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奴隶
“等会等会……差点忘了,你们试试看这个。”雷牧掏出一枚形状古怪的“手榴弹”说道,“也算是个任务……”
王星白团队此次出航的目的可以说是五花八门。除了作为使团访问的任务之外,还兼顾了贸易、探索、情报收集、武力展示等。他本人还兼任对外情报局第九处处长,暗中执行着某些非完全公开的,类似“超自然事件调查”的任务——这自然是元老院授意的,但漏出去的风声很少,元老中也鲜有人知,否则一定会被喷子圆佬们往死里喷。
“新武器装备的实战测试”算是此行的一项附带任务。
雷牧手上的这枚,是元老院武器设计局代号16380007试制产品,“催泪手雷”——实际上就是在普通的一号步兵手雷基础上,混入了少量发烟剂,又参杂了辣椒粉、胡椒粉等各种刺激性物质。
由于分量比较足,这枚手雷的头部看上去很大,显得头重脚轻。若是用来投掷,肯定是抛不了多远的。但是用在这种封闭空间里面的敌人身上,就很合适了。
半个身子已经下仓的鲁求义接过催泪手雷,拔掉引信后往里一丢,和冉无颜二人又蹦回了甲板上。
片刻后,催泪手雷引爆。他们又等了大概一两分钟,便再次举起盾牌冲了下去。
“你大爷的……”鲁求义骂了一句,“什么都看不清!”
“烟的剂量太多了吧!”冉无颜说。
随后赶到的众人还以为有什么情况,都警戒了起来。却见眼前满是浓浓的烟雾,其中不断传来各种叫骂声、哀嚎声、咳嗽声。比起暴露口鼻的敌人,队员们都有防烟面罩。但视线受阻还是让他们紧张了起来,生怕哪个丧心病狂的举起刀枪来乱砍乱射误伤了他们。于是雷牧便大声招呼所有人撤到一侧的墙边,以蹲姿警戒。举着钢盾的冉无颜和鲁求义则在最前面保护众人。
又过了一会儿,烟雾稍稍散去,眼前已是一片狼藉。舱室内的空间不算大,对方打前锋的那十来个手持刀斧的南洋人已经被手榴弹炸得一命呜呼,到处都是散落的残肢断臂,宛如修罗地狱。
眼尖的冉无颜很快看到舱室后部还有一道厚重的木门,此时正半掩着,里面不断爬出痛苦地捂着喉咙的水手和士兵。
雷牧下令攻击,转轮手枪一阵齐射,门口几个喘气的立马咽了气。紧接着,在钢盾的保护下,鲁求义拉开了木门,众人尽可能无声地冲进了里舱。一小队衣着鲜艳的西洋火枪手躺在里头,此时已经睁不开眼了,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便胡乱扣动火绳枪上的弯钩发射了起来。此时他们已经完全没有方向感了,有几个还不小心掐灭了火苗。顺利击发的,不仅没打中来犯的敌人,还把几个自己人身上开了血窟窿。
格里芬的队员们先是一阵手枪齐射,击倒了大部分火枪手,又拔出腰间的刀剑,在前锋钢盾的掩护下将手持武器或是有反抗意志的人一一消灭。
很快,缩在角落里负隅顽抗的船长被众人一顿拳打脚踢制伏,按住押了出去,剩下的人纷纷投降,被后来赶到的信天翁号武装水手押送了出去。
里舱安静了下来,队员们四处搜索着是否有漏网之鱼。这条双桅船算不上很大,舱室的数量和空间都有限。没多久,大家就把角角落落都打扫干净了。
“十六分钟,超时了啊……”雷牧叹了口气。
“还不是那劳什子催泪手雷,那么久才散了去!”鲁求义道。
“要不是它,里舱那批火枪手,搞不好还要给你们开几个洞嘞。”雷牧说,“算了算了,这次就当你们完成了。回去记得写这个武器的使用报告。”
没等鲁求义回嘴,另一头传来了声音。
“雷头儿,这里有问题!”冉无颜招呼道,“下面的底舱里有人。”
雷牧皱了皱眉,点上一根圣船牌香烟,看着队员们将底仓舱的门打开。
随之而来的既不是一顿火绳枪的枪子,也不是一道道惊恐万分的目光。底舱里坐着十来个蓬头垢面的西洋人,他们无一例外,手脚都被铐了起来。雷牧喊来毛十八的水手们,众人一同将这些人押到了甲板上。
阳光下,只见这些赤身裸体的西洋囚犯,完全不像他们以前从官衙、各类敌船或是狗大户家的地牢中看到的囚犯——那些可怜人往往眼神空洞、骨瘦如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批西洋人个个身材高大、眼神凶悍、虎背熊腰。他们身上和脸上满是新旧伤痕,除此之外,还纹着各种古怪的图案,看得这帮号称归化民精英的队员们也一头雾水。
“算了,带回船上再说吧。”雷牧命令道,“让首长看看这些到底是何方神圣。”
为了脱离包围圈,这次跳帮战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结束了,信天翁号上的各路人马很快就押着俘虏回到船上。除了航海日志等重要文件和特别贵重的细软外,其他财货一律与双桅船一同留下,等战后再回来处理。
不料没等信天翁号往西北方向迂回,剩下的三艘船便一齐掉头,朝着港口的反方向离去了。
“跑路了啊……没意思。”王星白嘀咕道。
“王哥,这么快就打完了!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啊?”严茂杉兴奋道。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摩元老院武装力量的海战,虽然心中有些紧张,但看到这战局居然如此摧枯拉朽,心中不免生出身为元老的骄傲来。
“不知道,倒是可以问问看那边那些俘虏。”王星白转身朝雷牧的方向走了过去,严茂杉赶忙追了上去。
“首长,接舷后,炸死、击毙17人,船长及以下7人被俘。”雷牧不忘报告一下独属他们的战果,“另外还俘获了疑似奴隶的西洋人13名。”
“哦?”王星白走近看了看那批西洋人。
严茂杉也上前凑热闹,却一下子捂住了鼻子。“好臭……”他心想。
“好壮……这是北欧人吧!”王星白兴奋道,“看这些纹面纹身,还不是十字教信徒啊!”
