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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宋银币银票制假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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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7股灾纪念章第三次反围剿纪念章南洋船票

发表于 2019-6-26 14:52: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临高启明》同人作品《澳宋银币银票制假窝点》版权归《临高启明》版权方和同人作者所有; 为方便阅读,WIKI编辑仅进行必要的区分章节。


澳宋银币银票制假窝点作者ID百度贴吧
三体-海人,mrroseaxe同人重要信息地点
地下工坊涉及方面
纸币,银元,造假转正状态
待转正发布帖贴吧原帖
澳宋银币银票制假窝点(上)
继续造假币(伪装更新的样子)(中)
假银币(中)整理,及(下)的前1/3同人写作情况完结情况
未完结首次发布
2016-11-07最近更新
2017-10-16字数统计 (千字)
26.1





原版

  

(为啥是“上”?嗯,有可能还有“下”。也有可能没有。)

  

(上)


昏暗的灯笼照亮了污浊潮湿的地洞,在灯笼的烛光下,可以看见墙壁上仍然残存着泥土新挖的痕迹,有时还露出一些仍显新鲜的树根和蚁穴。走道不宽,每隔三五步,便有木制的柱子加固洞顶,地面也用木板稍加修葺以便手推车通行。
郝二举着灯笼,低头在前面走,不时回头瞧上一眼。郝员外背着手跟在后面。转过几个弯,主仆二人来到了地洞的尽头。一扇木门出现在二人眼前。郝二让出空间,郝员外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精巧的钥匙来,打开了挂在木门上的“澳式”锁头。
推开木门,外面露出一组柜子的背影。推开柜子,二人进了一间地下杂物间。踏着咯吱咯吱的木制楼梯,郝二推开了盖在楼梯口的木头盖子。这里似乎是间库房,货架上堆满了翻印好的书籍、装裱好的字画。
“老爷,外面没人。”郝二吹灭灯笼,从门缝里朝外探看之后,很确定地说。
郝员外点点头,推开了库房的大门。
这里是间很普通的院落,几株几十年树龄的大树,把院子遮盖得难以透下一丝阳光。院落东面,是一排打渣做纸的作坊,作坊对面,是一片架台,架台上晾着还未干透的纸张。南面是临街的装裱店,平时除了替客人们装裱字画,也收售一些名人作品。
院子北面,一排石条打墙的高大屋舍,是管事的和匠师们居住的地方。主仆二人径直走进正房,拐进了东侧的耳房。
郝二掀起土炕上的炕席,露出一块带着铁环的木板。拉起铁环,一个洞口暴露在二人面前。
穿过简短的地道,二人来到一个开阔的地下工坊。地面上胡乱堆放着一堆堆裁切好的纸张;两盏“澳式”煤油灯照亮了工坊中间的木制工作台,台子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工件。一群匠人围在工作台周围,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奇怪的是,工坊四壁挂满了各种名人字画,有的甚至是同一个样子的名画能挂出五六幅来!
郝二轻咳一声,提醒众人注意:郝员外来了!众工匠纷纷致意。郝员外点点头,问道,“张师傅,怎么样了?做出样品来了吧?”
那姓张的师傅约么四十几岁,长年跟纸张浆糊在一起,手上挤满茧子。“老爷!做……是做出来了……不过……”张师傅递过两张长方形的纸片,大约有十几厘米长的样子。郝员外接过瞧了瞧。
纸片上画满了繁杂混乱的花纹,精细繁琐的图案,正上方以一种奇特的字体写着“财政金融省中央储备银行银元储备券”。下面还有几个稍大的字:“准兑银壹元”。
“老爷!这是您给的样品。”老张指指其中一张,又示意另外一张,“这是我们哥儿几个这几天做得最像的一张。可……”说完,张师傅自己摇了摇头,显然是不大满意。
郝员外仔细辨别分别拿在两只手里的纸片,不时对照一下,有时候又轻轻抖动几下,发现“噗噗”的声响。“我看还可以吧?除了……纸有点儿软绵绵的,没有那种挺括的质感。不过已经很不错了!”
张师傅却笑了。“不行,不行!这是哥儿几个费了两天时间,手工画出来的!老王头还给做了旧,不然根本不像真的。如果都这么画,不光几天画不出一张来,就是眼睛累得也受不了啊!”
“不能刻版么?”郝员外望望工作台边忙碌的匠人们,“既然能画出来……”
张师傅搬来一块刻好的石板,“老爷,您瞧……”
郝员外头凑近了仔细看那石板。不时用老张递过来的铁针虚悬着钩划几下。郝二适时地举起了灯笼。“呼……是有点儿难办!”员外也不得不承认,这事,不好办!——澳洲人的“澳洲宝钞”花纹图案实在是太……繁杂了,不仅仅是线条极细极密,而且还不断变换颜色,细数起来,光是周围一圈花纹,大概就有几十种不同的颜色!这样一来,光是套版刻出的石板,就得有几十张!——还得是仔细对齐了的,如果有一版石板印歪了一点儿,这印品就废了。
“老张啊!”郝员外抬头望着房顶,目光望向极远的地方,似乎看透了顶棚,“这可和盗印大明宝钞不一样。这一回,这事如果能办成了,咱们以前所犯的罪过不光是一概全免,说不定官府还能给咱们升官进爵!”
“您说官府也……”
郝员外点点头,“石翁已经从京城锦衣卫请来了名冠天下的‘石版王’和‘乱笔刘’,估计今晚就能到。”
“老……老爷您是说……仿版能乱真的‘石版王’?还有仿写字迹签名连本人都辨认不出来的‘乱笔刘’?哎呀!这两位可是……”
郝员外微微笑了,“不错。确是这两位前辈高人。不过不仅仅是他们,据说‘贡纸’林家和‘墨中泰斗’孟家也派了人——这两位在咱们翻版盗画这行没什么名气,但在书画界……”
张师傅也点头肯定,“嗯,这澳洲人的纸张带着一股邪气!如此硬朗,如此挺括,还能做得这么薄这么细致,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而且……”老张拿过那张真的“澳洲宝钞”,透过灯光,让郝员外看,“里面还有五彩丝线、半透明的水印!这东西……我们可做不来!”

从装裱店出来,郝员外又穿过地道,来到了一家当铺。也是在后院,也是翻过半道短墙,在一间半封闭式的院落里,“叮叮当当”乱响,声音却又不大;炭火烧得通红,像是家铁匠铺子,却不见披着牛皮的打铁匠。
“让一让,让一让!银水来了!”随着喊声,一个烧红的坩埚顺着架在房梁上的架子,从火炉边推了过来。
郝员外侧身让过,眼看着这炉银水倒进铸模,不一会儿,银水冷却,拆开铸模,一排排圆圆的银饼子,从模具里倒了出来。
另一位张师傅,小心地用钳子夹起一块银饼,“废了!重铸!”
郝员外赶忙阻止这位张师傅的命令,“怎么回事?我看挺好的嘛!”
“哟!老爷!您什么时候到的?”老张放下手里的钳子,从身上摸出两枚精致的银元来——“老爷您看。”
不想,郝员外却摆摆手,“我不懂这个。你说,我听。”
老张张开手掌,银元正面是楷书的“壹元”字样,周围还有麦穗图案。下面一行小字,“中央储备银行”,还有几个澳洲数字,像是蝌蚪纹。翻过背面,一个带着飘带的圆形的图案上方,是一颗闪着四道光芒的星形图案。奇怪的是银远的边缘上还滚了一圈齿轮!不知道是怎么刻上去的。
“老爷,髡贼私铸的这种银币,纹路清晰,表面光洁,每枚重六钱七分七厘五毫,厚七厘八毫一丝二忽五微,直径一寸一分整。含纯银五钱九分二厘八毫一丝八忽五微——含银量不到九成,大概只有八成七五的样子。”
石翁派人送来的银元样币,附带了一份说明,用的是“澳洲度量”。换算成大明制式,大约也就是老张说的这个样子。
“老爷再看看这个。”张师傅示意手中的两块银板,“这个是‘紫云记’首饰行手工錾刻的,用的是纯银。效果竟然不如髡贼这种含银不足九成的货色!”老张又示意另外一块,“这枚是刚刚从铸模抠出来的……简直……简直……”老张连说了两个“简直”,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郝员外接过这枚“银饼子”,上面的图案模模糊糊,更别说细致的花纹和字迹了。“这个含银量多少?”
“纯银!”
郝员外念叨着,“纯银。难道……澳洲人在银子里面加入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成分,才让铸造变得这么简单?”
老张跑回工作台前,翻翻找找,又找出几块银饼子来,“老爷请看,这是我们掺加了不同比例的杂分的试制品。效果……还不如纯银。”
郝员外点点头,“石翁已经从京城锦衣卫请来了名冠天下的‘京城第一银器师’‘活虫赵’、‘户部库银第一匠师’‘纹银李’,不日就可抵达。他们一个是专给皇宫大内做银首饰的银匠,做出的小虫像活的一样;一个仅凭手感就能铸出雪花纹银,都是银作高手。你们要跟他们好好学!”
张师傅却是一脸难色,“关键不在这些。就算我们用纯银做出假的澳洲银币,——我们也是赔钱啊!如果不能进一步降低银子的含量……”
郝员外却道,“铅汞都比银子要重,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在里面掺点儿铅汞。”
“万一有人剪开用,不就……”
“不会的。”郝员外很有自信地说,“髡贼明文规定不许破坏银币。他们只认整个儿的。”




(中)


