞噬的城市,布满导弹的天空,喷出毒烟的钢铁巨兽——对他这位旧世界知识的“看守人”来说,并不陌生。广岛、长崎、古巴导弹危机、切尔诺贝利……这些尘封在大图书馆最深处数据库里的名词,与梦中的景象,完美地重合了。
这或许可以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来解释。毕竟,在参与“天罚计划”的这些年里,这些关于核武器滥用的历史档案,是他和黄小溪必须反复研究的“反面教材”。
但真正让吕承平感到脊背发凉的,是那些……“妖怪”。
那只调皮的独眼唐伞,那头圣洁的白色巨兽,那个闭着第三只眼的读心猿猴,那只引导着队伍的九尾狐,以及最后出现在那片紫色“间隙”中的、几位强大到不可名状的女性“存在”……
这些形象,在他那庞大的记忆数据库里,触动了一根极其隐秘、也极其古老的弦。
他想起来了。
想起了在穿越初期,在那座简陋的、作为南京女子文理学院前身的临高女子文理学院里,几个对政治和工业毫无兴趣、整天沉迷于旧世界“二次元文化”的年轻元老,建立过一个“幻想乡同好会”。他们用打印机,打印出了无数旧世界的动画、漫画和游戏资料。而那些资料里的人物形象,与他梦中所见到的那些“妖怪”和“神明”,惊人地……相似。
简直,就像是把那些虚构的、只存在于纸张和屏幕上的幻想人物,原封不动地,搬到了他们的梦里。
这已经无法用巧合来解释了。
一种刺骨的寒意,顺着吕承平的脊椎,缓缓爬上他的后脑。
他想起了另一件,比“幻想乡同好会”更古老、也更绝密的往事。一件绝大多数元老,都已经心照不宣地、集体遗忘了的事情。
1637年,“乐先生事件”。
那次事件的卷宗,作为最高机密,被永久封存在大图书馆的最深处,只有他和寥寥数位元老拥有查阅权限。卷宗里记载着,当年,在审问那个神秘的、拥有超越时代知识的“乐先生”时,最终,牵扯出了一个他们所有人都刻意回避的名字——周乐之。
那位在穿越前,于高能物理实验室里,因为一次“操作失误”和“其他未知原因”,亲手打开了这个连接了两个世界的“虫洞”的……物理学博士。
“天罚计划”的成功,证明了他们已经掌握了撬动原子伟力的钥匙。
而那个诡异的梦境,似乎在暗示着……
吕承平端起茶杯,看着窗外那片看似和平、宁静的、属于“新世界”的夏日午后。
他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旧世界,那个他们早已抛弃的、理应只剩下知识和记忆的故乡,似乎从未真正地与他们断开联系。
它,或许仍然在通过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独有的方式——无论是通过一个被遗忘的物理学博士无意中撕开的时空裂痕,还是通过那些沉淀在集体潜意识最深处的、名为“幻想”的文化印记——与他们这个“新世界”,保持着一种……致命的联通。
他们以为自己是执剑人。
但或许,他们,以及他们所创造的这个澳宋帝国,都只不过是……那片更广阔、更神秘的旧世界舞台上,一场尚未落幕的戏剧里,几个自以为是的、渺小的演员罢了。
回复 支持 1 反对 0

使用道具 举报

6

主题

315

回帖

559

积分

酱油元老

Rank: 4

积分
559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2:43 | 显示全部楼层
zmr1628 发表于 2025-11-17 02:38
十一
1698年,春,帝国首都
当“开拓号”那饱经风霜的白色船身,在经历了一个冬季的缺席后,终于再次出现在 ...

