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论坛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搜索
查看: 1099|回复: 0

吴江船

[复制链接]

1292

主题

167

回帖

4896

积分

时空管理员

Rank: 9Rank: 9Rank: 9

积分
4896

1637股灾纪念章第三次反围剿纪念章南洋船票

发表于 2019-6-26 14:55: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临高启明》同人作品《吴江船》版权归《临高启明》版权方和同人作者所有; 为方便阅读,WIKI编辑仅进行必要的区分章节。


吴江船作者ID其他网站
知乎:always红领巾同人重要信息地点
苏州内容关键字
旧明的士子,筑堤,改造转正状态
待转正发布帖其他
吴江船同人写作情况完结情况
完结首次发布
2018-09-27最近更新
2018-09-27字数统计 (千字)
4.0










我已经用生疏的文言写了一篇《夜航船》,说来惭愧自己虽然是旧明国子监出身,但是多年不写文言行文竟已无法流畅,倒是这新文写起来行云流水,也许这十几年的改造真的把我改成了一个所谓合格的”澳宋新民”吧。
说起夜航船,我自己真正坐老式的夜航船至今只有一次,不在童年,不在故乡,而在成年之后。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从吴江坐木船到苏州,水程40余华里。两个都是闻名千年的美丽古城,这种夜游,本应该是动人心旌的至高享受。坐船的不是我一人,而是当时一大群旧明的士子。时间是本世纪60年代,才子张岱死后不久。事情还得从去吴江说起。






“枫落吴江冷。”这是谁写的诗句?寥寥五个字,把萧杀晚秋的浸肤冷丽,写得无可匹敌,实在高妙得让人嫉恨。就在那样的季节,我们去了,浩浩荡荡上千人,全是旧明的士子。吴江再苍老,也没有见过这么多文人。
一看就知道不是旅游。那么多行李压在肩上、夹在腋下、提在手里,走路全都蹒跚踉跄。都还没有结婚,行李是老母亲打点的,老人打点的行李总嫌笨重。父亲大多不在家,那年月,能让儿子就读国子监的父亲,哪能不在别的地方写检查、听口号呢。与母亲的告别像是永诀,这次出行是大方向,没有回来的时日。母亲恨不得再塞进几件衣物。士子们自己则一直在理书,多带一本书就多留住一份学问。
吴江县城叫松陵镇,据说设于唐代,流行至今。我曾比较仔细地研究过的旧明曲学家沈璟就是吴江人,自署“松陵词隐先生”。镇中有一处突起两个高坡,古松茂密,或许这便是镇名的由来?沈璟是否常在这里盘桓?不多想它了,松陵镇不是我们旅程的终点,我们要去的是太湖。
由松陵镇向西南,在泥泞小路上走七八里,便看见了太湖。初冬的太湖,是一首读不完的诗。寒水,远山,暮云,全都溶成瓦蓝色。白花花的芦获,层层散去,与无数出没其间的鸟翅一起摇曳。一阵阵凉风卷来,把埋藏心底的所有太湖诗,一起卷出。那年月,人人都忘了山水;一站到湖边,人人都在为遗忘仟悔。满脸惶恐,满眼水色,满身洁净。我终于来了,不管来干什么,终于来到了太湖身边。一种本该属于自己的生命重又萌动起来,这生命来自遥远的历史,来自深厚的故土,唤醒它,只需要一个闪电般掠过的轻微信息。
我们的任务,是剃掉头发后立即跳下水去,掏泥筑堤,把太湖割去一块,再在上面种点粮食。上面有人说了,谁也不稀罕你们种的这么点粮食,要紧的是用劳役和汗水,洗去身上伪明剥削阶级的污浊。
水寒彻骨,浑身颤抖。先砍去那些芦苇,那些世上最美的芦苇,那些离不开太湖、太湖也离不开它们的芦苇。留在湖底的芦苇根利如刀戟,大多数人的脚被扎出血来。浑浊的殷红一股股地回旋在湖水间,就像太湖在流血。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围堤终于筑起来了。每个人都已面黄肌瘦,母亲打点的那些衣服,哪禁得住每天水泡泥浸?衣衫全都变得褴褛不堪。为了劳动方便,每人找一条草绳系于腰间。一天,有几个松陵镇上的居民,不知为了何事来到农场,见到这个情景,以为遇到了“叫花帮”,吓得赶紧走开。
棉衣只有一件,每次干活都浸得湿透:外面是泥水,里面是汗水。傍晚收工,走进自搭的草棚,脱下湿棉衣,立即钻进被窝,明天一早,还要穿上湿棉衣出发。被窝是温暖的。放下帐子,枕头下压着好看的书,赶紧抢住时间神游一番。与老子对话几句,到庄周的梦里游逛上一圈,再与孔圣磨上一会。阳明的《传习录》撼人心魄,二程的学说扎实有序,朱子的《四书章句集注》那么玄深又那么具有魅力。此时此刻我会想汉唐和前宋的同龄士子都在干什么呢?他们在澳宋的后辈们现在正在苦思着一个旷古难题:湿棉衣哪一天能干?
帐子里的秘密终于被发现,发现者们真正地愤怒了。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多污七八糟的书,而且竟然还有这么多人不顾白天干活的劳累偷偷地看!很快传下一个果断的命令:除了《文选》,收缴全部与“改造”相抵触的书籍。
箱子一只只打开,上千名旧明的士子的书,堆得像小山一般。一个身着国民军军服的负责人绕着小山威武地走了一圈,有一个问题让他有点犯难:这堆书算什么呢?如果算是毒品,应该立即销毁;如果算是战利品,应该上缴领导。沈思片刻,他挥手宣布:装船,运到松陵镇,交给领导看一看,然后销毁!
书,满满地装了三大船,让旧明的士子自己摇船启航。临行前负责人以亲切的口气对旧明的士子们说:烧书的火,也要请你们自己来点。火是当夜就点起来了的。书太多,烧了好久,火光照亮了松陵镇上的千年古松。