尽管这里既不是闹市街区,也不是码头船港,可要说这茶舍的地理位置,仍是相当优越——两条进城的官道在茶舍门口汇合,在此形成一个不算宽阔的丁字路口。路口对面,就是小伙计胡七每天沏茶倒水的嫣萝茶舍了。
茶舍背后就是远近闻名的五孔长桥“济世桥”——跨过大桥,再走两三里路,就能看见城门了。附近听老人们说,这附近原本是有座官驿的,时间长了,官驿早已不知踪影。一路过来,远近几十里没有市镇,唯有这嫣萝茶舍算是个像样的歇脚地。过往的行人,走累了,进来喝杯茶;有事出远门的人们,与送行的亲朋在此聚会话别;天晚赶不上进城的商客,茶舍也准备了客房,如果不嫌条件简陋,也可以在这里住下,等到天亮再进城。
这天天还不算亮,已经有人跟茶舍掌柜的打过招呼:“这茶舍,今天我们老爷包了!准备几壶好茶,我们老爷要招待贵客!”临走还留下十两银子的定钱。
小伙计被掌柜的从暖和的被窝儿里拽了出来,生火、烧水、备茶、……好容易得个空隙,还被叫去买茶食。
眼看太阳慢慢飘过树梢,掌柜的劝走几拔商客,可那管家口中的“贵客”,却一直没有现身。
直到临近晌午的时候,胡七拎了核桃酥回来的时候,才看见两个轿夫,抬了顶青竹凉轿远远走来。敞篷的凉轿上坐着一位微显富态的官老爷,一身读书人的装扮,显然是有功名在身。一个身穿新做的青布短衫,头戴一顶青色软帽……一副大户人家的管家打扮的人,随着轿夫的脚步,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胡七还在愣神儿的功夫,掌柜的早已经紧跑几步,远远地迎了上去:“哎哟!贵客老爷您可来了!”
郝老爷看着管家郝二上前与掌柜交涉,挥手示意轿夫把凉轿放下来。背起手,慢慢踱着方步,朝这座临河傍水的茶舍踱了过来。
官道边上,接近三层楼高的巨大幌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茶”字,正门上面挂着“嫣萝茶舍”的匾额。澳洲人刚刚落脚琼州不久,掌柜的就闻到了商机,把一座家传几十年的门面重新装修,一水儿的“澳洲特色”,慢慢竟然在这一带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进去就是宽敞明亮的茶楼大厅,整齐摆下二十几套桌椅,收拾得干干净净;曲尺柜台上,码了十几个透明的“澳式”玻璃茶箱,一眼就能看到里面装着今年的新茶叶。往常这里是下了工的织工,和上了岁数的闲散老人们喝茶聊天打发时间的去处,每天都很热闹。不过嘛,今天郝贵人包场子,这里就显得空旷了。
二楼不算高,被掌柜的用大块儿的“澳式“磨砂玻璃分隔开来,玻璃两面用雅致的墨竹青枝装饰点缀,形成一个个清闲雅致、别具一格的单间,每间都有自己的特色,或书画满墙,或淡雅清静,或花香草绿,……不管什么人来了,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风格。
三楼门窗四面敞开,楼面干净到别无他物,只在中间摆放了一张茶桌,和一张备足纸砚的长案。若是站在窗边,可以远观风景、近听水声,这里是文人墨客吟诗作对,体验“澳洲茶会“的地方。
“听说你们这儿还有特色澳洲茶点?记得准备着!”
掌柜满脸堆着笑意,“有有有!一早就吩咐伙计进城买去了!”回头看见胡七还拎着成包的茶点,骂道,“还不快去装盘!”
胡七端着装满开水的大茶壶,奇怪地看着郝老爷请的这帮客人——大半是些匠人打扮。胡七猜测,那位浑身冒着煤灰味,衣服被煤渣烧得到处是洞的,大概是个铁匠?那个一身石头粉的,一看就是个石匠吧。
……郝老爷端起茶杯,“列位前辈,……”转眼看到茶楼的伙计还站在一边,便示意管家,“郝二……”之后的事,胡七就不知道了,他被客人支走了。

郝员外见四处再无外人,便继续刚才的话头,“列位前辈,张师傅,赵师傅,李大人,王老爷,……何……何老大,……眼下,短毛私铸的银币,已经在市面上流通了!咱们以前打算趁着短毛立足不稳,抢先造一批假银钱捞银子的想法,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咱们铸的那些个银饼子,一看就不像真的……”
那何老大也是个闯荡江湖的好汉,早些年,倒卖私盐、私铸铜钱、……犯法的事也没少干。听郝员外这话,倒像是长髡贼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一口茶没喝顺,呛声便是咳嗽,“咳!我说郝仁源,你当年江湖上也算是条响当当的汉子,怎么几年不见,竟然变得如此胆小了?不就是印假钞、铸假钱么,你以为自己印真钱呢,还不像,你以为你是替髡贼掌管宝泉局呢!……”何老大看看在座的带着几分官家打扮的生人,后面的话便不再多说。
那李大人却端起玻璃杯,“各位,各位!听我一言,我们现在都是为朝廷效力,江湖旧事休要再提,这里也没什么老爷大人,尊石翁吩咐,我等也不再是什么东厂锦衣卫百户匠作,郝员外当我们都是普通匠人就是了。其余在座也纷纷表示认同。
郝员外深知这何老大的脾气,也不跟他计较,转而让张师傅介绍这些日子小作坊的研究情况。说起这几天来的试制,张师傅是一肚子的苦处,不情愿,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说来,郝老爷请来的个个都是高手,十里八乡能请的高人,差不多都在这儿了。
用来铸造的原料是直接从府库里运过来的官家银锭,十足纹银,纯度甚至比短毛的银币要高得多。可一说到铸造……唉!甚至做了一辈子首饰的老银匠也不得不承认,澳洲人的银币,不光是表面光洁,纹理细密……随着市面上能搞到的样本越来越多,银匠还发现,这些银币互相之间根本看不出来有没有差别,“就像一个模板铸出来的”!——听听!“就像一个模板铸出来的!”
唉!老铸工表示,这种货色,老把式也铸不出来啊!
要说银锭回炉,老张真算老把式了,别人必须高纯度的银水,才能凝结出纹路,(注,其实纹银纯度不算太高,但在古代的技术水平之下,算是高的了。清朝规定“十足纹银”含银93.5374%。)而他通过操作手法,可以把不到九成的银水,做出纹路来。
银锭底部往往有无法去除的气孔,老张也有办法尽量降低减少缩小气孔的产生。当然,这算是他的保密手艺。
可……
倒完一肚子苦水儿,老张略带几分不甘地叹了口气,“小老儿真是尽力了。几位都是朝廷高人,我相信没有什么难得倒大师傅。还望……”
说着,还从口袋里摸出几枚最新出模的的银币,“也不一定非得仿造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就像这位何大侠说的,……”老张话还没说完,手里的银币就被一个破落道人抢了过去。
“不像也没关系。”老头儿从自己口袋摸出一枚银币,“嘿嘿,咱家玩儿的是倒卖古董。当着各位官家和江湖好汉们,咱家也不藏着掖着了,……天下哪儿来那么多老物件儿啊,偷坟掘墓?告诉大伙儿,都是仿制品!什么磕个豁口、仿个印章、简单得很!”老头儿看看众人的表情,一副“这跟银币有啥关系?”的样子,老头儿乐了,“在座的除了郝老爷,大概大伙儿还都不太了解我。……不过,去年南直隶卖出高价的那尊唐代血琉璃,大伙儿都听说过吧?——不瞒各位,那是我做的。”老头儿带着一副得意的表情看着大家。
“……表面的做旧、包浆、纹理沉淀,很简单的。银子也一样的道理,我虽然没见过髡贼私铸的真货,张师傅这枚已经相当精致的了。只要……”
看大家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老头晃了晃手里的两枚银币,一块是老张那枚,另一个看起来像是块佛郎机银币,佛头洋。“怎么样?有些年代了吧!——其实是下午刚做的,里面还包了铅。呵呵。”说完,摸起桌上一块澳洲曲奇,丢进了嘴里。
众人传看着两枚银币。
老头儿继续解释,“其实很简单,东西旧了,人们反而不会太注意细节,而且银子很软,时间久了磨损严重,哪儿那么多细节啊!”
纹银李端着一杯清茶,站在大落地窗前看风景。听桌上讨论得热闹,自己却不发一言。只看着窗外烟雾朦朦,街上行人来来去去,不时品一口透明玻璃杯中的好茶。
听老者如此分析,扭头插了句嘴,“列位江湖好汉,朝廷铸钱,可不是一枚两枚,那是成千上万甚至千千万万的,铜钱不是古董,你们考虑过本钱么?再者,……”李大人回到众人面前,端起开水壶,给自己续了茶,又在桌面上摆出几枚澳宋新发行的银元:“成本,考虑成本啊!大家看,两枚银币之间,几乎没看出什么差别来。……老夫曾经监造过天启通宝,铸钱说容易是容易,可铜里掺了杂质,品相变差不说,出了铸模模糊不清。而且……重点是,铜钱和铜钱之间,模糊的地方都不一样啊!”纹银李又摆出一排崇祯通宝,和桌上的银币排在一起,“再看澳洲人的银币,”李大人把摆成两行的银币和铜钱推向桌子中间,让大伙儿仔细瞧。
“平心说,这种同质均一,老夫做不出来。”
“这几枚不是挺像的么。”宫廷御用首饰大师活虫赵来回比对着。
郝员外把玩着张师傅拿来的山寨银币,“这是‘紫云记’的银匠一点点儿刻出来的!”郝老爷又补充说,“花了不少功夫。”
赵师傅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所以说”郝员外放下茶杯,看着大家,认真地说,“石翁给我们的20万两银子,再加上列位侠客的注资,不是个小数目!别到最后,只做出十八万枚银币……也就值个十来万两。咱们可就亏大了!”
张师傅很没信心地跟话,“看眼前这光景……恐怕……十万枚也做不出来啊!”
何老大抢过几枚银币,心不在焉地随意翻弄着,“你们哪!要么说朝廷鹰犬都是死脑筋!”何老大似乎担心大家不明白,“咱们干嘛呢?不就是骗钱麽,糊弄人的玩意儿,你们一根筋做那么真干嘛?银子太多没处花给我啊,我不嫌银子太重压手!”何老大把银币往桌上一丢,加重了语调,“骗钱的玩意儿,你们还当真了。真以为自己替短毛铸币呢!”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听楼下侍从重重地咳嗽了一下。
——有人来了。