众人不知首长为何对这批臭气熏天的红毛人如此兴致勃勃,却对他的见多识广感到钦佩。
“他们里面有一个受伤不轻。”冉无颜说。
王星白看了看一个大胡子北欧人肩膀上和胸前惨不忍睹的伤口,又见此人面对这帮船坚炮利的“新主人”毫无惧色,忍着伤痛挺直了身板,眼睛直直瞪着自己,不由有些钦佩。
“快,叫刘大夫来!”王星白吩咐一个水手道。
片刻后,刘涵从船舱里提着医药箱小跑了出来,习惯性地向王星白和严茂杉敬了个礼。见那受伤的西洋人,也不多话,手脚麻利地帮他处理起了伤口。
刘涵不到20岁,却已经在海军中服役五年了。自然不是当大头兵,而是元老院治下最稀缺的职业之一——医生。
前些日子刘军医满足了退伍条件,被王元老的下南洋团队看中,被聘为随船医师。她几乎经历过元老院大大小小的每一场战争,在归化民医生中算是医术最好的一批,学习能力又强,本来无论是军队也好,卫生口也好,都是不愿意放人的。也不知道执委会和王元老有什么py交易,竟把这个香饽饽划到他手下了。
“伤口里有弹丸,需要手术!幸好这个人身体很健壮,挺过来了,不然可能早就一命呜呼了。”刘涵不紧不慢道。
“救他一命吧。”王星白说。
刘涵点头,立马让几个水手取出担架将他抬进了刘涵的医务室。余下的北欧人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狂哮了起来,直到水手们一阵棍棒伺候才逐渐安静下来。但无一例外,他们的眼神中完全没有向这帮短发中国人屈服的意思。
刘涵在一个助手的帮助下,聚精会神地为受伤的北欧人清理伤口、取出弹丸。完成一系列手术程序后,又将消炎粉敷在伤口上,清理消毒完成后,再给他吃下磺胺片。这整个过程中,那北欧人除了呼吸急促了些外,一点声响也没发出来。
手术完成后,刘涵已是满头大汗,便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将伤者交给了助手照看。
由于敌人已经撤离,信天翁号又回到了先前的双桅船旁,用牵引绳将它拖到了港口——王星白准备就地将这艘船卖给港内的商人。
谨慎起见,靠岸的第一个晚上,所有人都在船上过夜,只派了冉无颜和鲁求义二人上岸探听情况。毕竟自己在这里大闹了一翻,万一惹上了什么麻烦就不方便了。
两人日落前便回来了。要说有什么异样,倒是真没有。
如今的柬埔寨派系林立,有亲安南阮氏的,也有亲安南郑氏的,还有亲暹罗国的,更有西班牙人、荷兰东印度公司等西方势力扶持的“柬奸”。这四艘船虽然都挂着柬埔寨王室的旗帜,磅逊港的岸防和水师怎知道是哪路人马?这里的水师长官巴速坤只管听命吃粮,皇室那一派又一派的势力轮流坐庄,他虽然都得罪不起,却也没有攀附的心思。
如今这海港里的战斗并未伤及港内的船只和商民,就与他无关。更何况这里的军官早先就接到上头的指令,要好生接待这“澳洲人”的贸易船——他们是来给自家水师修船、装炮的。
即便如此,和旧时空的东南亚诸国一样,本时空的柬埔寨官方机构也是一副赖皮模样。要是换做大明,来了上官指明“好生招待”的客人,必然是早早相迎的。而以巴速坤为首的这批人,则依旧窝在他们的水师衙门里吃喝玩乐,只派了几个末流的小兵来通知信天翁号:明日午后水师衙门会见。
王星白自然不在意他们这种态度。反正这地方迟早要归元老院的,这些人能多蹦跶几天,就随他们怎么玩好了,只要别挡道就行。严茂杉倒是一脸不悦,好像自己的尊严受到天大的侮辱一样。
“欺人太甚了吧!”严茂杉在王星白的办公桌前义愤填膺,苏菲站在一旁一脸迷惑地吃着点心。王星白心想这小子还是个愤青,和自己的性格还真是合不到一块去。
“莫慌,早早就跟他们搭上线,不觉得烦吗?海上飘了那么久,难得能过个安静的晚上,好好享受吧。哦对……一会还要审那个船长呢,还好没今天来找我们,不然就没时间自己审了……”
既然那船挂着柬埔寨王室的旗帜,人,自然是要交还给柬方的。这里说的主要是那个船长,剩下几个水手嘛……就地卖了或是拉回三亚挖矿都可以考虑。
没等严茂杉继续表达不满,敲门声响了起来。
