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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她自深空归》2021.12.31已完结(约7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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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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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31 13:21: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赶在2021年最后一天把这篇写完了。总的基调还是以写的有趣为主,希望各位元老轻拍祝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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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纪版本的《八月炮火》  发表于 2022-1-3 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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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油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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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30 21:03:3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书恩•伍德莫辛 发表于 2021-12-31 13:21
序章:1707年战争的背景报告

17世纪后半叶,对欧洲而言是海外殖民帝国土崩瓦解和专制君主粉墨登场的时代。 ...

不说多了,放图!,这张图是就是空1700欧洲国家图,相信对各位读友会有莫大的帮助,如果作者能置顶,就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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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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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31 13:21:31 |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1707年战争的背景报告

17世纪后半叶,对欧洲而言是海外殖民帝国土崩瓦解和专制君主粉墨登场的时代。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澳宋。澳宋强大的蒸汽舰队横扫过亚非拉的海岸线,欧洲殖民者在炮火和航空炸弹下屁滚尿流。同时,除了对英国内战的干涉,澳西战争后对西西里,撒丁等离岛的占据外,澳宋与欧洲各国的战争直至1693年都限于欧洲大陆之外。欧洲的君主们意外的发现,自己和澳宋似乎可以保持友好的关系,特别是能够刷新军备,来碾碎讨厌的地方贵族和起义军。但随着澳宋的前进,和其更多的触角开始伸入欧洲大陆---特别是奥斯曼的崩溃,欧洲也感到了一丝不安。

澳宋在世纪之交也面临着复杂严峻的内部问题。已经继承到第三代的元老院开始逐步向幕后退却,寻找统治世界的代理人。年轻的第三代和第四代元老们站上舞台中央,满怀划分世界的抱负,也发现自己必须在资深归化民官僚和元老家族力量,以及本时空的土著力量之间做出艰难的平衡。其中最为核心的问题是,建立一个怎样的世界体系。在这一点上,澳宋内部逐渐分别以西太平洋大区,和北美各大区为核心,形成了帝国派和联邦派两大派系,并且在1702年召开的帝国国会召集会议---国际建设最高会议中形成了对峙。前者希望建立统一的单一制国家,以包含上下院的帝国议会为最高机关,同时将其他国家纳入澳宋帝国主导的国际联盟中。后者则倾向于让澳宋内部的各个大区和边疆区作为平等的联邦主体组建澳宋联邦,由各联邦主体按照人口和经济比例派出代表组建联邦议会。而最高会议的对峙,意味着澳宋的各个地方主体和中央主体开始选边,或是暂时保持中立,例如海军和华东大区,华南大区倾向具有强大中央政府的帝国派,而陆军,东岸大区,拜占庭大区则倾向于会拥有更多员额和势力的联邦派,大图书馆,安全局倾向于有着可以影响的中央决策机构的帝国派,对外情报局,文宣省倾向于有着更多派系和机会的联邦派。在对欧洲问题上,联邦派希望扶持一两个具有联邦主体地位的欧洲政权作为代理人,帝国派则倾向于让欧洲国家成为国际联盟中澳宋的附庸。

同时,欧洲的局势变化并没有因为澳宋内部的纷争而停止。随着澳宋的交通线和商业逐步深入欧洲,欧洲在经济上一败涂地,脆弱的资本主义萌芽哀求着君主的保护,而封建贵族不愿将权力分一杯羹。路易十四,约瑟夫一世,卡尔十二世,彼得一世这样雄才大略者,能够勉强维持平衡,并且通过战争等手段向外转嫁压力。而其他人则不然,詹姆斯二世在1688年愚蠢地希望借助资产阶级的力量驱逐澳宋,让澳宋以此为借口大举进入英国,并将不列颠拆的七零八落,组建了北海大区;威尼斯试图和萨伏伊,热那亚联合建立北意大利关税同盟,但最终在接受了澳宋教育的年轻革命者的冲击下,这些努力成为了1696年成立的罗马共和国的垫脚石;北德意志的封建贵族勉强在霍亨索伦家族的倡议下结成了松散的邦联,寻求对哈布斯堡和瑞典的均势。彼得一世在澳宋在中亚力量的影响下倒向了澳宋,稳固自己的权力,并试图在联邦派的设想中分一杯羹。

路易十四意识到澳宋正从四面八方围堵欧洲,并寻求统治欧洲的代理人,作为回应,他呼吁欧洲各国团结起来,发展工业,对抗澳宋的扩张,并且身先士卒,在法国掀起了一系列旨在重塑欧洲主体意识的改革,并且利用联邦派和帝国派的分歧,从联邦派占据优势的北美努力购买机械和军火。此举让荷兰和北德邦联认为法国意在称霸欧洲,也让以自强会为代表的法国扩张主义势力野心膨胀。在1693年的大同盟危机中,澳军对土伦的毁灭性打击震慑了整个欧洲。然而路易十四展现了其能屈能伸的一面,努力压制住国内的反对浪潮,在北意大利和西属尼德兰等问题上大步退让,应澳宋要求取缔了自强会(代之以立宪党),为欧洲争取最后的喘息时间。

路易十四为了维持欧洲内部的和平尽了最大的努力。在原时空引发了旷日持久战争的西班牙王位继承问题上,他一手促成了和约瑟夫一世的会谈,并且使双方签署了《维也纳公约》,努力推动欧洲内部的整合和和解,当然一个重要的前提条件是失去了几乎全部殖民地的西班牙,已然成为了欧洲的不良资产,公约各方默许了西班牙维新会的独立运动,换取澳宋对欧洲局势的暂时无视。但他终究无法遏制资产阶级和封建贵族对峙,以及由此引发的紧张局势在欧洲的蔓延。奥斯曼帝国在1670年的崩溃让波兰立陶宛联邦的内乱越发严重,1700年,年轻的卡尔十二世入侵波兰,为了维持自己的地缘安全,俄国支持波兰,而奥地利则和瑞典结盟。

对于俄国的求援,澳宋内部的心态是复杂的。帝国派事实上对此并不关心,他们认为澳宋的绝对军事优势足以确立国际秩序,而对于联邦派(尤其是张允幂元老)曾大力扶持的彼得政权漠不关心,甚至乐见其遭到削弱。联邦派曾考虑过扶持俄国成为联邦主体之一,但俄军相较原时空的拙劣表现和彼得一世的勃勃野心让他们颇为担忧,因而澳宋最终在这场战争中保持了有限中立---澳军协助俄国保护了其领土,但对俄国试图攫取的波兰立陶宛地区的利益熟视无睹。

俄国和波兰最终落败,前者失去了威望,后者分崩离析并分别成为奥地利和瑞典的附庸。但此举加剧了欧洲的紧张,俄国和澳宋的传统盟友荷兰的关系急剧升温,并且促使北德邦联逐步倒向澳宋,而路易十四不得不和瑞典,奥地利形成了事实上的同盟。澳宋的有限中立极大的刺激了欧洲各国的野心,使他们认为澳宋在国会召集期间因为内部纷争而软弱无力。1703年,在联邦派的推动下,澳宋控制下的国际交通发展组织决定全面贯通自莫斯科经明斯克,华沙,柏林,布鲁塞尔,巴黎,马德里至直布罗陀的欧洲北线铁路,并且开始规划伊斯坦布尔经萨拉热窝,威尼斯,米兰,土伦至马赛的欧洲南线铁路。铁路的规划对北欧和中欧的冷落,加剧了奥地利和瑞典工商业者的不安,他们的不安最终转化为对澳宋筑路力量进入欧洲的不满,而相应的封建贵族也由此对荷兰等倒向澳宋的做法感到不满。路易十四试图极力弥合欧洲内部的分歧,甚至亲自访问澳宋,试图缓和澳宋和欧洲的对立情绪。

局势逐步滑向了几乎无法收拾的一端。瑞典支持下的丹麦在1705年进行了大胆的军事冒险,其军队突入北德领土,破坏了澳宋的筑路工地,甚至杀伤了澳宋人员。奥地利随即对荷兰和北德宣战,筑路战争爆发。此举迅速弥合了帝国派和联邦派的分歧,最高会议召集了临时的帝国国会,提出了对欧洲全面开战的动议。硕果仅存的几位初代和二代元老:尚羽,卓小敏,钱朵朵,展星,明瞩等人基于对不可收拾的军事冒险的担忧,促使元老院通过了继续外交斡旋的决定。然而狂热地期待新的军功的澳军,和认为澳宋软弱可欺的欧洲军队的野心已经无法控制,欧洲数十年来积累的社会矛盾,也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在这一点上,帝国派和联邦派并没有任何不同。

1707年春季,随着北德和荷兰军队先后在莱比锡和吕贝克击溃奥地利和瑞典联军26个师,俄国对瑞典和奥地利宣战,战争的天平倒向筑路军一方。在国内外的巨大压力下,风烛残年的路易十四已经无法阻拦法国开战。1707年3月,法国正式加入战争。路易十四御驾亲征,集结野战主力2个军,16个国民卫队师近30万人,向荷兰进攻,意图在尽快短的时间内结束战争,让各方回到斡旋之中。荷兰和北德在关于指挥权的争端中误判了法军的战略意图,错误地仓促集结主力,意图在布鲁塞尔挡住法军,使法军得以以一次战略决战几乎全歼荷兰和北德军队主力。荷军残部退守乌得勒支,北德军队名义上东撤准备应付奥地利的进攻,实际上陷入了内部关于是否继续战争的争论中。解放出来的瑞典军队也得以转向在明斯克击退俄军,迅速扭转了局势。对筑路军一方而言,最糟糕的情况无疑是联盟的内部不稳:北德邦联中有数目众多的成员响应了奥地利的号召,随时可能掉头投入神圣罗马帝国的阵营来避免被瑞典或丹麦吞并;俄军缩回铁路枢纽斯摩棱斯克开始观望;计划背刺法国和奥地利的罗马在局势扭转后按兵不动;只有长期以来受澳宋影响,且海外利益和澳宋高度挂钩的荷兰还有较高的战争热情。

但同时澳宋的国内形势也发生了变化。随着反筑路一方越来越多的破坏澳宋设备乃至杀伤澳宋人员,澳宋的利益在被逐渐挤出欧洲大陆,对欧洲开战的情绪也日益膨胀。卓小敏,钱朵朵,展星等人先后去世,初代元老已经几乎无法影响元老院的决策。尚羽甚至发现,主战力量将几位元老的去世,描述成了因为“软弱的懦夫国贼畏惧欧洲军队,不敢开战,对国民遭受的苦难忧愤过度”而死,为开战造势。狂热的澳军蠢蠢欲动,甚至有了不开战就要天诛国贼的传言。

1707年5月,在经历了近1个月的准备后,澳军仓促而自信的投入了对欧洲反筑路军的全面战争中。澳军主要分为法兰德斯,东欧,中欧,地中海四个集团军级集群发起进攻。法兰德斯集群,东欧集群分别负责围歼实行了大规模集结的法军和瑞奥联军;中欧集群负责正面进攻维也纳,并稳定北德邦联的信心,地中海集群负责从南方攻击法国和奥地利,毁灭其战争潜力,同时撺掇罗马军队加入战争。由于陆军的整编和联邦派的坚持,北美大区得以以国民军名义派出了不少部队参与战斗,以求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和独立性。

战争在1707年6月初落下帷幕。澳军顺利完成了自己的战略目标,几乎歼灭了奥地利,法国,瑞典的全部主力军队。在失败中转向投降主义的法国旧贵族和军官团发动了宫廷政变,推翻了路易十四,接受了联邦派暗示的要求,签订了联邦宪政改革一揽子协议;卡尔十二世在明斯克战死,瑞典随后陷入了内乱之中;约瑟夫一世抢先下手,掌握了残存的军队,将萨伏伊的欧根作为替罪羊交给了澳宋。表面看起来,澳宋达成了它全部的战略目的,这场耗资巨万的战争标志着澳宋统治下的欧洲格局乃至单极世界的最终形成。然而,无论是一厢情愿,派遣澳军押解着投降的法军进入巴黎,和背叛了路易十四的法国新政府举行“联合阅兵”,最终引发了法国全国性反澳情绪的草率举动;搜救探索9号飞船航天员期间发生的一系列麻烦;还是仍然悬而未决的帝国国体问题,某种程度上都暗示着,澳宋已经走到了它发展过程中辩证的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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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31 13:21: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杜伊斯堡之春

杜伊斯堡面临鲁尔河码头区的大街上,人流穿梭,不时有人用法语兴奋地欢呼。阴郁的夜空下,河滨的咖啡馆和酒吧灯火通明,过去的一个星期里,这里一直是如此的生意兴隆,庞大的酒类需求甚至让原本不愿在这种时期运输脆弱的液体容器的航运商们,派出了大批内河船只前往莱茵河上游,收购那些来自勃艮第地区的葡萄酒。因为法国军人们似乎不仅想要在战场上证明自己的勇武,也想在酒场上证明法国不会输给澳宋,那些装着葡萄酒的酒桶几乎在顷刻间被抽干,而阿姆斯特丹新厂产的玻璃瓶澳酒无人问津。

巴尔·德·佩兰走出一家小酒馆,满足而舒适地打了个酒嗝。今晚的消费让他非常满意,80荷兰盾,就能买下一瓶上好的干邑,喝完后唇齿留香,也没有宿醉的头痛感。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感谢莱茵河西岸的战斗,那些尼德兰吝啬鬼居然难得的连荷包都跑丢了。

他信步走到河畔,扶住栏杆,眺望远处的景色,两侧的电灯延伸直至他目光的尽头。进城前法军都在议论着,也许居民会跟着北德军队逃走,或者被普鲁士人强行带走。不过现在看来德国人虽然讨厌法军的骚扰,畏惧法军的刺刀,但是对法国人鼓鼓的荷包不是很排斥。他潇洒地扬起左手,另一件战利品---从一个荷兰中校手上扒下来的手表的指针在夜色中闪闪发光,一看就是黄埔精密机械的产品,而那个中校得到的报酬是可以少被巴尔的手下们揍几闷棍。

“见鬼,我喝了这么久吗?”表上显示的时间让他有些吃惊,现在已经是耶稣诞生1707年5月20日凌晨1时20分了。他环顾四周,希望能找到赶快赶到埃森机场的办法。零点的火车已经走了,坐摆渡船或者腿着大概要2个小时----他倒不是走不动路,但作为连长,在收假归队的时候迟到会很尴尬,特别是国王陛下的专机第二天就要在自己驻扎的机场降落的情况下。

不远处的租车行开着门,他决定去碰碰运气:“嘿,朋友,出租汽车去机场,多少钱?”他不会德语,不过这种地方的店员也都会法语。

“您不太走运,中尉,出租汽车可没有了,都被您的同事预订光了。”

“你少骗我,那不就有?”他指着车库里两辆威骏220说道,一边佯装发怒。

“那些车已经被宪兵预定了,一会他们就会派司机来。据说是为了太阳王驾临前线,是吧?”店员手肘撑在柜台上,处变不惊地说着,一点不把这个法国军官放在眼里。不知道是真的得到了法军宪兵的订单,还是看穿了巴尔也有些心虚。

“好吧,那我另想法子。”巴尔嘟哝着,转身要走。

“等等,先生,马车您看如何?”店员忙招呼道,他没料到这人看着一副便秘的表情,转身走人倒是很爽快。

“马车?”

“对,我们经营红旗马车,1699年的新款,软坐垫,减震弹簧,济州岛挽马...”

巴尔赶快打断他:“总之,多少钱,多久?”

“...不比汽车差。哦,我是说,2法郎,1个小时。”

“这么贵?你怎么不去找荷兰人打秋风?”巴尔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了。2法郎!虽然自己“缴获”了不少好东西,但也不是这么花的。特别是这种租车行有靠山,一般不肯像刚才的酒吧那样收荷兰纸币,必须得付澳元或者硬通货。

“不比汽车差,先生!那些挽马都是吃的进口的辽阳豆子,波洲草料,而且从机场回来拉不到客人,我已经给您减去了20苏的空置费用了。如果您愿意多花点草料钱,35分钟,一定送您到机场,您看怎么样?”

巴尔想了想,也许明天会有觐见陛下的机会,即便见不到陛下...总长或者军司令官是很有可能的。也许?也许这就是2法郎的价值?2个法郎!老天爷,不过现在他也不是很缺钱:“好吧,动作快点。”他一边说着,一边跳上一辆马车,丢出两个金法郎,车把式随着店员按动的铃铛急匆匆下楼,那些挽马似乎听得懂铃声,自己走到栏杆前等待套车。他发现这家车行干净的过分,没有汽油的焦糊味,也没有马粪的味道。

马车走出店门,一名身着近卫军制服的少尉突然从街口冲了进来:“嘿,马车去哪里的?”巴尔看到他满头大汗,脸颊通红,要么是跑了很久,要么就是喝了太多,或者兼而有之。车把式招呼着,于是那个少尉付了车钱,跳上车来。

那少尉一嘴酒气,摇摇晃晃钻进车厢,也没给巴尔敬礼。巴尔也没说什么,近卫军都是国王陛下身边的红人,除非你确定自己的军衔远远高于对方,不然别摆臭架子。不过他喝的未必太多了吧?闻起来像是钻进酒桶里去了。少尉扒着窗户,看着鲁尔河畔的景色飞速掠去,一边喃喃自语:“真漂亮,真好。”

少尉似乎总算是留意到了巴尔的军衔,立刻正襟危坐,傻笑着敬了个礼:“近卫军少尉,勒庞·冯·米歇尔向您敬礼,中尉!”

巴尔回礼:“少尉,也许你应该少喝一些。”

“啊,没有,我没喝太多,只是出门在外,难免有些...您知道的,德国姑娘们...”这家伙说着就开始把头伸出窗外,哇地吐了起来。巴尔也忍不住靠近车窗呼吸一些新鲜空气,真不知道近卫军得多有钱?闻起来像是吃了一肚子澳洲包浆鲜肉和韭菜烧蛋夹。可气的是,这家伙似乎还有无穷的精力,对着窗外挥起了手。巴尔顺着勒庞的目光看过去,一艘悬挂着科隆航运协会旗帜的小型客轮沿着鲁尔河缓缓行驶,舷侧站着两个穿着宋式白色礼服裙的少女,正含笑看着勒庞的滑稽表演。巴尔摇了摇头,石板路和弹簧车架配合起来,让他屁股底下的沙发有规律地震动着。作为一个上了年纪的家伙,出国自然不能跟对面的小年轻一样,总是想着勾搭姑娘,还得考虑考虑家里的事情:这次的收获不小,如果带回去,至少可以给父亲买药,也许凑一凑还能去巴黎动手术?床该换了,不,不能由着埃梅里买那些新鲜花样,从连队里喊个会做木匠的,修一下还能用个几年...他一边想着,一边向机场疾驰,并没有注意到,那艘客轮的干舷明显偏低,而上层建筑明显太高,此外勒庞少尉的脸色也不够红。

杜伊斯堡以东20公里处,埃森机场的塔台上飘扬着法国国旗。这座机场是11年前国际民用航空协会集资修建的,以简易干线机场的标准建设,拥有1条跑道,1条滑行道,长度均达到了2500米,还有完备的停机坪和候机楼,是下莱茵地区的航空枢纽;政治上则仰仗科隆主教的庇护,因此这座塔台也有着主教座堂一般的哥特式尖顶。

塔台上的引导员亚德里安·施耐特打着哈欠。这座20米高的塔台原本配有一套无线电导航设备,但在半个多月前法军突击北德联军的战斗中被击毁了,当时一队波美拉尼亚猎兵在塔台顶端架设了重机枪,但被法军的山炮迅速打垮。因此,现在亚德里安坐在这里只是负责俯瞰整座机场,同时管理架设在这里的电台,要不是法军答应了不少报酬,他情愿丢了工作跑回家照顾母亲。两名戴着钢盔,穿着半身甲的近卫军军官紧张地站在一边,抱着手里的MT-8步枪四处眺望,再过4个小时,路易十四陛下就将乘坐专机前来此地,和北德意志联邦的代表会谈,讨论后者退出战争的可能性。近卫军前站单位显然不希望安保上出现任何纰漏。

纰漏确实不是他们的步枪能解决的。亚德里安听到电台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抓起话筒,向驻扎在艾恩德霍芬的法国大本营前进指挥所检查通讯,得到了一切正常的回复。近卫军军官中有一个有些狐疑,他并不敢完全信任当地引导员,但法军没有那么多无线电人员接管全部的电讯设备,也只好用人不疑了。而且就在刚刚,杜伊斯堡城区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陆军驻军有一部分被调走了,现在机场更加空虚,似乎预示着一次对国王陛下的袭击。

很快,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嗡嗡声在天空中自西向东接近。亚德里安不由得抬起头来向西看去,他没有接到专机会提前抵达的通知。今晚算是月黑风高,因此专机准备等白天出了太阳再起飞,此时理应没有任何飞机进场。两名近卫军军官显得更加紧张,嗡嗡声越发响亮,很明显,有飞机正在接近,而且绝不止一架。虽然塔台的玻璃和屋顶被山炮炸得粉碎,视野非常开阔,但浓密的阴云让他们几乎什么也看不到。

两架G-7B攻击机突然穿出云层,正对着跑道冲下来,4门HS2C机炮喷吐着火舌,30mm炮弹飞向跑道尽头的机枪阵地,打出一片火花。随后,又是2架G-7B冲下云层,向陆军营房投下了炸弹,并顺路扫射机场周围的火力点,之前的两架也掉过头来,对着几座碉堡发射了一串火箭弹。下面的陆军立刻炸了锅。

军官们目瞪口呆,他们很清楚这是谁的飞机,即便不看机徽。亚德里安发疯般地在电台里呼叫着,但无论是无线电台还是电话都没有了回应。一名军官如梦初醒,提起步枪准备出去查线,一名传令兵冲进来敬礼:“长官!有一些降落伞,在埃森城北郊降落...”很显然,浓密的云层成了运输机群的掩护,但澳军是怎么跨过云层的遮蔽实施的行动?没有人点起篝火进行指导?

亚德里安还在想着技术问题,一名近卫军军官被一枚子弹打得脑浆迸裂跌倒在地。他吓得举起双手,不是为了投降,只是因为惊讶,此举无意中拯救了他自己的性命。机场北侧树林中的特侦队狙击手宋谦连续开火,把塔台上的法军一一歼灭,随后稳步前进,准备支援进攻机场的行动。他没有顺手一枪打死亚德里安,是因为后者高举双手,露出了身上的民航制服。

巴尔在离机场不远的地方听到了澳军飞机的声音,车把式立刻表示自己宁可退款也要跑路。巴尔也不介意,拿过退回的一个法郎下车,同行的那个少尉屁滚尿流地跳出车窗,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巴尔弯下腰,摘掉帽子快步走向机场。周围仅有的几个行人都在四散奔逃,但他很清楚,不管是抵抗还是后撤,带着自己的连队都比孤身一人好得多。之前刚离开杜伊斯堡城区,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爆炸声,随后有一些部队赶往了城区。他急着归队没当回事,现在想想,应该拦下一队问一问。

他一步步接近机场。澳军的攻击机群完成了打击,在空中盘旋,一列运输机点亮航行灯,依次向跑道着陆。巴尔目瞪口呆,他对澳军的军事技术有所耳闻,但不知道还有如此之大的军用飞机,澳洲人来这一出是要干什么?

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警觉地转过身去,端起手枪,但是满手是汗。他知道澳军行动干净利落,要是碰见了,自己准讨不到好,但既然对方不开火,自己也就先别动。

脚步声还在持续,两团茅草蠕动起来,显得欲盖弥彰。巴尔决定打草惊蛇,说不定只是几个德国毛贼:“什么人?滚出来!”

茅草里还真就滚出两个人来,好在是巴尔自己手下的连军士长阿尔芒和1排2班长夏尔:“你们这是做什么?擅离职守?”

“连长,城区有炮声,不知是不是德国人搞的,德尼安营长要我们到外围警戒。不过...”夏尔牙尖嘴利,率先回答道。

“那机场算是怎么回事?德尼安营长人呢?”巴尔连忙打断他,他知道不这样做夏尔会啰嗦半天。

阿尔芒答道:“被澳洲人打死了,您知道,营长总喜欢站在制高点。”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浑厚镇定,但是报告的信息糟糕至极。巴尔的步兵连隶属于法国新军第二军第6师第62步兵团,在陆军主力向北进攻乌得勒支和阿纳姆的情况下,路易十四把莱茵河一线的侧翼交给了若干个国民卫队师和第六师。作为核心要点,埃森机场部署了62团的3营,而营长阵亡意味着四周的国民卫队很可能不会搭理这个孤零零的步兵营,或者说,那些缺乏经验,组织和装备的旧式民兵会顷刻间崩溃。

“真见鬼,好吧,还有什么坏消息,快告诉我。”巴尔擦了擦汗,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不过他一点也不困。有一架运输机飞向机场,高度不高,发动机卷起的风吹过三人,也吹动了周围的茅草,阿尔芒拽着两人躲进草丛,刚才澳军攻击机凌厉的打击让他心有余悸。

运输机划过天空,降落在机场。三个人钻出草丛,夏尔接着说道:“连长,我们现在还剩一半的人,1排,2排就在后面。”

“3排呢?机枪班?马丁呢?”

“3排和机枪班整队的时候被炸了,当时副连长也在那里,剩下的人现在补到2排了。哦,机枪也坏了。”阿尔芒继续补充一个个坏消息。巴尔简直要背过气去,短短1个小时他的连就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最好的军官和唯一的机枪,而机场的情况简直是不言自明。

“好吧,我们走,赶快整队,叫各班都站的分散一点。”巴尔说着提起手枪,向连队的方向跑去。

“连长,我们现在怎么办?”夏尔问道。

“先离机场远一点,看看澳洲人要干什么,然后想办法向团部靠拢。”

天渐渐蒙蒙亮了,法军国民卫队33师在杜伊斯堡的部队稍微来了一点精神。步兵推着行营炮冲向码头旁的道路,试图开火,但大多刚刚冲出建筑的掩护就被密集的火力打倒。那艘澳洲炮舰的火力凶悍而精准,任何火力出现在路口都能迅速反应,而不会击中滨河大街上的民用建筑。现在,任凭法军师长如何催促,他也只有少量勇敢的轻步兵能从沿河的窗口偶尔用步枪射击一下对方的甲板和上层建筑。而从机场赶来增援的陆军连队拒绝了师长的建议,白白在机关炮前报销了一个排。

而在鲁尔河上,几个小时前还维持着客轮外观的“海州”号炮舰维持着4节的航速缓缓自东向西行驶。她并不惧怕国民卫队的贫弱火力,相反,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就是最大程度的吸引法军的注意力,一方面减轻进攻机场的空降部队的压力,另一方面把法军吸引到一起,方便空降部队围歼。“海州”是典型的“老式新船”,设计来自1680年近海/干流炮舰计划,但下水服役仅仅15年,去年还刚刚完成了中期大修。当然,法兰德斯集群选择她作为进攻杜伊斯堡的分队主力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外形上和民用船只相差不大,简单伪装后,可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入莱茵河---为了维持贸易,占据莱茵河沿岸的法军没有禁航。

林仪安端着望远镜,透过关闭了装甲护板的窗户扫视着沿岸。法军的火力威胁不大,大部分都是轻机枪和步枪的零星射击,对于加装了护板的该舰来说如同搔痒。而伞降后第一时间赶到北岸的侦察车和空中盘旋的侦察机,能够及时提示那些可能被推出来形成威胁的火炮,不过到了天亮的时候,这样的火力已经很少了。

林仪安放下望远镜,对大副吴优晋说道:“准备开早饭吧。”话音未落,岸边的一座塔楼上一阵枪响,随后后部甲板传来了哀嚎。驻舰的陆战队排长阿布哈扎以一个非常狼狈的姿势匍匐过来,冲进舰桥:“舰长,医生在哪?”