伙计胡七上来打听,是不是可以上菜了?
茶楼一般也捎带卖些“澳洲菜”,比如西红柿炒鸡蛋,蘑菇炖土豆,油炸花生米,……要说这澳洲食材,新鲜感十足,大明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新菜就有好几种,加上澳洲人的菜谱公开在书摊销售,各大餐馆饭店的菜单都添了不少新菜。
不过,掌柜的要的就是“正宗”俩字,茶楼卖的澳洲菜,这在十里之内,也算一大特色。
“先上几份茶食!”何老大抓起几枚银币,“这个……这个什么‘澳洲娶妻’,给我多来一份,我带走!”
请示了掌柜的,胡七再次出门去张记。没办法,张记配货都是限量供应,还得是买家自取。早上买的不多,贵人们看来很喜欢吃,碟子一会儿就见底了。

胡七还是头一次见到澳洲银币,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崭新细腻的纹路,感觉特别新鲜。
张记的生意火爆,就算是嫣萝茶舍这种几乎天天过来拿货的老主顾,也照样得挤进挤出,从人堆儿里“抢”货。今天也不例外,上午已经感受过一次人挤人滋味的小伙计,再一次咬牙挤进了人堆儿。
……几分钟以后,小伙计一手抓着一堆分币,另一手拎着包装好的“澳洲娶妻”,回茶楼了。

李子玉傍晚下了班,照例来到张毓的店面帮助即将参加“澳洲科考”的小伙伴“熟悉大宋公务员制度”。——其实也就是拣着平时上班下班的闲事,这个那个地瞎聊一通,也不知道对阿毓将来的考试有没有帮助。
这天,阿玉和阿毓聊得正热闹,店铺的小伙计急着跑了过来,“少掌柜的,您看看这枚银币,怎么感觉不大对劲儿啊?”张毓接过银币,翻来翻去,没看出什么异样,顺手递给了见多识广的阿玉……那伙计解释,店里忙啊,收钱时没有太注意。刚刚盘账的时候,发现这银币有些不对劲儿。
……

李子玉说完,等着练霓裳的吩咐。
练警官知道这枚银币的分量,不敢耽搁时间,“这案情重大,快,跟我去见慕首长!”




(下)的前1/3


郝仁缘两只脚刚跨出高大的门槛,打灯笼的家丁就毫无情面地关上了厚厚的黄梨木大门,根本不看外面有没有人过来接应。
郝二打着灯笼带着轿夫小跑过来的时候,郝员外满面愁容地叹着气,“唉,郝二啊,你说,你说,……他怎么能这样做?”郝二安慰道,“人各有志,咱们也不能强求。老爷,咱们走吧!”
“可是……唉!”郝员外不解地嘀咕,“颜继祖颜大人推荐的人,怎么,怎么就……”
“老爷!现如今是澳洲人的天下了!”
主仆二人满心失望地赶着夜路。没走多远,却被刚刚拜访过的吴府家人追了上来。
“郝老爷,对不住!我家老爷实在是……唉!我家老爷命我把这个交给您!您收好了!”昏暗的灯火中,吴府下人把一封信件模样的东西塞进了管家郝二的手里。
“这,吴老爷是什么意思?”郝员外不大理解。
“老爷说,是封推荐信!他说,您看了就知道了!”说完,那仆人连告辞一声也没说,就转身走掉了。

郝老爷现在也是一肚子苦处无处倾诉,假银币试制了几次,最终还是完全摸不到门路,几位“前辈高人”最后一个个忍着火气承认,这澳洲银币,“做不出来”。髡人的匠人技艺,让“大明匠师”感到颜面尽失,满心是无尽的绝望!
到现在,除了个别还不死心,决死要跟澳洲匠人拼一拼的,大多是打算放弃了。甚至有人表示以后从此回乡种田,绝不再谈“铸银”一事。
倒是那边,造纸制墨、刻版印刷的高手们来了之后,推辞了郝老爷的接风宴,一头扎进了小作坊,不分日夜地忙碌起来。这让同是印刷专业人士的郝老爷勉强看到了一点仅存的希望……
“版画王”还带来一封工科给事中颜继祖颜大人的推荐信,说有吴老爷这么个人,在印刷界颇有建树,还自创了一种渐变色套印技法,说不定这回能用得上。
于是似乎阴云之中看到希望的郝仁缘不顾夜黑路远,跑来拜望。结果……
“推荐信?他吴发祥搞得什么名堂?”
回到住处,郝仁缘迫不及待地点亮了一根澳洲白蜡,在烛光中打开了吴老爷的推荐信。可谁知——信笺上只写着三个大字:胡正言。
“真是莫名其妙!”

慕敏皱着眉头,不发一言,只看着桌子对面的刘翔刘太守。刘翔仔细看着这枚做工精美的“高仿”银币,半天,才挤出一句,“似乎……含银量要比咱们的银币高得多啊!”
林佰光看着这刘市长半点不急的样子,心里就很别扭,“喂!这可是公然造假币啊!这可是个大案!瞧你这样子,还挺有兴致?”
“嘿,还真是有兴致。”刘翔把银币递给在坐的各位,“真没想到,这时代还有人能做到这种水平!”
银币传了半圈,到了道长浮云真人手里。“不见得。我看倒像哪家首饰店的银匠的作品。——看,这还有刀工的痕迹。”
周伯韬一把夺过假冒的银币,“还商量个什么劲?赶紧的!抓人啊!正好,咱们的人都还集合在一块儿,这倒省事了!”
“可是……”慕敏盯着“案情简报”,上面只列着几条简单的线索清单,“我们的线索很有限,只知道是张记食品销售试制的曲奇饼时收到的,可……具体是哪家茶馆儿,店里的伙计已经记不清了!”
“这好办!”周伯韬大手一张,五指分开,“反正试销的茶馆儿也不多,咱们的人手足够,挨家查过去,就是了!”

“老爷!这‘胡正言’……是哪位?怎么没听说过?”郝二轻声问起。
“这……我哪儿知道啊!”郝老爷抬头看看客栈的房顶,“兴许,‘石版王’知道。过去问问呗。”



  

(没感觉了。先码这点,以后再说。)

  



修改版
作者:mrroseaxe


  
楼主,我要接你的同人往下写,用一下你的设定。
但是要改一些地方:大明宝钞在明朝正德年间已经废止,所以崇祯年间不存在还以仿制宝钞为业的人了,另外以一个犯罪分子的身份搞得如此明火执仗,还能跟北京一众专业人士进行对接,也说不过去,第三方面,仅仅是因为想要脱罪就冒这么大风险,动机也显得肤浅,所以把郝员外的背景略作调整,由一个伪钞从业者,变为一个假文物假字画的制作贩售集团,而与澳宋的仇恨则来自家仇——他认为广州瘟疫是澳宋带来的,澳宋检疫营更是误诊害死了他儿子。
改天把内容再校一下,就准备慢慢往上发了



澳宋银币银票制假窝点(一)



  
既然如此,先说改动把,就是把郝员外对老张说的一句话涉及赦罪的改了就成:
……
“老张啊!”郝员外抬头望着房顶,目光望向极远的地方,似乎看透了顶棚,“这可和盗印大明宝钞不一样。这一回,这事如果能办成了,不仅官府能给咱们升官进爵!咱们更可报了建儿、你家香茗的血仇!”




昏暗的灯笼照亮了污浊潮湿的地洞,在灯笼的烛光下,可以看见墙壁上仍然残存着泥土新挖的痕迹,有时还露出一些仍显新鲜的树根和蚁穴。走道不宽,每隔三五步,便有木制的柱子加固洞顶,地面也用木板稍加修葺以便手推车通行。
郝二举着灯笼,低头在前面走,不时回头瞧上一眼。郝员外背着手跟在后面。转过几个弯,主仆二人来到了地洞的尽头。一扇木门出现在二人眼前。郝二让出空间,郝员外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精巧的钥匙来,打开了挂在木门上的“澳式”锁头。
推开木门,外面露出一组柜子的背影。推开柜子,二人进了一间地下杂物间。踏着咯吱咯吱的木制楼梯,郝二推开了盖在楼梯口的木头盖子。这里似乎是间库房,货架上堆满了翻印好的书籍、装裱好的字画。
“老爷,外面没人。”郝二吹灭灯笼,从门缝里朝外探看之后,很确定地说。
郝员外点点头,推开了库房的大门。
这里是间很普通的院落,几株几十年树龄的大树,把院子遮盖得难以透下一丝阳光。院落东面,是一排打渣做纸的作坊,作坊对面,是一片架台,架台上晾着还未干透的纸张。南面是临街的装裱店,平时除了替客人们装裱字画,也收售一些名人作品。
院子北面,一排石条打墙的高大屋舍,是管事的和匠师们居住的地方。主仆二人径直走进正房,拐进了东侧的耳房。
郝二掀起土炕上的炕席,露出一块带着铁环的木板。拉起铁环,一个洞口暴露在二人面前。
穿过简短的地道,二人来到一个开阔的地下工坊。地面上胡乱堆放着一堆堆裁切好的纸张;两盏“澳式”煤油灯照亮了工坊中间的木制工作台,台子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工件。一群匠人围在工作台周围,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奇怪的是,工坊四壁挂满了各种名人字画,有的甚至是同一个样子的名画能挂出五六幅来!
郝二轻咳一声,提醒众人注意:郝员外来了!众工匠纷纷致意。郝员外点点头,问道,“张师傅,怎么样了?做出样品来了吧?”
那姓张的师傅约么四十几岁,长年跟纸张浆糊在一起,手上挤满茧子。“老爷!做……是做出来了……不过……”张师傅递过两张长方形的纸片,大约有十几厘米长的样子。郝员外接过瞧了瞧。
纸片上画满了繁杂混乱的花纹,精细繁琐的图案,正上方以一种奇特的字体写着“财政金融省中央储备银行银元储备券”。下面还有几个稍大的字:“准兑银壹元”。
“老爷!这是您给的样品。”老张指指其中一张,又示意另外一张,“这是我们哥儿几个这几天做得最像的一张。可……”说完,张师傅自己摇了摇头,显然是不大满意。
郝员外仔细辨别分别拿在两只手里的纸片,不时对照一下,有时候又轻轻抖动几下,发现“噗噗”的声响。“我看还可以吧?除了……纸有点儿软绵绵的,没有那种挺括的质感。不过已经很不错了!”
张师傅却笑了。“不行,不行!这是哥儿几个费了两天时间,手工画出来的!老王头还给做了旧,不然根本不像真的。如果都这么画,不光几天画不出一张来,就是眼睛累得也受不了啊!”
“不能刻版么?”郝员外望望工作台边忙碌的匠人们,“既然能画出来……”
张师傅搬来一块刻好的石板,“老爷,您瞧……”
郝员外头凑近了仔细看那石板。不时用老张递过来的铁针虚悬着钩划几下。郝二适时地举起了灯笼。“呼……是有点儿难办!”员外也不得不承认,这事,不好办!——澳洲人的“澳洲宝钞”花纹图案实在是太……繁杂了,不仅仅是线条极细极密,而且还不断变换颜色,细数起来,光是周围一圈花纹,大概就有几十种不同的颜色!这样一来,光是套版刻出的石板,就得有几十张!——还得是仔细对齐了的,如果有一版石板印歪了一点儿,这印品就废了。
“老张啊!”郝员外抬头望着房顶,目光望向极远的地方,似乎看透了顶棚,“这可和盗印大明宝钞不一样。这一回,这事如果能办成了,不仅官府能给咱们升官进爵!咱们更可报了建儿、你家香茗的血仇!”
“您说官府也……”
郝员外点点头,“石翁已经从京城锦衣卫请来了名冠天下的‘石版王’和‘乱笔刘’,估计今晚就能到。”
“老……老爷您是说……仿版能乱真的‘石版王’?还有仿写字迹签名连本人都辨认不出来的‘乱笔刘’?哎呀!这两位可是……”
郝员外微微笑了,“不错。确是这两位前辈高人。不过不仅仅是他们,据说‘贡纸’林家和‘墨中泰斗’孟家也派了人——这两位在咱们翻版盗画这行没什么名气,但在书画界……”
张师傅也点头肯定,“嗯,这澳洲人的纸张带着一股邪气!如此硬朗,如此挺括,还能做得这么薄这么细致,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而且……”老张拿过那张真的“澳洲宝钞”,透过灯光,让郝员外看,“里面还有五彩丝线、半透明的水印!这东西……我们可做不来!”

