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铁山被金属支架硌醒时,窗外的樟树正以诡异的角度弯折。他摸索着打开应急煤油灯,发现机械义肢的齿轮间隙里嵌着片碎瓦——昨夜加固屋顶时崩落的。盲眼军犬追风突然咬住他的裤脚,喉咙里发出低频震颤。 "要出事。"他抓起铜哨冲出宿舍,瘸腿撞翻的铁皮水桶在走廊发出刺耳声响。远处马厩传来踏雪焦躁的嘶鸣,混着苏小梅手摇铃铛的急促节奏。三长两短,这是他们约定的紧急信号。 狂风卷着咸腥的雨水灌进领口,陈铁山用牙齿扯开雨披系带。追风突然挣脱牵引绳冲向兽医院,机械义肢与青石板摩擦迸出火星。转过月洞门时,他看见林淑贞正拖着假肢往马厩狂奔,医用托盘里的钢钉撒了一地。 "西墙!"跛脚女兽医的喊声被狂风撕碎。陈铁山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闪电劈开的夜幕下,百年榕树的枝干正压着兽医院的瓦顶。雷鸣在暴雨中突然暴起,聋耳警犬用身体撞开松动的木栅栏,苏小梅抓着它项圈的手背青筋凸起。 追风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搭在陈铁山腰间猛推。他瞬间明白军犬的意图,机械臂卡住歪斜的门框,用身体撑起即将坍塌的雨棚。温热的血顺着断臂截面渗进齿轮,追风精准叼住滑落的支撑杆,盲眼精准得令人心惊。 "接住!"林淑贞甩来的麻绳缠住雷鸣脖颈。哑女迅速打出连续手势,警犬立即调转方向冲向工具间。当雷鸣叼着钢索返回时,踏雪突然扬起包着木制假肢的前蹄,重重踏在松动的地桩上——这是它受伤后再未做过的战马动作。 暴雨中,陈铁山感觉机械臂传来奇异的震颤。追风正用犬齿咬住他的皮带往后拖,湿润鼻尖不断碰触他断臂处的感应器。这是军犬在战场学会的伤员搬运技巧,此刻却用来拯救曾经的训导员。 "三!二!一!"林淑贞的吼声里,所有人同时发力。钢索绷直的瞬间,雷鸣突然对着东南方狂吠——聋犬不可能听见声音,但所有人都看见那道撕裂夜空的闪电。 百年榕树轰然倒向反方向时,踏雪突然人立嘶鸣。林淑贞怔怔看着自己扭曲变形的右腿,那支在琼州战役被炮弹削去半截的残肢,此刻正稳稳立在泥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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