“先把你的伤员拖进屋里。”林仪安说完对送话筒喊道“外科伤员!”说完还恨恨地捶了一下送话筒。

“舰长,船上有狙击枪吗?”阿布哈扎接着问道,他是澳宋在两河大区招考的第一批伞兵军官,但船上大多数人都觉得他军事通俗读物看太多了。

“没有,你要那东西干嘛?”

“塔楼上有个法国人放冷枪,我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哪座塔楼?”林仪安问道,其实她刚才也看到是哪座了,不过...也不急。

阿布哈扎指着那座塔楼,咬牙切齿。林仪安只是拍了拍一旁炮术长池洁雅的肩膀:“A5那座塔楼,前主炮。”105毫米前主炮转动起来,对准了塔楼的根部,打出了一枚高爆弹。整个夜间都在看机关炮表演的前主炮组看起来要拿那个倒霉的狙击手开刀,情愿炸塌塔楼也一定要把前者砸死在塔里。不过周边的平民要么跑了,要么躲在地下室,也不用担心被碎砖烂瓦活埋。

林仪安看着法军困兽犹斗,在损失了最好的一批轻步兵(阿布哈扎不知道塔楼里实际上有一个班)后,他们的进攻越发有气无力。任何试图借助建筑或街道接近的法军,都会立刻被机关炮点名,她看到有的炮手在防盾上用粉笔画正字,舰桥左侧这门炮的防盾上画了足足25个,不过考虑到旁边的弹壳还不到100个,可能有很大的水分。

林仪安准备回住舱,安稳地吃完饭再说,她并没有那种“灭此朝食”的果决和锐气。实际上她一点也不喜欢这项任务:给陆军打下手,在狭窄而不能控制河岸的水道内活动,以及像海盗一样伪装成民船抵达预设阵地...总之简直是在羞辱一名海军军官。往好一点的方向上想,这时候她所指挥的“海州”是莱茵河入海口以内干流上最强大的军舰,尽管也只有近海舰队大举突入莱茵河前这几个小时。

然而,安稳的早饭很快被一声响声打破了。一枚炮弹坠落到左舷旁,掀起了一根水柱,随后是右舷。水柱不高,但这意味着一个可怕的事实,有一门迫击炮正在建筑后方利用高抛弹道射击,并且依托沿河建筑上的观察哨,迅速形成了跨射。

林仪安转身冲进驾驶室:“轮机,前进四!”,然后她抓起一旁的电台:“长耳鸮,敌人迫击炮的位置!”按照情报局事前的侦查,杜伊斯堡城区的法军没有迫击炮,但也许是从机场溃退下来的法军带来了迫击炮,想要从炮舰手里夺路逃向莱茵河东岸或者鲁尔河北岸。

喇叭里传来一阵刺刺拉拉的杂音,侦察车长答复道:“鳟鱼,我这里看不到。我可以从上游一点涉水过去,绕到对方后面。”

“算了,别冲动。”她转而向机场呼叫空中支援。不巧的是,此时埃森机场正在降落大型运输机,无论是侦察机还是攻击机都不能起飞,而因为担心低空噪音提前惊动法军,武装直升机单位此时还在跨过多佛尔海峡的航程中,不过机场表示空降兵的3个连已经进入城区,准备从法军背后展开攻击。

“夺取大桥的连2小时前就该到了。”林仪安抱怨道,此时炮舰已经加速到了10节,为了方便在内河机动,她配备了动力充沛的柴油辅机,能够在短时间内加速到18节,但在狭窄的河道里,能够规避的空间有限。林仪安把住舵轮,池洁雅冒着被狙击手击中的风险站到甲板上,观察着迫击炮的弹道,试图用前主炮和迫击炮高抛盲射。阿布哈扎再次冲进来,要求让北岸的侦察车过河提供法军迫击炮阵地位置。林仪安一口回绝,那些KZ-4C战车固然轻便迅速,也能浮渡过河,但是装甲和火力都不行,至少不能单车挑战整个法军阵地,即使法军只有一些短管行营炮,也很可能击毁战车,还不如让战车继续留在暗处指示法军观察哨位置。

“海州”加速到20节,迅速向鲁尔河和莱茵河的交汇处冲去。法军发现了炮舰现在的脆弱,鼓起勇气再次冲进沿岸阵地。为了躲避迫击炮,林仪安不得不频繁变换速度和方向,这给舰炮的瞄准带来了很大困难。“海州”有前后两门105毫米主炮,3门45毫米机关炮,6挺13毫米机枪,中部甚至还有一门120毫米迫击炮;但防护只能说是过得去,上层建筑和水线的装甲对抗轻武器没问题,不过从垂直方向打下来的迫击炮弹就是另一回事了。

法军的火力密集起来,舰上再次出现了不少伤员,林仪安看到池洁雅和阿布哈扎先后负伤,被拖进室内。一门行营炮被法军推到河岸准备放列,前主炮和机关炮连续射击都没能将其击毁,最后还是侦察车组冒险开上北岸的河堤,用一枚火箭弹解决了整个炮组。

林仪安把住舵轮,双手青筋暴起,法军恰好赶在了鲁尔河疏浚工程完工前发动了攻势,现在鲁尔河不比疏浚后的莱茵河,不光有浅水效应的影响,还有大量危险的浅滩。她不得不一边注意着航行图上标出的浅滩位置,一边观察着迫击炮的落点,努力破坏炮组的瞄准。好在法军的弹药似乎不多,射击间隔很大。

炮舰行驶到了两片浅滩中间,暂时只能保持直线行驶。这几乎是最危险的时候,好在前方鲁尔河大桥北方泥浆飞扬,看起来夺取了机场的空降部队终于赶到城区了。

趁着平稳行驶的当口,吴优晋走进舰桥:“刚才一阵子一共8个伤员,都不严重。”

“要是不跑到这里来,一个也不会有。”林仪安嘟囔着。作为杜伊斯堡行动中军衔最高的海军军官,她很清楚整个行动计划:炮舰开炮吸引驻扎在城区和西岸的法军,空降兵一个营在野外伞降,随后夺取埃森机场,机降另外的两个营,和从东侧外线迂回过来的1个装甲营,1个战斗工兵营一起夺取杜伊斯堡并且歼灭法军。理论上讲,这里的法国驻军远离主力,只有一个不满员的步兵团和同等数量的民兵,但为了在不暴露主力行动方向的前提下将部队投送进来,澳军不得不制定了这个横跨多个军种的复杂计划。她一贯不喜欢这种环环相扣,随时可能掉链子的事情,即使这意味着她将第一次指挥一支舰队---一艘炮舰,4艘巡逻艇。

“问题不大,控制了大桥就没问题了。”

但愿吧...林仪安没有开口,烟尘越来越近了,领头的装甲车已经可以分辨出轮廓来,一架运输机摇摇晃晃掠过城区,随后向东转去。她松了一口气,看来法军搞来的迫击炮准头一般。然后一枚60毫米迫击炮弹大概是走了运,直直地落进了烟囱里爆炸,随后一阵令人牙酸的机器声传来,航速骤然降低到了8节,多半是击中了锅炉。吴优晋立刻带着损管小组下去抢修,林仪安手忙脚乱,一边下令关闭蒸汽主机,一边缓缓打舵向岸边靠近,骤降的航速让舵效变得极差。好在一阵清脆的机关炮响声传来,空降部队终于冲进了城区,击溃了法军。当然某种意义上她的职业尊严也算是完蛋了---给陆军打下手,还要被陆军搭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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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对峙和谋划

一架湍流公务机做完标准的五边进场动作,从西北方向向东南对准埃森机场的跑道,开始进场。5月11日的午后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凌晨的急雨耗尽了云层中的水汽,也驱散了不久前战斗的硝烟。除了被打掉尖顶的塔台,和跑道末端几座破烂的碉堡以外,几乎看不出战斗的痕迹。几列服饰各异的士兵和军车在跑道旁列队,远处的停机坪塞满了Y-6和Y-17C运输机,航站楼被改做了临时的运输集散中心,正在井井有条地运作。

张广骅透过舷窗,俯瞰着机场的状况,稍后飞机一落地,他就要接过这支突入敌后上百公里的集群的指挥权。尽管这和他乘坐的一般提供给外交特使的公务机不太相称,为了乘坐舒适,这架湍流的两部引擎都安置在了垂尾两侧,也没有滴答作响的大型通讯模块,还涂上了鲜艳而耀眼的星拳机徽。

他看着停机坪旁列队的一堆老头子,低声说了一句:“很好,都来齐了。”

飞机降落在被完整接收的跑道上,没有一点颠簸,直接滑跑停在了那群老头面前,他们不禁窃窃私语,讨论着飞机上将要走下来的是不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澳洲元老。

张广骅整整军服,走下舷梯。为了今天的会面,他还专门穿上了这身帽子上戳着个巨大簪缨的大礼服,以显示对会面的重视。他走向那列北德邦联代表中为首者,伸出手来。后者带着一副学生时代大冬天被母亲从被窝里拖出来,得知自己不用去上学,但是家里着火了要赶快去救火的困惑而惊惶的表情和他握了握手:“首长阁下,本人北德意志邦联最高法院办公厅主任迪伦,奉邦联元首议会的命令,到此同法国国王进行会谈。我不明白,贵国的军队为何要在会谈前一天夜里,实施如此果断的行动。”

“我军行动的目的,正是要终结法国军队无休止的扩张行径。为了军事上的成功,我们不得不对我军的行动采取了高度保密的策略。对贵国造成的不便,我代表帝国临时议会,和我妻子的父亲,魏同德元老表示深深的歉意。”张广骅注意到对方的中文说的磕磕绊绊,便直接用德语回答,反正他长期研究对欧洲的军事投送,口语相当流利。

“我理解贵国的困难。但我必须强调,如果贵国的行动能够更加迅速,或者事先知会我方,我们的现状必然会更加乐观。鉴于本人只获得了同法方代表会谈的命令,如果贵国在寻求更深层次的军事合作,那么您可以向施密特军团长咨询。”知道自己面前的澳宋代表并非元老后,迪伦说话也硬气了一些。作为看衰澳宋干涉决心,主张对法妥协的温和派,他打定主意不掺和这一摊事情,正好汉诺威军团的指挥官在这里,那就让那个愣头青去处理吧。

张广骅也很清楚,这支北德使团来此的目的就是和路易十四商讨北德邦联退出战争的可能性。因此他也不打算在迪伦这里浪费时间,某种意义上,北德邦联陷入绝望,也有陆军参谋本部希望不惊动法军,在低地地区对其实施围歼,而一直对北德方面隐瞒动向的因素。他直接走向施密特:“军团长阁下,帝国临时议会已经正式决定,对法国,瑞典和奥地利宣战,已经指令我军进入欧洲,协助贵军对抗法军的入侵。现在,北美大区的援助将毫无保留地交付给贵军,也希望贵军能够及时提供兵力和交通线,联合对抗反筑路军。”

施密特受宠若惊,他作为武官代表来到这里参加堪称屈辱的和谈,只是因为汉诺威军队损失惨重,话语权跌落,而汉诺威边境又随时处在法军的威胁之中不得不设法缓和。但现在,扭转局面的机会似乎就在眼前:“阁下,我军愿意随时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鉴于我军团曾遭受的惨重损失,我们迫切希望知道,贵军援助的...”

“我可以保证,只要贵军能保证我军从威廉港到阿纳姆和这里的铁路线,并且提供2个师的部队为其提供保护,我军就能立刻从新沪输送足以按照1695年方案武装3个完整的步兵军团的装备。”他想了想补充道“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在法国投降前,供应上述部队的后勤和工资。”由于陆军换装的影响,北美大区难得的抓住了机会,在对外用兵中投入了自己的部队和物资。这被北美大区和联邦派视作扩大自身外交影响力和独立性的绝佳机会,因此魏同德给自己女婿的资源也相当可观。

“乐意效劳!”施密特几乎眼睛放光,3个军团的装备,以前也许是要花上四五年,在邦联议会就国防预算掰扯几十个会合才能积攒下的珍贵资源,现在竟然有如此好的事情!他确实像迪伦腹诽的那样是个愣头青,此刻满脑子都在计算,这些装备能落到自己的部队手上多少。在他看来,没有兵员不成问题,只要有了澳宋方面的支持,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一旦接手了澳宋装备,汉诺威军团势必在已经损失殆尽的北德陆军中成为主力。德国军人们对几十年前华伦斯坦的成就还有印象,现在澳宋的慷慨大方更是刺激了他们的野心。

他喜不自禁地思考了几秒,决定今晚就把自己残存的步兵拉来占据铁路,他认为澳军实施了规模庞大的空降,很可能会迅速空运一批武器,自己至少要抢先拿到手里。他完全没有考虑此举在北德邦联乃至澳宋内部可能造成的连锁反应,一口答应了下来:“我会命令我的部队迅速保障从多特蒙德到这里的铁路,稍后我军团的后备兵员会负责威廉港方向。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贵国能够尽快提供武器,我军在此前的战斗中损失惨重,亟需休整。”他身材高了张广骅一个头还多,但此时弯下腰,几乎奴颜婢膝,要不是上将比大校高了太多,他也不介意敬个军礼。

“我向您保证,我们的工作...会非常高效。”他丢下喜不自胜的施密特给自己的秘书,和每个德国代表都交谈了一阵子,他慷慨的承诺很快扭转了这些德国代表的态度,原本期待着同法国结束战争的代表们现在瞬间看到了翻盘的希望。

在北德代表后方,负责指挥23旅迂回过来的两个营的23旅参谋长西村宗光陆军中校和指挥677空降旅部队的677旅副旅长崔溪道陆军中校焦急地等待着张广骅完成一堆外交礼节。两人不时埋怨地对视一眼,或者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2点了。他们身后,两个旅的作战参谋和通讯员们夹着一堆文件也在焦急地等待着。

冗长的会谈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张广骅晃动的簪缨总算接近了翘首以待的陆军军官们。西村这时候简直急火攻心,恨不得有一支狙击枪瞄准簪缨下面的脑袋,不过他很清楚特侦队和游骑兵联合搜剿了机场周边,法军现在连根毛也不剩了。

张广骅总算洋洋自得地走进了军官队列,和军官们一一握手。所有的礼节结束后,西村急速走上去敬礼道:“司令官,情况有变。”

“什么情况?”张广骅还沉浸在做救世主的感觉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为了场面上好看,魏同德要求女婿乘坐了公务机,所以张广骅在机上来不及更新战场态势。

崔溪道也走上来,示意手下把23旅的参谋们挤到一边,打开地图:“您看,法军的动态,完全出乎我军的预料。”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兵牌让刚刚还洋洋得意的张广骅也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接过地图看了起来,眼看着23旅的参谋们被人多势众身强体壮的677旅参谋们推出人群了。

地图上的态势让他有些吃惊。作为法兰德斯方面军级集群行动计划的制定者之一,张广骅很清楚整个行动的核心就在于全歼法国新式陆军主力,彻底扫除向澳宋挑衅的势力的战略依靠。因此集群历尽千辛万苦,在不到一个月的作战准备时间里掩盖自己的意图,用绕远路的运输线秘密将部队投送到了荷兰待命。集群司令官施华铭元老最初确立的决心,是以11,12两个国民军步兵旅加强炮兵后分别进入鹿特丹,乌得勒支前线,支援荷军稳住正面战线,陆军23机械化旅自阿纳姆发起进攻,沿马斯河向南穿插至列日分割法军,677空突旅空降夺取艾恩德霍芬。102陆战队旅级分队登陆安特卫普,和随后上岸的陆军66机械化旅进攻艾恩德霍芬和布鲁塞尔,夺取进入法国的铁路枢纽,同时完成包围圈。在歼灭法军主力后,集中主力沿铁路进攻巴黎。

然而,帝国情报局获悉,路易十四本人将乘专机,从前线大本营所在的斯海尔托亨博斯前往埃森,和北德邦联的温和派会谈,时间就在5月11日晨。而张广骅所要指挥的埃森集群,正是从23旅和677旅各自抽调了部队组成的。名义上,这支部队的目的在于阻止会谈,提振北德邦联的战争热情,使后者至少不至于直接退出战争,最好还能够提供交通和后勤支持;同时在法军的侧翼和巴柏铁路莱茵河特大桥上楔进一颗钉子。不过张广骅知道,自己的老丈人给自己争取的这个集群司令的位置,主要还是为了扩张北美大区和联邦派的影响力,从这一点上来说,与其说他是带着陆军2个旅抽调的部队来作战的,倒不如说是带着北美的物资援助分配权来拉拢北德军队的。

当然很显然,作为一流的战略大师,太阳王并没有按照集群司令部的推演那样,从激战中的乌得勒支前线撤回部队,保障空虚的侧翼和交通线。他反其道而行之,将主力全部集中到了前线,在武尔登突然投入了近卫军主力,一举将刚刚进入乌得勒支接手阵地的国民军12旅包围在了城中,随后全力围攻,试图在被包围之前先围歼澳军一部。法军几个月以来把荷军阵地压缩到窄正面,小纵深的乌得勒支-鹿特丹一线虽然拉长了法军的补给线,但也让法军能够凭借相当数目的汽车,在比较小的战场中快速机动,以至于出乎了澳军的预料,当然事后陆军情报管理中心肯定会跟帝国情报局互相甩锅。

“这老家伙,有两下子。”张广骅冷笑着说,一部分是无奈,另一部分是佩服。澳军实际上巴不得法军稳步后撤,那样机械化部队和空降部队就能迅速分割法军,并且在穿插中夺取或者摧毁法军几个月来在前线和交通线兵站积聚的物资。但现在法军全军压上,挤作一团,各个战线上兵力都不算充沛的澳军反而不好下嘴。“还以为他把野战军当宝贝,没想到现在王炸都打出来了,有当年郑芝龙的风范啊。”他仔细看了看地图,23旅,677旅,66旅主力都接到了撕开包围圈并顺势分割法军的命令,连作为总预备队的特侦队重装混成团也被部署到了阿姆斯特丹,可见施华铭还是很担心法军真的会歼灭一个澳宋旅。

“是的,司令员,上级指示我部立即空运到艾恩德霍芬接替旅主力接管防线,旅主力将直接前往乌得勒支增援12旅。”崔溪道说着看了西村一眼,他故意没有说是哪个上级“不过西村参谋长坚持说要等您来下决定,集司也同意了。”张广骅也瞟了一眼,西村看起来眼泪汪汪马上要哭出来了。

“别慌,12旅我带过几个营,法国人啃不下来的。”张广骅示意西村“你这边有什么情况?”他努力学着元老们处变不惊的气场,另一方面他也知道,12旅说是国民军这种守备部队,实际上只是打着幌子的北美大区自设陆军。这样的“步兵旅”在火力和兵力上都不逊于一般的陆军旅,又依托乌得勒支的坚固筑垒,绝非泛泛之辈。路易十四很可能是被番号迷惑了,不过最多也就是让包围和攻坚困难一些,当然他肯定支持让677旅前去支援,毕竟他自己也是北美来的。

西村也不管别的了,一肩膀拱开几个677旅参谋,自己把地图怼到了张广骅脸上:“司令员,您看。杜塞尔多夫的法军可没有崩溃,他们还在集结部队,侦察部队和情报中心推测,该部可能试图夺回机场。我的意图是,既然乌得勒支那边不急,那就让空降部队在这里多留守一段时间,至少击退这边的法军再说。”

张广骅看了看地图,倒是松了一口气,在向杜塞尔多夫集结的法军,主要是原本留守侧翼的第6师和几个国民卫队单位,按照他的印象,这些部队都算不上齐装满员。他悄悄问了下自己的情报副官,得到了法军规模不会超过1个加强团的回应。于是他问道:“你们旅来的这两个营,加起来对付一个加强团总是手拿把攥啰?”

“是这样,但是我们还要保护铁路,这样正面太宽,兵力不够...”西村已经意识到张广骅下定了主意,他恨死了那群人人练空降的677旅参谋,把自己的人挤到外圈来了“这样的话,我们至少该留下一个营的空降兵...”

张广骅不由分说地打断了西村,他发现这人作为下属太有主见:“不用担心。我决定了,空降部队按照上级命令支援前线,这是为了全盘战略考虑。保护铁路之类的,交给北德军队来好了,他们的汉诺威军团很快就能调2个师来充实战线。”

西村还在最后地挣扎着:“但是,汉诺威军团之前损失严重,很难说他们的战斗力能...”这时他的副官贴着耳朵给了他一点建议,西村的脸不自然地一抽,但还是努力换上一副恭敬的表情继续说道“...另外,附近还是有不少法军残兵,对占领区的整肃也没有完成,您和启明台非战斗人员的安全也有赖于完善的防线。”他决定这是最后一搏了。

张广骅自信地笑道:“没得事情!我的安全不算什么。再说了,就是有我也不怕,你们不是还有一个特侦分队要留在机场吗?我还带了一个游骑兵小队,正好看看两边的小伙子谁逮住的多!”说着,他大笔一挥在崔溪道递过来的文件上签了字,后者兴高采烈地招呼部队准备登机离开。西村摇了摇头,北德代表们得到了承诺,欢天喜地地准备乘车去参观阅兵式---进攻埃森的各部队抽调了一些部队,准备搞个小型阅兵式给德国人看,这是启明台前方记者潘东安的主意,在碉堡残骸上用汽油烧轮胎污染环境顺便拍摄纪录片的主意也是他出的。

就在张广骅降落的同时,杜塞尔多夫市中心教堂的顶端,一名法军观察哨正紧盯着澳军的起降情况。法军没有对空搜索雷达这种高级货,但是杜塞尔多夫和埃森相距不远,一名眼力好的观察哨拿着高倍望远镜就能大致了解埃森机场起降状况,而11日中午以来的晴朗天气让这种观察变得更加容易了。

“一架元老专机降落了!”观察哨大声喊着,他楼下的记录员迅速把报告记录在纸上,跑下楼交给杜塞尔多夫地区法军的指挥官,第6师的副师长德·布雷泽上校。

布雷泽只是挥挥手,打发走了记录员。他现在没什么心情关注澳军的起降情况,反正他没有任何反制手段。近卫军和第一军有一些勉强能够对空射击的机关炮,而他手下的部队没有任何可靠的重武器,不过这也是他的部队在昨夜的狂轰滥炸中几乎没有任何人员伤亡,只是损失了城外仓库的不少物资的原因之一。

他环顾会议室,大部分指挥官都到齐了:第6师61团团长,师属骑兵,工兵团团长,师后勤主任,国民卫队113师,200独立骑兵旅的指挥官,还有杂七杂八的营以上军官都到了,好在会议室就是征用的北德邦联的半官方背景的教堂,塞进这几十个人也不显得挤,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澳军的眼线会指示飞机从天窗里丢进来一颗炸弹,那样他的性命和一切计划都要完蛋了。

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但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都在等着最后一名与会者的到来。杜尔达上校,近卫军第三分队指挥官,城防宪兵司令,国王陛下的代表。即使他不在,所有人也能感受到他的威慑力---会议室的讲坛上架着几支步枪,法军占领杜塞尔多夫的2个月里,从那里面射出来的子弹枪毙了超过2000名或真或假的德国间谍。很多人都觉得,相较性格懦弱无力的布雷泽,杜尔达才像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

大门打开,穿着黑色披风,带着自强会徽章的杜尔达走进了会议室,他没有带随从,径直走到了讲坛上,把布雷泽晾在了一边,很明显他今天打算主导会议进程。教堂附近宪兵司令部的大院里一阵整齐的枪声响起,表明杜尔达的手下们完成了今天的反间谍指标,很难说他是不是特意安排在这个时间行刑的。

布雷泽站起身开口道:“很好,人都到齐了。我想,我们必须思考我们的出路...”

“你接到陛下的命令了?”杜尔达非常不客气地问道。

布雷泽看了一下与会者们,没有人对杜尔达的无礼有任何表示:“还没有,不过,合参本部有相应的预案。”

“说说看。”杜尔达用上司对下级的口吻说道,不过倒是走下了讲坛坐到空位置上翘起了二郎腿,正午的阳光透过天窗洒进室内,杜尔达胸前的自强会徽章闪闪发亮。布雷泽走上讲坛打开地图,被那反光一刺,不由得心一沉。后者把这个14年前被国王陛下亲自下令取缔,来平息澳洲人怒火的组织的徽章带了出来,很明显是有备而来。

“我们的预案如下:如果与上级失去联系,并且难以同当面的敌军对抗,我们应当迅速后撤,沿亚琛-列日的路线,在布鲁塞尔以南寻求重建和上级的联系,并且转入防御。如果遭到持续追击,我们应当抛弃重装备,从阿登地区...”

“你说完了?”杜尔达依旧很不给面子的继续打断了他。

“是的。”布雷泽努力保持平静地说道,他很清楚杜尔达的为人,14年前的土伦战役时两人还只是第6师的两名排长,那时杜尔达的作风就已经非常硬朗了。另外,作为多年的好友,他估计杜尔达对自己印象还凑合。

“你要求执行这个计划,为的只是攫取这支部队的指挥权!”杜尔达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布雷泽一阵晕眩,这是做什么呀?!他承认自己有这样的私心:第 6师和师属重炮一起驻扎在贝灵恩的师部大概已经完蛋了,自己如果能够把这里的部队带回去,很可能能掌握这支部队。但这一点自己只是写了个草案锁在卧室里了,该死,这个家伙昨晚也许派人...

“不,我的朋友。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按照上级的指示...”布雷泽苍白地辩解着。

“闭上你的鸟嘴!”杜尔达冲上讲坛,挥舞着从布雷泽卧室里搜出来的草案“看这个!这个懦夫兼野心家,为的只是他自己的权力!在没有国王陛下指示的情况下,他要逃跑!他要把国王陛下的军队变成他自己的附庸!”下面的军官们顿时炸了锅,有人立刻就怒吼着要解除布雷泽的职务。不过布雷泽知道这几位多半是托儿,而且一看就不太专业。不过他已经不准备尝试着主导局面了,他只是很好奇,这些从没和澳洲人交过手的年轻人,认为自己凭着勇气和美洲步枪能和澳洲人掰一掰腕子还算正常,但杜尔达和自己一起亲历过土伦地狱般的毁灭,怎么还这么疯狂?他难道打算拿这一套来吓唬德国佬?