从装裱店出来,郝员外又穿过地道,来到了一家当铺。也是在后院,也是翻过半道短墙,在一间半封闭式的院落里,“叮叮当当”乱响,声音却又不大;炭火烧得通红,像是家铁匠铺子,却不见披着牛皮的打铁匠。
“让一让,让一让!银水来了!”随着喊声,一个烧红的坩埚顺着架在房梁上的架子,从火炉边推了过来。
郝员外侧身让过,眼看着这炉银水倒进铸模,不一会儿,银水冷却,拆开铸模,一排排圆圆的银饼子,从模具里倒了出来。
另一位张师傅,小心地用钳子夹起一块银饼,“废了!重铸!”
郝员外赶忙阻止这位张师傅的命令,“怎么回事?我看挺好的嘛!”
“哟!老爷!您什么时候到的?”老张放下手里的钳子,从身上摸出两枚精致的银元来——“老爷您看。”
不想,郝员外却摆摆手,“我不懂这个。你说,我听。”
老张张开手掌,银元正面是楷书的“壹元”字样,周围还有麦穗图案。下面一行小字,“中央储备银行”,还有几个澳洲数字,像是蝌蚪纹。翻过背面,一个带着飘带的圆形的图案上方,是一颗闪着四道光芒的星形图案。奇怪的是银远的边缘上还滚了一圈齿轮!不知道是怎么刻上去的。
“老爷,髡贼私铸的这种银币,纹路清晰,表面光洁,每枚重六钱七分七厘五毫,厚七厘八毫一丝二忽五微,直径一寸一分整。含纯银五钱九分二厘八毫一丝八忽五微——含银量不到九成,大概只有八成七五的样子。”
石翁派人送来的银元样币,附带了一份说明,用的是“澳洲度量”。换算成大明制式,大约也就是老张说的这个样子。
“老爷再看看这个。”张师傅示意手中的两块银板,“这个是‘紫云记’首饰行手工錾刻的,用的是纯银。效果竟然不如髡贼这种含银不足九成的货色!”老张又示意另外一块,“这枚是刚刚从铸模抠出来的……简直……简直……”老张连说了两个“简直”,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郝员外接过这枚“银饼子”,上面的图案模模糊糊,更别说细致的花纹和字迹了。“这个含银量多少?”
“纯银!”
郝员外念叨着,“纯银。难道……澳洲人在银子里面加入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成分,才让铸造变得这么简单?”
老张跑回工作台前,翻翻找找,又找出几块银饼子来,“老爷请看,这是我们掺加了不同比例的杂分的试制品。效果……还不如纯银。”
郝员外点点头,“石翁已经从京城锦衣卫请来了名冠天下的‘京城第一银器师’‘活虫赵’、‘户部库银第一匠师’‘纹银李’,不日就可抵达。他们一个是专给皇宫大内做银首饰的银匠,做出的小虫像活的一样;一个仅凭手感就能铸出雪花纹银,都是银作高手。你们要跟他们好好学!”
张师傅却是一脸难色,“关键不在这些。就算我们用纯银做出假的澳洲银币,——我们也是赔钱啊!如果不能进一步降低银子的含量……”
郝员外却道,“铅汞都比银子要重,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在里面掺点儿铅汞。”
“万一有人剪开用,不就……”
“不会的。”郝员外很有自信地说,“髡贼明文规定不许破坏银币。他们只认整个儿的。”
……




澳宋银币银票制假窝点(二)


郝员外匆匆赶到六榕寺,进了大殿却又放缓步子,一面踱到蒲团前面拜过,一面四处打量,又起身寻了知客僧,捐了两元香油,才问“近日可有浙中来的客人?”僧人回答确有老少男女一大家,远来烧香还愿,目前租了后院一进厢房,平日里只在寺里拜佛。郝员外便请知客僧通秉了好去拜访,僧人此前与这些员外老板打惯了秋风,生意往来上略知一二,不疑有他,引着一道去了。
郝员外被请进厢房正厅,见得当间一个檀木的八仙桌,坐了五六人等,左边有一人站着,便是之前送信者,右边正站起一人,看着面善,此人走上前来招呼,郝员外先不坐下,作揖道“敢问哪位是‘四先生’当面?”此人却笑道“郝员外,三年没见,不识得我老孟了?”
郝员外打量来人,穿着一件天青湖绸道袍,头戴方巾,未着玉石挂饰之类,四十许岁,似个管家打扮,团面上却又满是生意精明。思量着“三年前?这人口音在徽浙一代,三年前我曾去安徽谈过纸墨生意,又姓孟,莫非跟那泰斗有关……”口中不自觉的说“难道是云黑斋的孟掌柜?”孟掌柜脸上更喜三分“正是愚兄孟国路,四先生的事不忙说,待愚兄向你引荐几位前辈高人。嗯,站着这位青城的王速少侠,字去疾,送信时你已经见过,最是嫉恶如仇。还请去疾先到门口守望一番。”
王速话语不多,抱拳便出门去了。
孟国路先是向屋里人介绍“郝员外名芳,表字近芝,乃是广州有力人士,急公好义、忠于王事,家中最精笔墨古玩,这次研究宋钞,大事都要托付于他。”然后一一介绍座中诸人。
这当中间的一位老者,便是人称“纹银李”的李待招,他们这些凭技艺吃饭的匠人在大明,微末时固然没什么地位,做到大匠供奉,自然也有一份本事带来的傲气在身,平日里也是见惯了翰林、阁使的,所以大家客气见礼,便说道“老朽李富贵痴长几岁,此番出京,也学人做个员外,见笑了。”
老者左手一位老太太,看着娴静稳重,持一串珠,宛如吃斋念佛的女居士,竟然就是颇为神秘的“乱笔刘”,郝员外略吃了一惊,不免盯着多看了两眼。老太太抬眼略笑,说道“小妇人平日里替人修画补帖,薄有名声,本是大宅门里讨口饭吃,谁想黄土半截了还能出趟皇差,我这侄儿专攻宋书宋画,还请近芝多多指教。”旁边一个三十许的文弱男子起身见礼说“在下刘成,字济农,朋友们送号幽游斋,郝员外家仿梅道人《春泛云梦图》名动京城,难道是员外手笔?”郝员外“不敢当,出自家叔,吾儿亦有助此事,唉……”说着眼眶又红了。
另一边一位中年已经起身说道“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近芝此次干冒奇险、毁家纾难,令人钦佩。在下林强云,家中做些纸张生意。”郝员外忙说“久仰贡纸林家香名,憾不得访,三年前也曾准备前往商谈买纸之事,兵连祸结就耽搁了。”林强云面有忿色“若非髡贼乱我东南,何至于此,又破牙行商会、肆意贱卖纸张,如今这两广闽浙,贡纸林家不过昨日黄花了。”
边上另一貌若老农的中年劝道“吾等既负王命,干办髡贼,强云且稍去火气”,一面孟国路介绍“这位便是‘石版王’王斗,旁边这位便是‘活虫赵’赵嘉仁”各方见礼之后,便拉着郝员外坐定,奉上茶来。
孟国路这才向郝员外说明“四先生这几日出外奔走,一是为了联络城中老土地,筹集银钱物资,二来听说在临高的七爷、来广州的巫大师都已经陷了进去,不得不谨慎从事,不便出面。方才你在大殿烧香,四先生已经认过,回来同我等说了,所以我等无疑也。”又说“你之冤屈,吾等悉知,你儿子于大疫期间,不合被髡贼捉去放到什么检疫营,好好地壮小伙就这么没了,一路行来,如二先生(苟二)和郝员外家的破家灭门不知凡几。便说门外这王少侠,家中原是川盐生意,好生兴旺,马袅盐跨海而来行销六省,眼看着一个几百口的大家子败落下来,这正是髡贼不灭、鲁难未已。”
林强云等人附和“髡贼初来,尚能和气买卖,只贩卖些天方异物,谁知视我等敦厚为可欺,焚我家园、断我生计、掠我人丁,皇天后土,人神共殛之。”
郝员外身处这几个“同志”之间,听着暖人的话语,感觉浑身发热,好像一下年轻了二三十岁,又仿佛寒天里喝了国士无双的陈酿,有浑身使不完的力气。


