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 误杀 天色微亮,等炮声渐止,郑家的主力舰队便升帆起锚。 “四弟,真乃诸葛再世!兄长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郑芝虎不禁赞叹道:“古话说得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我二人便是智勇双全,如虎添翼,今日就叫那髡贼插翅难飞。哈哈哈哈!”郑芝虎向饱读诗书的四弟炫耀起刚学的成语。 “二哥,战事未决,此时万万不可妄言懈怠。待到大获全胜班师回朝,我俩再摆庆功酒,好好庆祝一番。”郑鸿逵依然保持着冷静,不为所动。 “二位当家的,髡贼的战船已经过了深奥角全速驰援弗朗基人的老巢去了。”侍卫来报 “好,命令大军即刻行动,不准拖沓,一鼓作气扬了那髡贼老巢!” 陆地上,前来助战的明军东南海防徐总兵率领500精锐刀盾勇士和100火铳手正在山中跋涉。要不过1个时辰便能直抵阴阳海。海面上,十几艘战船扬帆远航,乘着猎猎西风全速扑向阴阳海。 而此时的民兵队已经过了刚才的那股兴奋劲,一个个东倒西歪地打着呼噜,只有刘队长还勉强睁着眼。 “郑家那点屁人算个卵子,两年前伏波军兴兵讨伐,一个晌午便将郑芝龙的中左所城给炸了个精光。”
“是吗,你看到了?”
“看那是没看着,但是你来的路上见到挂郑家令旗的船了?”
“也是也是,估计太阳出来了那高个子指挥就带着倭兵回来了。啥事没有,那大炮刚刚的。”
“行了行了别哔哔了,站好你的岗!”刘德福还是有点队长的样子,斥责道。 矿工们则在码头的仓库里席地而睡。昏暗的煤油灯照亮着码头外围的栅栏,几个昏昏欲睡的哨兵正在站岗。 刘德福拿起烟杆抽了一口老家的旱烟。每当遇到不快之事,他都会习惯性地拿出这根烟斗嘬两口,据说这个烟杆是他爷爷传给他爸,他爸再传给他的。只是爷爷爸爸早就不在了,抽起烟便提醒他自己,这天地间,只有他孓然一人。 突然间,一支飞矢射爆了哨兵的头。这一幕正好被刘得福看个正着。他掏出七连珠便连开三枪 Ping ping ping! 枪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战斗打响了。 只见栅栏外,明军军旗高高飘扬,数十名刀盾战士正以盾牌为掩护迅速靠近栅栏。 “民兵队!准备射击!”刘队长大喊 劈里啪啦的一阵排枪过后,十几名明军战士的脑袋便被开了花,剩下的人毫不动摇,依旧以盾牌为掩护,迅速前出至栅栏下。 “快快快,装填!”刘德福着急地叫喊着。可是民兵毕竟是民兵,缺乏操枪的熟练度,再加上第一次战斗十分紧张,这就更快不起来了。 第一波刀盾战士开始用炸药破坏栅栏,为后续部队开辟进攻道路。 轰!炸药将栅栏炸出了几个小口子。 劈里啪啦一阵枪响,终于第二波排枪打了出去。正在破坏栅栏的明军士兵死伤惨重,不得不后撤回了黑暗的树林之中。 “髡贼守军仅持火器三四十把,皆部署于东面之高地。枪声稀疏,一炷香的功夫只可打两轮。由此看来,守军绝非髡贼尖兵。全力进攻便可直捣黄龙!”黑暗中,徐总兵已经通过第一波试探性进攻确定了守军的火力布置、火器数量和发射间隔。 “哈哈, 这群铁王八哪里敌得过老子的步枪?” “今天非得打他个十个八个的,杀个痛快。” “杀个痛快?我看他那几个怂兵都不够老子打的。快快前来送死,别耽误老子吃早饭。” 民兵阵地上,40个民兵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再山谷中回荡。