“我们该怎么办,上校?”一名61团的营长假装焦急地问道。

“你问的好,我刚刚接到了国王陛下的命令!”杜尔达说着拍手道“米勒中尉!”一名风尘仆仆的飞行员穿着“赫尔莫斯”联络机中队的制服跑进来,递上一只装着命令的皮箱。布雷泽不知道是真是假,刚才确实有一架联络机在城南的临时跑道上降落,但这种传令用的皮箱杜尔达手里有很多。

杜尔达拿出命令大声宣读:“我英勇的战士们...前进,扫清胜利道路上的一切障碍!埃森机场将是澳军的软肋,夺回她!不要担心那些传言中的澳洲军队,我将亲自率领勇士们迎战他们的主力...你们要成为一支射中澳洲蠢货后背的利箭!”这时,下面中层军官们的反应就不一而足了,第6师的军官们大多高声欢呼,国民卫队的军官们则面露难色。布雷泽有些后悔,看来自己沉溺于酒色财气的时候,杜尔达正在死命刨自己的墙角。

杜尔达转向布雷泽:“上校,你有什么意见?”也许是预见到了布雷泽将要屈服,国民卫队200独立骑兵旅的旅长,国民卫队少将阿斯纳站起来质疑道:“我希望您能认真思考这一点。澳洲军队在几个小时里摧毁了62团,33师7000名士兵组成的防线,我们的兵力并不比他们多,这样的攻击行动无疑是自取灭亡。相反,合参本部的预案有着更大的合理性。”

杜尔达摇了摇头:“我很高兴,那些澳宋间谍自己跳出来了。”话音未落,两名端着自动步枪的近卫军走上前来,一把从阿斯纳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型电台,后者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这时与会者们才注意到,数十名近卫军士兵借着杜尔达和布雷泽的争吵,已经从黑暗的墙角包围了整个会场,大门口甚至能看到刻意露出来的机枪枪管。

杜尔达手一挥,两名近卫军就把阿斯纳带走了,他目瞪口呆,几乎是被拖出去的,没有做任何反驳。布雷泽叹了一口气,很显然杜尔达已经完全掌握了局面,现在中下级军官们纷纷拥到地图前,讨论着进攻机场的策略。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杜尔达都有着这种狂热的信念,也许是他激烈的手段让他只能选择这条道路?但无论如何,他得帮杜尔达一把,同时也给自己开脱一下:“各位,我支持杜尔达上校的意见。军人,要有勇气!看看这个,有个澳洲元老降落在机场了。”他拿出那份记录说道“今天,我们就要让元老流一点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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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坠星冲

一架架运输机从埃森机场起飞,把急需的援军送去艾恩德霍芬。杜塞尔多夫教堂里挤满了筹划攻击行动的法军军官。张广骅和北德邦联的代表们在阅兵后的招待会上把酒言欢。林仪安满头满脸油污,一肚子火,修理着遭到重创的水管锅炉和传动组。巴尔带着他的连队在野地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亚德里安呆坐在寝室里,一边不敢相信,一边把大把现金塞进信封准备交给母亲。

不过这一切事情,暂时都和探索9号飞船,以及其所搭载的两名乘员无关。自从文昌航天发射场升空以来,到阿姆斯特丹时间1707年5月11日下午5时,这艘飞船已经在轨运行了71小时,比原时空人类执行类似任务的上升号飞船早了整整2个半世纪。

指令长陆军少校褚维,正在轨道舱进行着自己今天的实验。理论上讲,这项实验应当让驾驶员,战略空军大尉叶嘉颜进行协助。探索九号的主要任务,是进行进入地月转移轨道和演练出舱作业两项实验。尽管这艘飞船不会真的飞赴月球,也不会真的实施出舱作业,但这仍然让操作流程和实验日程变得相当紧凑。现在,刚刚完成了从地月转移轨道返回近地轨道操作的叶嘉颜正在指令舱休息。尽管两人经常就战术轰炸机和战略轰炸机的驾驶技巧和使用经验发生争论,但褚维不得不承认在操作高空飞行器这件事情上,还是叶嘉颜更有把握一些,因此他也不介意让在变轨中高度紧张的叶嘉颜多休息一会儿。何况模拟出舱活动前准备工作的实验也允许单人操作。

“信鸽,注意各项阀门,演练中不必开启。”星港市地面指挥中心的指挥员说道,现在飞船正飞行在南太平洋上空,临高时间已经是凌晨4点,因此指挥中心的指导员说话有些没精神。

“信鸽收到。”探索7号以后的飞船都加装了新的摄像头,可以通过甚高频信号实现实况视频传递,不过褚维不是第一次飞行了,他在探索5号任务中就已经担任驾驶员完成了个人首次航天任务。所以他经常觉得这个死重极大的视频传输设备,不管在物理上还是心理上都碍手碍脚。

不过让他觉得更加碍手碍脚的,是轨道舱狭小的空间。虽然本应安放庞大笨拙的“先锋”航天服的舱位装备的是额外的食品和物资,但其巨大的体积还是占用了不少空间。这可能比较符合一些设计人员尽量减少轨道舱在充任气闸舱时,损失的气体总量的想法,但在乘员看来,无疑是个麻烦。

“太大了。”褚维嘟囔着,一边继续操作。

“信鸽,你说什么太大了?压力吗?”地面中心问道。

“没有,你听错了。”他能从双向联络的语音通道中听出,不管是齐舞阚总师还是抓总的于克鸥元老都不在指挥中心,所以他可以抱怨几句。现在因为不少原本属于战略空军的人员被抽调到了对欧洲反筑路联军的战争中,指挥中心人手不足,长时间值班的引导员很好糊弄。

但这也意味着引导员们的听觉也没有那么灵敏了。褚维不知道自己大开大合的,驾驶攻击机一样的动作,撞开了一个小小的阀门。因为空气循环设备的不可靠,从探索6号飞船起,轨道舱就增加了一组氧气瓶,以备不时之需,事实上,这个氧气瓶的设置也有褚维的一份功劳。而由于探索7号飞船指令长,周同方元老的建议,探索8号和探索9号的氧气瓶在接口处增加了静音橡胶圈,以免释放氧气时发出巨大的噪音。

或者说,褚维在误操作撞开这个阀门后,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下的错误。而他此时正好挡在了摄像机和这个阀门之间,地面人员也没有意识到出现了问题。相反,上升的氧含量让褚维忽然觉得兴奋了起来,有了干劲,甚至很想哼歌。于是,就在轻轻的“我们机翼上方是太阳,我们机翼下方是临高...”的歌声中,没有人意识到氧气瓶被意外开启了。

高浓度的氧气从阀门中涌出,流过旁边控制设备的电路板。另一件糟糕的事情是,这块电路板因为设计缺陷,有时会在相邻的电线通过高压电流时,产生微小的电弧。

褚维扳动开关,完成了模拟实验的最后一个步骤:结束充气程序。他看了看表,5时3分。他不由得有点泄气,比起细心缜密的叶嘉颜,自己的操作手法总是显得有些笨拙,经常忘了这个丢了那个,也许到了实操中差距还会更大。他有点羡慕叶嘉颜,人长得漂亮,是叶孟言元老的曾孙女,在战略空军服役,最令他恼火的是叶嘉颜精湛的专业技术似乎证明着战略空军远胜于陆军航空兵的专业性。

就在他心里计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演练结束后系统自检的强大电流正在通过那块电路板,电流击穿了薄薄的绝缘皮,在回路之间打出了微不足道的电火花。但在高浓度氧气的催化下,电火花转变成了一阵猛烈的爆燃,瞬间引燃了整块电路板。褚维还在发呆的时候,身后的地面中心已经声嘶力竭地开始提醒他系统故障。

褚维面前的控制面板上异常信号闪成一片。他低头一看,发现了燃烧着的电路板。他抄起灭火器开始喷射,灭火瓶喷射出浓稠的水基泡沫,糊住了燃烧的电路板表面,火苗暂时被压住了,而褚维也因为没有及时用身体勾住约束环,被灭火器的反推力冲到了对侧的舱壁上。但仍无人意识到,还在泄露的氧气瓶,此时舱内的氧含量已经远远高于正常值,隐伏在泡沫下的火苗仍在燃烧。就在褚维松了一口气,准备放回灭火器的时候,火焰再次窜出,这次几乎席卷了整个控制面板。

地面中心还在盯着屏幕查找可能的故障源头。褚维已经再次提起灭火器冲了上去,这次他没忘记勾住约束环,但离火焰太近让他有些支撑不住。被警报声惊醒的叶嘉颜提着指令舱的灭火器冲过来,在褚维后退的时候开始灭火,但火焰逐渐有了燎原之势,已经有火苗窜进了本来安置舱外航天服的柜子,引燃了里面的食品。

“鸽钟注意,可能是氧气泄漏,燃烧速度明显不正常。”齐舞阚总师的声音出现在了地面音频中,意识到问题所在的褚维努力向前,试图关闭氧气阀门,但灼热的控制面板让他无从下手。

“地面中心,请求放弃轨道舱。”叶嘉颜说道。褚维略有些吃惊,他本以为战略轰炸机部队出身的会更爱惜飞机来着;即使是战术攻击机中队,发生故障第一反应也是尽力返航。不过现在做出这样的决定还不算晚,火灾发生已经过了3分钟,三只灭火器都要耗尽了,但窜进舱壁的火焰仍然无法扑灭,如果不果断一些,也许情况会更加糟糕。

地面音频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几秒种后,齐舞阚回应道:“同意放弃轨道舱,转移到指令舱待命。”

“鸽钟明白。”褚维回答道,他看看叶嘉颜把轨道舱还能用的物资和文件丢进指令舱,一蹬舱壁,进入指令舱,随后回身关闭了舱门。这时舱门已经有些烫手了,好在火灾还没有蔓延到指令舱。

褚维回到座位上,穿上舱内航天服,一旁已经坐好的叶嘉颜看了看他。他顺势拿起话筒:“地面,这里是信鸽,请求抛弃轨道舱。”为了储备更多的维生物资,指令舱没有视频通讯设备,只能用语音交流。

“地面明白,准许抛弃轨道舱。”褚维放下话筒,开始操作解除舱段连接,一旁的叶嘉颜则按照规章检查着舱内情况。一声轻响,轨道舱被正常解脱,离开了指令舱。褚维松了一口气,如果火灾损坏了连接机构,就得引爆爆炸螺栓强行脱离,那样碎片可能会带来额外的损害。

“地面,这里是信鸽,轨道舱已经顺利解脱,人员安全。”他听到对面传来了一片叹息和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信鸽,检查舱内情况,确认是否能继续执行任务。”

“收到。”褚维按照流程检查了属于自己的部分,发现情况还行,指令舱和能源舱运转正常。他想着也许还能继续飞行?

不过叶嘉颜一指维生系统的一个指针,褚维就立刻泄了气。指令舱在刚才的火灾中损失了不少氧气,导致内部维生系统为了应对下降的氧含量提高了制氧速度,几乎耗尽了原料储备,剩余的氧气只够维持20小时,很显然不可能完成剩余的飞行任务。而储备的氧气瓶大部分都放置在轨道舱,需要返回前由航天员视情况手动搬运到指令舱,现在全都损失掉了。

“你是说,放弃飞行?”他觉得有点丧气,今天自己做什么都丢三落四拖泥带水。

“是,而且恐怕得应急再入,很难说火灾有没有损伤其他部件。”其实叶嘉颜也在挣扎,作为澳宋的,也是人类的首位女航天员,她也很不愿意自己的首航如此惨淡收尾。不过战略轰炸机部队的作风,实际上强调的是谨慎,毕竟每一架H-16轰炸机和每一名飞行员,乃至每一枚实验性的制导弹药,对于澳宋而言都是弥足珍贵的财富。“我现在就做准备。”

褚维点了点头,他也明白现在绝不是闹情绪的时候:“地面,这里是信鸽,现在飞船制氧系统储备不足。请求放弃任务,紧急再入。当前的氧含量...”他把飞船的各项指数报告了一遍,最后说道“请求导航信息。”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飞船位置,现在差不多到了大西洋中部,也许最终的降落场会在地中海或者印度洋?他注意到地面中心的信号开始变得不太稳定,可能是需要大西洋上的测控船进行中继所导致的。

地面中心也是手忙脚乱。自动发回各项数据和视频信息的天地通讯组件实际上是实验品,在安置在轨道舱的控制中枢全毁后,指令舱的传感器也随之失效了,现在地面只能通过乘员组的口述来判断飞船情况。齐舞阚颓然地坐在操作台前,面前是一片雪花的显示屏,传来的信息越来越不乐观,似乎紧急抛弃轨道舱给整艘飞船的控制系统都带来了不确定的影响,实施紧急再入势在必行。

“他奶奶的,跟我说什么,我们先进的集中控制系统已经完全超越了老旧的同类产品...”他注意到于克鸥元老已经悄然进入了指挥中心,于是赶紧收住了话头。他听说过,这套新的控制和通讯系统,就是于元老支持的南洋集团研发的。

不过于克鸥似乎谈兴大发:“小齐,不要怕,说说看,这套新的系统有哪些问题,我们的目的就是要试验,要改进的。”其实他比齐舞阚小了快十岁,但第三代元老们已经很习惯这种语气了。

“是这样,作为一套控制和通讯系统,我们还是要考虑到,航天器的特殊使用环境...”齐舞阚谈兴大发。他甚至有些庆幸这次事故了,不然他很可能不会有机会向元老痛陈载人航天计划中全部的问题。倒不是于克鸥不高兴,而是因为不出事帝国议会的议员们就懒得花钱。

叶嘉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地面中心,这里是旅鸽,检查完毕。”

齐舞阚看了看记录员递过来的数据,叹了口气:“准许紧急再入。”他翻了翻记录,理论上讲,电子控制设备在指令舱都有备份,即使轨道舱的相应设备损坏也不影响正常使用,但火灾似乎让备份设备没能正常起作用,好在飞控还有手动设备。这时候,他甚至能听到舱内开关,按钮的声音,至少通讯系统没有问题“探索注意,尽量保存任务日志和系统文件,以备故障排查。”

于克鸥忽然把手按在了齐舞阚的肩膀上:“探索注意,我是于克鸥,能听到吗。”

对面沉默了一下:“信号正常。”

“很好,我代表元老院命令:在落地前条件允许时销毁全部文件。明白了吗?”

“明白。”齐舞阚有些困惑,于克鸥只是指了指预测航线,红线的末端直指欧洲大陆。

叶嘉颜收拾着文件,准备装进密封的密件箱里,其铅封闭锁后再次开启就会被完全破坏,方便确认是否被再次开启过。至于销毁方式,则是内置的一枚铝热剂燃烧弹,以备在非澳宋控制区着陆。理论上讲,箱子是阻燃的,在任何条件下都可使用,但刚刚的火灾让两人心有余悸,于是她随手把箱子丢到了一边,只是合上了盖子,没有锁上铅封。褚维则操作着飞船开始改变姿态,准备再入。

祸不单行,被抛弃的轨道舱发生了意料之外的故障。本来应该按照脱离程序启动,将轨道舱推离飞船轨道避免碰撞的变轨发动机,因为火灾对控制组件的损坏没能正常启动。设计组曾为了这部发动机的紧急启动逻辑争论良久,一方认为应当采用在控制组件失效时自动启动的负反馈射击以避免碰撞,另一方则认为应当只有接收到正反馈指令才启动以避免意外启动导致的轨道失控,最终后者占了上风。

在轨道上继续飞行的轨道舱,实际上距离指令舱不过数十米之远,因为太阳能板的遮挡,褚维和叶嘉颜在进行周视检查时没能发现它。由于骤然增多的通讯信号和能源舱主发动机火焰的干扰,轨道舱在地面测控人员的视野中同样隐形了。随着一颗电池被火灾点燃,爆炸的力量终于击穿了舱壁,泄露的舱内气体推动着轨道舱猛然变轨,冲向能源舱,正在变轨的能源舱主发动机在冲击下熄火,其他的姿态发动机推力则让飞船骤然间旋转起来。

舱内唯一没有固定起来的就是密件箱,当飞船姿态剧烈变化的时候,它迅速飞起来,撞在了叶嘉颜的后脑上,文件撒的到处都是。箱子不算大,但外壳是金属的,很重,碰撞声也很响。褚维被碰撞声吓了一跳:“你怎么样?”

“还好。”叶嘉颜简单地回答道,同时解开安全带,漂浮在舱内收集着散落的文件。其实她刚才几乎昏迷过去,但作为元老子女,她在升空前私下调阅过褚维的档案,所有的上级都认为褚维在队友出现状况时,可能不够冷静,因此她不想干扰褚维。

“旅鸽,报告你的情况。”齐舞阚问道,于克鸥的声音又消失了。

“指令舱被轨道舱残骸碰撞,我被密件箱碰撞,伤情不严重。”她回答完,抱着密件箱和文件坐回座椅,扣好安全带。这时,褚维报告道:“地面,我是信鸽。能源舱被轨道舱残骸撞击,主发动机失效,有爆燃危险。请求提前抛弃能源舱。”他一边说着一边果断启动了最后的分离程序。

齐舞阚似乎吃了一惊:“信鸽,抛弃能源舱后,如何调整姿态?”

“使用指令舱的缓冲火箭调整,地面缓冲可以使用减速伞,或者弹射人员。”危机似乎迅速让褚维冷静和明智了起来,叶嘉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决定起了作用,但她现在感到头痛欲裂,眼冒金星,似乎那一下不轻。好在褚维的操作没有纰漏,缓冲火箭在他的控制下抓住隔热盾向着地面的时候降低了指令舱的自旋速度,调整好了飞船的姿态。叶嘉颜不得不服气这位攻击机驾驶员,即使澳军几乎不会面对像样的地对空火力,但这样的出神入化机动水平仍然是她望尘莫及的。

“地面,这里是探索,再入程序已经开始。”褚维呼叫道。

“地面收到,你们的...导航...”在一阵刺耳的噪音后,信号完全消失了。

“我们...进黑障了?”叶嘉颜吃力地问道,加速过载把她压在座椅上,她感觉头部供血不足,连续做了几个抗荷闭气才缓过来。

“是,这会通讯断了。别慌,要不你现在把文件点了?”褚维说着指了指唯一还在运作的电子屏幕,导航红线的末端现在落到了科隆-杜伊斯堡之间,不久前地面向他们通报了开展的消息,现在飞船很显然有掉到法军控制区的风险。

“现在在黑障里?”叶嘉颜再次询问,褚维再次呼叫地面,没有回应。

“听我说,先拿着。”叶嘉颜说着锁上了铅封“到地面看看情况,如果有机会,还是把文件带回去,有...很高的技术参考价值。”她说完这一长句话,不由得倒在座椅上喘息着。

“但是于首长说的是,落地前...”叶嘉颜打断道“我还是,叶首长曾孙女呢...有问题我担着。”战略轰炸机飞行员们似乎总是有着更强的自主性,某种意义上也是因为战略轰炸机部队的重要性---大多数飞行员都出身自元老家庭。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密件箱固定在了胸前的护板上,用双手抱紧。

“行,听你的。你好点了吗?”褚维问道,但叶嘉颜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他连番呼叫,后者都没有回应。褚维只能听着指令舱外传来骇人的挤压声,祈祷着再入能够顺利完成。限于缓冲火箭的燃烧时间,这次再入的角度远大于手册所允许的数值,在叶嘉颜看来他的动作娴熟老练,实际上他心里也没底。另外,喷口方向可动的缓冲火箭原本是为了在大气层内调整角度用的,并不适合在轨道上调整姿态,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指令舱迅速降低高度,离开了黑障。褚维看了看高度,35公里,但速度仍然足有1.2马赫。好在通讯逐渐恢复,并且过大的再入角度也没有让飞船解体。

“地面呼叫探索,听到...”

“信鸽收到。”他听到地面音频里传来一阵欢呼声,看起来对澳宋遭遇的第一次载人航天事故的结局非常满意。

“报告飞行数据。”

“32公里,380米每秒,倾角75°。另外,旅鸽头部受伤失去意识,请在降落地点准备医疗人员。”

“地面收到,建议你打开减速伞,具体时机由你把握。”齐舞阚说道。

“明白。”褚维说着,再次启动了缓冲火箭,但并没有火焰来调整飞船姿态。他看看速度下降到了350米每秒,猛地拉动手柄,放出了减速伞。飞船猛烈一震,叶嘉颜呻吟一声,似乎要醒过来。

减速伞作用结束后,离开了飞船。指令舱的速度缓缓降低,情况似乎在向好发展。褚维甚至在音频里听到了预祝他降落成功的声音。但当他放出主伞时,主伞却卡在了放出口处没能展开。

“地面,主伞不能放出。”他几乎能想象得到,地面鸦雀无声的样子。“请求人员弹射,另外是否需要销毁文件?”

齐舞阚过了半秒才回答道:“准许弹射。”但没有回应文件问题,也许于克鸥元老不在控制室?褚维想了想,自己已经报告过了,有录音为证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于是他伸手,准备拉动叶嘉颜的弹射手柄,先将失去意识的她弹射出舱。但也许是火灾造成的控制设备损坏,这个手柄同样不起作用。

“地面,旅鸽的弹射座椅失效,请求指示。”这次褚维真的有些慌了,虽然他被选为航天员前,已经是攻击机中队的中队长了,但那只是在地面或指挥机的调度下按部就班地对地攻击,和按照手册条例协调攻击顺序。在他34年的人生和18年的服役生涯中,他还从未做出过这样的决定。

“地面决定,由你机动掌握全局。”齐舞阚的声音听起来颤巍巍的。褚维很清楚,总师不希望决定一名元老子女的生死,于是把锅抛给了自己。他猛拉了几次主伞手柄和弹射手柄,仍然没有反应,而此时,飞船的高度还剩下10公里。他一咬牙,拉动了自己的弹射手柄,爆炸螺栓炸开了他眼前的舱门,冷风呼呼地灌进指令舱里,随后,两枚火箭将他和座椅一起推出指令舱。

为了避免和没能打开的主伞碰撞,火箭带着他向北飞行了数百米才打开降落伞。此时已是晚上6时许,暮色渐渐降临。他拿出手电筒和地图册,希望搞清楚自己的落点,手忙脚乱中,还能维持中短距离通讯的手台从他手上落向了地面。他急得猛一回头,却发现本以为失效了的主伞在他弹射座椅的反推力下徐徐打开,带着指令舱落向地面。他松了一口气,开始操作降落伞向北滑翔,希望能够尽量靠近埃森机场,尽快寻求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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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飞机了,科技进步真快。  发表于 2022-1-3 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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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31 13:23: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第一轮搜救

“阁下,我保证,我的步兵今晚就会抵达。”施密特满嘴喷着酒气说道。他是真的很高兴,自己已经多久没喝过国士无双了?他这样问自己。实际上已经有快2年了,自从筑路战争开始起,澳宋的商品就不怎么容易进入欧洲,而他也开始转战四方,吃了一次又一次败仗。事实上,从1707年的新年开始,他这个军团长为了为汉诺威议会维持军队规模,已经拿出了自己的不少家当,说实话,他现在可能还真的买不起今天喝的那些20年陈的国士无双了。

“我也向您保证,他们立刻就会得到新的武器,和充足的弹药。”张广骅正色道。他知道施密特最高兴的地方在于汉诺威军团将顺利地优先得到武器,因为自己承诺了,只要是施密特承认的部队,就会立刻发给武器和粮饷。他看了看路旁,杜伊斯堡的街道已经恢复了路灯照明,看起来工兵把机场的应急电源接过来在招待晚会上撑面子了。还是得加快进度,尽快修复火电站才行,不然机场和铁路运作都是个很大的麻烦,可气战略空军没跟他协调,自说自话地铲平了杜伊斯堡仅有的几座发电机组。

施密特继续欣喜地说着,被随扈扶上一辆威骏230加长款,离开了会场。法国宪兵为了路易十四的驾临,做了不少礼宾准备,现在几乎被张广骅全数接手。大多数北德邦联代表都将和迪伦一起返回汉诺威,和暂时驻扎在那里的北德邦联首脑们商讨更多问题。张广骅也不怀疑,自己释放出的善意将有助于正式的外交特使开展工作。不过施密特将直接前往车站,迎接他的先头团,张广骅已经让前来接677旅部队的运输机从艾恩德霍芬提取来了不少缴获自法军的武器,可以先武装一些部队。

他转头看看西村:“走,回指挥所,看看明天怎么把布雷泽这个老狐狸揪出来。呵呵,真是胆子够大,我还以为他们早就跑路了,没想到还敢建立防线。”

西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对这个好大喜功的上司不太买账,23旅是驻不列颠陆军的基本部队,也是少有的亲帝国派的陆军单位,而眼前这个穿着大礼服的在他看来只是乘着帝国派力量不济,跑来摘桃子的联邦派罢了。很多陆军单位都倾心于联邦派建立澳宋联邦议会的政治主张,因为那意味着更多的机会和职位,但23旅这种脱胎于老拔刀队的单位还是更倾向于帝国派所主张的强大中央政府,那意味着稳定的供应和统一的军政军令体系,在老派军人看来,这才是保障战斗力和地位的法宝。

“司令官,我还是建议,如果战局稳定,就请求空降部队还是至少派来一个营。这些德国部队...真的靠不住。下午侦察连给我汇报,正面的法军数量不少,远不止一个团。而且一直在鬼鬼祟祟地试探,像是要筹划进攻。”他虽然不怎么喜欢张广骅,但至少他也不反感一个没什么架子,说得上话的上司。

“是这样,不过要援军不是为了防守,有机会我们得一路上溯,打通到科隆去。”张广骅说着摘下大礼帽“这东西戴着热死了。”

西村暗笑活该。这时候,一名传令兵骑着摩托车从机场方向赶来。现场的人顿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杜伊斯堡城区的临时指挥所也有长距离通讯设备,但保密等级略逊于机场的。如果有什么消息需要传令兵来转达,那一定是相当紧急的情况。

张广骅接过文件袋撕开来,脸一下子拉了下来。西村最初还腹诽你也有手忙脚乱的时候,但看着张广骅的眉头越皱越深,也不由得问道:“司令官,什么情况?”

张广骅深吸一口气:“无关人员都散开。”看看服务员,警卫员都退远了,身边只剩下西村和特侦队指挥官林耀华少校,特勤局卫队成员,他才接着说道“探索9号飞船的指令舱迫降在了...”他说着打开附上的地图“安格蒙德村附近,元老院指示,要我们立刻行动,绝不能让指令舱和航天员落入法军手中。”

西村倒吸一口冷气,因为此前他甚至不知道这次飞行计划,他记忆中澳宋的载人航天计划截止到去年升空的探索6号,很明显这是一次高度保密的飞行任务。他想起来之前招待会间歇期间,他在阳台上看见的一串闪光,也许那就是飞船的尾迹?

林耀华看起来倒像是来了兴趣:“主任,落点具体在哪?”

张广骅冷静下来,开始布置任务:“情况是这样。目前测控数据表明,指令舱的降落伞没打开,有一名航天员弹射出舱,目前信标位置在布霍茨村附近,另一名航天员没能弹射,可能已经牺牲。所以目前的指令是先搜救幸存航天员,再去回收指令舱。”

“这活我们擅长。”林耀华的副手徐洋插进来,显得跃跃欲试。

张广骅反而比自己的下属紧张得多。命令中注明了两名航天员的情况,让他感到有些棘手的地方在于,叶嘉颜是叶孟言的曾孙女。尽管他想破了脑袋也不记得自己之前听说过战略轰炸机部队有这么一号大小姐,但就这一层关系就足以称为“事关重大”了。再加上保密飞行任务的数据,返回舱,宣传负面影响...总之,出了差错不光他自己要背锅,很可能自己的老丈人也要吃挂落。好处是,这么一想,暂时缺乏铁路或水路(法军猬集在莱茵河入海口,从鹿特丹到杜伊斯堡的航线还未恢复)作为后勤通道的问题根本就不算问题了。

一旁的西村和林耀华已经开始商讨行动计划,但看起来不怎么投机。张广骅定了定神,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西村摊开地图:“司令官,根据现在的战场态势,我的计划是:机步营1连,2连和战斗工兵营的火力连,配合游骑兵分队从火车站向南,直接沿公路推进,占据布霍茨村并搜救航天员。”

“三个连未免多了。”张广骅对派出游骑兵没什么意见,这种精细活必然不能缺乏强力的侦搜小组,但送走677旅的3个营以后,他只剩下了23旅的这一个机械化营和一个战斗工兵营,16个连。虽然埃森城区已经交给了附近的德国民团,但仅仅是埃森机场到杜伊斯堡码头的宽度就已经让兵力捉襟见肘了。

“司令官,我觉得不多。残存的法军有不少都在这一带重整,兵力少了很容易被缠住。而且,多派一点部队,一来能防止法军察觉意图,二来也可以试探法军的情况。”

张广骅点了点头,西村想到避免法军察觉意图这一点他很赞成。对法军而言,降落伞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路易十四80年访问澳宋的时候亲自体验跳伞的彩照现在还挂在凡尔赛宫里。但如果有一队精干的澳洲士兵突然冲向某个降落伞,那么就是傻子也能意识到,降落伞下面挂着的玩意儿对澳洲人很重要:“有道理。”

徐洋忍不住抢白道:“主任,那我们怎么办?合着游骑兵吃肉,我们特侦队喝汤啊?”林耀华的小队来自特侦队北美分部,和之前担任陆军北美司令部作战司主任的张广骅经常搭档,因此说起话来也没大没小。

张广骅笑了,他倒是很高兴这时候自己的部下们还有着充足的干劲:“这样吧,来个双保险。海军的炮舰还在码头上,你们从河道上迂回过去。”

西村作难道:“那您的安全...”他其实没有那么关心张广骅的安全,但是下午部队报告,城区和机场都有法军残兵和密探活动的迹象,他正打算派特侦队去搜查一下。

张广骅模仿着元老们的气概,大手一挥:“我说了吗,我不担心。现在救人要紧,叫小伙子们放手去干吧。”

林仪安趴在通风管道里,检查着管线损害情况。管轮杜新存被迫击炮弹炸断了腿,躺在医院,吴优晋又被拉去参加阅兵,池洁雅要负责甲板执勤,她只能亲自带人来维护锅炉。好在损害优先,大部分都能修复,只是会略微拖累航速。通风管是最后一处,她准备检查完了就放全舰休息一晚上,明天按照海峡分舰队的命令后退到韦瑟尔保障渡口,法军截断莱茵河出海口的消息让她心神不宁。不过她也知道指望海峡分舰队的几艘炮舰就想从法军主力当中夺取航道,未免想的太简单了。

头顶上传来了敲击声:“舰长,你在里面吗?”是池洁雅的声音。

“我在里面,马上检查完了,什么事?”