  
--几个人的形象部分借鉴了《在故宫修文物》,可惜笔力有限,无法写的十分传神




  
为了看着方便,下文还是以外号标示几个大咖--



几句场面话聊过,大家先通通消息,郝员外说“最近髡贼已经整合道门几个宫观,都归了五仙观那边的大宋道教云笈派管理,又伙同色目人在越秀山下圈房圈地,说要建什么石室慈心大教堂,这三教九流,看来都要被髡贼管起来了,如今佛门虽然暂未动作,终归来往不便,各家客栈髡贼耳目众多,不如到我宅院暂居?”
墨斗孟说“近芝有心了,四先生此前联系老土地,已经于清远购得作坊院子一套,便挂在李成的名下,对了,我们这一大家子,此时都跟了李姓,户主便是纹银李,等收拾停当,订做纸张物料陆续来到,我等便要过去,暂住些时日。”
贡纸林说“待庄子弄好,我等也可稍稍松弛一番,日日在寺中风声鹤唳,愁煞人也。虽说这髡贼邸报天天都能看到消息,并不闭塞,可是看看上面所说熊督屡战屡败,梧州不保,实在不知真假,广州市面可还和靖?”
郝员外情绪又变得低落“梧州远在百里之外,输赢于广州无碍,谅髡贼不会说谎,大疫过后广州市面虽然萧条,倒也无甚大事,前几日报纸上说为了提振士气,将会运送大宋国宝到广州镇守龙气、永驱瘟疫云云;单有一桩不好,以前的乞儿团头或捕或逃,游手闲人也被清理,人手、消息失了大半,要销货还要另想办法。”
几人兴趣上来,问说什么国宝?这事纹银李却知道“说是大宋天圣铜人的复制品,一具放到广州第一人民医院,一具放到五仙观去,人人皆可观瞻,至于所谓携至澳洲的那尊原品,到没多说。太医院的铜人老朽也曾见过,到时老朽要去看看,这髡贼手艺比之如何。”
活虫赵说“若是能劫夺铜人,可否破其龙气?不过想来此等国宝,运送必是重重看守,若当初卓大侠、黄大侠等人尚在,或可一试,惜乎……”
贡纸林将话打住,“说起游手闲人,四先生那里已经联络上二先生,之前跑掉的团头高令项等人也有消息,总归不是无路可走,我等还是说正事要紧。”
郝员外便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匣子来,放到桌子中间。




(三)


打开来看,正是郝员外做的纸钞银钱,在座各位拿起来又捏又瞧,具都传过一遍。因为只仿壹元与半元两种,所以一圈下来时间花费并不多久。
还是贡纸林先说“冒犯了,我实话说,你这纸张一摸,远不如髡贼的纸钞挺括,甩动时软绵无力,行家一伸手就露馅,而且也不光滑白皙,恐怕沾水就糟”
乱笔刘那边也说“纸张总要摸到才分真假。这图画远看也就三分相似,细看太过粗疏。我等之前拿到髡贼纸钞已略查看一番,出京前还曾与西洋和尚交流,到了广州也曾请教假髡买卖人,首先你这颜色变化太过生硬,另外这髡贼纸钞上有多处暗记,你这里糊成一片,实难辨认,估计还要石版王看过再说。”说话间掏出几张真钞并一个紫珍斋出品的放大镜,细细寻了指出来“你看此处船下浪花,掩住半个鱼头;还有这处船舷缝里,藏着一串1628大食数字;这壹元的正面长城图案中有‘中央马’三字暗记等等,郝员外并非常年与此交道,也未用过晋商飞票,故此不曾留意。”
石版王接话“无论用木版还是用石版,恐怕都做不出髡贼此等纸钞,石翁也曾询问晋商票号几位掌柜和徐阁老门人,急切间竟也寻到一个法子,这还要从当年一桩大案说起。”
“当年大明宝钞发行不久,钞面成百上千贯钱,价值不菲,所费不过桑麻纸及印泥之类。句容县民杨馒头,与郝员外一般是半路出家,组织乡里银匠师傅负责雕刻锡板,文理细密,由印纸马冥币之专业户负责印刷,生产出来的纸币几可乱真!此案牵连丧命者上万‘自京至于句容,其途九十余里,所枭之尸相望’,因此被记录于书。这仿冒宋钞,临摹图画人力尚可为之,而第一难就在制版,我这雕摩的手艺配着放大镜还勉强,可这版必然要用银锡铜铅之物铸成方可,这却是要着落在纹银李身上。”
纹银李毫无难色“之前你已说过,来此途中,我也与四先生谈过,一应物品具已采办,不日便将送到,两个徒弟一同前来协助此事,活虫赵亦可助你。”
活虫赵略尴尬说“出京前我只知要处理银钱,没成想还要弄这雕版的活计,非是我不尽心力,我手艺多在银器上面,这铅锡之物,往常多为杯盘盏碗粗使家用,委实不熟。”
石版王说“无妨,杨馒头案中也是银匠负责雕版,我也不熟,咱们哥俩儿并肩子上吧,弄这个总比弄银钱容易。”
纹银李插话说,这银钱总归不能使用白银来做,否则怎么都是亏的,各家除了想办法精细模具,只能在材料上想辙,无非是灌铅白银或者白铜、药银以次充好,以往查抄伪造银锭、银钱,多是如此。
活虫赵却又说,澳宋这银元看起来与朱提银颇像,郝员外用纯银铸造反落下乘;这银币看起来花色除了精细,却也另有关窍在其中。看郝员外这仿品,若只是翻砂浇铸,这半元上的船身楼宇,这一元上的西洋文字,绝难如真品纤毫毕现,更不要说这下面一圈不知所谓的舆图,浇出来勾粘连附,简直不堪入目。若是铸完之后用人手刻补,又实在太过费工,失其本意。
纹银李不以为然,那就做旧当是磨花好了,反正用出去别人只当髡贼偷工减料、弄些蟹壳沙钱,一时未必怀疑就是假钱。活虫赵、乱笔刘都摇头说,你那是一锤子买卖的做法,若要做的长久,必将败露,总要另设他法为好。
纹银李、石版王思量一番,道或许试用铁范铸造一下,宝源局曾经用铁范铸造金花银钱,当做宫中赏赐功臣命妇的压胜钱,他们也略知一二。另外还要托徐阁老的门人去问问西洋和尚,他们的弗朗机银元铸造有何关窍。
泰斗孟又说“方才乱笔刘提到仿钞颜色变化生硬,其实问题也不止于此,这宋钞墨色本身就非水墨,此其一,这墨色层次分明却又混为一体,看起来像有八九种颜色变化,此其二;另外这纸中五彩丝线,似乎并非染成……”
贡纸林说“我家曾经将宋钞化为纸浆,此乃彩色棉线,似乎色乃生长而成,洗而不退,不知从何处得来。我家尝试将彩色鸟羽打碎混入纸浆,貌似容易脱落”
郝员外对此倒不在乎“只要不是拿出卖时脱落,便就无妨,我等又不是制作真钞,多想无益。”
贡纸林本在琢磨技艺,这时也明白钻了牛角尖了,笑笑便罢。
墨斗孟说,横竖东家已在试做比对,终能凑出所用的墨色来,估计短则四五日、长则半月,便能将所需墨锭颜料送到清远。我目前无事,便跟着郝员外张罗一番,先将庄中所需匠人和一应食宿之物备齐。
又谈一会儿,商定下次到清远的山庄工坊如何接洽、工匠如何迁移,便自散了。




(四)暂缺






(五)工坊对话


贡纸林双眼通红“我不服……我不服!我十岁入坊,十五岁能熟宣,二十岁当坊主,古今纸张,无不烂熟,木竹丝石,皆能精炼,水印轧huā,亦能为之,为何这髡zéi纸张材质我就是参不透,我不服、我不服啊!!!!!!!”只听“咚”的一声,贡纸林挣了一下,便向前栽倒。后面却是被活虫赵拿个木锤敲晕了“他这是魔怔了,睡上几天便好”。
边上自有伙计搀着贡纸林到里间躺着,几个大咖皱着眉头又商议一会儿,各自去忙。
原来这山庄cū圌cū收拾停当,郝员外带着工匠过来,家也不回几次,曰夜跟一帮京里jiāng浙来的大咖们搞技术攻关,一边将“义和纸坊”的牌子挂出,这扶明miè髡的大业就正式开张了。
然而说是攻关,几位大咖下场,速度也没快多少。
先说说山庄里各项分工,纸钞这边是全员上阵,幽游斋负责分sè钩图,乱笔liú勘误,纹银李负责锡版的金属配比和浇铸,活虫赵负责锡版雕琢,石版王负责勘误并搭设印机,贡纸林负责纸张拣选和搭设纸作坊,墨斗孟负责油墨改进和印成品的质检。搭设纸作坊当然是为了进一步改良纸张,另一方面是因为乡间的cǎo纸、包装用的马粪纸等低档纸仍有部分缺口,澳宋没有覆盖,mài纸可以回笼部分资金,再说了,一个纸坊立在那里,不做生意岂不是太可疑了。
银钱这边因为还要囤积白铜、铅锡之物,先由活虫赵抽时间雕琢铁模的蜡模,然后用失蜡fǎ跟纹银李用沙模翻铸铁模(铁范),再修饰铁模,幽游斋负责勘误,之后用铁模浇铸伪制银币。

这一套归置完毕已经泼水般花费,看的郝员外咋舌,不知道哪个人物在背后使力,比他 下了本钱十倍不止。
可是攻关这种事情,向来是一层窗户纸,不捅是不可能破,几人这几天冥思苦想,又向家中去信,还是进展缓慢,尤其是纸张,做薄了太软,做硬了没弹性,眼看着银钱那边后来居上,无论是灌铅的还是药银的做了一大堆,这边印宋钞的锡合金版也雕完了, 贡纸林在一伙人中压力最大,这就绷木住了。
过了四五天,石翁不知道怎么的,抓到了几个杭州米骚动后从凤凰山庄辞职落跑的印工,送到纸坊来。他们对髡贼所用印泥、油墨略知一二,这才解决了几个“工装卡具”和油墨的难题,但是篦麻油和澳油、牛油之类如何配比,澳宋活字用何金属铸成,他们也说不清楚,现在手头材料、印具,只能说勉强可用。
“可惜无法从澳宋纸厂捜集工匠,否则做纸没有如此繁难”石版王说“听几个印工讲,大约是掺了什么从海贝中熬煮的胶质,这才真是狗看星星,说不凊楚了。”
幽游斋一撇嘴,“什么印工,只是脚力。什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知髡贼如何调 教的。三年学徒也该教点真本事才对。”
贡纸林酲来,十分丧气“只得先收购些髡贼出的白纸,甚至不少澳宋的分票、半分票,重回去与家中材料绞打,进一步试制钞纸方可。”
“我想了个法子。做纸固然不易,可是咱们做画儿的,都知道做旧不如用旧,髡贼的德 隆流通券,不是现成的材料? ”乱笔刘说“可以在髡贼流通券上行挖补涂改之术。其实京中抄查不法商户及贪渎官员,大量收缴了 一批德隆粮行流通券,目前流通券因为不只两广使用,尚未全面废止,也可陆续换到。我们这另一半的纸钞,便着落在这 流通券上!”