但是刘德福却笑不起来,白天临时增加的栅栏和拒马毕竟是临时添加的,明军用黑火药制作的爆破装置轻松将这些临时障碍物轰的七零八落。回想刚才,明军遇到步枪压制但是依然保持着队列向前突击,便知道这群明军绝非一般兵痞流氓。刚才只是打个前哨,接下来因该就是明军的总攻了。 “别他娘的笑了,赶紧装填,下一波我看谁还笑得出来!” 果然,他话音未落,森林里便响起了进攻的鼓号声。 无数的敌人从山上涌来,他们个个手持刀盾,壮如铁牛,杀声连天,直扑缺口。
“开火!” 劈里啪啦一顿响,大头的十几名刀盾勇士便倒下了,可是他们身后的军士立刻冲了上来,毫无畏惧。 “快快快!没时间了,快射击!”刘队长慌了,要像这样打,不过三四波排枪敌人便会冲入 码头大开杀戒。 刘队长手握火把,一个人跳出战壕跑向栅栏。原来木栅栏后面是他们白天设置的火油陷阱,只要点上火,便能火烧连营,将敌人阻挡在栅栏之外。 就在他正准备将火把扔出去时,一颗弹丸便打断了他的手臂。远处明军的火铳兵正在刀盾勇士的掩护下向码头行进。 稀稀拉拉的枪声无法阻止汹涌而来的明军,而没有盾牌铠甲矿工无法与敌军抗衡,码头已经陷入苦战之中。 四周的喊杀声和枪炮声将昏倒的刘得福吵醒了,他睁开眼,看到火把就跌落在不远处!他拖着正在泪泪涌血的胳膊一把将火把抓起 “此时不搏,更待何时!”刘德福拿起火把便跑向栅栏 Ping!又是一枪,刘德福的肚子被打开了花,白花花的肠子流了一地。刘德福拖着肠子又往前跑了几步,最后一头扎在栅栏前的油槽内。 呼得一下,大火沿着木栅栏腾空而起,无数刀盾战士消失在烈火中。就算是已经冲过栅栏的刀盾战士,身上沾上的火油也在高温的作用下燃烧了起来。此时栅栏外犹如一个火焰地狱,空气中弥漫着火油和烤肉的味道,就算是隔着数十步依然难以抵挡火焰的热浪。等火势稍作减弱,民兵队与矿工组成的近战队便趁此机会发起了反冲击,勉强将明军的攻势打了回去。
郑家船队这时正好进入了港口,郑芝虎从甲板上望去,大火将半个营地都吞没了,无数的房屋在燃烧。明军精锐的进攻刚被打退,撤退的军士们正在重新集结。不过很明显,髡贼的守军绝对撑不过第二波进攻了。 “徐总兵的刀盾勇士堪称铁军,不愧是石翁亲自安排的助战精锐,今日一战,胜负已定!”郑芝虎正是洋洋得意 “二哥,咱们速速入港,往那手持火铳的髡兵轰他几轮,便是天兵下凡也无计可施了!”郑鸿逵依然有些其上八下,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瞭望来报:“大当家的,髡贼的快船来啦!” “什么?!来回三四十里地,怎能如此之快?”郑芝虎大惊“准备迎敌,另外少主在哪?立刻将他带来!” 此时,珍芝龙的次子二官正在底仓的大牢里与左卫门隔着铁门叙旧。 “左卫门,你这么多年去哪里了?” “少爷莫气,我为了找您,加入了伏波军海军,现在已是军曹长了。” “我早就不再怀恨与元老院了。我与元老院虽有杀父之仇,可我两位叔父却更让我感到绝望。口口声声称要为我父亲报仇雪恨,却将我挟持于此,借我父亲之名行自立为王之实。怕不用多久便可取我而代之。什么兄弟情谊,叔侄之亲,无非是利益驱使罢了。” “少爷,我早知如此,故而加入了髡贼大军,四处寻找你的下落。这回我俩能够再见,都要托髡贼,哦不,指挥使阁的福。正实他让我来此救你。” “是髡贼命你来的?” “正是!我已向指挥大人全盘托出,他大人有大量,已经原谅了我的过错,现在利用我的身份传递了假情报,将郑军一分为二,各个击破。