“有特侦队的人来找,说是有新的命令。”

“来了。”她觉得有些奇怪,刚刚她也听见了池洁雅一丝不苟和来人对口令的声音,不过特侦队来找海军干嘛?

她双手撑住管壁,往上钻出通风口,蹭的一身都是烟灰,不过鉴于已经够脏了,她也不太在乎:“谁找我?”她看到一群穿着陆战队制服的彪形大汉站在甲板上,吴优晋带领的水兵们还在码头上卸下补给品。

林耀华被突然从通风管里钻出来,浑身烟灰油污的林仪安吓了一跳:“我找你们舰长。”

“我就是。”她说着带上军官工作帽。

林耀华也被林仪安这副尊容搞得有点迷糊:“您这一身...”

“早晨有发迫击炮弹砸进锅炉舱了,轮机长负伤,我在组织维修。我先提醒一下,现在主机是能用,但是最大速度可能只有20节。”

“是这样。”林耀华有些肃然起敬,他还以为海军都是些放屁也有一堆规矩的家伙在指挥“张司令员有新的命令。”他把命令和情况向林仪安解释了一下,后者也不含糊,和池洁雅拿起航行图开始规划航线。

林仪安大致确定了航线,抬头问道:“你们向分舰队司令部报告和请求授权了吗?”她担心对方误会,补充道“分舰队司令部没有把指挥权委托给张司令员,我接到的上一个命令是去韦瑟尔保障渡口。”这会工夫,池洁雅已经去舰桥呼叫分舰队司令部核实命令变更了。

林耀华掏出文件:“我们已经向陈璧山司令员拿到授权了。”林仪安看了看,没有问题,另一边池洁雅也获得了肯定的答复。徐洋赞许地看了看队长,他急吼吼地就要直接过来,压根没考虑过海军炮舰的指挥授权问题。

“全舰二级战备!”林仪安按动电铃,开始发布命令。舰员们虽然疲惫,但对新的任务仍保持着不低的热情,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战备动作。毕竟对炮舰来说,搜救飞行员总比偷偷摸摸帮陆军吸引火力,或者帮陆军看守渡口有意思的多。至于损伤,舰员们也不太担心,早晨被迫击炮堵在鲁尔河里打,也不过是12个轻伤,8个重伤,现在他们自信在宽阔的莱茵河里法军绝对奈何不了自己,特别是空军的空袭已经精准的拆除了多年以来北德军队修建,现在被法军所占据的河防工事。

林仪安打了个呵欠,对林耀华说道:“少校,我可以提两个建议吗?用不了多久。”

“请。”

“如果是搜救飞行员,我需要外科医生。我们早晨的战斗有不少伤员,军医现在在机场看护。”

“我们有随队医生。”

“那好,第二个是,我的45毫米炮弹药消耗比较大,只剩半个基数不到,你能不能帮忙搞一点来?机关炮在内河非常重要。”

“这个...上哪去搞?”林耀华挠了挠头,他倒是不反感别人给自己出难题,但这个难题难在不知道怎么解决。

“就那里,看见了吗?那些突击炮的主炮弹药和我的45炮通用。”林仪安随手一指,不远处的路口停着几辆陆军的ST-5C“速射突击炮”。这款奇特的装甲车辆是施华铭元老在1695年装甲车辆换代招标中自酿的苦酒,他所主持的陆军装备委员会为了换装江宁机械的ZT-6A坦克,不惜提前退役了数百辆黄埔车辆的ZT-5B坦克,甚至早早把这些坦克的主炮拆下来交给了其他单位。但吞下订单的江宁机械却没有足够的产能按时交货---他们的生产线堆满了为欧洲和美洲生产的民用车辆。无奈之下,委员会只能额外添置了一批海军的双联装45毫米高射炮安装上去,当作介于突击炮和自行高炮之间的载具,返回原单位补上缺口。装甲兵拿到这种不伦不类的车辆自然抱怨不绝,不过步兵和工兵倒是很欢迎这种平射火力密集,装甲和机动也相当优良的车辆。于是即使十余年后ZT-6坦克已经基本填上了编制,这些车辆还是留在了很多步兵单位。

林耀华点点头:“要多久?我们得尽快出发。”他意识到林仪安准备拿自己当枪使,不过他也同意,夜间在内河作战的舰艇需要密集的火力,这是他们在密西西比河上的多次演习所证实了的,沿河建筑上密集的弹坑也佐证了这一点。他看了看表,现在晚上六点五十,他打定主意要是超过二十分钟自己就拒绝这个提议,现在游骑兵应该已经坐着车出发了。

“你要是能说服他们把车开到码头,把弹药箱直接拆下来放在车顶上,我的起重机一次就能全都吊上甲板,也就五分钟。”林仪安得寸进尺,提出了这个恬不知耻的要求,把机械化步兵视若珍宝的突击炮当成了自己的弹药拖车。

林耀华倒是没说什么,大步流星地去找陆军交涉了,其他特侦队员们也大多在舰员们的引导下熟悉船上情况。徐洋这才注意到,这艘看起来也就六七百吨的小炮舰,居然有着一等巡洋舰一样雄伟的三脚后桅杆,桅杆上还有一部巨大的起重机:“林舰长,你们这船,东西还挺全乎?”

“对,我们长期在海外部署,有的时候港口条件不行,得有自己的起重机。哦,这两艘机动艇能对付轻武器射击,你们登岸可能用得着,或者我们还有几艘快艇,可以一起出发。”

宋谦有些不服气地说:“我们自己有船,用的电动机,噪音很小。”

徐洋倒是啧啧称赞,他本来还以为这只是一艘很小的半民用船:“林舰长,你不去舰桥看着?”他看到林仪安打着哈欠走向舰尾,顺口问道。

“我去洗个澡睡一会,航行途中你们找吴大副。抵达预定地点前喊我就行。”

“舰长航行期间...不值班吗?”

“我四十个钟头没睡了,不能疲劳驾驶。”这一会间,林耀华连哄带骗,让那个陆军火力连傻乎乎地把车开到了码头,直到“海州”的起重机吊走了弹药,连长才跳起来骂娘,但此时草草修复的锅炉已经重新点火,炮舰迅速提速,甩开了狭窄的鲁尔河,向莱茵河上游驶去。

而一件会让林耀华兴奋不已的事情是,游骑兵遭遇到了不小的麻烦,甚至于裹足不前。

年羹尧上尉小心地指挥着自己的LZ-4步兵战车组成的机步1连缓缓前进。就在公路旁边,连里的另一辆不小心压垮路基掉下公路的战车还在泥浆里挣扎。为了抵御法军,北德军队在澳军介入前长达两年的拉锯战里炸毁了不少堤坝和水闸,放水制造了不少淹没区,把澳洲资金援助下完成的流域疏浚工程搞得乱糟糟的。年羹尧想,要是我来决定,肯定第一个就把这帮炸水坝的王八犊子全给毙了,还给这帮人武器,真是给脸了。作为黄泛区人,他天生的对水利工程有着好感。

当然,更重要的是满地泽国给他的连的推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欧洲的海洋性气候决定了即使是华北的汛期,这里的水量也不小。即使是公路也是坑坑洼洼,很难承受住近二十吨重的战车的压力。此外,结合侦察连的报告和一路上叮叮咣咣的地雷,很明显从杜伊斯堡往南撤退的法军就在附近集结。

他探出头来,观察周围情况顺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步战车定员是车组2人,载员9人,为了塞进额外的20多号游骑兵,连里每辆车都挤了11个人,空气质量不怎么样,好在现在不是夏天,起码不热。

后方的一辆突击炮突然对着路旁的一处树林打了一个点射。曳光燃烧弹点燃了里面隐藏的一处法军机枪阵地,几名法军屁股着火四散奔逃,远一点运河堤坝后方的法军阵地开始射击,有几发迫击炮弹有气无力地落到附近。年羹尧连忙钻进车里,盖上舱盖,这处机枪阵地离自己不过200米,但是伪装良好,要不是装着红外大灯的突击炮抢先开火,自己刚才可能就报销了。后方的战车开始展开阵型,和法军对射,一时间压住了对方。年羹尧座车的红外夜视设备在行军中莫名其妙宕机了,他只能用潜望镜跟着突击炮勉强射击,本来火力强大的30毫米机关炮只能在更强悍的45毫米机炮后吃灰。

他的连也已经展开,各个车组陆续向他报告情况,看起来这股法军数量足有一个营,但很明显训练和装备都很差,多半是败兵被哪个军官捏合起来在这里试图重建防线。他下令道:“全连注意,放下步兵,向东迂回。”他估计法军重装备不够,很难控制住足够多宽的正面。

通讯中传来了机步3连连长金胤禛上尉的声音:“我去,你小子动作够快的,我正准备往东去呢。”很明显他对年羹尧自说自话占住了向东去的路线相当不满,这条夯土公路几乎沿着莱茵河岸,西边没有迂回空间。

不过西村的声音很快出现在电台中:“1连,3连注意,不要拖延时间,直接从正面进攻,游骑兵单位不得参与正面交火。”

年羹尧不满地反驳道:“旅座,敌人正面很窄,迂回一下说不定能包圆。”这时候他还没有停止转向,实际上1连已经放下了步兵,准备向东迂回了。步兵战车在面对缺乏反装甲武器的欧洲军队时,往往也可以当做强悍的突击矛头使用。

“不要迟疑,立刻展开进攻,尽快占领目标地点,进行搜救。”西村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是。”年羹尧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他在泥泞中从外线迂回狂奔了几百公里,烧掉了无数宝贵的摩托小时,当然不想在这里啃战壕。但西村只是强硬地下达了命令,一个飞行员有这么重要?

1连的十余辆步战车在从泥泞的路基下费力地调头开回来,接上游骑兵,调整好阵型,准备向法军冲击。这会法军已经趁乱把不少火力撤到了堤坝后面,虽然还会被火力连的迫击炮压制,但总好过被突击炮点名。步战车开始在农田中冲击,但轮式战车的速度因为泥泞而严重下降,甚至被冲在最前面的尖兵甩开了。仗着装甲和火力的双重优势,澳军稳步推进,但法军的效率莫名其妙的比昨晚高了很多,满地都是壕沟和掩体,游骑兵们的进攻变得和泥浆中的车轮一样迟缓。

布霍茨村上游处,搭载着两个特侦队四人小组的快艇正驶向一处堤坝缺口。林耀华坐在小艇船头,用望远镜看着裹足不前的游骑兵部队,心中窃喜。他的设备已经确定了航天员的信标就在布霍茨村西边,距离岸边不过数百米,他有把握凭着夜视设备悄无声息地摸过去。而炮舰则停在下游一点的位置,顺便按照西村的要求为游骑兵提供火力支援。不过林耀华不在乎这一点,他始终认为隐秘性和战场感知能力比火力重要,特别是在游骑兵撞上法军部队,闹得沸反盈天的时候。

小队悄无声息地靠近岸边,队员们换用了划桨,降低噪音。满地沼泽对特侦队似乎是个好消息,林耀华发现自己的快艇吃水足够浅,可以直接顺着堤坝的缺口,划进一处湖泊或者说水坑,直接停到目的地旁边。

小艇迅速接近目的地,徐洋和林耀华轮番用夜视仪扫视着目标地,那是个只有几座破房子的居民点。今晚积雨云再度出现,没有月光,路灯也被战火破坏了,似乎很适合潜入。小队安静地登岸,却发现路口杵着几个人,还提着个硕大的铜锣。

“要不我去摸了?”徐洋低声问道。

“别急。”林耀华说着,慢慢凑近拐角偷听那几个村民说话,他能听懂一点德语,大致明白了这几个村民也在找澳洲人“好像没什么恶意。”

“那我们盯着,你去问问?”

林耀华点点头,看着队员们借助废墟掩护,接近到了足以在村民发出警报前就将其制服的距离,他直接走出来:“你们要找澳洲人?”看到那几名村民惊喜的表情,他知道自己没猜错。

有个年长一点的村民狐疑地问道:“什么澳洲人?”似乎在装傻充楞,也许是在担心是个假扮的法国兵。

那个年轻的孩子干脆用汉语喊了起来:“你们的飞行员在这里!”说着,换上了一身便装的褚维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起来落地后被这些德国村民保护的很好。小队迎上去,确认了褚维的身份和随身物品,准备离开。那个孩子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把法国人赶走?”

林耀华迟疑了一下,答道:“后会有期。”来的路上他也看到了被法军枪杀的德国平民,所以他实在不好意思不回答,但碍于保密所需,也不好多说什么。小队原路返回,顺利回到了舰上,至少这一轮较量,特侦队维持了自己对其他特战部队的不败战绩。

稍早一些时候,巴尔正带着连队的残兵败将们向南跋涉着。比起可怕的公路来说,他们情愿从泥泞的乡间小路行走,这样至少不会招来澳军飞机的射击。整个白天,他们就看着公路上愣头青一样的马车和汽车被澳军飞机扫射,投弹。这条简陋的公路在杜伊斯堡被澳军完全占领后,成了溃散下来的法军唯一的逃生通道,在东北两个方向被澳军占据,西边的莱茵河上据说有澳军炮舰活动的情况下,所有法军都希望从还在自己人手里的杜塞尔多夫渡河西撤。尽管事实上大多数冒险抢来或雇来小船渡河的法军平安无事,而想要沿公路行进的却死伤惨重。

不过巴尔的连队还不算太糟。目睹了一上午的狂轰滥炸后,他索性带着连队离开公路,洗劫了一家德国饭店,全连吃饱后到树林里躲了半天,直到天色昏暗下来,澳军飞机渐渐消失才继续前进。而且他们发现,道路上的秩序好了很多,骑马戴袖标的近卫军和宪兵奔驰往来,维持交通,后勤部队的大车和汽车拉来粮食乃至是武器,在中途设立了若干个临时兵站,供溃散的部队就地休整和恢复秩序。不过倒是没人理会巴尔的连队,近卫军的重点是整编国民卫队33师和9师的残兵,似乎所有人都把这支62团硕果仅存的连队遗忘了,而且他一路上也没看到第6师的其他部队,按说至少61团和骑兵团就在杜塞尔多夫才对。

阿尔芒拍了拍巴尔的肩膀:“你看,连长,那些国民卫队连重机枪都搞到手了。”阿尔芒手指着一队昂首挺胸,抬着“鸢尾花”7.62毫米重机枪列队向北开去的士兵,他们穿着国民卫队的简陋军服,但昔日一到黄昏就担心被德国民团袭击的猥琐劲不见了,甚至有人高唱着军歌。

“荒唐。”巴尔淡淡地回答道。他大概能猜到原因,能把这么多溃兵的士气提振起来的,无疑只有杜尔达残暴而活跃的身影,而正规陆军显然不好忽悠,也不好掌握。于是近卫军上校就打开了武器库,把这些宝贵的武器随手施舍给了国民卫队的流氓。“鸢尾花”是法军乃至欧洲能够自产的最好的自动火器,当然巴黎国家兵工厂10挺每月的可怜产量,注定了这是一款相当稀罕的武器,以至于抬着她就能让国民卫队勇气百倍。

可是能怎么办呢?62团消失了,不存在了!巴尔这样想着。他还有半个残缺的连,但很显然没人会把他委任为62团的临时团长,特别是在原先的团长,哦,那个懦夫,丹诺,竟然腆着脸把军旗交给了澳洲人的情况下。他回头看看自己的部属,军容不整,但是尽力带着步枪和手榴弹,虽然没有挺胸抬头一往无前的气势,但低垂的眼眶里却充满了不屈的怒火,他们多渴望和澳洲人打一阵!可是澳洲士兵似乎并不愿给他们这样的机会,那些卑鄙的家伙喜欢坐在机舱里投下炸弹和炮弹,而不是像个战士那样面对面的厮杀。

哎,这可不是考虑家里那些婆婆妈妈的小事的时候了!62团乃至法国军人的荣誉,正在急速的沉沦,可是自己却毫无办法。要怎么办呢?一路逃到杜塞尔多夫,然后乱糟糟的逃回西岸,等到若干年后,孙子问自己:爷爷,当年打仗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呀?然后自己咳嗽一声:这个,你爷爷当年在莱茵河沿线转战四方?可是他也很清楚,调头跟着国民卫队的愣头青们去送死,更不讨好,大概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人们更快地忘记62团这支部队,忘记里昂的子弟兵吧。

一阵轻快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随着夜幕降临,杜塞尔多夫城里的大车和卡车再度活跃起来,战战兢兢地向北进发,乘用马轻快的马蹄声已经很少见了。他抬起头来,迎面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鞍上坐着的是个似乎见过一面的家伙,穿着整洁的近卫军制服,背着自动步枪,没戴宪兵袖章。

勒庞少尉跳下马来:“巴尔连长!你们在这里!”

“怎么,少尉,你的酒醒了?”巴尔忍不住刺了对方一句,他到死也忘不了,勒庞被澳军飞机吓得弃车而逃的时候,屁股被佩剑卡在车窗里的样子。

勒庞倒是一点不在乎:“全醒了,那些德国婊子,多半是被澳洲人贿赂了,特意来灌醉我的。该死,真该死。啊,62团的其他部队在哪里?”

夏尔冲出队列:“你自己喝醉了,就不要怪别人。丹诺那个怕死的投降了,我们是62团最后的部队了,有什么话快说。”他在驻守期间和一位本地姑娘一见钟情,虽然其他人都认为他只不过是被人当了凯子,但这不影响他对勒庞的话不服气。

勒庞摇了摇头:“杜尔达上校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他说着递给巴尔一个信封。

巴尔拆开信,阿尔芒,夏尔和3个排长也围过来看:“鉴于62团可耻的投降,逃亡的行为。我代表国王陛下的旨意,认定该团的所有部队,都有着通敌叛国的嫌疑,应当接受调查,并且将其中负有主要责任的军官就地正法,来警示试图叛逃的懦夫...然而,我们不得不看到,严峻的现实昭示着澳军继续侵犯我国领地的意图,为了对抗这种恶毒的攻击,我,暂时赦免这些部队,并将其单独编组用于任务,来加强我们前线的战斗力。现在,为了应对澳洲空军投弹的威胁,我命令,62团的部队,立刻向安格蒙德新镇前进,排除那里的澳洲炸弹的威胁。对于顺利完成上述任务的部队,我将永久赦免他们的叛逃罪行。”

巴尔火冒三丈,杜尔达的作风他有所耳闻,但这种先给你扣个大屎盆子再威胁你去火中取栗的王八犊子他还真没见过:“怎么,杜尔达上校,想要跟陆军开战吗?”阿尔芒警惕地举起了冲锋枪,他注意到四周的草丛和树林中钻出来不少近卫军,阿尔芒心里一阵绞痛,自己真是被澳洲人打昏了头,竟然忘了还要提防自己人火并或者下蛆这件事情。

他上前对巴尔说:“连长,现在没什么好办法了,不如问问这小子,杜尔达有什么命令。”

不等巴尔开口,勒庞便充满歉意地说道:“我理解各位的心情。今天下午,安格蒙德新镇的咨议主任打来电话,说澳洲飞机在那里投下了一个...嗯,大概10万磅重的炸弹,他们不敢靠近,所以希望驻军能派出一支部队去...”

“那他怎么不派自己的人马?你们近卫军,还有师属工兵团干什么吃的?”巴尔也懒得顾忌对方的近卫军身份了,反正杜尔达几乎把脸皮撕破了,自己也犯不着接着客气。

“是这样,”勒庞看了看四下没有国民卫队的人“上校的命令只是权宜之计。现在杜塞尔多夫的部队在策划对澳洲人的反击。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国王陛下包围了乌得勒支,马上就能吃掉一部分澳洲人,到时候主力部队沿着莱茵河扫荡过来,我们总不能坐拥上万人却无动于衷。”

“明白了,上校他老人家怕我们乱说话,把这帮毛孩子吓着了,是吧。”巴尔冷笑道。

勒庞笑而不答,不过巴尔大概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那个端坐在杜塞尔多夫的疯子要送几千人去填战壕,作为自己在凡尔赛晋身的垫脚石,这时候总不能被自己搅了局。夏尔被命令里的恫吓吓坏了,拽着巴尔的袖子问道:“连长,我们可怎么办?”

“少尉,也就是说,只要我带人去处理那个哑炮,上校对我们就既往不咎?”

“您可以这么想。”

“好吧,那我们就去...会一会那个大炸弹,给你们看看,我们的本事。”勒庞则把马交给副手“好,我来带路。”

一行人带路拐向安格蒙德新镇,那是法军占领杜塞尔多夫后,仿照澳宋接收占领区模式建立起的若干“新镇”之一,也是仅有的几个做到了让当地人对法军不持有敌意的“模范区”之一,当然为了不让法军骚扰这座村庄,法国民政大臣额外花了不少澳元。

阿尔芒暗中命令全连展开成了搜索队形,一排的3个班在前方展开,2排居中,沿途收容的残兵临时补成的严重缺编(只有一个班)的3排断后。那些探头探脑的近卫军没有跟来,看起来向北去了,但他还得防着杜尔达会出后手,连长满脑子都是一些军人荣誉之类的迂腐信条,应付不来这些勾当。

他看勒庞跟着充当尖兵的夏尔走到了最前面,似乎又为了德国姑娘的名誉争吵了起来。于是他走近巴尔:“连长,会不会有别的鬼主意?要我说,把那小子丢下,我们直接去河边,哪怕游到对岸,去找师部算了。士兵们在饭店里抢来了3天的口粮,还有不少子弹。”

“算了,不至于这么糟糕。他不是想把我们跟国民卫队隔开吗,那我们就露一手。再说了,他敢这么干,必然沿河都有警戒,我们那点东西,能跑到哪里去?”说着,巴尔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阿尔芒虽然还有些担心,但也只好闭嘴不谈,毕竟这个半残的连面对杜尔达的步步紧逼确实也没什么法子。

连队很快靠近了安格蒙德镇,这个镇子就在公路东边不远,但澳军进攻之下,还没有哪支法军部队靠近这里过。巴尔在镇西下令停下:“少尉,你和1排1班一起进村看看,2班3班从南北绕过去,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异常。2排3排跟我停在这里。”

夏尔和勒庞带着一班缓缓进村。夏尔其实对连长的谨慎颇不以为然,这里远离战线,又是模范区,不太可能有澳洲部队,相比之下他更担心那个大炸弹把自己炸上天。

他们转过街角,到了村里的主干道,几个居民看见他们来了,冲进镇公所报信。不一会,咨议主任就从里面冲出来:“你们可算来了!那些暴徒就快要造反了!”

夏尔摸不着头脑:“什么暴徒?”勒庞倒是反应的很快:“您是说,那些叛乱分子以为澳军来了,要起事?”

“就是这样!”

勒庞问道:“能不能叫另外两个班进来帮忙?这个镇子有2000号居民,我们这点人不够用。”夏尔从腰间抽出左轮手枪对天开了一枪,3连没有信号枪或者手台之类的高级玩意儿,只能靠不同枪械的声音传递一些简单的信号。听到信号的其他部队一哄而上,也不管有没有完全搜查完镇子外围了,都冲进了镇子里。不过咨议主任嘴里的暴徒,不过是几十个准备借着澳洲炸弹东风,逼着咨议局减少法军税收额度的普通居民。3连甚至一枪没放,一顿拳打脚踢就把这些居民全都放倒在地。

全连闹哄哄地开进镇里,吓得本来躲在远处围观澳洲炸弹的居民纷纷缩进屋里。巴尔连连摇头,3连平时的训练和纪律都还算不错,但现在被澳洲人吓成了惊弓之鸟,又裹挟了不少溃兵,战术完全走样。当然,也是因为没有第二个人像他一样担心“大炸弹”是澳洲伞兵的可能性。

他吩咐阿尔芒把造反的居民集中到镇公所关押起来,又命令2排退到镇子外面警戒,最后才跟着1排和壮着胆子的咨议主任靠近传闻中的澳洲炸弹。那是一个足有两人高的巨大的铁家伙,看得出来是个底部和尖端都有些圆润的圆锥体。它现在斜躺在镇中心的路口里,从一旁商店被砸垮半边的门廊,和地面上深深的土坑可以看出,这东西落下来的速度很快,不知为什么没有引爆。

饶是打过不少仗的巴尔也倒吸一口凉气,这东西要是炸了,整个镇子恐怕都要被炸平了吧?他问咨议主任:“什么时候掉下来的?”他问话的时候,路口还亮着的电灯因为电路不稳闪了一下,炸弹巨大的影子随之闪烁,吓得正在接近的夏尔一个趔趄。巴尔也被咨议主任拉着躲到了一堵墙后面。

“1个多钟头前,突然就挂着降落伞从天上掉下来了,好在没炸。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打电话找布雷泽长官。”

“布雷泽长官?这么说第6师还在城里?”他知道布雷泽以副师长兼任了杜塞尔多夫地区的军管长官,所以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个问题。至于炸弹为什么会挂着降落伞,他倒是没考虑过。

“我不知道,是他的副官接了电话。长官,拜托您,想办法把那东西弄走,我们这里实在经不起折腾了。”听起来模范区也一样是暗流涌动。

巴尔还在想着第6师驻军的动向,夏尔已经壮着胆子走近了炸弹,巴尔盯着他慢慢地爬上炸弹,奇怪的是,这枚炸弹硕大的外表上有不少奇怪的抓手,似乎就是给人攀爬用的。巴尔忽然觉得这个怪模怪样的铁家伙,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过了一阵子,夏尔终于找到法子,爬到了炸弹顶上,忽然,他瘦小的身影和步枪一下子消失了。咨议主任发疯般地跳起来向反方向狂奔,巴尔也低下头躲在墙后。直到夏尔再度探出脑袋大喊,人们才意识到炸弹因为倾倒而向上的侧面有个大洞。

“连长!这个不是炸弹!里面有人!”夏尔欣喜地大喊起来,刚才掉下去的一瞬间,他还以为这又是澳洲人的什么新式武器。

“还用得着你说?哪有炸弹带降落伞的?”勒庞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跟这个家伙抬杠。全然不顾自己刚刚也被吓得抱头鼠窜。

巴尔带着几名士兵靠近指令舱。他突然脑袋开窍,命令剩下的人手把住路口,不允许其他人接近。他预感到这是个很有价值的发现,也许...总之大概能用来做很多事情:“这个是不是...澳洲人的飞船?”