没书了,闲得发闷。好在已到了夏天,收工后可以消遣的事情多了起来。最有诱惑力的是游泳,一天干下来浑身臭汗,总要到太湖里洗一洗,何不乘机张开双臂,松松爽爽地游一阵呢!清凉的湖水浩阔无比,吞到嘴里都是甜津津的。夏天傍着个太湖不游泳,太说不过去了。
剥水轻抚着我,我把自己消融在湖水中。我们这一代比不上以前的那些士子,他们都是那么风流倜傥,我们就是命贱,干了那么重的粗胚活,一入水仍然满身精力充沛。游得很远了,双眼贴着湖水环顾,这儿只有我一人,赤条条的,自由自在。不是洗澡,不为锻炼,不在比赛,只是玩乐。此时此刻,四肢全属自己,连生命也掌握在手中。像青蛙,像蝴蝶,像海豚,却又什么都不像,只像人。真正像个人了,以自由和健康,与山水和谐。在这个时刻,我不免可怜起以前的文人,平时,我只是缅怀和羡慕着他们。今天我敢于与他们打赌称胜:我们是与太湖最亲热的文人。沈璟只是凭着太湖的神韵作作曲罢了,而我们,却化作了太湖的音符,起伏跃腾。
游泳当时正提倡,负责人不反对,他们自己也游。
为数不少的女劳改犯都是虽然怕死但是不愿意屈从澳宋元老们的大家闺秀,也有说是澳宋元老看不上小脚女人,反正就是故意让这些之前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也来接受所谓的“劳动改造”,在我看来不过是接受另一种形式的羞辱罢了,他们先是站在岸上看,终于她们忍不住了,此时的她们早就把女德扔在了一边,三五成群地跑回了宿舍。当她们从宿舍出来的时候,全只剩下了肚兜和澳式大短裤。
女子游泳,引起了巨大的骚动,倒不是因为我们觉得她们不检点,因为同是沦落人谁笑话谁呢,真有守贞的勇气我们也该殉了旧明,我们这些苟活的士子何尝不是失去了“贞洁”,经过这么改造,我们哪来的力气去指点她们,对她们的格外宽容不过是变相宽容我们自己罢了。这些小姐她们早就脱去了锦衣华服,平时就穿着破旧衣衫下田,繁重的农活使她们早就失去了性别。每天,在田埂上,当她们挑着绝不比男士子轻的稻担迎面走来的时候,男士子从来没有想到这是一些青春灿烂的姑娘。现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座略带腼腆的生命杰作。风撩了撩她们的散发,她们的步子轻轻盈盈,如踏着音乐,向太湖走去,就如走进东晋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卷》里边。
男士子们被震慑了,刹那间勾起了遗失的记忆,毫无邪念地睁大双眼。他们和她们都20余岁。
此后的日子,渐渐过得暧昧。男女接触得多了,有几对明显地往来频繁。一个晚上,几个男士子走过女宿舍门口,正好突然下雨,女生们热情地挽留他们避雨,还倒了热水让他们洗脸。几天后的一个星期天,所有的男士子出动,在女宿舍门口挖了一口深深的大井,还用小石子在井沿上垒出三字:友谊井。
但是很快传来消息说,这里出现了腐蚀与反腐蚀的斗争,劳动斗争有了新动向。事情说到这个份上,也就好办了。当时正好全国又在兴起什么运动,旧明士子原来读书所在的国子监向农场派出了好些战斗组,大多由旧时国子监内的杂役工率领的。太湖边的草棚子里热闹起来了,夜夜灯光都很晚才熄。士子们第二天一早上工,都头重脚轻,晃晃悠悠。
挖思想、排疑点、理线索、定重点,炊事班每天打出的饭菜,开始有了剩余。好几个小集团被清查出来了,大会上,报告者的口气越来越凶。后来,终于点出了一些名字。罪行最严重的是一个漂亮热情、善于交际的女改造犯,她在农场的一次聚会中,被几个男士子戏称为“鸿胪寺侍郎”。她竟然笑了笑,没有拒绝,也没有向领导揭发。“这样的反动小集团连职位都分好了,不为夺权为什么!”报告者的推断极其雄辩。
一天傍晚,传来警报,正在受审查的她失踪了。上级命令全体人员分头追寻,几个男士子在湖边找到了她的纱头巾。
把她打捞上来时她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一个胖乎乎的男卫生员连忙做人工呼吸。折腾了一会毫无效果,卫生员决定直接给心脏注射强心针。她的衣衫被撕开了,赤裸裸地仰卧在岸草之间。月光把她照得浑身银白,她真正成了太湖的女儿。
遗体必须连夜送往苏州,天已太晚,能动用的交通工具只有船。轮流摇船的仍然是几位男士子,他们解缆架橹,默默地摇走了这艘夜航船。
这次夜航,要经过著名的垂虹桥。垂虹桥历时久远,早已老态龙钟,但十四桥孔仍在,不知夜航船会从哪个桥孔通过。
前宋大词人姜夔对垂虹桥最是偏爱,有一次,他在那里与挚友范成大告别,与他所爱的姑娘小办坐船远去,留下诗作一首:
自琢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萧。曲终过尽松陵路,必首烟波十四桥。
今夜,烟波桥下,没有歌声萧声,只有橹声嘎嘎。