贡纸林大喜“正是如此,只要把德隆粮行那些字磨掉,改成什么大宋中圌央储备银圌行,再把其余几个小地方nòng圌nòng,缺的颜sè套版印他一下,这便是一张如假包换的大宋纸钞。这券纸面硬圌挺,耐磨的很!”
曰子一天天过去,银钱一点点huā完,不管满意不满意,终究是nòng了一堆纸钞和银钱出来。
银钱这玩意白灿灿的,然而细看起来,白而无光,显得有些生脆。“这灌铅的做的分外厚实一点,显得分量很足,让人一看就喜。”纹银李干巴巴的说着。几个人看着他,也不说话。他咂了下嘴,又补了一句“起码这纹路是八圌九不离十了,就是本钱不便宜,一枚总要贰拾分宋币上下。幸好后来只做壹元的,否则便要亏sǐ。”
不算涂改的liú通券,仿制纸钞也总算有些起sè。元书纸和添加鸟羽绒máo的棉宣粘合之后,手圌感差相仿佛,现在的伪宋钞,纸质较薄软、图案清晰度较差,但在弱光下很易疏忽上当。
然而伪钞不同于真钞,不是说做出壹元就能当壹元来mài,甚至当半元mài都有困难,大批出货往往shòu价极低,全靠走量才能维持利润,老马同志说过“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圌踏一切人间fǎ圌律”,壹元伪钞能mài出八分钱已是困难,更不要说半元那些,目前光是纸张油墨人工加起来都在八分上下,这还没算地皮和各方打点的投入,各位大咖看着这种结果,面上都很尴尬。虽说跟旧时空18万本钱造了16万硬币的猛人们不能相比,但是这差事看着也不知道算是办成了还是没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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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令达却不以为意,把钱收回箱里,口圌中道:“你们是行家,一眼就看出这么多的破绽,亏我还找了许多人看,他们都说可以假乱真。不过没有关系,反正我也不打算向你们这种行家mǎi货物,这世间大部分人,根本就分不清圌真钱假圌钱。——说来好笑,你们可知道么?拿着这钱,对,就是髡zéi已经废止不用的liú通券,到城里去mǎi货物,竟然也能mǎi来!”
“这世上精明人什么年代都缺,却从来不缺洒圌子!”高令达只是笑,“若是这世是都是你想的这样,大咖们,我们如何圌在一帮书生、举人里混得风生水起?我跟你说,莫要说这钱印的不差于liú通券,就是再差上许多,一样还是huā得出去!你信也不信?”
高令达见幽游斋还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仰天大笑:“所以,哥圌哥这种人成不得大事!你觉得我这样做是hú闹,我却深知此事必然成功!乡里人认得几个大字?而且为了大疫之后振兴市面,xī引周围客家、野人过来,澳宋在商业mǎimài上向来宽松。我让派去的人使用我们的钱,看起来洒,但那些本就有没有见识的山里人认不出宋钱和我们的钱的区别,怎么深究?深究起来,只会得zuì没有见识的山民野人,把山民野人得zuì了guān圌员如何圌在地方落脚?所以最终,他们也不过是把查到的伪钞收起来,好好劝服山民野人。而那些没有查出来的,真就mǎi了货物回来,不但有粮食糖盐,还换到紫珍斋里的稀罕物事呢!你服也不服?所以你看这钱印得再差,只要澳宋不是抓圌住了就把来砍头,依然能够找到洒圌子用出去,换来我们要的东西。不好用有什么关系?多印一些就是了!多印钱,多派人去,我依然能够从澳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还说“若这mǎimài生发了,锡版铁范我都能给你们mài出几套去。”
贡纸林只好说“广州东侧南侧相对稳固,用仿制宋钞为宜,北侧西侧尚属羁縻,乡里人见识短少,用挖补之liú通券为宜”。
几人计议停当,高令达便拉着几个箱子坐船走了。
--高令达的三段用了《一世富贵》里面西夏假圌币的一段内容,希望安化jun不介意吧。





(六)“流溪河客运”


这日朝食已过,袁舒知跑到流花码头上,一路问过来,起威的客船已经载满走了,只能搭个私家的客船,又跟船家讲了价钱,这才上船坐定,袁舒知见边上几个小船过来兜售炒米糖花生、橘子蜜饯,看看自己坐的不过是普通客船,并无什么喜好此物的大户人家,所以感觉有些诧异,然而乡民之中,居然真有掏出分票元票的买了起来,更是让他吃惊。
不过仔细想想,大宋入城已经半年了,四方平靖,民生稍安,又大力推行新币,原来百姓手中多是鸡蛋布头,自己用不上便要坏掉,现在钱荒一解,都换成票子,若不弄些享受,怎么能算是“目光短浅”的斗升小民呢?更何况近期正在征收“合理负担”,因此乡民手中物资余财都聚拢起来,很有些多收了三五斗的样子,所以活络不少。也因为要下乡去帮忙征负,此番学校全体动员,也让自己学了些财税的学问,
他自己带了干粮,并不想就这么花钱,所以瞧了一会儿热闹,就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杂志看了起来,说起这杂志,大宋高层消息灵通人士可能知道,名叫《幻洲》,刚创刊不久,专向学校、书院、机关归化民和云笈派的宫观征稿,有时也向文化名人约稿,所以很合老袁口味。
本期上面登了袁舒知一篇关于《红楼梦》中几个地名变化的考据文章,最重要的还有复社张岱的临高游记,不仅自己文章变了铅字印刷精美,而且能跟这等才子并列一刊,袁舒知对自己的文章是越看越得意,简直有些陶醉了,连船行到哪里都不知道。不过他此行要去从化温泉镇一带,算是此行终点,倒也无碍。他心里还在想着“不枉我荒废了复习的时间写成此稿,跟张宗子同刊登文,这辈子都值了。”当然他也确实值了,由此以后,老袁在红学界崭露头角,终成大家。
此次下乡征负因为还涉及到田野调查,人力耗用巨大,所有归化民老师和在校学员都被广州市府征用了,好在可以算是实习,不用耽搁在校时间,要知道晚出去一天,在校可是没有工资拿的。因为没有好好复习,老袁只能在学校里参加了补考,这才落在后面没有跟着大队人马下乡,他同队的曾卷、吴子玉等人,已经走了四五天,只能自己单独出发去追赶他们。
正看着一篇白马队战士在北方的来信,有点发困的时候,船又停了。这私家客船不同于起威,为了多拉客人,往往招手就停,专有个望风的水妹,在船头招呼“上船了上船了,船上有座了啊”。所以本来出发时就已经坐的差不多的座位,已经挤得有些紧,当中间还有两个坐着马扎子的。这次不知道又停在什么小渡口上了,听旁边乡语,好像是到了什么黄溪之类的小地方。
此次上来人中,一个敦实矮胖的男子在船中站稳,突然吆喝起来“到塘下多少钱?!”这嗓门颇大,将昏昏欲睡的老袁震得一个机灵。看这三四十岁汉子,穿的花花绿绿,脸上抹着脂粉,宛如一个扯大的顽童,脖子上还挂一个大个儿的银锁,很是滑稽。
左右几个打盹的客人面露不虞,还有前后几个不认识的乡民干脆呵斥起来“这是哪里来的野小子,瞎咋呼什么!”“我笼子里的鸡不下蛋了你赔得起吗?”一个药农样的男子在边上解释说“这好像是黄石那地主家的傻儿子!”
然而老袁也不知道黄溪是不是有个地主叫黄石,更不可能知道他的傻儿子是不是这一个。
这时候,收钱的水妹说了价钱,大概可能是十五分(文),老袁也没听清楚。接下来的一幕简直让老袁眼花缭乱。
傻子先是掏出几张半分、一分的钱买票,水妹当然说不够啦,傻子就接着向外掏钱,这回拿出来的是一张有点眼熟的纸钞,老袁没看太清楚,看起来好像是10元还是什么,这却又是少见了。然后傻子扬着这张钱说付钱,船前部靠近水妹的一个商贩模样男子,之前正冲着傻子喝骂,现在一把抓过这张钱说“兄弟,我帮你付船钱,这张钱给我得了。”
船中部靠近傻子的药农男子说“那位大哥,你拿的那是什么钱,拿出来让大伙儿看看”,商贩男子只把钱往怀里揣,却不理他。
船后部坐着马扎的一个穿着打扮像假髡的男子,突然发声说“换钱的兄弟,那钱是大宋衙门新发的10元,一张能换十个大银元,你不能坑了这个小兄弟”,一边把一个牙牌掏了出来,递给了药农男子。
药农男子接过牙牌,草草看一眼,惊讶大声道“你是大宋枢密院职方司的?”一边把牙牌向前递给商贩男子。
前部的商贩男子接过牙牌看了看,一边吵吵“谁知你这什么衙门,你这么说,这钱真的值10个大银元?”,一边又把牙牌递还药农男子,药农男子立刻把牙牌还给假髡男子,整个过程很快,老袁在中间都没反应过来。
商贩男子这个时候开始一副占了便宜的样子,掏出五个银元,递给傻子,一边说“我就这些钱了,都给你吧,你这张钱也不知道真假,一张换五个,兄弟你赚大了。”作为“地主家的傻儿子”,当然是傻到给啥要啥,也不说不行。
假髡男子这时好像看不下去了,接着说“换钱的兄弟,把那钱拿来我看一下”,商贩男子说“小心点儿,别给我弄坏了”,然后由药农男子从中把钱递过去,假髡男子掏出一个放大镜,照着钱币水印部分,透光一个模糊仙鹤,一边嚷着“看见没有,这就是防伪标志”,在船的中后部展示了半圈之后,商贩男子把放大镜和钞票要过去,又在船前面展示了半圈。
假髡男子继续劝傻子“你这钱不能这么花,你该去钱庄换成零钱,能换10个壹元大银圆呢。小兄弟,你这钱不是偷的吧?”傻子说“不是偷的,这是我哥给我喝酒的”,还做了一个傻乎乎的喝酒动作。
假髡男子继续“那你哥是干啥的?”傻子回答“我哥是跟首长下乡收钱的。”接着做打算盘的动作。
假髡男子、药农男子恍然大悟“原来你哥是元老的账房,怪不得能搞到大钱”然后接着问“那你说你不是偷的,这钱你还有么?”
傻子又掏出一沓钞票,模样都差不多“我哥给了我好多呢。”
药农男子说“我也要,我也拿五个银的跟你换一张”,然后一脸痛惜的说“哎呀我平时都带十几块在身上,今天正好刚买了种子、锄头”这句词,冲着船上四邻重复了四五遍。
商贩男子和药农男子开始鼓动四周的人“骗”傻子用5块壹元换一张钞票。要是有人拿的钱少过四个银元,两个男子就要说他们太坑傻子,拦着傻子不接。
这个时候假髡男子一副不肯同流合污的样子,一边摇头继续劝傻子“你这张10元钱拿到城里就能换10个大银圆啊!”
边上几个土财主不明真相,大概以为天上掉馅饼,渐渐有人开始换,有的两张,有的三张,一圈下来换了小一百银元。连一个道士也换了一张。
三个男子和傻子看着周围没人继续换购,没到凤凰村就吵吵着下船,然后四五人分两拨前后下去了。
别人瞧着新鲜,袁舒知是在关帝庙见惯了碰瓷的,知道这托儿分明托暗托儿,也不知道几人和船家、水妹什么关系,此时不宜声张,只是仔细观察,记住首犯等人特征,以便报官。
那几张纸钞,几个土财主们换到了就捂到怀里,四处警惕看着,害怕露白被抢。之前假髡男子在身边展示的时候,老袁看那模样,像是已经不大用了的10斤德隆粮食流通券,然而又有些不同,谅周围一圈乡巴佬没有见过,更不认识上面的字。
“待见了曾卷他们,再做打算”老袁皱着眉头,坐着不语。