勒庞答道:“您是说,他们以前发射的那种,能飞到天空外面的飞船?可是船不长这样。”

“不,我记得澳洲人的这种飞船大概就是这样,总之我们去看看。”

他接近的当口,夏尔已经钻进了指令舱。他费力地转动脑袋,看到舱门被炸掉了一半,舱内设备东倒西歪破损严重,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女孩子被安全带固定在座椅上,眼睛紧闭,双手紧紧抱着胸前的一只箱子。舱内的很多东西他完全看不懂,不过看起来本来应该是另一张座椅的位置空空如也。

夏尔兴奋地试了试女孩子的鼻息:“还活着,嘿,说起来还怪漂亮,我以前见过这样的,是个俄国姑娘。”

勒庞也钻了进来:“怎么,这会忘了你那世界上最美的德国姑娘了?”

大概是有些发窘,夏尔没有回答,而是摆弄起了女孩双手抱着的小箱子:“我说,这什么鬼东西?还挺沉,是不是黄金?”他打开固定扣,把那箱子从女孩手里拔出来,后者发出了一阵含混不清的嘟哝,吓得正要钻进指令舱的两名士兵又跳出去了,不过女孩没有醒过来。

夏尔就像个进了玩具店的孩子一样,兴奋地查看着每一样新鲜东西。和经常出国,能使用各种新奇的澳洲产品的海军不同,陆军大多数时候接触不到这些新东西,或者说财政大臣把裤子当了也没钱给陆军买。他把那个沉重的箱子揣进背包,继续在舱里搜罗着。

勒庞装作好奇的样子:“那箱子里是什么?给我看看。”

“多半是黄金,去你的,想要你自己去找。”

“我奉命调查这个坠落物,当然要看看有没有情报价值。”他自说自话,直接把手伸过去抽出了那个箱子。夏尔见状,回身和他争执了起来,扭打中,勒庞悄悄伸手按下了启动键,铝热剂燃烧弹喷出灼热的火焰。夏尔见状只好猛然把箱子丢出了舱门外。

巴尔正准备爬上去,被扔出来的滚烫密件箱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他连忙跳下去。随后,他看到夏尔和勒庞争吵着钻出舱门,听了好一阵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好了,别管那箱子了,这次抓到个澳洲人,肯定有奖金。里面人什么来头?”

夏尔还在骂骂咧咧。勒庞回答道:“是个女的,年纪不大,应该是他们的...航天员吧。不过估计是受伤了。要不,打电话请上校派车来?这个大家伙看着很沉,我们绝对带不走的。”

“不,不,不能打电话。少尉,你做一个担架,我们把人和能拆下来的东西抬走。”巴尔这时候彻底开了窍。勒庞就在这里,免不了要分一杯羹。但更多的细节,显然越少人知道越好。他知道杜尔达严令之下必有重赏,也许能给连队补充机枪?也许自己能顺势代理指挥重建的3营,乃至62团?他简直不敢想象,光是赏金,就会比洗劫德国人和荷兰人多得多,埃梅里,你想要什么样的床,都行!老天爷,自己是不是要谢谢昨晚上付的那两个法郎?

“副连长!”他喊道,阿尔芒现在代理了副连长,按说巴尔没有权力这样委任,但是这个名头看起来比较吓人“你带着二排,把这里看好了,不许任何人靠近,有人问起,就告诉他们排爆还没结束,明白吗?等着我,我会很快带人来把这个铁罐头带走。”他知道迟早会有在澳宋报纸上见过航天新闻的德国人会认出这个东西,但愿到那时候自己已经来把它带走了。

阿尔芒心领神会,立刻组织2排开始拉起封锁线,他们才懒得在乎这模范区的建设,直接大手大脚地拿备用的电缆和电话线,捆扎成路障挡在各个路口。这会,夏尔带着1排钻进舱内,把那个女孩子和所有能拆下来的东西都带了出来,当然,少不了揣进自己腰包一些看起来值钱的。士兵们七手八脚地把女孩子抬上担架,为了掩人耳目还拿来一张白布把她从头到脚盖了起来,勒庞最后打着检查白布会不会把她闷死的幌子,把头塞到白布下看了看,也许是在揩油,夏尔和其他人都嬉笑起来。巴尔带着1排,3排和战利品悄悄离开了镇子,当然他确实不用太担心暴露行踪,因为大多数居民都躲的远远的,庆幸有这么一帮勇敢的傻瓜挡在了自己和炸弹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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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31 13:23: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影响扩大

朝阳照在江宁特别市上空,繁华的澳宋首都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横幅上,头条上,广播里重复的,还是前几天的宣战文告。不过市民们对此见怪不怪,毕竟按照一般的经验,文告发出后一个月内,就会传来胜利的喜讯。当然,有些家人在宣战前欧洲漫长的冲突中被卷入其中遇难的,仍然有种大仇得报的解脱感。于是第二批“出征部队”经过城区调动的车队还是受到了市民们狂热的欢迎,即便这些部队只不过是按照惯例前往海外进行演习。

八卦洲上,一处宁静的,远离首都中心或华丽或肃穆的摩天大楼的院落也以自己的方式迎来了自己的早晨。一辆启明星A7安静地停进门口的车库。副驾驶上下来的澳装革履的年轻人快步走进院子里雅致的别墅。一男一女两名中年人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首长醒了吗?”年轻人低声问道。

“醒了,刚起床。”穿着略显老派的澳装和拖鞋的中年男人答道。

“那我现在就进去。”

女人抬手拦住了他:“别太慌张,缓一点,老爷子如今受不了惊吓了。你们这些人,做事情总是太毛躁。想几十年前萧主任还在那会儿...”

中年男人打断了她:“小姐,您先别抱怨了。他们办公厅也有自己的难处。”说着努了努嘴示意年轻人上去。

二楼向阳的卧室里,一名老人坐在宽大的实木桌前,面前摆放着一台显示器好像脑积水了的电脑。这部电脑大致上性能只能相当于旧时空的586,但却已经是这个时空澳宋小型个人计算机的巅峰了,以至于订单寥寥无几。

尚羽随手抓起一件外套,套在自己的印花T恤外,遮住了T恤上初音和镜音连的大幅立绘。他有的时候真的很生气,为什么联合数据不能早一年推出这款电脑?上次中风前他还很硬朗,虽然九旬高龄,但仍然能通宵办公,不像现在这样,连早春的暖风都觉得发冷,脸上布满老年斑和皱纹。不过他不准备过多苛责了,好歹这部电脑能勉强运行帝国时代2,红警2这种游戏,让他可以重温一下,半个世纪前所有来自旧时空的电脑损坏前,在元老院电子休息室里彻夜奋战的美好时光,那时候他们几个常常在春节休假的时候聚在一起,享受元老独有的娱乐方式。

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尚羽看了看表,八点十分,已经到自己允许来汇报的时间了:“进来吧。”鉴于这部不太听使唤的电脑今天开机很快,他不打算刁难来人。

年轻人走进卧室,略有些激动。虽然带来的是坏消息,但作为办公厅新任的联络员,他还是首次进入元老的私邸:“尚羽首长,这是办公厅今天的情况通报,请您过目。”

尚羽撕开封口,第一条就写着“探索九号飞船因技术故障在杜伊斯堡战区迫降,指令长已经获救,指令舱和驾驶员目前下落不明。”实际上这个时候褚维已经借用林仪安的电台,报告了指令舱和叶嘉颜降落在法军控制区的消息,并提交了大致方位,但是元老院通讯局费尽心思改成了“下落不明”,以免对尚羽刺激过大。尽管不久前相继去世的几位初代元老,都被主张对欧洲全面开战的声音,渲染成了“因为忧国忧民,担心不能克服软弱的国贼的阻碍,用武力为惨死在欧洲的同胞讨回公道而忧愤去世”,但澳宋也确实不希望在半年内连续迎来6位元老的逝世。

当然尚羽对此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如果一切如常,情况通报会通过仍在试验中的互联网直接发送给他,只有出现了需要高度保密的特情,才会动用办公厅联络处。他对这个消息也不吃惊,急吼吼上马的载人航天计划不出问题才见了鬼,年轻人们啊,不知道创业艰辛,满以为照着旧时空资料就能一切顺利,扯淡。

他闭上眼睛,回忆着叶孟言对自己的嘱托。叶孟言的后代们似乎都没什么用,屡次出事都要自己来擦屁股,曾经特侦队总指挥的显赫席位,现在沦落成了酱油党成员。他不禁思考,自己这把老骨头还管不管用?或者说,自己这一套还有没有人听?思考片刻后,他睁开眼睛,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走,去会议厅。”

此时的莱茵河笼罩在夜色中。随着游骑兵占据了布霍茨村,法军的残部继续向南退却,不知是不是被澳军的探照灯和照明弹吓破了胆,法军还顺路扒断了所有电线,本来稀稀拉拉的电灯现在全部停摆,莱茵河流域陷入了半个世纪前一样的黑暗。

林仪安双手撑着舰桥驾驶台,俯瞰着前甲板上争吵着的两个家伙。她觉得那两个家伙都有点呆头呆脑,因为他们比她年轻却比她军衔高,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陆军的。其中一个在称重后体重80公斤,捞起飞行员航母按体重发冰淇淋,救到航天员是不是可以按体重的5倍往上报?当然在那之前得把舷侧的临时厕所搭起来。

褚维大声吼叫着:“我亲眼看见,指令舱坠落的地点,离这里不超过10公里,就在...”他说着指了指安格蒙德“这个镇子里面!叶嘉颜大尉只要有一丝生还的希望,就不能放弃,你难道要我抛弃队友吗?!你现在军舰开过去,最多也就半个小时。”

林耀华努力试图让对方冷静下来:“是这样,褚维少校。我已经咨询过上级了,航天部门表示,在当时的情况下,她没有幸存的可能。我很遗憾这么说,但是现在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法国快艇还在河面上游弋,我们得尽快把你送上飞机。”

“他妈了个巴子!老子亲眼看着她的降落伞打开了!退一万步说,就是她...她牺牲了。你至少要想办法去把文件箱销毁掉,不然泄密了你担得起责任吗?”褚维大声咆哮着,全然不顾其实他的大嗓门已经漏出了不少秘密。

林耀华还在坚持:“但是我们不能片面地看待这个问题,现在机场附近还有很多法军的残兵,我们也需要回去加强防备...”

池洁雅走过来:“舰长,你怎么看?”

“看不懂,陆军都这个毛病啊。”林仪安半是嘲讽半是真心地说,特侦队离舰的动作相当简单,吴优晋甚至没喊醒她,让她有点受冷落的感觉。

“联邦派想法还真不少。”池洁雅暗示道。林仪安想了想,也是,她知道林耀华的小队是北美分部派出的,显然倾向于联邦派。也许他们巴不得死个航天员,好找到借口把更多的北美国民军送到欧洲来?

“等会,你说这个干嘛?”林仪安猛然醒悟过来,总算想起来了池洁雅还兼任着政治保卫局---现在叫帝国保安局的特派员,说不定在舰上还有几个不联系的十人团。这种事情理论上讲舰长不会知道,不过在1701年改组让保安局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先发制人侦缉权力同时,其活动的秘密性也受到了很大限制,特别是其他强力机关联合要求保安局不得对其内部进行完全秘密的活动,于是池洁雅现在的身份至少对林仪安来说是半公开的。

池洁雅递过一份电报,上面是大西洋舰队司令官李桂光的抬头,内容则是要求“海州”号不计代价,搜救航天员的指示。林仪安对这些不太敏感,但此时也意识到,元老院内部对于这个问题存在着明显的分歧。否则很难想象,生性谨慎狡猾的李桂光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对她来说,做出决定倒不算困难,按照海军的指示办就行,海军一般不会出了事把手下踢出来顶缸。不过她还是决定再问一句:“你的...联络人还有没有别的指示?”至于航行本身倒还好,这艘炮舰有一部简陋的导航/预警雷达,即便不使用探照灯也能勉强进行夜间航行。

池洁雅摇了摇头:“没有明确的指示,不过出航前我听到一些传言,说另一名航天员是叶孟言首长的孙女。”

“那还算说得通。”林仪安走出舰桥,用力敲了敲栏杆,前甲板上的两个人停止争吵看向她。林仪安深吸一口气,她其实很怕听到人吵架,总会让她回想起父母吵架的可怖场面;不过居高临下,向两个军衔高于自己的天之骄子传达自己的观点;或者是独立指挥一艘军舰执行任务,都对克服这样的阴影很有好处。

“褚维少校,您喜欢叶嘉颜大尉吗?”她笑着问道。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没有,怎么着,合着战友情不算数儿是吧?”

“不不。”林仪安补充道“我舰接到了舰司的电报,李桂光司令员指示我舰不惜一切代价,搜救叶嘉颜大尉。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您的坚持中没有非理性的成分。”

“当然没有。”看到林仪安的立场倒向自己,褚维说话也硬气了不少“林少校,人舰长也答应了,我寻思你在这儿缩头缩脑,是不是爷们?”

林耀华还在辩解着:“张司令员告诉我,陆航25旅的直升机营已经出发了,最晚到天亮就能抵达。”本来他的职位和军衔都压倒林仪安,但是现在褚维能和他分庭抗礼。

池洁雅适时地出来补充:“现在正是夜间,我们行动的突然性还没有丧失。看那边。”她手指着布霍茨村,可以听到搭载着游骑兵的步战车正在来回搜索,一边等待着新的命令,一边放下步兵挖掘工事来掩饰此前行动的意图。“游骑兵搞砸了,但是我们要是回去,说不定张司令官就把下一步搜索的任务交给他们了。而且现在乌得勒支外围打的热乎,直升机一时半会可能来不了。”

“说的在理!”徐洋高声称赞道,比起宽仁温和的林仪安,他觉得泼辣凌厉的池洁雅更有军人气质,当然池洁雅揶揄游骑兵这点他非常受用。

“你瞅瞅人家说的。哦,还有,我落地之后看到的法军可不少,等到了白天,法国人一搜,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褚维步步紧逼。林耀华低头不语,他处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上。特侦队的北美分部理论上讲同样由特战司直接领导,但深受北美陆军司令部影响,实际上也接受北美大区的命令。放弃进一步搜救的暗示,就是直接由张广骅转达的,当然理由是杜伊斯堡需要特侦队和炮舰巩固防线。

不过这确实不是他想要的,张广骅是他的老上级,不过没把话说死,很明显留着余地。作为特侦队的指挥官,林深河的侄孙,他也有不小的自由裁量权。而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抛弃战友,是他最深恶痛绝的事情之一,现在海军的命令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好吧,既然舰司的命令如此,那我们尽快出发。”

林仪安点点头,回到舰桥:“全舰注意,前进三。”炮舰收起锚链,缓缓启动,轮机发出巨大的噪音。林耀华向张广骅的指挥所报告了自己的决定,走进舰桥:“林舰长,主机噪音是不是大了点,要不要换用柴油机?法军很可能会听到我们。”

“辅机功率不够,最多开到10节,而且噪音也很大。”林仪安摇了摇头“有个办法是,炮击沿岸公路,可以吸引法军的注意力,也可以截断他们的部队。我看了陆航的报告,法军一直有很大的部队在公路上活动,撞上的话你们会很麻烦。”

林耀华点了点头,他发现林仪安对自己的意图并非一无所知,看起来颇有经验:“海军以前也经常掩护特战行动吗?”

“不多,至少我是第一次,但是一些原则和登陆是类似的。”

“说到登陆,你还搭载了一个陆战队排?”

“一般是常驻的武装水兵,负责应对临时的登岸行动。这次出发前考虑到任务强度,临时换成了陆战队。需要让他们跟你一起上岸吗?”

“那倒不用,不过也可能需要他们支援或者佯动一下,这一带法军很多。”

“没问题,阿布哈扎排长肯定会很配合。”她很清楚,不管是什么任务,阿布哈扎都会积极参与,丝毫不打折扣。

林耀华想了想,问道:“可能有点冒昧,不过我想问,为什么前年你拒绝了到航母上担任航海部门长的任命?”其实在抵达埃森机场以前,他就凭借特侦队的身份查阅了参与行动的大多数指挥官的简历。为了不冒犯他人,他一直没有让人觉察到这一点。但海军的命令有些蹊跷,他打算摸个底。

“嗯...因为从来没有部门长转任到巡洋舰舰长的例子。”林仪安简短地回答道,然后低下头来检查海图。林耀华放下心来,他瞥到了一旁架子上一本卷了边的《天鹅舞》,很明显林仪安只是看了太多军事通俗读物,特别是这种旧时代巡洋舰长的传记。他难免有一点小小的优越感,澳宋的巡洋舰数十年来曾经在大洋上游弋,保护航线,猎杀敌舰,但那种靠着运气和航速蛮干的浪漫时代已经远去了,曾经辉煌的巡洋舰现在沦为了重型炮舰和航母的护卫舰。

杜尔达带着卫兵走进指挥所的会议厅。巴尔和勒庞正襟危坐,等待着上校的到来。他走到两人面前,宣读了嘉奖令,开口问道:“两位勇士,只要通讯恢复,我就将向陛下申请,为你们颁发一等宝星勋章。”他叹了口气“几十年来,我们还是第一次俘虏澳洲飞行员,据你们说,其实是航天员。少尉,你说他们多半都出身自元老的家族,有这回事吗?”

“是的,长官,澳洲人对他们的飞机不放心,只要是飞机,都是元老的家族成员在驾驶。”

“看来,我们已经让元老们流血了,是吗?那些卑鄙的家伙应该明白,胆敢入侵国王陛下的领地,就要付出代价。”杜尔达其实不太搞得清航空航天之间的区别,但他知道航天员更加稀有也更加重要。

“是的。”布雷泽适时地补充道,他暗暗希望,杜尔达会就此收手,准备撤退“还没攻进机场,我们就给他们上了一课。”

“好了,你们想要些什么额外的奖赏?如此重大的功勋,可不能亏待了我们的英雄。不管是爵位还是财产都没问题。”杜尔达说这话倒是相当真心,他也知道自己严苛的命令如果没有优厚待遇的支持,很可能滑向反面,制造出哗变这样的灾难。

“长官,我想配备一台相机,这样下次再俘虏到澳洲人,就可以把他们拍下来放到报纸上,让全国都来看看他们的丑样子。”

“是个好主意,去拿一台相机来。”杜尔达感到有点肉疼,能比较方便地携带的相机相当昂贵,如果不是他打劫了不少德国阔佬,一时间还真拿不出来。不过他发现这是个好主意,现在那个座舱还丢在原地等着卡车,要是勒庞带着相机,肯定能带回更多细节。

“您呢,中尉?”杜尔达转向巴尔。

“我不要别的,我要您给我的连补充兵员,机枪。我要带着他们投入到战斗中去。”

“不成问题,我会拨给你新兵,还有武器,你是62团3营的,对吗?”

“是的。”

“那么,布雷泽上校,您愿意把这位勇敢的军官提升为62团的团长吗?我想,他比丹诺那个懦夫更加称职。”布雷泽不住地点头,手里已经在写委任状了,他知道杜尔达是在收买人心,不过这对他来讲暂时也没有什么坏处,至少名义上能把更多的部队拢到第6师序列里。

授勋仪式很快结束,杜尔达匆匆赶往审讯室。他更看重这个澳洲航天员身上的情报和政治价值。巴尔和勒庞报告,那个返回舱本来应该能坐2个人,再结合他布置到杜伊斯堡南郊建立防线的部队被澳军猛攻的消息,他推测另一名航天员多半就掉在那附近,这说明这两位对澳洲人来说很重要。而且他并不是个有勇无谋的疯子,他也很希望在自己谋划的袭击开始前能够摸清对方的底牌。

他走进审讯室,也就是教堂的地下室,因陋就简。室内汉克医生正在带着自己的护士给航天员做检查,一丝不苟。汉克其实是因为资助德军抵抗而被抓捕的人士之一,不过现在城里的军医都加强到各部队去了,而且话说回来,杜尔达也不太相信巴黎军医速成学校的实习生们,他看过这些新手动手术,可能更像阉牛现场。

“她怎么样?”

“不算太糟,头部有一处撞击外伤,应该是让她昏迷的原因。躯干和四肢有很多软组织和肌肉的拉伤,挫伤,但都不影响行动和危及生命。”

“听起来不错。”

“是这样,澳洲人总是有一些新鲜玩意儿。话说回来,上校,她怎么受的伤?要是您愿意告诉我原因,我想我能在医学理论上...”

“不该问的事情就闭嘴,总之,她会醒过来吗?”

“会,我猜不用很久,但神志多半不会很清醒。哦,我建议您不要用刑,她头上的伤说不准会恶化。”汉克说着,收拾东西退出了审讯室,他凭着一技之长,勉强获得了上校的庇护,所以他一点也不想失去这些特殊待遇。

杜尔达面向她坐下,他不知道医生说的准不准,也许她只是在装样子?虽然距离进攻不远了,但他还是决定等一会。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那名航天员慢慢醒了过来,眼睛睁开一条缝,但确实像医生说的那样昏昏沉沉。不过杜尔达还是决定开始讯问:“澳洲姑娘,我不管你是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我,太阳王陛下的近卫军上校,杜尔达,现在在杜塞尔多夫,对你进行问讯。你最好配合我的询问,这样可以减少你和你们的军队所遭受的痛苦。”

叶嘉颜努力坐直身体,回想着白布下那人给自己的提示。文件已经销毁,按照2号方案应对。她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应该指的是告知自己的身份,但隐藏飞行任务的实质:“您想问什么?”

“姓名?”杜尔达的汉语相当熟练,甚至略带广州口音。叶嘉颜一时间有些怀疑此人的来头。

“叶嘉颜。”

“职务?”

“澳宋空军飞行员。”

“飞行员?那么你飞行的目的是什么?”

“按照国际惯例,交战期间我可以不对此作出解释。”

“在这里没有什么国际惯例,你最好告诉我。”

叶嘉颜保持沉默,杜尔达拿起剑鞘,重重地砸在对方的右手上,叶嘉颜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杜尔达心里大致有了底,总之是个重要人物,上一个被他猛砸还不惨叫的是一个视死如归的德国士官。

他不敢继续动刑,既然是重要人物,打伤了会降低作为人质的价值:“你最好还是解释你的目的。”

“奉命执行侦察任务。”

“从哪里起飞的?”

“我没有得到通知。”

“那侦查的对象和目的是什么?”

“我不清楚,我只负责驾驶,可能是贵军的部署动向,或者是莱茵河流域的堤坝破坏情况。”叶嘉颜自认到现在为止都还应付得不错,当然对方看起来也不甚专业,很明显并不理解航空和航天之间的本质差异。

“很好,那就等我把你的机长带来再问好了。”杜尔达捕捉到了对方脸上的一丝惊慌,很显然对方暂时还不知道另一名飞行员的下落,不过随后几轮仍然毫无收获的交锋让他颇有挫败感。他的审讯技巧是留学澳宋期间从文艺作品里学来的野路子,不过是恫吓和重刑。但现在不能用刑,而叶嘉颜面对恫吓回答的滴水不漏,很明显受过反审讯训练。他按了一下电铃,两名膀大腰圆的女仆走了进来“把她的衣服换下来,然后带到...14号牢房吧。”

杜尔达走到另一间审讯室,他吩咐把所有的缴获品都集中到这里,准备研究一番。既然叶嘉颜自己暂时拿不下来,那就先关着好了,他倒是有心把人送到后方,但是水路陆路都不太保险,联络机则不能在夜间起飞。缴获品大多是一些小型仪器,有的他认识,比如气压计,温度计,有的他不认识。还有一些食物,氧气瓶,药品和求生工具。他一时有些理不清线索,有的东西上的金属和玻璃部件很明显被拆掉了,他怀疑是搬运途中士兵们中饱私囊的结果,可恨自己刚才嘉奖令都发出去了,总不能现在再把人抓回来拷打。

他拿起一个硕大沉重的方盒子,按了几下,那是一部大功率便携电台,供乘员组落地之后呼叫搜救队伍所用。他意识到这多半是一部通讯器材,但比自己见过用过的都要先进很多。他锁好门,试探着接通电源,听筒里竟然传来了两个人的对话声。

“...你们的巡逻范围目前从哪里开始?”

“...机场...以南3...到...”通话声音开始变得很不清晰,也许是地下室里信号不好。杜尔达抓起电台,关上电源,三步两步跑上顶楼,路上顺手抄起一张地图。他留学期间学的正是通讯,尽管政保局在审查时注意到了他的自强会背景,让他并没能接触到很多核心和前沿的信息,但他还是很清楚电磁信号传播的要领,总之要到高处,开阔地去。

他顺手把一根供军官们收听欧洲之声广播的天线拔下来,他有点恼火,在巴黎的国家电台信号变得不稳定后,居然有人敢收听澳洲人的广播?不过天线能够匹配电台的其中一个接口让他非常满意,事实上,为了在落地后因陋就简强化通讯能力,这部电台专门预留了多款常见民用通讯器材的接口。

他屏住呼吸,努力不让对面的人意识到自己在偷听。听到的内容让他狂喜不已。两个完全无视通讯纪律的机步连长用大功率电台互相确认各自的防区,没有使用任何密语,甚至在毫无意义的闲聊中透露出了很多信息。他抄起地图,把澳军的部署都更新在上面。这两个连长足足对话了十几分钟才沉寂下来。他转动旋钮,改换频率,又收听到了埃森机场塔台和飞机的通话,他又惊又喜,惊的是澳军的飞机竟然能在夜间安然起降;喜的是自己的内线还坐在塔台工作,也许可以加以利用。他足足听了1个小时,直到时钟走过十二点,通讯渐渐沉寂下来。

他收拾好东西,开始下楼,他已经有了一个新的,更加有实际意义和战术作用的方案,来取代眼下急就章式的攻击计划。他忽然想到,狡猾的澳洲人也许会用假的通讯来欺骗自己?不过他决定还是冒这个险,一来澳洲人总不能伪造如此之多的通讯,二来澳洲人大概也想不到真的会有一部大功率电台从天而降,落到他的手里。

勤务兵把一杯晾凉了的豆奶粉送到张广骅的办公桌上。张广骅拿起来一饮而尽,接过餐巾擦了擦嘴。作为出生在密西西比河畔,长大在新沪的一代,他其实更喜欢格瓦斯和可乐这样比较来劲的饮料。但是为了尽量模仿元老们的做派,他还是带了一整箱豆奶粉。有的时候他也很奇怪,那些小报整日整夜地渲染和猜测着元老们豪华奢靡的生活,但就他所见,大多数元老的生活习惯和家学渊源都相当小家子气。也许这就是“皇上扛着金锄头”的刻板印象吧。

他往窗外看看,一架Y-6正在塔台的指引下徐徐进场。稍早些时候搜寻航天员的战斗倾泻了太多弹药,补给线的绞索又勒紧了几分,这架飞机将带来他急需的机关炮弹药补充缺口。他现在对金胤禛和年羹尧的抱怨举双手赞同,因为他也很难理解那个火力连长怎么就被海军和特侦队骗走了2000发炮弹,还是自己打包好给人送去的。

他对特侦队抢走了游骑兵的风头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是肉烂在锅里。不过林耀华被海军说服,自行展开了对指令舱的搜索让他有些头大。原则上讲,他和林耀华都有这样的裁量权,但是他还没太摸清楚元老院对这件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态度。陆军参谋本部,航天总局先后发来了好几份语焉不详,前后矛盾的指示。他虽然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但是确实没法完全节制林耀华的行动,特别是他乘坐的是海军的炮舰。另一方面,游骑兵报告遭遇了相当规模和火力的法军部队,也许西村嘴里法军的反击计划真的存在,所以他现在急切地盼着施密特拉来汉诺威部队,那样至少他能够填平防线,不用坐等主力来援。

电话铃响了起来。第二只靴子总算是落地了,他抓起那只专用的保密话筒。

“广骅?机场现在怎么样?”魏同德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还好,爸。”

“严肃一点,搜救情况呢?我这里消息乱糟糟的,需要你核实一下。”

“是,参谋长。指令长已经获救。不过耀华自己出发去搜救驾驶员和指令舱了,现在还没找到。”他抱怨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自己钦点的下属会自行其是。

“谁叫你非要带他们的?特侦队双重领导,除非钱总或者薛处亲自来,你哪里管得住。不过也不要紧。”魏同德没有对林耀华的独走发表看法,似乎早有预料。

“我明白。”他松了一口气,总算魏同德没有就此大加挞伐。

“有报告说,信标显示指令舱可能被法国人带走了,能确定吗?”