不知什么原因,几年之后,突然通知我们回城。实在不知上级出于什么考虑,一定要把出发的时间定在夜间。天刚擦黑,旧明的士子们整队上路,从农场步行到松陵镇。满箱的书已经烧掉,带来的衣服大多已穿破扔了,行李变得很轻便。大家都心急火燎地想早一分锺离开这个地方,下步很快,一会儿,就到了镇上。再排队到船码头,准备从那里下船去苏州,然后在苏州搭乘火车。
天太黑,数不清那天雇用了多少船。反正是长长一串,把这么多旧明士子和小姐全装下了。首船是火轮船,后面的船一艘连一艘,像一条长虫,爬行在河道上。到得船上,安下心来,猛然想起,最后连太湖都没有看上一眼。明天早晨,太湖醒来,会有多寂寞。
夜航船行进在夜的土地,夜的河港。岸边的村庄黑森森地后退,惊起的水鸟掠着翅膀低飞几圈又回巢了。这条河流淌的是千年波涛,吴地历来文化繁盛,文人的夜航十分平常。我不经想起旧明盛大无比的虎丘山曲会,参赛文人大多是坐船去的,唐寅他们的人生故事,好大一半发生在船上,直到张岱先生为复社奔忙,也不得不经常坐船夜航。今天是我们在船上,从千古吴江到千古苏州,去干什么呢?不知道。一群没有了书的书生,茫茫然,昏昏然,一个个打起了瞌睡。



  
———————————————————————————改编(xi gao )自余秋雨先生的《吴江船》,侵删。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Archiver|手机版|符有地|临高启明论坛

GMT+8, 2024-9-20 06:21 , Processed in 0.062416 second(s), 24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23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