(七)“财帛动人心”


从化镇子,河道拐了不小一个弯,还有一条支流汇进河里,水流平缓,河面宽阔,在这河湾边上有个还算不小的木头码头,不少客船在这里停歇一气、上下客人。群山之中,这里算是挺大的河谷平地,所以人烟聚集不少,形成一个颇有规模的草市,酒楼都有两个、茶棚好几处。曾卷他们已经从这个镇子收完合理负担、过去两日,所以不在此处。然而热闹并未散尽,方圆几里交完了合理负担的乡民难得凑到一处,正在互相做些买卖,熙熙攘攘。
此刻离他们客船不远,有条小货船边十分热闹,老袁因为刚才骗局的事,在船中坐的憋气,正下在码头船边疏松筋骨,不由得移步过去。
然而里三层外三层的,大多是在看热闹的,原来是一个北方的商人,从广东紫记进了一批“国士无双”,想要到北方贩卖,不合行到此处发瘟疫死了,掌柜的得了遗命,要把这些酒赶紧就地发卖,轻装简行,带了老爷骨灰回去送葬。(因为是出了广州城死掉的,所以没有统一葬在公墓。)
这事本也没什么,但有几点犯难,这掌柜的说北方不认澳宋的纸钞,所以本来三元一瓶的酒,如果收了一堆纸钞,还要折回城里去兑换成银子,因此如果拿着银元来买,统统折价壹元,另一桩是为了赶紧卖完走人,这酒不零卖,最少一箱六瓶。船头摆着几个打开的箱子和瓶子,还有几个葫芦瓢,显然是有人试喝过了。
这时急匆匆过来几个人,拨开外面人进去,嚷嚷“我先看看,留给我两箱”。老袁被这帮人推挤,居然带到里层去了,边上几人交谈,听着好像这是草市酒楼的某掌柜。这酒楼掌柜叫打开一箱,开了一瓶,用瓢盛了尝过,点点头,白花花的银元递过去,换了两箱酒让伙计担了,慢慢走回楼去。袁舒知在边上跟一帮臭汉挤在一处,也闻不出这酒味到底如何。
边上几人按捺不住,两个土财主样的家伙便掏钱各自买了一箱,眼看着船上总共只剩下了三四箱,一些乡邻旧识的酒鬼就开始商量着凑钱买它一箱,这放在旧时空,也勉强算是“拼团”了。
与老袁同船来的一个客商,看着也颇心动,嘀咕着要回去孝敬岳父,想要弄上几瓶,看见老袁,便问要不要组团弄上一箱,这天大的便宜放在眼前,老袁攥着杂志投稿赚来的几元稿费,面目狰狞,显然内心十分纠结。其实他本人虽然好喝两口,平日里对国士无双这等高档货也多是想想而已,同队中几个好酒的小聚,十次中喝不上一次国士无双,今日里迷迷瞪瞪,被这边上说要团购的兄弟撺掇几下,犹犹豫豫的三元银币递了出去,换了草绳扎着三瓶国士无双放在脚边。事后咂摸起来,直如中邪。
后来茶棚老板也来掺和,不多久这一货船上七八箱酒售空,北方掌柜急忙叫船家开船,一路向北,船如鱼在水面跳跃一般去了。
重回船上,一路无话,傍晚便到了温泉镇。几个队友几天不见,分外亲热,说起左近有一家荔枝木烤蜜汁肥肠,做的香甜酥烂、别有风味,正好给老袁接风。
曾卷等人忙了一天,也是又渴又饿,到农家乐一般的院子坐好,叫老板上些米线汤面、蜜肠烤好切了,老袁献宝一般拿出一瓶国士无双,打开了各人倒上,举杯一喝全都吐了出来,这分明就是土烧村醪,泛着一股酸味也就罢了,主要是大家心理落差太大,一时没能忍住。
老袁急忙打开另外两瓶,一样的都是假酒,想着自己三元稿费,简直心如刀割。曾卷拿着酒瓶翻看说“这瓶子没问题,看来是旧瓶灌装的。”
见老袁十分颓丧,忙安慰他“老袁莫急,这骗子向来没有只干一回的,他骗到我们大宋公门来还能有好?待我等吃完了饭,跟队长报案,等上头撒下天网来,他们跑不了!”
他们却不知道,这片刚刚平静下来的土地,北至韶关,南至佛山,西到肇庆,到处因为一帮牛鬼蛇神,再次喧闹起来。此时一个输光的赌徒,被堵在番禹乡下一间赌坊里面,正对着一箱子假钞,汗如雨下;而在增城一家粮店仓库里,老板看着一堆成色各异的银元和一套铁范眉开眼笑;肇庆税务局里面几个归化民,满头大汗的比对着几张钞票和银元;白水寨的高家兄弟,正搂着一大箱子和几个粉头喝的昏天黑地;光怪陆离,不及细表。
而同时,乱笔刘留下侄子幽游斋,已经和贡纸林、活虫赵离开清远先行一步,到安徽宣城那边去立第二个作坊去了。




(八)收网


“果然还是要速推大明,大明一倒,这些攀附的跳梁小丑,就像离了水的鱼,跳不了几下了!”
“根本不可能,我们没有足够的行政力量接管全国,只会让大明变成一个大炮仗,炸成七八块,到时候不是一个大明来搞我们,是大顺、大西、南明、后金一起来搞我们!”
“那就先军主义!”
“应该大陆均势!”
“你们这些投降主义分子!”
“你们这些极左分子!”
大世界会议厅里面,几个看守政府的元老们吵吵闹闹,让人头都大了。本想开一个亻为钞案的专案组会议,谁知又牵扯到大陆攻略总路线上。林深河比较无聊,神游天外,想着回头让平元老再上一个《平明奏折》,好好喷喷这些跑火车的家伙;横竖这个世界都是元老院的,遇到一个有难度的问题,一天想不出办法,那就想两天好了。
“凡是冥顽不灵的,都送苻有地处砸石头去!”开了半天的会总算有个决议了。
苻有地现在水涨船高,也到澳宋的新临安——广州来了,继续为元老院的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现在是广州第一教管中心的苻主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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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重阳节时,大宋新版天圣铜人,送到了广州城里,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真是万人空巷,尤其是安置其中一具铜人的五仙观里游人如织,有上香祈福的,也有逛完了要求道士去做法事的,连带着周边卖纸人纸马、鲜果礼品的生意都兴旺起来,前后折腾了好几日,倒真的是提振了几分市面景气。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亻为钞亻为币闹出来的乱子,让巡检司里又抓了一批不长眼的。但是这些小鱼小虾,实在是掏不出什么干货,他们的上线往往都是打几枪换一个地方,反侦查意识很强,显然是摸着了一点儿澳宋衙门的门道。派线人埋伏了几次,好不容易抓到两个上线,结果也还是底层人物,不知道算是第三传还是第四传了,只道跟他们交货的人也是广州人,有几个还是城中之前的大骨!
闻到这些大骨的味道,巡检司总算打起点精神,当初高团头兄弟跑了,他们面上可都无光。然而这些人在上次行动中受了教训,不与官方力量正面对抗,滑不留手。几个高级巡检只能祭出金钱大法,高额悬赏、发动群众,让“人民雪亮的眼睛”找到这些藏在角落里的家伙。广州府也派出各地的公务员、学生、国民军,在四邻乡间加强反假宣传,贴出海报,上面仔细圈出假币和真钞的区别,并且把悬赏的事情竭力宣传到各镇各村。各种杂志、报纸、传单打假宣传铺天盖地。与旧时空比,就差各村拉个大喇叭天天喊了。
正无可奈何间,却来了几个想不到的人。一个是本地的首饰匠人,一个居然是杭州凤凰山庄辞过职的印工。
这两人当然是从义和纸坊跑出来的。首饰匠其实就是给郝员外打工的假古董银匠,起先制假贩假的生意还颇有进项,但随着悬赏的高压政策施行以来,最近这个月,下线抓的抓躲得躲,义和纸坊入不敷出,一直拖着工钱没给,家里已经没米下锅,而且首饰匠跑回来之后,看了大宋的天圣铜人,大概也是被其“虎躯一震”,又想起澳宋在大疫期间,对他们这些城中百姓的种种好处来了。杭州来的印工就更加奇葩,他被石翁派的锦衣卫抓到清远来的,本就不怎么乐意,别说辞职后生活远比不上凤凰山庄,在义和纸坊的日子更是等而下之,被一帮人视作潜在的髡贼,技术被榨干之后更是变成苦力一样,索性横下心来,想要重归元老院的怀抱了,所以趁着天圣铜人在广州附近引起的轰动,几个大咖对大宋“天命所归”的惶恐无措之时,鼓动首饰匠带着他一起跑了出来,跑的不止他们二人,但成功的只有他俩。
那个来追捕他们二人的青城派王速,闹市里持械袭警,也被逮捕了,但因为重伤昏迷,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面。
“不知道我们这算不算戴罪立功,能不能领那个……赏钱?”两个人扭扭捏捏,还是露了本相。
有了这两个人的线索,专案组立刻通报国民军和治安军,派出突击队向清远进发。同时让几个熟知以前高团头手下大骨的老衙役,带上人手,沿着北江、流溪河、东江一带排查梳理,搜索高家兄弟踪迹。
可惜这新时空中,没有卫星电话也没有高速公路,奔袭而至的突击队只找到了一片白地。另一边的搜索队倒是陆续抓住了高家一票人马,在白水寨还差点搞出一个“凤凰山剿匪记”,押后再表。
--这里多说一句,当年杨馒头案中,所仿大明宝钞,至少也是十贯起步,更多仿的是百贯和千贯。一贯足钱是一千文,对应的是宋币10元,但是目前元老院发行的纸钞最大额度跟银元等值,都是壹元,如果交易金额很大的时候,多是走钱庄银行划账。这使得义和纸坊一干人等仿冒的成本相比币值就很不合算了,尽管使用了旧的德隆粮票改出10元,也只是杯水车薪。200年后的义和大咖们,完全不同于杨馒头的一本万利,盈亏仅维持在一个红线上,所以一旦管理收紧,很快就入不敷出了。