“还不清楚,哦,指令长报告,降落前他没来得及销毁航行日志。”

“这个你不担心,保安局说他们有办法。”

“参谋长,我现在还是想问,元老院对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意见?航天局,陆本都来电报,不知道现在是哪里在抓总?”

电话对面的声音沉默了一会:“那好,既然不是外人,我就跟你交个底。尚首长之前在江宁召集了紧急全会,总的意见,是保密救人并举,尽量把事情搞得安静一些。钱总刚刚也在飞云厅开了会,目前我们想着的,是不要掖着藏着。抓总的部门很快会出来,估计是要特勤局来处理。”

“那我们...”张广骅暗暗心惊,这件事似乎引爆了帝国派和联邦派长期以来的矛盾。北美大区的官面声音自然和帝国议会一致,但飞云社所代表的北美系元老的意见更加吃重。他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了老丈人的意思。在帝国派为了筹建帝国议会而聚精会神的时候,联邦派希望用他们能掌握的部队扩大自己的国际影响力,甚至是在欧洲扶持一两个政权作为他们计划中的“独立联邦主体”。很显然,联邦派控制下的北美大区正等待着一个扩大对欧洲战事的机会“要不要暂停搜救?还是说...”

“想都别想。钱总的意思,是要把声势闹大一点,不是要赤膊上阵。你呀,不要想的太简单,尚老爷子说话还是管用的。再说驾驶员也是老特侦队的后人,钱总跟薛处能看着不管?”

“那,要不让启明台给指令长做个专访?正好潘记带着摄制组在我这里。”

“可以,这个主意不错。最好上直播,我安排送一套卫星直播设备过去,航天口一时半会不会有意见的。”

“我明白了。”他窃喜起来,看来自己号准了启明台鼓吹新闻自由的脉“搜救的事情我会继续跟,有消息了立刻向您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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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31 13:24: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莱茵河沿岸的夜战交锋

宋谦缓缓转动瞄准镜,在狭窄的视场内寻找着合适的目标。大概是夜间降温,为了逃命丢弃了厚外套的法军士兵纷纷挤作一团抽烟喝茶,他在考虑这一枪是不是能让自己的实战击杀率超过百分之百?面前的法军过于密集,很可能一枪打穿三四个脑袋。

一旁的阿布哈扎兴奋地抱着90式精准射手步枪,晃动着瞄准镜搜寻着高价值目标,带动着浑身的伪装网乱颤。宋谦摇了摇头,要不是李懋冬登船的时候摔伤了腿,他绝不会答应这个毛手毛脚的家伙来当自己的副手。这个距离上倒不至于被法国人发现,但是那把步枪弹无虚发的记录很可能就此破功。

西北方向的公路旁传来了连续的炮声,“海州”号的前主炮在雷达指示下向偷偷行进的一队法军马车猛烈开火,随后是巨大的爆炸声,这些马车很可能是搭载了弹药,看起来法军试图反攻的情报所言非虚。

被惊动的法军向着炮舰冲击,很快被机关炮和埋伏在侧翼的陆战队击溃。林耀华看看接近凌晨3点,趴下身子端起步枪。林仪安的佯动看起来效果不错,法军多半以为是要和正面的步战车一起合围自己,阵脚大乱,没有人注意到一队人已经在夜色中深入到了杜塞尔多夫城北不过5公里的地方。即使带着坚持要来核实指令舱情况的褚维,和发疯般自告奋勇的阿布哈扎,他也有把握解决问题。当然陆战队似乎很乐意自己的排长跟着他走。

3点整,小队迅速开火。阿尔芒布置在安格蒙德镇外的哨兵,被借着夜色掩护接近的特侦队员用消声冲锋枪迅速击倒。徐洋和林耀华各带着一队人冲进村里,进展同样顺利。

“咱们能不能开火?”阿布哈扎兴奋地问道,他看着法军惊慌地挤作一团,至今搞不清袭击方向,心痒痒的。

“没必要...”宋谦刚想向他科普狙击作战的一般原则,两名法军各拎着一袋子手榴弹冲向人群准备分发“目标是那两个携带手雷的,立即开火。”在行动中开枪不算什么,现在杜塞尔多夫附近莫名其妙的有很多民团和法军零零散散地交上了火,以至于小队潜入到这里最大的风险,反而是到处乱窜又不能随意攻击的德国平民。但是要是响了手榴弹,城区的驻军毫无疑问会察觉异常。

宋谦扣动扳机,左边的那个法军应声倒下。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旁的阿布哈扎,这个家伙无师自通,居然把保险拨到了全自动,泼洒出了整个弹匣里的20发子弹,把那个倒霉的法国人轰的稀烂,好在没有引爆手榴弹。他本想臭骂后者一顿,想了想还是算了,没必要对牛弹琴。攻入镇子的小组发来了已经肃清战场的灯光信号,他只好带着阿布哈扎收拾东西准备进入制高点警戒。

林耀华走到指令舱旁,周边布满了杂乱的脚印,停着一辆少见的自带起重机的LD-610吨卡车,喷涂着法军工兵的徽记。他心一提,看来法军不是刚到,很可能已经搜查过了。不过从另一个角度上讲,他也必须感谢法军拉起了封锁线把德国居民轰的远远的,不然他很难应付一大堆激动的平民。阿尔芒倒也没有决死抵抗,不久前巴尔按捺不住,打来电话通知了62团重建的消息,他当然不想到死都只是个军士长。

褚维在宋谦的掩护下赶到镇里,默默地走进指令舱。徐洋跳上卡车,正好可以用法国车直接把指令舱也一起转运到河边上船。

“指令长,有什么发现吗?”林耀华问道。

褚维沮丧地爬出舱门:“法国人来过了,能带走的应该都带走了。好在座椅的安全带是被解开的,也没见有血,嘉颜多半也被带走了。”法军收好的降落伞这时候就在旁边。

“看来,之前测向到信标被带到杜塞尔多夫的情况是对的。”这会儿,其他队员已经像上了发条一样,准备把指令舱吊上卡车了。阿布哈扎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跟着宋谦去部署警戒,而是围着指令舱走来走去,可能被宋谦轰出来了。徐洋围着法军的尸体搜查,准备扒下几件衣服和证件用来对付法军哨卡,当然对于有着夜视设备和消声武器的小队而言,几乎多此一举。

“那就不好办了。”褚维叹了口气,看到前面一个半埋在泥地里的箱子,眼睛一亮“这不密件箱吗?不知道销毁了没有?”

林耀华伸手把箱子拔起来,看了看铅封是完好的,随手砸开捻了一下里面的灰尘:“嗯,销毁了,文件应该没泄密。”他说着把箱子收进背包。

“那可能是她可能落地后恢复意识了,可惜咱们来的晚了。好在除了她本人和这个箱子,别的东西法国人捡走也无所谓。”褚维一边说着,一边盯着发出哀鸣的起重机“小心点,这铁家伙很沉。”

阿布哈扎突然有了发现:“哎,哪来的泥巴?”他指着指令舱底部的一大块烂泥说道。那部分在被吊起来之前远离地面,按说不会沾上泥巴。

一名队员随手抹掉了泥巴:“可能谁踩的吧...这什么东西?”他一把从烂泥地下扯出一块布条,上面似乎写着什么“队长,你看看这个!”

林耀华接过布条,低声说道:“这个是...保安局的密语吧?可能我们的潜伏人员也来过?”他想了想,说道“大意是,流星坠落在教堂,没有碎裂。是不是说叶嘉颜大尉被法军带到了杜塞尔多夫,没有生命危险?”

“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救援?”褚维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不,这次真不行。法军占领杜塞尔多夫有一段时间了,经营很密切,我现在也不知底细,还拖着这么个铁罐子。我们马上回船上,把情况摸个底,看看怎么办。”他看了看自己的队员们,指令舱已经装进了车厢,用篷布盖好了,徐洋也找来了几件合适的军服。小队迅速上车,掉头向西,消失在了夜幕中,留下惊恐的咨议主任,躲在镇公所地窖里,疯狂地拨打着已经因为电话线被刨断无法接通的杜塞尔多夫指挥所。

亚德里安坐在桌子前面,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今天晚上,他面前那一摞钞票又高了不少,现在估计加起来有10000澳元,或者更多,来源不一,当然大头还是澳洲人给的。但他被恐惧,内疚,痛苦攫住了心思,根本懒得去数那些钱到底能买些什么。

2个小时前,有人鬼鬼祟祟地把塞满了钞票和信件的信封丢进了他的宿舍。他知道这是杜尔达寄来的。自从法军占领莱茵河沿岸,而自己为了这份高薪工作而留在机场以后,这个特务头子阴鸷血腥的影子就站在了自己身后。为了保护自己唯一的亲人,七十高龄的母亲,他不得不给这个魔头干起了眼线的勾当:侦查和民团合作的同事;给民团订购的食物里下毒。是的,收益很高,但是为法国侵略者祸害同乡的内疚挥之不去。

来信中,杜尔达充分显示了他对自己了解之深。他精准地提出,要自己在凌晨2点45,发电站换班时,剪断一条输油管道并点燃泄露的燃油制造火灾。随后拉掉3号变电站的电闸,最后到自己的岗位上值班,用手榴弹炸掉塔台的大功率通讯设备。最后从塔台底部的地下通道,逃到机场围栏以外,会有一辆吉普车等着他,送他和母亲去巴黎。杜尔达非常细心的指出,澳军兵力不足,疏漏很多,而自己拥有一把液压剪,一只KIPPO的煤油打火机,一块铁原手表,2枚法军留下的手榴弹,完全可以完成任务;甚至还贴心地送来了他可能用得着的地图。或者说,一直在监视着自己。他看完了信,无力地倒在床上。

他的思绪飘到了曾经幸福的童年。那时候父亲的造纸厂生意兴隆,自己也有钱去巴黎最好的中学,皇家实验完全中学读书,憧憬着到澳宋的帝国中央航空大学留学,成为一名飞行员。然而汹涌而来的北美纸张打垮了他父亲的产业。在混乱血腥的家族内斗后,他带着心灰意冷的母亲来到了这座城市,凭着自己的学历顺利找到了机场空管的优厚工作,甚至融入了本地社区。至少看起来,作为德意志人的幸福生活会继续下去,他能够给母亲养老送终;和某个德国姑娘结婚,生子;如果攒够了钱,也许可以豪气地买上一张机票,拿着梦寐以求的录取通知书,从这座机场重新出发,实现童年时代彩色的梦想。

为了维护这种生活,他为北德军队的战斗尽心竭力,然而换来的却是那些懦夫灰溜溜的逃跑,法军的进驻,母亲被杜尔达软禁,自己暗恋的别佳被法国人掳走,还有一些不知廉耻或者胆小如鼠的家伙和法国佬合作。总之一切都完了,自己还有一点光芒的未来,似乎就要在杜尔达的魔爪下破碎了。他痛苦地双手抱头,在床上翻滚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是的,他可以按照杜尔达的要求去做,也很有可能活下来,但他绝不愿意让那个疯子的军队冲进来,把这座寄托了他重整人生记忆的机场和小城化为废墟。他也可以向澳洲人告发,但他忘不了自己的父亲,是怎么面对着北美的白纸痛苦地死去的;他也知道自己的经历,很可能会让自己被澳洲人投入大牢。他也可以干脆不顾一切带着钱逃走,代价是让母亲,别佳和现在被他视为同胞的邻居,朋友,同乡在战火中受尽折磨,如果运气不好,还会被法国佬追杀。

他无声地哭泣着,他甚至搞不清楚自己是谁了:澳宋的“海外临时公民”?巴黎某个失败的造纸厂主的儿子?一位慈祥的德国妇人的儿子?别佳的仰慕者?杜尔达的密探?流落异乡的法国人?幸福生活被法国侵略者无情击碎的德国人?门口响起的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狂舞的思绪,他猛然坐起,惊出一身冷汗。

“亚德里安?你什么时候来换班?”门外是一名同事的声音,听起来懒懒散散,心安理得“业务太多,你要不早一点来?下次我替你值个大夜。”

他不知道门外到底是谁,现在也不关心了。但很有可能,同事带来了澳洲秘密警察,他知道那些专家的效率很高,也许自己早就被盯上了?是的,自己这种死抱着一份工作不撒手,不在乎机场归属权的家伙最可疑了。他没有回答,完全无视了越来越急的敲门声,拉开抽屉,取出里面的一支1911手枪,塞进嘴里,扣动扳机。一个在狂潮中被花样繁多的自我认同,纠缠不清的过去和现实,交织繁杂的冲突晃花了眼睛的年轻人死在了他的宿舍里。

埃森机场以南鲁尔河南岸的一处树林中,杜尔达盯着手表,2点45已经过去,机场的灯光和秩序依旧正常。他对传令兵咳嗽一声:“把那个老太太处理了吧。”看起来自己花了最多钱的内线失败了,不知出了什么差错。不过他也不是很担心,他还有更多的内应,虽然只是搬运工,但是比那个空管更年轻,更狂热,几乎不会说德语,无非是多等个十分钟。

他回到临时指挥所,其实也就是一辆卡车的后车厢。在从偷听电台得到新的情报后,他果断改变了计划。本来他计划让国民卫队佯攻机场,如果能抓住元老最好,主要意图是让沿河进攻杜塞尔多夫的第6师和近卫军部队乘势吃掉澳军一部。但他听到,澳军的重点现在放在了搜救航天员上,机场的守备力量变得更加单薄。于是他直接交换了主攻佯攻方向。稍后,被调整到沿河一线的国民卫队将全线攻击澳军部队,做出一副要夺回布霍茨村,抓捕航天员的态势。而第6师和近卫军将迂回到机场附近,作为后手重拳,直接切断这股澳军的补给线。至于佯攻的国民卫队能不能顶住压力他倒是没想过。

布雷泽忧心忡忡地坐在后车厢里,就着昏暗的马灯看着地图。在他看来,这种攻势实在太冒险了。他看出杜尔达有仿照澳军对机场守军调虎离山策略的意图,在他看来这样的做法也算是合理。但是整个计划都把澳洲人想的太笨拙了,就好像他们真的会为了搜救航天员不顾一切。当然他也不得不承认杜尔达的运气不赖,到目前为止,第6师和近卫军组成的混成部队近6000人顺利地抵达了预设的攻击出发阵地,澳军的警戒线真的只延伸到了鲁尔河岸边,没有发现这支迂回部队;侦查部队小心地查看了澳军的情况,和杜尔达偷听到的情况完全吻合;甚至那些恐怖的攻击机也都离开了机场。也许这个疯子真的能创造一个奇迹?

在他背后,部队已经开始展开。61团的3个步兵营从东向西一字排开,准备发起第一波进攻。在这一点上杜尔达本来主张缩窄正面,尽快突破澳军的松散防线,但布雷泽却劝他稍微拉开一点,一来可以掩饰自己的主攻方向,二来也可以避免被某个撞大运的机枪手从掩体里打死一个营的惨剧。61团仅存的4门80毫米行营炮将直接在南岸放列,炮击机场附近的澳军阵地。师属工兵营和骑兵营将在进攻开始后迅速夺取澳军驻守的两座鲁尔河大桥,好在他们要面对的也就是每座桥1个步兵排,即使要冲击机枪阵地也有希望。近卫军分乘30多辆卡车的部队将作为总预备队。

不过他看到杜尔达进来,还是问一问:“上校,小伙子们都准备好了,但我还有个问题。”

“你问吧,这里没别人。”

“我不明白...既然澳洲人要救人,正好是一个我们后撤的好机会。我想,如果能把部队完整地带回去,也许更有价值。”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杜尔达轻松地问道,这里只有两个相识15年的同乡兼老友,他不必为了自己的威信在一群年轻的军官面前做戏。

“我...不瞒你说,我听了澳洲人的广播。对,天线是我插上去的,你可别怪别人。”看看杜尔达不准备发作,他接着说道“我听说,陛下的主力很危险。我想,既然澳洲人要歼灭他们,他们一定是没救了。澳洲人也许狡猾,但是电台不说假话。你知道,有很多人,其实跟陛下不是一条心,可是陛下老了。如果新军几十万人全都完了,那么陛下几十年重整法国的心血也就完了。我们法兰西人也许要倒退回高卢时代。”他倒也不准备劝说杜尔达撤退,毕竟部队都展开了,他只是想和杜尔达说个明白。

杜尔达沉默良久,布雷泽可以看到他手里的雪茄忽明忽灭:“你说得对,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布雷泽大吃一惊,他从没想过杜尔达会服软。

杜尔达接着说了下去:“是的,你说得对。我从没想到过这么远的事情。可是这也是个机会,老伙计。澳洲人一贯的小家子气,他们想要的是一次完美的胜利,绝不会允许某个重要人物出岔子。如果我们能抓住这个机会,把他们打昏头。也许,陛下的主力还有希望,澳洲人肯定会把仇恨都宣泄到我们头上。你说澳洲人的电台不说假话,是的,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考虑到我们的存在。”

布雷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杜尔达和法国这时候确实没有太多选择,于是没有打断他“...还有,你看到那两个年轻人的脸了吗?如果我们就这么跑了,对,我们也许能保留下一支军队。但是,用澳洲人的话说,军队的灵魂也就没了,他们有句谚语‘第一次敲响战鼓,士兵的士气会高涨;第二次,就衰弱一些;第三次,几乎没有了’。我们总要证明,我们法兰西的军人,不是一些欺软怕硬的胆小鬼。澳洲人也不是什么魔鬼或者天使,即便是基督徒也能战胜他们。”

布雷泽咽了一口口水。其实杜尔达也并没有说服他,他知道自己和杜尔达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但他很高兴,他们都还在为太阳王和他的国家战斗。

车厢外,凄厉的警报声响彻旷野,埃森机场的灯光在片刻的闪烁后,终于熄灭了。同时,西侧莱茵河畔星星点点的杜伊斯堡城区也陷入了黑暗。可以看到有几簇火光在机场围栏内跃动,随后是澳军90自动步枪的清脆枪声。

杜尔达走出车厢,四周围满了年轻的法国军官,他们未尝一战的脸上挂着紧张,狂热而自信的表情:“上校,我们干吧!”

杜尔达轻轻点头:“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他把佩剑往下一劈。等待多时的法军行营炮开始轰鸣,炮弹飞向机场。健壮的济州战马驮着法军骑兵,迅速冲向桥头,在这个无月的夜晚,法军在整条战线上都展开了反击。

“海州”号的指挥室里,众人挤在这里,盯着驾驶台上的海图。为了防止光线泄露暴露炮舰位置,所有的护板和遮光板都被放下,室内一时间有些闷热。

林耀华和褚维交头接耳了片刻,前者开口道:“最好的方案还是,舰炮和陆战队佯攻,我们趁乱混进城区实施搜救。”

池洁雅立刻反驳道:“一是一,二是二。之前的河段水文状况很不错,法国人也没什么火力依托。城区不行,他们可以跟昨天早晨一样,依托建筑掩护用迫击炮射击。而且我们自己都可能搁浅。哦,杜塞尔多夫会展大楼附近还有两座岸炮,构成了交叉火力。别光看贼吃肉不看贼挨揍,水面舰艇的运用是有条件的。”

“我会协调空军来解决。”

“不光是这些,法国人要是部署水雷空军就没辙了,而且他们在城区开火总是畏手畏脚。”池洁雅气鼓鼓的补充道,虽然保安局和海军都支持全力救人,但她也不喜欢这两个家伙把炮舰当出租车使,你们特侦队不是应该无所不能吗?

徐洋有些无奈,他搞不清楚池洁雅怎么就开始跟自己队长过不去,特别是现在也跟自己过不去。看来泼辣也不总是好事。他忽然注意到远处,埃森机场的灯火开始闪烁:“看那边。”宋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埃森机场的灯火彻底熄灭了。

林耀华紧张起来:“接张司令员。”他回来的路上就注意到法军沿河的调动稀疏了很多,这会守军的注意力多半还在这一带,法国人要是注意到这一点就麻烦了。

一名队员递过送话器:“耀华吗?”

“是我,司令员,我们已经回收了指令舱,确认密件销毁了。指令舱的降落伞打开了,叶嘉颜大尉目前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可能被法军带到杜塞尔多夫了。”

“我知道了,和无线电测向结果差不多。元老院指示,先把褚少校送到机场来,启明台的潘记要做个相关专访。之后的营救行动你们见机行事,直升机团耽搁了,早晨八点到,其他的支援到了我也会通知你。”

“您那边在交火?”

“是,有小股法军摸到机场附近来了,不要紧。”张广骅刚说完,话筒里就连续传来了几声爆炸声,众人的表情都相当难看。很显然张司令官又在学元老们那处变不惊的气场了,或者说机场现在还真有一点危险。

“但是前沿还在交火,褚少校留在船上更安全。”

“潘记的摄制组早晨就要赶去乌得勒支,你抓紧把人送来。”张广骅不容置疑地说完,挂掉了通讯。

林耀华叹了一口气:“魏参谋长太心急了。”

“魏参谋长?”林仪安不解地问道。

“就是我们陆军魏同德首长,哦,你不知道,就是张司令官老丈人。”他一捶桌子“可要是送人回去,一来一回天就亮了,明天法国人就可能把人转移走了。”

褚维倒是很豪迈地说道:“大不了我不去,专访算个屁。出了事情我担着。”

“这可不是你担得住的,张司令官从来不这么下命令,肯定还是魏首长或者钱总的意思。”

眼看争论要走向新的方向,林仪安决定体现一下自己作为舰长的话语权,或者说对着两位天之骄子指手画脚是件很令她愉快的事情:“如果必须两全的话,我这里还是有办法的。”

“说说看。”褚维接茬道。

林仪安指向海图:“我还有一队快艇在杜伊斯堡码头,都有电台。我现在命令两艘来接人,把褚少校送去机场,一来一回最多一个钟头,巡逻艇有装甲,速度快,安全也不成问题。林队长,你先带队员去休息一会,我船上有热水,你们洗个澡吃顿饭,等褚少校出发了我们就展开进一步的行动。”

池洁雅首先质疑道:“你真准备佯攻?水文和岸炮怎么搞?”

“我去侦察。”林仪安指着阿布哈扎“你找几个体能好的,我们划舢板到会展大楼下面实地测量一下。如果法国人有哨卡,我来应付。这里没多远了,估计褚少校出发前我们就能回来。”

林耀华问道:“但你是舰长。”他有点发窘,他因为作战地域恶补德语,对法语倒是没怎么重视。

“对,但也只有我的法语能应付哨卡。”林仪安说着,接过吴优晋递过来的白色便服换上,扎起短发,一边的阿布哈扎干劲十足,已经启动了起重机开始放下舢板。她干练地把手枪插进腋下枪套,接过林耀华默默地递过来的夜视观瞄设备和手台,纵身跃入舢板,把住船舵,矫健的身姿让徐洋一时间以为是炮术长而不是舰长要亲自实施侦查。

宋谦背起狙击枪,准备登船,被林仪安赶了回去:“你开火只会更麻烦。”实际上她心里有数,既然法军大举进攻,那么杜塞尔多夫的守备恐怕寥寥。至于这副有点悲壮的姿态,只是她想向这两位少校说明,她才是这艘军舰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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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31 13:24: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仓促起义,功亏一篑和战术弹道导弹

叶嘉颜托着脑袋坐在囚室里,这里的待遇看起来不怎么样。教堂的地下室原本是赶时髦挖出来的地下停车场,开战后北德军队因为反复被法军的OF-8挂载炸弹骚扰,把这里分隔出了一些房间,充作防空洞兼地下指挥所。因为电力不足,灯光昏黄闪烁,空气中充满了霉味,地面上污水横流,也听不到换气扇的嗡嗡声。

她叹了口气,吃了一口牢饭。说实话还不错,米饭和腌肉炖菜,吃起来像是从某家快餐店买来的,多半是出于对自己的重视。她看到对面牢房的两个德国孩子只能一起啃一块黑面包,而且面包黑的过分,当然把两个看起来不超过10岁的小孩子关在里面本来就足够离谱了。

她听到自己隔壁牢房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随后是女孩子的哭泣声。她停下筷子,想了想,把盘子伸出去:“你,要吗?”她的德语相当糟糕,只能勉强说几个词。

“谢谢。”对方也不客气,接过去干脆吃了个精光。她拿回盘子,也没说什么,就当是法国佬买单送个人情吧,兴许自己还要经历很久的狱中生活。她很庆幸自己小时候闲着没事,看了不少描写情报局被俘人员狱中斗争的回忆录,对这行...大概有一点经验。

监区的门吱嘎嘎地打开了,汉克医生带着护士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不少吃的。他们打开各个牢房,囚犯们有的出来活动腿脚,有的虚弱地等待发放食物。看的叶嘉颜是大开眼界,哪有监狱把钥匙丢给犯人的?就是临时拘留所也不至于这么草率吧。

汉克医生走近隔壁牢房,递出一个罐头,那个女孩子轻轻地说:“不用了,她分了我一半饭。”

汉克走向叶嘉颜,用汉语问道:“孩子,好点了吗?”说着也递出一个罐头。

“不用了,留给更需要的人吧。”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我还好,只是手挨了一下。”她暗自庆幸很少有人知道自己是左撇子,这让她到现在还保持着持枪作战的能力,尽管准头很一般。

“那个魔鬼,总喜欢给人来这一套下马威。不过没听到你喊出来,真是勇敢。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的伤没什么大事,休息几天就会好起来,也不会影响行动。”

“谢谢您。”她知道当时是汉克给自己做了检查,不过鉴于自己当时佯装昏迷,最好别点破这一点。

“孩子,容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是从哪来的?你的伤到底是怎么搞的?上帝啊,我做医生二十多年了,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外伤。”

“嗯...您可以理解为我乘坐的飞机出现了故障,所以跳伞的过程中摔伤了。”

“跳伞?从多高的空中?飞机是什么样的...”汉克似乎好奇心很重,叶嘉颜不得不一一回答,好在医生看起来比较好糊弄。她无意识地捉襟见肘了一番,杜尔达随手找来的这身囚服大概是从哪里抄来的旧校服,仿宋款式相当时髦,但德国姑娘的尺码似乎普遍偏小,即使是身材不算高大的叶嘉颜穿着也紧巴巴的。她一直想问一句现在的时间,然而医生问个没完,让她怀疑杜尔达是不是派了个好奇心过重的家伙来套话。

教堂的大钟敲过了三点,解答了叶嘉颜的疑问,也打断了监区内嘈杂的谈话声。人们安静下来,听着楼上的动静。叶嘉颜乘机低声问道:“医生,这里是法国人的监狱吗?看起来...管理很温和。”她努力寻找着一个合适的措辞。

“是的。呵呵,你别惊讶。那个上校很少来这里,多半就是把人丢在这里就不管了,想起来拉出去拷打一下。其他的看守都是一般的法军,很好糊弄,根本不会为难我们。”

“是这样?”她回想起来,似乎自己被送来的时候,不管是押送者还是门口的看守都穿着简陋的民兵制服,手里拿着的甚至是古老的霍尔步枪。这么说,杜尔达的控制区不过是个草率的纸老虎?