只是身陷大牢,不知现在外头战事如何了。” “这髡人着实了的,真想与真髡见上一面,必能学到许多新知。” “什么?少爷想见髡人?” “正是,自从在琉球购入这套澳书后,我便惊叹于澳学之精妙。话说这货币之术、这税收之法、这商业奇谋,个个精彩绝伦,句句鞭辟入里,实在让我难以自拔。相比大明的鬼神之论,酸腐之说不知道高明到何处了。” “少爷相见真髡,哦不,真元老也不难。待到指挥使大人乘胜归来,将你我救出,便能见得元老真身。不出意外的话,少爷兴许能与我共赴临高!” 话音刚落,突然间山崩地裂,只听彭的一声,一个巨大的铁头穿墙而入,木结构船体犹如纸做的一般破碎撕裂,汹涌的海水立刻涌入了船舱。 “少爷快跑,切勿耽搁!”左卫门将胸前的名牌撕下塞在二官手中“此乃我伏波军铭牌,只要少爷将其交予髡兵,他们段断断不会为难少爷!我们的指挥使大人名叫牧野,有机会一定要寻得他,代我说声感谢!” “来人啊,来人啊,快把铁门打开!!!”二官大喊,可是他的声音迅速被枪炮声和喊杀声淹没。他紧紧握着左卫门的手“没想到我兄弟二人刚刚久别重逢便要阴阳两隔!”、 “少爷,我与你田川氏有救命之恩,生当衔环,死当结草,只要少爷逃出生天,左卫门我便死而无憾!” 冰凉刺骨的海水逐渐将底舱淹没,二官少爷边哭边跑,终于离开底舱, 方才,李船长驾船冲入敌阵,H800船头的撞角狠狠地插入了郑芝虎的旗舰里。敌舰甲板上无数郑家亲兵手持刀盾火铳,准备跳帮冲杀过来。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船首的大炮一声怒吼,无数颗黄豆大的铁砂横扫甲板。敌人被霰弹一波平推,军士们向风吹麦浪般倒下。硝烟过后,甲板上只留下无数残肢破甲和微弱的呻吟声。 藤吉抽出太刀大喊:“突け!”海兵队员们左手持七连珠左轮,右手挥舞着太刀,迅速冲向敌人战舰,水手们则手持火枪腰别大刀,在后射击掩护。不一会儿便将敌人甲板清理完毕。 “速速夺取船楼,抓住那郑芝虎老贼!”牧野大喊道 军士们立刻踢开舱门冲上船楼,只见郑家兄弟正在亲兵的掩护下跳上一旁的福船。 “彼らを逃がさないでください!(别让他们跑了)”藤吉大喊。 郑芝虎的贴身侍卫尾田一听,迅速抽刀“侍のやり方で解決しましょう!(让我们用武士的方式解决吧!)”说罢便与身旁几名日本浪人一起和海兵队展开刀战。一轮剑法使出,只见刀光剑影,双方不分高下。 牧野跟着跑上船楼,看到双方正在激烈地刀战,一脸懵逼。他甩手就是一个弹夹,把郑家亲兵全部爆头。 “バカ!你们是伏波军海军战士,不是日本武士,手里的枪是白发的吗?玩什么小刀局?速速解决敌人把郑芝虎这贱货给老子抓来!” 藤吉这才突然发现,郑鸿逵已经趁乱跳帮,郑芝虎也马上要跑了。他抽手将太刀用力扔出,郑芝虎便应声落入水中。 郑鸿逵大吼一声:二哥! 身旁的家丁亲兵则把郑鸿逵挡在了身后。船工门用竹竿用力一推,两条船便迅速分开,逃向大洋。
牧野重重地拍了下船的栏杆,可惜h800的船头现在还卡在吉野丸上,不然追杀过去还来得及。没想到,脚下的船舱发出一声闷响。 “不好,大家快跑,船要断啦!”牧野大喊,仗着自己腿长,三五步便跳下了船楼,海兵队的军士也迅速撤离吉野丸。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明国服装的十几岁小孩冲了出来,一把抓住牧野的手大喊“救命!” 牧野也来不及看来者何人,一把便将那孩子拉上H800。说时迟那时快,随即甲板下发出一声声脆响,甲板犹如纸片般碎裂,吉野丸咔嚓一下断成了两截沉入海底,海面上只剩下郑家的帅旗和燃烧着的木头板。 