“请进。”王星白提高音量。
严茂杉不再言语,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雷牧走了进来,向王星白敬了个礼——照例,他在王星白面前是比较随意的,但严茂杉在场,还是要做做样子。
“二位首长,刘大夫治的那个西洋人醒了,使劲在那里比划,没人听得懂他的话,也不知道他想干嘛……”雷牧说。实际上,自从那个伤员被抬走后,剩下那帮北欧人都不太安分,时不时吼两声,或是敲敲打打的,搞得看守的水手不胜其烦。
“看其他人的样子,这家伙好像是个人物。不是他们的领头人,就是什么族长之类的角色。”雷牧补充道。
王星白心说这倒不算个坏事。他轻拍桌子,猛地起身,对雷牧说:“走,我们见见去。”
王星白在雷牧和几位格里芬队员的簇拥下来到了医务室。这北欧人的手脚又重新被拷了起来,粗粗的链子固定在了舱壁的铁环上,任他多么力大无穷也无法挣脱。虽然目前还没条件彻底净化,不过他身上都被擦洗过了,头发和胡须也都修剪得整整齐齐,看起来英武了许多。
北欧人正在狼吞虎咽地啃着一份草地系列干粮,见王星白走了进来,并没像方才那样瞪着他,更没像他的同胞们那样做出些过激举动,只轻轻点了点头,边注视着这个澳洲人,边继续进食。
王星白在他面前两三米的地方坐下,周围站着全副武装的格里芬队员。北欧人用低沉的声音说了几句话,叽里呱啦的,谁也听不懂。
王星白决定碰碰运气,开口用英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却没想到,那北欧人先是一怔,思考了几秒钟后,用一种类似苏格兰口音的蹩脚英语回复道:“我,哈康……哈康森……哥特兰来……”
“看来这人还不是个单纯的蛮子,至少会门外语,闹不好是个贵族?”王星白心想。
“你是维京人的后代?”王星白接着问。
“我,哈康,哈康森……索尔和我,同在。”哈康说。
王星白这会心里已经盘算了起来,这现成的瓦兰吉卫队是肯定得收为己用的。不过他心中却很疑惑,17世纪的欧洲应该早就是十字教的天下了,哪里还有多神教信徒这种彻彻底底的异教徒的生存空间?
于是他又问:“哈康·哈康森,你的家乡,不会迫害没有受洗的人吗?”
“……”哈康想了半天该如何表达,“哥特兰,无有,国王。我们自己管。”
王星白点了点头,哈康又努力说道:“我们,出海,维京……不是十字教,被伊比利亚人抓……不做奴隶!要战死!去瓦尔哈拉!”哈康有点激动。
此刻的王星白下了一个决心,他命人上前,解开哈康的手脚铐。
众人一怔,严茂杉性子直,立马说道:“王哥,这不合适吧!你看这彪形大汉……”
“莫慌。”王星白笑道,“出来混,怕这怕那还怎么玩?再说我们都有枪……”
水手不情愿地上前解开哈康,两位元老身边的护卫们都绷紧了神经,随时准备拔枪射击这个凶神恶煞的北欧大汉。
不出王元老的意料,哈康重获自由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敌意,反倒是用力朝王星白点了点头,说:“我,哈康,为你战斗。战斗到死,去瓦尔哈拉。”
“你可以叫我克努特。”王星白在旧时空的外语名就是个北欧名字。
“克努特,大人。”哈康微微低头,“哈康,哈康森,我的人,为克努特大人战斗。”
王星白心满意足,当即派人又给哈康送来一些食物,让他好好休息,等以后有的是他战斗的机会。
看见哈康没事,还被医治了伤口,其他的北欧人的情绪都安定了下来。他们也被松开了手脚,并得到了不错的伙食,有病有伤的,都受到了良好的医治。只不过,他们还是只能待在上了锁的底仓。而哈康则被单独安排到了一间空着的舱室里,虽然有人看守,但只要让人跟王星白通报一声,还是可以自由走动的。
“下一步,在跟柬埔寨官方接头前,先把那个船长的嘴给撬开……”王星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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