(九)明夷逮捕录
高家兄弟被捕还是有很多偶然因素的,但细说起来,也不过是“作死就一定会死”的又一明证而已。
消息还没传到,高家兄弟已经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在山寨待着无非是等大军围攻,哪能落什么好?再加上他们两人早有案底,不同于郝员外等人可以临机应变。两兄弟一合计,决定分头跑路,高令项带着几个心腹大骨翻山走小路,高令达自己偷偷变装走大道水路,剩下寨子里的闲杂人等管他们去死。
山高林密,高令项眼睛睁开,只见几个兄弟围着自己,面色可说十分绅士。高令项也不做什么多余的事,缓缓吸一口气说“我平日里有口干的,也没让兄弟们喝稀,咱们好合好散如何?若是不愿跟我去徽省报效朝廷的,我袋里还有几两银子,你们拿去分了。”
一个大骨舔舔嘴唇“团头,在这里咱们是混江龙,离了广裏,不过是出水的虾米,朝廷要咱们又有何用?”
另一个也说“你袋里那几个,估计还比不上你兄弟那里一成!如今还能换钱的,也只有团头你了。”
高令项这几日在山中奔走,早已累得够呛。他是乞丐团头,却不是乞丐,真说起来,英国工党的党魁也不是开机床的工人。古今道理都是一样的,估计这几个大骨也熬不住了。
当先的大骨一挥手“团头,多说无益,此去徽省千里迢迢,有命花也要有命去。拿你做个投名状,澳宋终归也是讲理的。”后面几人扑上去,一个布条将高令项捆了结实,去寻澳宋治安军出首不提。
另一边说高令达,此人脑洞十分清奇,为了不露自己行迹,竟变装成个妇人,大半程的路或蒙或混,居然让他跑到了韶关附近。但是随着从绿区一路跑到橙区,地方的土匪路霸逐渐多了起来。高令达的路条并不严谨,虽然走的是大路,可也要尽量避开国民军和治安军,一个妇人单身行路,还整了一个挺大的包裹,终于让一帮游手闲人当肥羊给堵上了。财物固然被抢个精光,最关键的是伪造的几份户籍、路条也全被抢走了,再想走大路前行自然困难,连生计都成了问题。这一天在民家偷盗食物的时候,被人抓了送到治安军那里,没户籍就被查到欲生欲死,最后交待了自己身份。
审问大抵是无趣的,高家兄弟自知必无幸理,唯求速死,对于知道的苟二、郝员外信息回答还算配合,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他们说苟二现在做了道士!
“这个……是不是让云笈派的人查一下?”沈睿明有些拿不准。
慕敏显得十分疲惫“现在道教是元老院一力扶持的准国教,阿猫阿狗的人都往里挤,确实应该让老崔他们好好把把关了。但你也知道,他们培养的那点道生,做行政维持工作都勉强,这种刑侦内卫的事情,还是报安全局的人,让他们头痛去吧。再说,高家兄弟都得了消息,没道理苟二还在这等死,这会儿恐怕早就出了广东了。”
总结会前的小会上,刘翔问,这次城里面肯定又是哪里出了漏子,我服气这些归化民了。还有,你看这次有没有牵涉梁家?
慕敏说,梁家这一阵子都在将田宅逐渐脱手,将钱做本贩运白糖珍玩去北边,生意兴旺着呢,这是老地主转向工商业发展的典型,宣传口上正要推广。他本人深居简出,暂时没什么把柄。
刘翔很是不满,这被抓住的不过是些白手套,用过丢了还能再找,窝点虽然捣毁,人跑了还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来。琢磨了一阵,刘翔说“暂且只能在主要通衢口岸加强检查,杜绝夹带,不过这都是临时的法子,我们又没有X光机。实在不行,还要特侦队走一趟!”
--
几日前有工匠跑掉后,郝员外坐在北去的船上,望着远处烧起熊熊大火的庄子,面上无悲无喜,眼中映着诡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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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什么?也跑了!”刘翔在衙门里掀了桌子暴跳如雷“小溪系列,当年就泄漏了方案;小涧系列,看着也要被你们搞黄;它们哪一个不是精心设计,哪一个不是巨资造就?花了这么多人力物力,走了这么多地方,苟二、四爷、郝员外这些大鱼一个没抓住,只拿住高令项几条死狗有什么用?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心腹大患不在外面,就在这广州城!在这衙门大厅里!!你们一个个的,哪天人家摸到床前、取了我人头怕也瞧不见。我这三天没合眼了,闭上眼就见四个字——大宋药丸!我看不来个三五反是不行了!!……”
不久,刘翔再次向元老院提起议案,本着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的精神,目前还是应当宁可牺牲一些公务员力量,也要开始深入地方和周边,开始“三五年整肃”,要在思想高度上宣传大宋元老院对东亚统治的正统性,广泛吸收绿区、乃至橙区内外一切心向元老院的受压迫群众,特别是知识分子,孤立、辨别对大明心存幻想的异志分子特别是大地主、大明官僚眷属,把两广打造成大宋的钢铁苍穹!







(十)羊城暗哨


“鸡毛换糖水的来了!”
几个小屁孩从院子里闹哄哄的挤出去,手里抓着不知道是什么垃圾堆和鸡窝猪圈中摸扒出来的鸡毛鸭羽,纷纷凑到小贩身前,使劲往他脸上、鼻子底下戳过去,怕他看不见似的。
四先生从脸上也挤出个笑容“慢慢来,今天有没有红毛绿羽啊?”
挑好的收了,又从葫芦里给几个小子倒上半瓢糖水,才冲一个略胖些的熊孩子问“大囡,你爹最近没从后厨给你淘换些好的?”
那孩子眨了眨眼,“近来首长们带动全城吃烤鸭,净是些白的褐的;你要的那些要等野(的)鸡才有;你收去做掸子,为什么还要指定颜色?”
四先生有些失望“首长们说是天气冷了,要做什么羽织鹤氅,颜色鲜亮价钱好。”
--
纹银李和贡纸林翻着布兜“才这么点儿?本来一根能用的就只有中间一段,四先生,你这可不成。”
“四尾,叫我四尾就成。”四先生跟纹银李陪着笑“瞧您说的,我这大半程的,背着一堆鸟毛从城里跑到镇子上,拿多了也让人起疑不是?再者说了,我这小买卖,也弄不来翠鸟、锦鸡,你们凑合着能用的都用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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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二扮的假道士下了船来,上到白水寨广源厅里坐着,拿着那张10元流通券正在端详,高令达抱拳进来,笑道“这不是小弟刚发卖的宋钞,二爷从何处得来?”
苟二“你们河上一伙人处买的。”
高令达“二爷觉得如何?”
苟二“演技浮夸,跟拉澳片似得。这钱倒是手感不错,看着也漂亮。”
高令达甚喜“如此则大事可成。他们换你多少?”
苟二“五个大银元,我给的也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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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义和二坊,贡纸林看着脚下一堆灰扑扑颜色各异的棉花,犹豫不决的问四先生“这便是石翁送来的彩棉?”
四先生“正是。石翁遍搜古籍,于北宋异人徐平所著《钱法类书》中查到,钞纸中的彩线,便是来自彩棉天然纤维。又花老大力气,才采集到这高昌异种。”
贡纸林“可这品相也差的太多,书中可曾提及,如何让颜色鲜亮润泽?”
四先生“那异人徐平,著述好惊人之语,时人多视为荒诞无稽,书籍如今残缺不全,查不到了。”
--
大囡从他爹干活的嫣萝茶舍出来,蔫不拉几的往回走,可巧看到一个老久不见的熟人。
“换糖水的,你怎么不收鸡毛,卖起酸梅汤了?”
四尾抬头一看,原来是这熊孩子“大夏天的,被服厂不收羽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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