陆上,民兵队和矿工已经和明国官军陷入鏖战。由矿工组成的近战队人数众多,依仗矿堆易守难攻的地形打退了刀盾勇士的数轮进攻。眼看陆上久攻不下,海上海兵队也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徐总兵有些焦急。 “看来非得拿出最后的预备队了!朱把总听令! “末将在!” “命你亲率一哨,直取髡贼铳阵,拿下髡贼老巢!” “大人,我军身后出现弗朗基铁人军团!!!”亲兵气喘吁吁 “什么?那群废物,连这点弗朗机人都打不下来!”徐总兵气得将令旗摔在地上“回去以后必向石翁好好参他们一本!传我的令,全军转进深奥湾,由海路撤退!” “转进?”朱把总一时没有明白 “别问了朱把总,赶紧鸣金收兵吧”徐总兵身旁的亲兵小声提醒道。 当当当当!鸣金收兵!明国官军的刀盾战士与火铳手相互掩护,有序撤出了战斗,向森林深处退去。 “呵!进退有序,绝不是一般的散兵游勇,必是明军中的精锐,日后说不定还会相见”牧野望着撤退中的明军自语道。 很快,枪声便渐渐消停下来。高烈度的战斗结束后,众人都累脱了形,一个个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拉都拉不起来。牧野躺在甲板上沉默了许久,直到闻到一股米饭的香气才发现自己已经大半天天滴水未进颗米未粘了。底舱的厨师长做好了饭菜,正一桶桶地往外抬。直到此时,看上去犹如死尸的众人才缓过劲来,摇摇晃晃地往码头走来。 咀!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矿工队的主管卯足了劲狠狠地吹了一口哨子:“弄嘛呢弄嘛呢,有点组织性纪律性没有?各班头整队!没整队不准吃饭!”矿工队的工头来自天津卫,一口地道醇厚的天津话果然极具美感,立刻将大战之后的压抑感扫荡干净,不愧是世界上最优美的语言。 矿工队的队员们开始稀稀拉拉地整队,可是还有许多人横七竖八地或坐或躺。 “嘿,饭口了还磨磨唧唧的,你们介是要造反啊?得空我得好好得楞得楞你们!?”主管摆出一副要干人的样子,突然回过神来“工头阵亡的,就近加入其他队伍吧。” 而民兵队则乱哄哄的围在饭食附近争抢着。藤野立刻上前:“你们的刘队长呢?” 民兵队仅存的十来人都摇摇头:“打了没多会眼前就都是个烟了。从那时候开始刘队长始就没瞧见过刘队长,最后都是俺们自己胡乱开枪撑下来的。”一个高瘦的民兵小声地回答。“刘队长不会跑了吧?”“说不定他是敌人的奸细!”民兵队队员议论纷纷起来,不过所有人都说第二波进攻后就没再看到刘德福。 好吧,藤吉只好临时兼任民兵队队长,将民兵队和海兵队暂时编在一起管理,安排所有人吃饭。 因为缺少餐具,所以厨师长只能让帮厨去附近采摘芭蕉叶用来盛饭。大家一顿狼吞虎咽便算把一顿饭给打发了。吃完饭已是下午,暑气渐起,医务兵建议牧野立刻着手打扫战场,不然尸体很快就会腐烂,一但污染了地下水很有可能爆发瘟疫。 于是牧野在码头唯一完整的仓库里设置了临时大营,准备先清点人数任命新的负责人,等有了负责人接下来就可以让他们分头打扫战场、抢救物资或抢救伤员,很快一切事务有条不紊地展开了。
将事情都安顿好后,他突然想起来那个穿着艳丽明朝服装的小男孩,问道:“藤吉,那个明国男孩在哪里?” “已经被我们绑起来了,现在应该在锁在船上。”
“好,我们先去会一会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