所以说有无东方众元老认出来这次出场的几个人物喵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

主题

315

回帖

559

积分

酱油元老

Rank: 4

积分
559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2:4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mr1628 于 2025-11-17 17:59 编辑

以及本篇全文完,大调查的下一篇和本篇有着一些关系,主要是苏法医为啥在下一篇大调查全篇缺席

其实写本篇的原因之一就是构思下一篇大调查的时候想让苏法医缺席一下找个借口,然后顺手就扩张成了这个故事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0

主题

670

回帖

1296

积分

元老

Rank: 6Rank: 6

积分
1296
发表于 前天 08:54 | 显示全部楼层
支持楼主,先收藏了慢慢细看
回复 支持 1 反对 0

使用道具 举报

20

主题

627

回帖

1194

积分

元老

Rank: 6Rank: 6

积分
1194
发表于 前天 10:31 | 显示全部楼层
热烈赞美核弹更新!我那个现在还在憋着(
回复 支持 1 反对 0

使用道具 举报

2

主题

524

回帖

1149

积分

元老

Rank: 6Rank: 6

积分
1149
发表于 前天 10:5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保密程度只有曼哈顿工程能比了,本朝炸原子弹好歹还是立即见报了的
回复 支持 2 反对 0

使用道具 举报

38

主题

798

回帖

1544

积分

主任

Rank: 8Rank: 8

积分
1544
QQ
发表于 前天 11:1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么早就搞核弹吗
带明笑传之财财弊
带清笑传之城池崩
回复 支持 1 反对 0

使用道具 举报

6

主题

315

回帖

559

积分

酱油元老

Rank: 4

积分
559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8:06 | 显示全部楼层
timej 发表于 2025-11-17 10:59
这保密程度只有曼哈顿工程能比了,本朝炸原子弹好歹还是立即见报了的

毕竟性质不一样捏
澳宋搞核弹完全没有对手,只是在做技术验证之类的,这东西也会被质疑会不会是拿来打内战的
保密程度其实更高,从头到尾除了常委六人组、实验六人组、开会二十人组、奥山和另外三四个归化民科学家,剩下的人对自己搞的是什么东西没有一个人是完全知情的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5

主题

644

回帖

1189

积分

元老

Rank: 6Rank: 6

积分
1189
发表于 前天 19:0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拿来修水库吗?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38

主题

798

回帖

1544

积分

主任

Rank: 8Rank: 8

积分
1544
QQ
发表于 前天 21:08 | 显示全部楼层
话说元老院这时候搞个核弹会有什么影响呢,要说威慑的话,作为世界唯一工业国没核弹也一样威慑吧()
还是说主要是要搞核能发电,顺手搞原子弹()
带明笑传之财财弊
带清笑传之城池崩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0

主题

49

回帖

400

积分

归化民干部

Rank: 3Rank: 3

积分
400
发表于 前天 21:5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觉得这么高的保密措施没必要,这种武器放出点消息让其他国家知道更有威慑力,在临高位面其他国家别说仿制,他们连理解核武器都成问题。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

主题

315

回帖

559

积分

酱油元老

Rank: 4

积分
559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22:14 | 显示全部楼层
Explo~sion 发表于 2025-11-17 21:08
话说元老院这时候搞个核弹会有什么影响呢,要说威慑的话,作为世界唯一工业国没核弹也一样威慑吧()
还是 ...

可以说没啥必要性,甚至有放出核内战引子的威胁
但是总体来说,一方面是技术验证,另一方面也可以客观上压制内乱,以核内战这种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最坏结局,压制了元老院大规模暴力对峙的可能性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

主题

315

回帖

559

积分

酱油元老

Rank: 4

积分
559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22:15 | 显示全部楼层
zg612612 发表于 2025-11-17 21:53
我觉得这么高的保密措施没必要,这种武器放出点消息让其他国家知道更有威慑力,在临高位面其他国家别说仿制 ...

主要是元老院内部都不一定会同意核计划,除了二十几个参加计划的元老和决策人员,其他人也暂时不知道核试验的存在和核技术的开发,因此对于归化民更要保密,防止恶劣影响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0

主题

49

回帖

400

积分

归化民干部

Rank: 3Rank: 3

积分
400
发表于 昨天 09:5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核武器这东西就算在20世纪也是需要举国体制才能搞出来的,光靠几十个元老私下进行理论研究没什么问题,但是实际操作不可能吧。

点评

要消耗巨量的电能。哪来那么多富余的电量啊  发表于 昨天 10:08
回复 支持 1 反对 0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Archiver|手机版|符有地|临高启明论坛

GMT+8, 2025-11-19 10:34 , Processed in 0.149311 second(s), 25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23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