“是。你看,我是个医生,要是上校不在,我甚至能回家住,当然出城肯定是不行,城门的近卫军谁的面子也不给。你看见了,他们简直是懒得管这里,所以我花了一点钱,经常来这里送点吃的。你看,这里关着的没有几个罪犯,或者是间谍,都是些可怜的女人,孩子,因为得罪了某位军官或者被牵连就被关进来。这真是对人权的粗暴侵犯...”医生说着,不由得义愤填膺了起来,不过叶嘉颜对此表示理解,就她所见,也许自己是这里面唯一一个有必要关押起来的人。

灯光闪烁起来,然后突然熄灭了。头顶传来了一阵密集的嘈杂声,随后是连续三声敲击铁栏杆的声音。医生嘘了一声,走到监区门口:“水泥墩子,是你吗?”一个矮胖的身影钻了进来,两人蹲在监区门口,就着外面走道上煤气灯的一点微光,指着一张东西用德语低声谈论着什么,医生不时还指一指叶嘉颜。她听不明白两人在谈论什么,但作为飞行员,她能看见那是一张城区地图,上面表示法军的红色旗帜被划掉了不少。

随后,两人起身走了过来,医生开口说道:“介绍一下。这是莱茵自卫军的分队长,齐格菲。他们发现,法军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也许逃跑了,也许去埃森机场寻死了。总之,自卫军准备今晚起义,夺回城市,顺便策应你们的行动。我猜你是军人,所以想请你来协助指挥和联络你们的部队。”

“可...我是飞行员,不是军人。”她努力地试图混淆视听,杜尔达难不成真的是派了这么两个家伙来钓自己的鱼?

“别推辞了,大尉。我看过你的证件了,说来惭愧,我们自卫军之前几次起事,都没能成功,军事骨干损失殆尽。我知道你们澳洲人个个是好样的,可全都拜托你了!”齐格菲诚恳地说道,语气倒是真的极其恳切。

那不正说明你们的组织要么不专业要么有内鬼吗?!她在心里咆哮着,但齐格菲只是塞给她一把68式手枪,随后匆匆离开。医生也只是草草告诉她,以四点钟声为号开始行动,只等大部队来打开牢房即可。她苦笑着看看这把生锈的手枪,反正自己已经是逼上梁山了。她索性把手枪检查了一下,准备睡一会。

没过多久,不等四点的钟声敲响,头顶的教堂就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随后是几支不同型号的轻机枪有气无力的射击声,很快压倒了法军制式手枪和步枪零碎的响声。叶嘉颜坐起身来,把手枪推上子弹。这还真够草台班子,时间都没到就猴急地动手了,不过话说回来,法国人的这个...如果能算是监狱的地方可能更草台班子。

不一会,门口钻进来一队影影绰绰的家伙,几枪托放倒了法国看守,随后在欢呼声中打开牢房释放囚犯。她看到医生和齐格菲带着一群像是指挥班子的人走过来,打开自己的囚室门。齐格菲大声说道:“叶嘉颜大尉,我们的总指挥韦伯刚刚在攻占法军指挥所的时候不幸阵亡了。我们自卫军现在拥戴你为我们的总指挥,请下命令吧!”

周围牢房里的被关押者们围过来欢呼,让她有点不好意思。也许是历史的自我修正,第一位飞向太空的女性似乎与俄罗斯分不开关系,叶嘉颜有一位名叫加加林娜的祖母,也有着略带欧洲色彩的脸庞。再加上身上的衣着,那些把澳洲人视为解放者的德国人,一时间没有意识到她的身份。

叶嘉颜简直难以想象,几个小时前自己还是可怜兮兮的被俘航天员,转眼就成了自卫军的总指挥,实在太离谱了。不过她还是自如地接过了有人递过来的一支68式冲锋枪:“感谢你们的信任,谁能给我介绍一下具体情况?”

马上有人塞过一份地图:“我们8个分队已经控制了大部分的城区,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那人指了指设在教堂的法军司令部,司令部西侧的SPD儿童医院,还有城北的一大片兵营。“只有一点点法军还在火车站顽抗。”

“我们的总兵力是多少?装备呢?”

齐格菲摇了摇头:“不清楚,每个分队可能有六七百人。装备的话,我这一队目前集中了所有的机枪,12挺,各队加起来三四千人枪总是有的。”

叶嘉颜定了定神,这支队伍虽然仓促,但至少还有点兵力:“齐格菲队长,你抓紧巩固这里的阵地,防备法军反扑。我去找个制高点观察一下,有没有望远镜?”有人拿来一只望远镜,她看了看,好像就是巴尔的连队从指令舱里搜出来的,奇迹般的没摔碎。

她在几名士兵的保护下登上教堂顶端。教堂里似乎没人拿巩固阵地当一回事,有人在捡洋落,也有人在哭哭啼啼地寻找被关押的亲友。她站到露台旁的一堆电线后面,观察起城内的情况。很快她就发现情况远不是那么乐观。作为全城最坚固的建筑,火车站看起来仍然驻扎着不少法军,至少有十几个机枪火力点仍在开火,听起来不像是法军的鸢尾花或者68班用这种小口径的,很可能是前几年法军走私来的13毫米重机枪。甚至有几处行营炮阵地开始射击,好在炮手在夜色中难以瞄准,炮弹毫无准头;城北城墙附近的兵营也有零星的交火声。但很显然,法军的兵力火力都不少,而且保持着组织性。她看到自卫军们头缠白布,端着各式各样的杂乱枪支,有的冲进法军驻地搜缴战利品,有的乌泱泱地冲击机枪阵地,还有的东游西逛,没人封锁街道,布置警戒,构筑阵地或者哪怕是去军火库看看。

“这样不行。”她摇了摇头,忽然看见旁边被打死的一个法军倒在了什么东西上,似乎是她的舱内电台。她搬开尸体,接通电源:“旅鸽呼叫中心,旅鸽呼叫中心。”

“什么旅鸽?营长呢?”电台里传来一个凤阳口音的声音,很不耐烦。

“我是战略空军大尉叶嘉颜,你的上级的通讯频率是多少?”

“哦哦,你就是我们要找那个飞行员是吧?我是23旅1营的年羹尧,现在归埃森旅级集群张广骅司令指挥,他频率在135上。你不一定喊的通,老子这会正要去救他呢。”对面说完在一阵机关炮声中撂下了话筒,叶嘉颜也不计较,按照他给的频率呼叫起来。

张广骅欣喜的声音很快出现:“叶嘉颜大尉,你现在的位置?”

“我之前被法军带到了杜塞尔多夫城区,现在被一支自卫军的起义卷进来了。”

“是这样。法军孤注一掷,集结了主力,试图攻击埃森机场,城区的守军现在数量有限。所以为了营救你,战略情报局紧急启动了自卫军的起义。但是现在联络员和指导员还没到,城区的情况怎么样?”

“不太乐观,自卫军的组织很混乱,而且法军在火车站还有团一级的火力和兵力。”她看到法军居然从车站里开出来一列装甲列车,用其上搭载的步兵炮横扫自卫军的队列。

“我会协调一支特侦队小组从码头登岸,看能不能趁乱把你接走。也会让炮舰给你火力支援。”

“不一定可行,”叶嘉颜看了看殷切地盯着自己的几名自卫军战士,他们坚定的眼神和手里古董级别的霍尔步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的总指挥阵亡了,现在把我推举成总指挥了。如果我要单独离开,可能会激怒他们。”

“那你的想法是什么?”

“如果法军主力都在埃森附近,那么至少要攻下火车站,打开向南的道路,这样不管是增援还是撤退都有...”一阵枪声传来,一名自卫军战士猛然把叶嘉颜压在身下,好在法军机枪手只是临时起意,13毫米曳光弹击中了电台,引燃了内部用于自毁的铝热剂燃烧弹,火光中的露台成了黎明前一个绝妙的靶子。

叶嘉颜用力把那个过分激动的战士从身上甩下来:“去找各个分队长来,不能这么打!”说着顺手拿起一根棍子把电台残骸推下去,以免火光暴露目标。

张广骅听着电台中的声音骤然中断,放下话筒。一枚手榴弹在他前方百余米远的机场大院里爆炸,报销了那里的一个机枪小组。他知道协调支援的事情不用自己担心,保安局和情报局早就建立了监听网,一旦叶嘉颜的声音或者呼号出现就会自动录音并上报。但眼下他不得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了。

他真恨不得掐死施密特这个棒槌。这家伙大概是觉得澳洲人对他的兵员没有任何要求,于是不知从哪里搜罗来了几千号壮丁,用闷罐车拉到了埃森机场铁路站。北美大区派来的征兵人员自然拒绝把武器交给这些看起来瘦骨嶙峋,而且随时可能逃跑的人,施密特则坚决表示这就是他的部队,只不过因为长期的“艰苦奋战”状态不佳。

杜尔达并不清楚这一情况,但他发动攻击的时候,争执达到了最高峰,双方几乎要报以老拳。突然降临的黑暗,火光和炮击让火车站炸了锅,几千本来瘦弱的壮丁在求生本能的驱动下狼奔猪突,粉碎了张广骅依托铁路路基建立防御的决心;混乱和火灾则暂时切断了埃森机场的起降能力,这座在战火中苟延残喘了2年多的民用机场终于彻底瘫痪了,即使是1个工兵连的拼死抢修也无法使其迅速恢复。他不得不把手上的3个连沿着机场围墙部署,但杜尔达用两辆满载黑火药的卡车炸毁了大门,现在潮水般涌进来的法军和守军展开了少见的殊死争夺。当然他应该是不用掐死施密特了,人高马大的上将在第一轮炮击中就被削掉了半个脑袋。

机场西南铁路路基下,一列步战车正在迅速驰骋。年羹尧坐在连长坐车里,不时探出头来张望,机场附近打成一片,看起来法军吃了秤砣铁了心要给张司令上点眼药。

“我说,这股法军谁指挥的,还挺有脑子,那么大的警戒圈愣是没发现。”他在电台里随口说道,对刚才叶嘉颜的通话倒是不太在乎。

“得了吧你,这俩地方也就20公里距离,抬抬腿就到了,咱这点人马哪够看着的。刚敌情通报你没听?现在这一带的法军都归个近卫军上校指挥,叫什么..土尔达?”金胤禛答道。

“管他土尔达木尔达,老子让他的屁股变成火尔达。”年羹尧继续扫视着前方,他已经看到法军的行营炮在火车站南侧开过火了,看来法军的前指和火力点都搬到了河北岸,省得他浮渡过河了“全连注意,展开队形,不放下步兵,直接向火车站背后冲击。”

“旅座可是说,要优先支援机场来着。”金胤禛连忙劝阻。国民卫队沿河的进攻威胁不大,但是狂热的法军缠住了大多数部队,导致能立刻赶来机场支援的只有这两个连,或者说要不是这两个连在搜救中被烂泥糊满了轮子落在后面,多半也会被缠住。当然金胤禛知道劝不住,年羹尧历来是个喜欢长途奔袭,侧翼迂回的主。

“我就不信法国人那几条枪能拿下机场,趁乱端了他们炮兵才是正经事儿。”当然年羹尧心里有数,这会张司令官喊来支援搜救行动的直升机和空突部队马上就要到了,他老人家总不至于真在机场被活捉。

步战车一字排开,冲向炮兵阵地。孤注一掷的法军甚至放弃了侧翼警戒,把所有的部队都投入到了机场一线,火车站背后的炮兵阵地和指挥所此时只有被击退下来的2个工兵连防守,再就是背后扼守鲁尔河桥的2个步兵连。当然即便杜尔达安排一个营看住侧翼,没有任何强力直射火力的法军也不太可能顶住十几辆步战车的冲锋。

步战车冲入法军阵地,这一带临近铁路的高路基和鲁尔河,便于排水,地面干燥坚硬,步战车以40公里的时速飞驰而来,迅速击溃了法军的全部抵抗,甚至只凭碾压就摧毁了法军仅有的行营炮。车长们纷纷探出头来,操作着炮塔顶部的13毫米机枪扫射奔逃的法军。这些工兵被当作一般兵投入到了攻击,耗尽锋芒后后撤到这里休息,顺便看管不幸被抓住的一些德国俘虏,哪知道被步战车当成了靶子。

布雷泽早早地带着指挥所移动到了这里,本来是打算把指挥所装到卡车上,方便随时机动,但在步战车的机炮面前,这些卡车上搭载的机枪的抵抗几乎可以无视。1连开始放下步兵,清扫战场,除了一辆步战车不慎被殉爆的炮弹炸瘪了两个轮子,把全车组颠的七荤八素以外,澳军没有任何损失。金胤禛看1连再度饿虎扑食一般占据了整个正面,也不争抢,只是迅速向南,夺取了桥梁,算是阻碍法军的后退,不过考虑到澳军的兵力仍不足以形成合围,大部分法军或许还是能抛弃重武器---虽说除了十几挺机枪也没什么能抛的了,退出战场。

年羹尧爬上一辆被打的千疮百孔的卡车,后车厢里倒着几具法军尸体,其中有个上校。他一阵兴奋,走过去才发现并非近卫军上校:“也行,好歹算条大鱼。”他顺手拿起几张烧焦的文件,上面注明了行动的细节和目的,看来自己来的正好,不然张司令官兴许真被法国人抓到巴黎光着屁股游街去了。北侧的机场传来机关炮迅捷的扫射声和火箭巢发射的嗖嗖声。他走出车厢,在5月12日的黎明中,十余架WZ-8武装直升机姗姗来迟,挫败了杜尔达最后的攻势。年羹尧摇了摇头,心想还快速部队呢,开飞机还没老子开车快。他跳上战车,1连开始沿铁路布防,歼灭法军残部,或者说收容伤兵。

林仪安站在舰桥上,用望远镜盯着特侦队前进的方向。“海州”的前后主炮和中部迫击炮持续地轰鸣着,不断敲掉沿河的法军据点。但岸上的自卫军成员完全没有协同意识,往往在炮响的时候趴下不动,等到法军恢复了阵地才重新转入进攻,导致伤亡巨大却毫无战果,看的她心急如焚。而火车站这个坚固的支撑点被连片的城区遮蔽,在夜色中,没有前沿观察的舰炮只能盲射,很难取得有效的战果。她预感特侦队也不会像之前两次借着夜色掩护在旷野中穿行那么顺利,连绵的废墟和四处乱撞的武装人员是个令人头大的麻烦。

她双手撑住脑袋:“看来法国人也不是傻子,现在他们的抵抗还算有序。”她此前的侦查一切顺利,并没有人在夜色中注意到鬼鬼祟祟放下铅锤测量水深的舢板,她精心准备的说辞也没派上用场。杜塞尔多夫会展大楼下的河防要塞几乎空无一人,火炮和水雷随意地四处堆放,以至于“海州”可以在行进中把炮弹打进静止的射击孔,把整个炮台送上天,算是创造了炮舰独立歼灭岸炮的新纪录。但眼前的城区就要麻烦的多,不仅是因为法军有效的防御体系,还因为突然冒出来的自卫军让人投鼠忌器。

吴优晋点了点头:“他们说不定对德国人的起义有准备。只要前线的法军撤下来一部分,就能把自卫军吃掉。”他说着指了指打成一片的站前广场。在发觉法军试图从前线撤下部队,从北向南夹击自己后,自卫军倒是不计代价地猛攻火车站,但是没有任何重火力支援的民兵们虽然付出了巨大代价,但也只是在广场中央的喷水池后建立了一个很小的孤立阵地。

林仪安放下望远镜:“阿布哈扎,做好登岸准备,我会把迫击炮加强给你。你不光要掩护特侦队前进,还要尽量想办法打掉法军的火力点。”

“是!”

“轮机前进二,前主炮,准备对铁路桥发起攻击。”林仪安必须考虑掩护先后登岸的两支队伍。事实上,河岸空虚的防守,确实是杜尔达为了集中兵力应付可能起事的德军,做出的取舍,甚至防守粗放的指挥所和监狱也是他为了分散自卫军注意力而准备的。在带走了国民卫队3个师5000人,陆军和近卫军6000人的全部堪战部队后,他在城里留下的只有1000多虽然有重武器,但没什么战斗经验的部队。因此他不得不收缩防线,指望这些部队能撑到自己回援。不过这种凭着火力优势结硬寨打呆仗的做法相当有效,自卫军空有勇气和人数,但就是啃不动法军阵地。虽然他一直不知道澳军有一艘炮舰在河上晃悠,但林仪安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对杜尔达的布置没什么办法。

林仪安下令炮舰佯攻铁路桥的时候,心里还有点紧张。虽然空突部队和机步部队已经在支援的路上了,但很难说撤退更早,距离更近的法军会不会先一步抵达,要是特侦队和陆战队也陷进去了,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从登岸点到铁路桥之间的水道需要绕过一个巨大的弯,这意味着舰炮的火力支援将彻底停止,也意味着法军的注意力会被再度分散。她看了看正在登上机动艇的陆战队,在多出了不少伤员之后,这个排的战斗力只有标准的三分之二。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特侦队经历了一夜两次登岸的奔波,同样体力透支,从刚才他们出发前的倦容就能看出来。希望元老院真的有一些新鲜玩意儿能够解决问题吧。

巴尔领着3连,行进在杜塞尔多夫城北拥挤狭窄的街道中。杜塞尔多夫的城墙现在其实只是一段不高的围墙,不复半个世纪前刚建成时的辉煌,但即使是这样的简陋的围墙,也足以把法军挡在城外。虽然自卫军拖拖拉拉,完全错失了起义时的突然性,却仍然吓跑了城墙外驻扎的零散法军;其实只是因为这些自卫军从军火库里拿到了一些冲锋枪,结合上澳军伞降夺取埃森的消息,使得法军把他们当做了澳军伞兵。

不过这些自卫军的街垒倒是不怎么影响巴尔的行进。他在最初的袭击中也一样惊慌失措,但从埃森和杜伊斯堡方向撤下来的杜尔达决定夺回城市,很快恢复了法军的士气。当然也有澳军直升机在机场附近倾泻了太多火箭弹,使得随着杜尔达撤回的部队里只有近卫军,让他可以暂时封锁前线失败消息的因素。

巴尔亲自提着一挺轻机枪,走在最前面,他生怕重建62团的机会,因为自己一时的怯懦而消失。不过他的担心纯属多余,即便在特侦队的突袭中损失了半个2排,他的连也还能凑出2个完整的步兵排80多人,在只剩下不到一个团规模部队,还充斥着国民卫队新兵的杜尔达部中,已经算是很吃重的了。更何况他在带队到军营休整前,还拿着杜尔达的委任状去军火库提出了4挺轻机枪和几百枚手榴弹。

他领着1排接近街角,前面穿过一个路口,就离自卫军的指挥所,也就是之前的法军指挥所不远了。现在已是早上5点半,夜色的掩护很快就要结束,不过他不准备放过这一点优势。对面的路口灯光闪了两闪,表明阿尔芒带着2排已经摸到了另一端。自卫军不断地把兵力投入到对火车站的进攻中,背后的防御非常简陋,甚至不能封锁所有的街道。巴尔有些遗憾,要是有一部电台或者一枚信号弹,这时候或许就能呼叫杜尔达率领主力发起进攻了,可惜仓促之下什么也没带。

“上!”巴尔和1排长一人提着一挺轻机枪突然跃出街口,大惊失色的自卫军士兵端起霍尔步枪射击,那些古老的米尼弹从磨平了膛线的枪管中滑出,四处乱飞,硬是一发未中。在扫射中幸存的自卫军试图退缩到掩体后装弹,被涌上来的法军士兵用手榴弹炸倒。另一端的阿尔芒如法炮制,很快解决了整个路口。

3连迅速集中到路口,接管了自卫军的街垒。路边一处房子二楼的窗口忽然伸出一支枪管,子弹打死了一名法军,这也是3连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伤亡。夏尔带着2班对着窗口一阵乱打,眼看枪管垂下来不动了,又冲进房子丢进几枚手榴弹,把射手和枪管一起炸的从窗口飞出来为止。

巴尔招招手:“阿尔芒,带1个班,去叫上校发起进攻,我看这些德国佬根本就没什么作战经验,简直是找死,我们要狠狠地教训他们。”他已经完全忘却了不过24小时之前,自己痛饮干邑时,向德国酒吧老板娘痛陈自己对德国哲学和音乐之热爱时的恳切了。

“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您可以多带一点兵力,前面是他们的指挥所,恐怕没那么好对付。”

“不,我们没别的通讯手段,必须保证传令的可靠。你也看见了,我们现在是在敌人的领土上作战。”

“是。”

阿尔芒领命而去,巴尔把机枪架到街垒上,他估计闹出这么大动静,自卫军应该会有所反应。但现在他的兵力已经不足以再度分散实施包抄了,不然甚至有被德国居民凭借建筑打掉的可能。他倒是完全不知道悄然打掉自己半个排的那队特侦队就在西边跋涉,之所以戴着夜视设备的特侦队推进速度低于他,很大程度上只是因为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对每个德国人开火。

勒庞主动凑了上来:“团长,我带几个我的手下去前面探探路。我一直驻扎在这里,知道几条小路。”

“好。”巴尔答应的很痛快,难免有点不是亲生的不心疼的调调。勒庞和他的几个手下被安排暂时和3连一起驻扎,不过在夏尔的撺掇下,巴尔始终觉得这个不太着调的少尉是杜尔达的监军。

叶嘉颜背着冲锋枪,和几个她完全不认识的自卫军成员围坐在地图旁边。实际上他们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了。自卫军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火车站的争夺,在丢下了1000多具尸体后,总算是把法军压制到了火车站大楼里,或者说自卫军已经陷入了孤注一掷的态势,如果不能突破火车站,就不可能占据整座城市。

叶嘉颜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她这个总指挥实际上没做什么,只是在制高点观察法军的动态,调整各分队的部署,但大多数分队都不听她的。她看到了在夜色中突进的陆战队,但是完全无法取得联络,而且前线的自卫军不辨敌我,还和陆战队较上了劲。现在,自己还有机会离开吗?自己听到的燃烧弹启动的声音到底是不是幻听?文件有没有泄密?

伤员不断地被抬进大厅。汉克医生和他的护士无休无止地进行着手术。随着珍贵的药物一点点耗尽,手术也越来越粗暴。最初,还可以拿出一些在2年的胶着战斗,法军的强行征购,杜尔达出发前的搜刮下幸存的麻药,消毒剂,手术刀。后来只能从酒店和药店里拿来绷带酒精和菜刀,现在则是用在火上烧过的杀猪刀完成截肢,然后泼上热油,医疗水平完全回到了中世纪。唯一的好处是这样的手术不需要汉克医生亲自操刀,客观上增加了医护人员的数量。

浓烈的血腥味倒是驱散了她的焦躁,作为战略轰炸机飞行员,她习惯的是驾驶着有加压供暖机舱,随机厕所和厨房的飞机优雅地飞行在万米高空,按照地面指挥所或者弹道计算机的指示,按下投弹按钮,至多是用电视制导炸弹那狭小的视场,引导着炸弹飞向导引头中模糊不清的目标的战斗。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一场无组织,无预案,无保障的战斗是怎样焦灼而折磨的灾难;当然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情报局从科隆派出的指导组,行车不慎翻进了水沟。

北方忽然传来一阵枪响,听起来像是法军常用的仿80式班用机枪。指挥所里的人立刻警觉起来,叶嘉颜走向汉克医生:“能不能派一些人到北面?法军可能来的比我们想象的快。”

汉克向几个分队长转达了叶嘉颜的建议,但他们无动于衷,这几个分队都已经在攻击火车站的时候耗尽了精力,不愿也不能抽调更多的兵力。叶嘉颜转向齐格菲:“您的分队...”

“别胡扯了!”齐格菲咆哮起来“你们澳洲人承诺过的大炮,飞机和坦克车呢?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们教堂的200多人啊,一下子全都没了,你让我到哪里去找人来?罢了,我们大不了在这里和法国人拼到底,杀一个是一个。”

“我很抱歉,但我没有办法和上级取得联络,电台...”

“我明白!可是你们承诺过,会有联络员来的,会有指挥官来的!结果只有你这么个可怜兮兮的小姑娘!唉,我不想指责你们,可是呀,你们不应该欺骗我们...”

叶嘉颜默默地提起步枪,几名被指派保护她的战士跟着她走向大门。自己该做什么呢?不计代价的投入战斗,作为伏波军的一员,证明自己和自己所属的军队不是背信弃义的懦夫,证明自己是军人,是世界上第一个进入太空的女性,不是个小姑娘吗?还是理智一点,设法离开呢?她曾经从数百公里高的近地轨道俯瞰过这颗星球,此刻却陷入了这样的纠结中。

她走出大门,通红的面颊和冰冷的枪管一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5月12日的朝阳正在东方徐徐升起,第一缕光芒已经映照在了杜塞尔多夫教堂的尖顶上,被那里乱七八糟的天线反射的如同洒向这座燃烧着的城市的一把金沙。

不对...那是什么?流星吗?这个季节应该没有流星才对,即便有,这个时候也看不见。她疑惑地抬起头,两枚流星状的光点拖着长长的尾巴急速从北方天空中飞来,在她的视野中迅速增大。很快,那两个亮点开始有了形状,并且从尾部抛掉了一个不发光的圆筒。她惊诧地看着那两个物体加速下坠,逐步显示出了圆锥形的外表。在她看到光点十秒钟之后,两枚从斯卡帕湾郊外升空的战术弹道导弹的弹头,携带着重达800公斤的高爆战斗部,以几乎垂直的巨大入射角,砸进了杜塞尔多夫火车站主体建筑内部。弹头携带着巨大的动能,深深楔入了堆积着大批燃油和弹药的地下室,恐怖的爆炸将整个建筑夷为平地,装甲列车如同风暴中的锚链一样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机枪,人体和火炮零件随着火焰从每一个窗口喷射而出。强劲的风浪席卷过整个城市,微微发热的气流卷起叶嘉颜身上旧校服的裙裾,让她恍惚中想起了第一次踏入学习院大门的那个清晨。

“上帝啊,感谢你降下的天罚,把那些法国鬼子炸成了碎片!”她身后有人欢呼起来。

“不对,不对,是上帝他老人家,派来他的使者澳洲人干的!”齐格菲挤过人群,不顾自己把门厅里躺着的一个伤兵踩得嗷嗷叫,走过来用力抱住了叶嘉颜:“感谢你们,感谢你们惩罚那些作恶多端的魔鬼!”

叶嘉颜庆幸自己没有逃离,否则过分激动的自卫军也许会把自己和特侦队一起撕碎:“我很抱歉我们的反应有些迟缓。您最好派人去通知火车站附近的部队,收拢到这里来,法军也许很快就会从北面发起进攻。”

“我这就去。”齐格菲摆动矮胖的身躯,冲下教堂正门口的大台阶。然而,两队法军忽然从两翼冲出,密集的火力打的齐格菲倒地身亡前转了3个圈。在火车站剧烈的爆炸声中,没人注意到有一队法军已经接近到了指挥所隔壁。又是一阵清脆的枪响,教堂顶端和窗口仅剩的卫兵被纷纷打倒,一个个法军从街对面商场和两翼医院大楼的制高点冒出头来。几名卫兵惊惶地躲到了叶嘉颜身后,其中那个看起来不超过十五岁的干脆丢下了枪支,倒在地下嚎啕大哭起来。

十几名骑兵滚滚而来,迅速卸下机枪对准了正门。巴尔端着机枪,歪戴着军帽,不顾脸上流下的鲜血,领头向教堂正门走来:“把枪放下,我不想再浪费子弹了,懂吗?这本来应该是给澳洲人准备的。”他似乎认出了汉克医生和叶嘉颜“一对医生和病人,很好,都给我冷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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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31 13:25: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日落

杜尔达走进离开了不过十几个小时的指挥所,不过此时他身边的军官所剩无几。理论上讲,他在昨天的会议上夺取指挥权的时候,这里事实上有半个陆军师,3个国民卫队师,总计12000人的庞大部队。现在,经历了一夜激战后还能安全返回的部队还有第6师残余的400名步兵,近卫军部队200人,和编制完全混乱,不得不暂时整合为3个营的1400名国民卫队。鉴于澳军在此地区先后投入的总兵力不超过1800人,很多溃散的部队也许还能逐渐收拢,但那需要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

杜尔达坐到自卫军用几张长椅拼起来的大会议桌旁边,桌上还放着自卫军的地图,箭头指向南方,看起来法军部队从北侧来袭后,他们向南往科隆方向逃走了。也有可能他们只是把枪一扔,逃回家去了,毕竟即使竭力搜捕,最终回援部队所打死或俘虏的自卫军成员也不过数十人。围攻火车站的时候,自卫军大概一直觉得自己身处优势之中,直到法军成建制的从背后袭来,即便法军同样是从澳军地狱般火力下逃出来的强弩之末。当然,现在无论是出城追击,还是全城大索都是不可能的了。

两名近卫军士兵默默地推着大拖把刷洗地面。上午灿烂的阳光透过幸存的彩色玻璃窗照射进来,就好像教堂正常开放的星期四一样,看起来持续多日的阴雨终于要结束了。士兵们洗净了地面上的血迹,同样默默地离开了,一天前誓死出征的乐观和热情荡然无存。

杜尔达默默地收起了这些地图,暗自责怪自己的功亏一篑,如果昨晚澳军的直升机和步战车晚来一点,自己也许就来得及完全控制机场,那么即便是澳洲媒体也不可能掩盖这样的挫折,这是他数十年来研究那些脸皮厚度足以抵抗一切武器的澳洲媒体人得出的重要结论。

也许布雷泽说的是对的?自己应该早一点撤离?不,要是那样,自己手上就不会捏住如此重要的筹码。从天而降的炸弹,仓促起事的自卫军,鬼鬼祟祟的炮舰,欲盖弥彰的地面进攻,他已经能勾勒出澳洲人为了营救这名航天员绞尽脑汁的图景了。所以自己最好动作快一点,在澳洲人反应过来之前溜之大吉。现在自己的部队人少了也不是坏事,这样在阿登地区茂密的森林里更容易隐藏行踪。只要能把人顺利带回本土,自己就能给法国在谈判桌上多增加一个砝码,还是重量级的。至于太阳王的主力赢得胜利的可能性,他已经不去想了。自己手握十倍的兵力优势,进攻1000号没有后方的澳洲人都大败亏输,那么面对十万之众的澳荷联军的战况可想而知。

巴尔从外面走进来,军服布满弹痕硝烟,头上的伤口只是草草用水洗了洗,满脸胡子拉碴:“上校,我们在外面捡到了这个。”他说着把一沓劝降文告递给了杜尔达。

杜尔达接过去,抖了抖:“哼哼,比十几年前他们在土伦丢下来的质量可差多了。我告诉你,当年他们用铜版纸,一扔就是上万张,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你看看,这纸一撕就烂,简直...”他赶紧把后半段话咽下去,作为兼职的情报头子,他昨晚刚搞清楚巴尔出身相当传统的天主教家庭“...和厕纸差不多。厕纸,你见过吗?就是那些软乎乎的,不防水的,用来擦屁股的纸。”

“那些不敬上帝的家伙,只能凭着武力横行一时。”巴尔听出了杜尔达原本准备打的比方,笑着接茬。有趣的是,因为事发突然,伦敦的商业印书馆印刷厂确实是使用原定印刷法文版《圣经》的纸张,印制了这批传单。

“是啊。”杜尔达翻了翻,无非是一些夸耀武功的套话,当然上面说的澳军占据绝对的武力优势,以及法军现在弹尽粮绝的内容确实不假。“看起来他们还在欲盖弥彰,以为我们不知道抓到了一位多么重要的人物了呢。传单留着吧,看看,澳洲人居然用如此详细的漫画来解释,为什么他们对我们具有优势,哈,也许以后编写军校教材用得上。”

“不过,要不要把这些文告清理掉?有的士兵们看了也许会开小差。”

“那没有用,你不能一直欺骗所有的人。人少一些也许不是坏事。”他拉过一把椅子,和巴尔一起坐下“也许我该对你开诚布公。我们的粮食,弹药都所剩无几了,和澳洲人文件上的数目差不多。”现在巴尔是他着力笼络的对象,他已经私下许诺了第6师副师长的职位,现在他没了手握近卫军和粮饷分配权的底气,巴尔难得的还算完整的连队和在夺回杜塞尔多夫战斗时积攒下的名声,是他不得不重视的。

“那,我安排士兵们去收集一些?昨晚有不少德国人都把存粮拿出来犒劳叛军,我看还能在搞到一些。”

“算了,没有时间了。澳洲人在机场部署了更多的飞机,以现在的天气状况,随时可能再次来袭。你派人把火车站的武器残骸收集一些,我们尽快出发,昨晚澳洲人的汽车来回增援,现在应该没有油料了,我们来得及躲进林区。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能够把老近卫军吓得说不出话。”

“我这就去,不过俘虏说爆炸很彻底,也许不会有很多残骸。”

“没关系,总之,你做的很好。我保证,你会有机会把澳洲的报纸和元老都吓一大跳的。”

巴尔领命而去。杜尔达坐下来,拿起收音机,打算听一听新的情况。他瞧不起那些陆军军官为了解闷,连澳洲人的官方电台都听的习惯,但为了收集各种情报,他也得经常听欧洲之声或者星光这样的电台。不过让他惊喜不已的是,大多数电台都在连篇累牍地播送关于搜救遇险航天员的新闻。他不禁有些自得,自己总算是把澳洲人的心思搅了个天翻地覆,就他的经验而言,这意味着澳洲人会在无休止的争吵和纠纷中拖延下去。

他连续换台,打算多了解一些信息。不过他很快发现澳洲人不知是打算混淆视听,还是内部观点不一致,各个电台所给出的口径有着不小的差异。比如帝联社广播声称有关航天员失踪的消息纯属谣言,失事的是一架民用飞机;中央广播表示无论如何,找到失踪人员的下落是第一要务;联合广播呼吁交战各方保持冷静,对执行重要的科学探索任务的航天员施以人道主义救援;美联社言之凿凿,要求“野蛮的法军立刻释放航天员,否则将面临极端严重的后果”。总之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那就是他必然逮到了一个重要人物,否则为什么这么多澳洲电台都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他无意中将频率切换到了法军大本营的通讯频率上。因为缺乏经验,当时欧洲军队的无线电通讯实际上近似于民用通讯,这也就意味着澳军对其施加干扰或者解除干扰都非常方便。当然为了迫使法军使用无线电报,战略情报局的特工们11号凌晨扛着锄头,刨断了几千根电话线。电台里传来了久违的近卫军总统,勃艮第公爵,(大)王太子路易的声音:“我说,你难道还真以为他们能响应呼叫?”

“总统阁下!”饶是铁石心肠如杜尔达,此时也激动不已“通讯恢复了,我能听到您的声音!”

“哦,杜尔达队长。很好,陛下看过你的报告了,他有一项重要的命令,需要一名高级军官转达。稍后会有联络机降落到杜塞尔多夫,照他说的办。”路易的声音听起来懒散而随和,一如既往。

“总统阁下,我想我未必有时间接待他。我部现在面临着严重的军情,必须立即处理。我相信我的处理会让陛下满意的。”

“陛下是否满意,和你怎么做没关系,你只管服从命令。军事上的事情,交给布雷泽上校来办,总长已经提升他为第2军的军长了,任命书会一起抵达。”路易说完不耐烦地挂断了通讯。杜尔达慢慢站起身来,他自当兵以来,还从来没有过困惑,迷茫这样软弱的感情。但他确实搞不懂了,既然陛下看到了自己昨晚发出的报告,那么就应当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有多么重要。他看到一架YK-5联络机真的低空掠过西岸,穿过那艘澳洲炮舰的高射炮炮火,以惊人的勇气和技巧在中心城区一条大街上降落下来,笨拙宽大的机身在坑洼的道路上蹦蹦跳跳。

叶嘉颜呆呆地坐在残破的囚室中,身上重新换上了鲜艳的航天服,怀里还被塞进了两枚炸弹。她知道十几个小时以来的火力展示产生了严重的负面效果,现在即使是个傻子也能看出元老院有多么重视她。很显然这些举措都是为了让潜在的空袭投鼠忌器,她猜测那两枚战术导弹是尚羽元老下令发射的,但现在即使是狙击枪也无法避免误伤的风险了,白白浪费了这个艳阳高照,适合空军出击的天气。

当然她现在最痛苦的是又困又饿。也许自己昨晚就不该装蒜,粒米未进,一夜未眠,即便对一名航天员而言也是不可忽视的负面效果。她昏昏欲睡间听见有人被丢进了对面的囚室:“进去,你这个该死的澳洲间谍!”某人在勒庞的屁股上重重地踹了一脚,后者栽进了囚室。

“所以,你是...”叶嘉颜大概明白给自己提示的内线是谁了。

“他们说的没错,就这样。”勒庞简单地回答道,很显然还有所保留,起码没明说自己属于保安局还是情报局“向您敬礼,大尉!”

“你是怎么暴露的?”

“这个吗,不知道那个老家伙怎么监听到了我的通话,还录了音。”

“你该早点把那个能自动录音的机载电台销毁掉,那里面也有铝热弹。”

“啊,那还真该死。不管怎么说,为了元老院和人民的事业,您得活着回去,大尉,我就无所谓了。”勒庞故作严肃地说完了这番话。叶嘉颜有点内疚,毕竟那部电台倒也给自己帮了不少忙,至于招来两枚导弹就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了。

两人正在尴尬地沉默着,门口走进来了一个中年人,穿着没有军衔的法国陆军军服,但斜挎着的御赐指挥刀还是暴露了他至少是一名将官的事实。叶嘉颜忽然觉得这个人她在哪里见过。来人示意自己的手下轰走了看守,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您还记得我吗,叶嘉颜小姐?您很小的时候我见过您,那是我受邀参加贵国在台北举办的战术演习的时候,您跟着父亲也在现场。”她注意到此人的手下虽然同样穿着近卫军制服,但是军容严整,拿着罕见的AN-10自动步枪,甚至配备了枪榴弹发射器和红点瞄准,很明显是他自己带来的人马。

“您是...”叶嘉颜觉得有点尴尬,她死活记不清楚面前这位叫什么,尽管确实有点眼熟:宽面阔颐,鼻梁高耸...

“约翰·丘吉尔,前格拉摩根伯爵,现任布列塔尼公爵,法国陆军参谋总长。”

“您好。”她总算记起来了。这位原时空的第一任马尔博罗公爵在本时空的经历几乎完全颠倒:在1688年詹姆斯二世试图驱逐澳宋势力的不列颠事变中,丘吉尔作为英国新军的总司令遭到了詹姆斯二世的突然逮捕;尽管事变很快平息,英国也在咨议局中本地工商业者的欢呼中成为了一个历史名词,但心灰意冷的詹姆斯就此离开英国,被当时正在编练法国新式军队的太阳王延揽,在1707年这场战争中站到了萨伏伊欧根的对立面上。不过叶嘉颜暂时还弄不明白,丘吉尔的来意。

“首先祝贺您,成为第一位完成飞行任务的女航天员。我代表萨拉和我的女儿们向您表达她们的崇敬之情。”丘吉尔说着,掏出一对精致的袖口送给叶嘉颜,顺手把她怀里的手榴弹解了下来拿到了自己手中。她心一沉,不管是从哪里得来的,至少丘吉尔对自己的底细了解的很清楚。

“您也许是弄错了,我只是在执行一次民航飞行任务的时候...”

“不,不,祁夫人已经告诉萨拉了。您不用担心,我这次来,就是要保障您的人身安全。我对此前因为通信不畅给您带来的不人道,不公正的待遇表示歉意,这并不是我们所想要的。我们早应该注意到,您在人类科学事业上所做出的卓著贡献。”

叶嘉颜听的云里雾里,“我们”是谁?不过她决定赶紧蹬鼻子上脸:“我希望您的安全保障可以涵盖更大范围,包括我的...同事和本地居民。”她说着指了指勒庞。

“当然,我会协调本地的部队向贵军投降。不过这需要您的协助。”

“我的协助?”

“是这样,我军决定,在当前的局势下,继续和贵军的强大武力和正义事业对抗毫无意义。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决定,我们决定推翻路易十四的残暴统治,接受关于联邦宪政改革的一揽子协定,恢复两国和欧洲的和平。当然,鉴于这一点需要事先和贵国进行协商,我希望您能提供帮助。”丘吉尔示意手下拿来一个不大的手台递给叶嘉颜。“您可以和您的上级尝试取得联络。”

叶嘉颜接过手台,似乎自己没有别的选择:“旅鸽呼叫。”

“鱼洞收到。”电台里传来了张广骅疲惫的声音,似乎过了一晚上他总算确定了自己指挥所的代号“我马上转接尚羽首长。”

随后电台里传来了尚羽苍老而欣慰的声音:“嘉颜,你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我...没事,尚羽元老。”她略显生硬地回答道,虽然尚羽和叶孟言有着密切的联系,但她并不熟悉这位长辈。手台很小,信号倒是出奇的好,结合今天的天气,也许有一架TZ-2A在上空盘旋,用完备的通讯天线组提供信号中继。

“钱总报告过了,邱总长去见你了?”尚羽继续问道,似乎对事情早有掌握。

“是,他现在就在这里,您要和他通话吗?”

“不用了,法方提出什么条件?”

“他们会结束路易十四的统治,开始联邦宪政改革的一揽子协定。”

尚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反对这件事超过了他对叶嘉颜的关心。不过叶嘉颜其实也有着类似的感觉,她从小听着太阳王的传奇故事长大,在她心目中,那是个在时代浪潮中引领着法国走向团结和进步的英雄。今天她显然被人当枪使了。尚羽沉吟良久,说道:“也罢,就这样吧。嘉颜,你要清醒,你的安全,对元老院的事业来说是第一位的。”

“我明白。”叶嘉颜无奈地回答道“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讲吧。”

“我爸爸最喜欢的电脑游戏是什么?”

“哈哈哈...”对面的尚羽剧烈地笑了起来,以至于开始剧烈地咳嗽“小鬼头,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

“我没有怀疑您的意思。”

“没关系,警惕性很高吗。你爸爸最喜欢的当然还是YR跟MO3,跟你老爷爷一样,可惜他那会电脑都不行了,打一会卡一下子,气的你爸爸经常跟德国BOY一样。好了好了,记得以后不要在无线电里谈保密信息,今天就算了。”听得丘吉尔一愣一愣的,难怪都说元老们神秘兮兮,这都什么切口?通电的大脑?德国男孩?怪哉怪哉。

“我明白了。”

“具体的行程安排,就由你跟张司令员谈吧,等你回来再办庆功宴。”尚羽说完喘息着挂断了通讯。

“行程安排是指?”叶嘉颜大概开窍了,总之她跟丘吉尔之间的微妙平衡相当有趣...

“您看,这几个小伙子都是本部宪兵,但...我没办法掌握杜尔达上校的全部部队。如果贵军的动作足够快的话,我想我可以在等待他们的过程中保障我们的安全。所以您也许可以联络贵军的部队...”

“他还有多少兵力?”

“大概2000名步兵,但是士气低落,没有重武器。大部分人正在想办法渡河,你们的炮舰昨晚把铁路大桥炸断了。围绕在我们头上的大概有100人左右。另外,祁夫人告诉萨拉,贵军的炮舰就在河面上,而且在机场有直升机部队。”

“我明白了。”叶嘉颜说着接通了张广骅“旅鸽呼叫鱼洞。”

“鱼洞收到。”

“杜塞尔多夫周边的法军没有重武器,也没有有组织的抵抗能力。如果您能够尽快派遣空突单位和水面舰艇采取行动,这一地区的问题将得到解决。”

“你确定吗?邱总长能否保障安全?”张广骅听起来心有余悸,杜尔达不知道的是,张澳军没有迅速追击的原因不是缺乏油料,而是因为指挥官被他的狂热进攻吓破了胆,如果他看破了这一点,也许他会强调虚张声势而非鼓舞士气的重要性。

“我想没有问题。”

“那好,特侦队会第一时间抵达目的地。”叶嘉颜苦笑一下,张广骅到这时候还想着自己的子弟兵,不过看起来杜尔达上校的军旅生涯也就到此为止了。

中午时分,启明星旗已经插到了杜塞尔多夫教堂的顶端。直升机呼啸而来,用机炮点射法军火力点,迅速在站前广场和医院顶楼放下突击部队,当然特侦队如愿在舰炮火力的支持下,抢到了攻占教堂的头功,当然他们会和丘吉尔手下的法军宪兵在回忆录里打上几十年口水仗。姗姗来迟的步兵战车逐屋清剿近卫军的顽固分子,步兵则挨家挨户敲门,和总算从水沟里爬出来,赶到城区的情报局联络员一起鼓动自卫军成员们上街维持秩序。“海州”号多跑了一个来回,拖来了十几艘驳船,上面搭载着大批粮食和药品,不过紧急从伦敦飞来的军医团拒绝搭载在河道中逮虾户的驳船,情愿跟着直升机或者步战车一路颠簸。

当然,林仪安今天有理由感到高兴。由于起义和战术弹道导弹的洗礼,杜塞尔多夫遍地狼烟,断水断电,因此这场受降仪式将在“海州”舰的首楼甲板上举行。这将是战争中第一场有公开报道的受降仪式。此刻,武尔登附近的法军大本营里,逼宫的旧贵族和军官团正在同太阳王和立宪党人对峙,也许法军在乌得勒支附近的主力投降要等到明天了。而此时,东欧平原上的筑路联军正在明斯克和卡尔十二世的军团厮杀,胜利的天平缓缓倒向长腿的彼得,但北境雄狮也绝非轻易屈服之人;地中海方向,再度兵临土伦的澳军正在等待着罗马共和国共和国院,做出最后的决定,随后就将把两个元老院的旗帜一起插到里昂;中欧方向的澳军大概是最倒霉的,他们不得不在泥泞中跋涉数百公里,追击试图南撤到奥地利本土的欧根亲王所部,还要负担起濒临崩溃的北德军队的后勤事务。

也许是被这些足以让人头大如斗的事情困扰,张广骅放弃了受降的荣誉,匆匆乘车赶往多特蒙德和中欧集群以及北德军队举行进一步的会谈。今天澳方的首席受降代表是西村宗光,由于特侦队和航天员的低调作风,林耀华,褚维,叶嘉颜这三个讨厌的竞争者都不会出席受降仪式。

林仪安整整军服,走上甲板。阿布哈扎正率领着陆战队员们卖力地擦洗着甲板。她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天生运气好,带着二十个人,扛着死沉的舰载迫击炮在城区里摸黑打了半天,硬是一个伤员也没有。吴优晋躲在主炮炮盾后面,愣是被铁路桥倒塌时飞溅的碎片从甲板上反弹回来打进了腹腔,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多半要在医院躺上很久。

双方代表陆续入列,法方代表显得相当滑稽。丘吉尔作为背后的密谋者不便出面,杜尔达作为替罪羊自然也没有资格。于是法方代表是新任的第2军军长,巴尔·德·佩兰陆军中将。不过勒庞信誓旦旦地私下保证,这个因为没有礼服,只能穿着杜尔达的一套不太合身的上校军服前来的家伙,30个小时前还是个在酒吧喝过了头,差一点错过晚点名的中尉。

启明台的记者和匆匆赶来的帝联社通讯员的相机闪个不停。林仪安努力保持着严肃而温和的表情,即使闪光灯和刺眼的阳光总让她眨眼。简短的仪式很快结束。林仪安和巴尔握了个手,惊讶地发现这个刚刚签下了投降书的家伙脸上洋溢着微笑,不过坐火箭的感觉想必确实不错。她觉得今天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此前为了赌气,死活没答应父亲掏钱在83号订做一身军官大礼服,这让她的春季常服在仪式上显得有些过于简朴了。以及“在李桂光手下当过差的都会跟李桂光一样成天负责输送罐头”的诅咒大概是抹不去了。

仪式很快在午餐会后宣告结束。特侦队将护送两位航天员搭乘步战车返回埃森,乘专机回国。步兵单位将暂时和自卫军一起维持秩序。法军将按照协定解除武装,回国接受新政府的改编,据说乌得勒支的得胜之师会派一支部队押送法军前往巴黎,和新政府联合举行阅兵?管他呢,那都是后话了。总之自己很快会起锚前往科隆宣示存在,不过还得先回杜伊斯堡码头加一次油,顺便彻底检修一下锅炉,可恨杜塞尔多夫的油库紧邻火车站,被战术导弹一并报销了。

她注意到后甲板上有个女孩子,穿着陆军常服,脚边放着一把老旧的手枪和一些文件。她猜那也许就是另一位航天员,舰上的6名女性官兵她都很熟悉,没有那么高的,而且都是打死不会穿陆军军服的那种海军原教旨主义者。她忽然一阵激动,自探索1号升空以来,她就感觉星空似乎是比海洋更为广阔的领域。

她走上前敬礼:“叶嘉颜大尉,你好。”

“你好,林仪安舰长。这几天麻烦你们了。”叶嘉颜回礼后,望着莱茵河两岸残破的景象说道。

“这是我们该做的。”林仪安说的倒是真心话,不然她才不愿意给一个军衔相同,还比自己年轻的家伙敬礼。

“你能介绍一下...欧洲的局势吗?我们开战前的,我以前没怎么了解过。”

“1705年开战以来,法军一直没什么动静,奥军倒是从中欧方向进攻过几次。不过要是细说,真的很复杂。我自己就执行过不下十次巡航任务,不过开火这确实是第一回。”她赶紧压下想问问航天飞行的话头,有人愿意听自己讲这些琐碎事情还真是不多见。

“你们经常在莱茵河执行任务?”

“对,我舰隶属的就是近海分舰队,大部分时候都在内河和沿海活动。”

“那,开战前两岸不同国家民众的关系怎么样?就你所见的来说。”

“这个吗...不太好说。实际上开战前,相当一团和气。毕竟这里内河航运和铁路都很发达,经贸往来很多。不过自从筑路问题开始以后,荷兰人和法国人就经常起一些冲突,德意志境内的话,倒是没有什么统一的观点,他们自己内部的纠纷好像就很多,我经常因为一些奇怪的原因买不到新鲜蔬菜。”

“自从筑路事件之后?”

“是的,舰队的其他舰艇也有类似的反映。”

“这样吗...”叶嘉颜抬头仰望西斜的太阳,似乎怅然若失。舷梯下,林耀华开始催促叶嘉颜准备出发。“我该走了,要不我们交换个通讯地址?我想多了解一些欧洲地区的情势。”

“没问题。”林仪安抽出纸笔写下了自己的通讯地址,伏波军内部不太流行名片,多半都是简要的报上自己的军籍登记地点和军内通讯编码,不过她想了想还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两人敬礼道别。

她倒没有特别重视叶嘉颜的元老血统,以及这可能带来的升迁便利,毕竟此前林耀华也和自己交换了通讯地址,她激动的地方在于自己竟然能和航天员产生一些联系。她忽然想起了若干年前那个向自己表白的法国小子,自己现在的心态和当时的那个家伙似乎没什么不同。她不由得想,自己当初生硬而高傲的态度是不是给对方留下了阴影,不过那家伙后来成了帝联社的宣传典型,现在在无涯工业大学留校任教,孩子生了一个班,不久前还撰文谴责“法国扩张主义的粗暴行径”来着,大概早把当年的事情忘光了。

舰桥传来一阵铃声,“海州”也快到起航的时间了。林仪安转身准备回到舰桥,迎面撞上了勒庞:“林舰长好。”

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兰特派员,你可是跟我保证过,法国人在城里没有迫击炮的。怎么,要不你来赔我的轮机锅炉?”

“我这不赔礼道歉来了吗?那炮组是机场的漏网之鱼,这次修理的费用跟伤员治疗,我们司长说了给海军报销。我搭个顺风车,到杜伊斯堡交报告去。”

“这还差不多。”林仪安想,起码没把情报失误的锅往自己头上扣。

“唉,我运气还不错,好赖没给毙了。这次我们不少外线的战友都...”

“怎么,损失很大吗?”

“对,我听说有人有个计划,要押着法军去巴黎搞阅兵,这么一刺激,我们的工作也就别做了。”勒庞无心地抱怨了一句。

“你说的有道理。”林仪安眺望着远处连续起飞,卷起大团尘土的直升机,和街道上窃窃私语的德国居民,面色沉重的法军官兵。她想到了伦敦繁华的夜景,巴黎肮脏的街道,也想到了刚才叶嘉颜复杂的表情,总之,似乎有什么发生变化了。莱茵河水静静流淌,漫过破损的河堤和水闸,也许又是一个令人辛酸的收获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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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

发表于 2021-12-31 13:26:19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天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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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31 13:26:46 | 显示全部楼层
补充一个声明:这个题目来自于微博上@-AegisFate 老师的一张同名插画,在此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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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31 13:30:53 | 显示全部楼层

写了十来天,赶在年内完工了,肯定没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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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31 13:49:47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你太棒了!

期待新作……
加油!!
一切权力属于元老院         所有累活归于归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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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31 14:07:15 | 显示全部楼层
kqgold 发表于 2021-12-31 13:49
楼主,你太棒了!

期待新作……

多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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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

发表于 2021-12-31 14:29:26 | 显示全部楼层
书恩•伍德莫辛 发表于 2021-12-31 13:30
写了十来天,赶在年内完工了,肯定没那么快

这速度太牛了,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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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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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31 14:31:4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口气看到这,爽!赞美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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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31 14:43:5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赞美更新,惊现mo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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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31 14:48:52 | 显示全部楼层

哈哈其实mo3是2010年发布的,模糊下穿越时间勉强能带上,336就没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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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31 14:49:29 | 显示全部楼层
风鸟云z 发表于 2021-12-31 14:29
这速度太牛了,是怎么做到的

准备大纲还拖了很久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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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31 14:49:45 | 显示全部楼层
laniaKeA 发表于 2021-12-31 14:31
一口气看到这,爽!赞美楼主!

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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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油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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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31 15:21:46 | 显示全部楼层
刚开始看。一开始的推演太棒了,一下子让人沉浸到复杂的欧洲局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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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31 15:35:0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书恩•伍德莫辛 发表于 2021-12-31 14:48
哈哈其实mo3是2010年发布的,模糊下穿越时间勉强能带上,336就没戏了

还以为要出现文中人物复刻盟指悖论撞终结仪的桥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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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贡献勋章

发表于 2021-12-31 15:37:5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鼓掌鼓掌,写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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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油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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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31 16:38:44 | 显示全部楼层
话说这个澳宋科技树已经到冷战了呀,欧洲人呢?也是冷战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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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31 19:52:47 | 显示全部楼层
赞美速度!!文笔!!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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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船票

发表于 2021-12-31 20:04:33 | 显示全部楼层
太到位了,写的真好!晚饭都没吃一口气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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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31 20:05:2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欧洲人雷达都没有,一战水平吧,澳宋这个时候应该原子弹也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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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31 22:10:43 | 显示全部楼层
PubliusLi 发表于 2021-12-31 16:38
话说这个澳宋科技树已经到冷战了呀,欧洲人呢?也是冷战水平?

我自己设定的是澳宋部分大力开发的尖端玩具能达到冷战前中期水平,但社会总体还在间战期的样子,欧洲此时可以类比本时空十九世纪末的亚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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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31 22:10:57 | 显示全部楼层
miaomiwu 发表于 2021-12-31 19:52
赞美速度!!文笔!!新年快乐!

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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