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紧急预案
(上)
面对突发的情况,场面一时——还算沉静。 除了几个女眷高声尖叫外,大部分人都只是用眼神跟着御医威廉·哈维的脚步,没有任何人慌乱站起。仆人们迅速地围了上来,挪开两位女士的椅子,把两位女士扶起来到旁边的座位坐下;三位男士们也不得不起身立在一旁,互相之间有些无措地张望。 一手拉着小王子的查理一世见哈维已经开始问询亨莉雅妲皇后了,才带着歉意的表情对祁峰说道:“真抱歉,祁先生!看来我的亨莉雅妲应该是怀孕了,她的反应可能有点强烈。”查理一世可能还以为李华梅跟着吐是被呕吐物恶心到了,故而才对祁峰解释了这么一句。 祁峰听在耳朵里,心中却悚然一惊——李华梅是个跑惯了船的,区区秽物怎可能恶心到她!算算时间,在法鲁那天晚上······我应该是拿出来了呀!不过,未经训练者高达三分之一,经过训练后仍然高达百分之四的失败几率······而且,那几天好像都在放肆,概率不低再加上连续抽······卡,嗯······ “请允许我叫一下我的医生。”祁峰对查理一世打了个招呼,查理一世略一思考就点头答应了。 “邓世一!”祁峰提高了音量,对着陪同进场的那群人招了招手。很快,一个中年面相的短发汉子被同列的人拍着肩膀推了出来。 这邓世一是邓铂鋆元老的高徒,亲手带出来的第二期生。邓元老带的班按“创世界双一流大学”八个字排辈分,“世”字说的是第二期,“一”则是入学成绩第一。这个邓世一与润世堂的杨世祥遭遇类似,他本名邓诗怡,是高州宁川所一家世传药铺的少东家,因接了个运送军需的单子,不得已要跟着一批成药去海口卫了账,结果在海峡区域突然遭遇侧向暴流翻了船,他好险靠着两包药材保着漂到了澄迈。逃得性命后,用光了身上仅存的几粒银豆子治好了自己落水带来的风寒,他不得不在文昌县一家医馆先做坐堂医生,同时托人转递文书回家。等折腾几个月后终于盼来了家书,以为有救了,结果却是晴天霹雳——船翻了的消息先一步回了老家,老爷子听了消息后“咯噔”一下子就过去了,然后自己两岁的独子不久就“病死”,妻子被八百年不见一面的“亲戚”逼迫着改了嫁,家产嘛······心灰意冷(更关键是身无分文)的他只能在澄迈继续做他的坐堂医生,可他刚适应了新的生活,澄迈就成了剿髡前线······后面的故事,就很套路了。 “邓医生”祁峰见邓世一走了过来,赶紧发问:“你······能诊喜脉么?” “这个······首长,咱们原来看病也得要‘望闻听切’,不能单靠切脉啊!”邓世一知道医疗体系里古法今法之争即使在元老之中都非常激烈,又吃不准当面这位的倾向,不得不寻了个稳妥的应对。 祁峰倒是没在意这个,闻言后只是猛地拍了拍自己额头,嘴里念叨着“脑残了脑残了”,旋即又问道:“应急药箱带了没?” “只带了一号药箱。”邓世一赶紧答道。一号药箱是动用了旧世界储备物资的急救箱,里面有七大类应急药物——保质问题得看老天爷——有外科止血、止泻、抗过敏、镇痛、降压、感冒和心血管类,止吐倒是可以用藿香正气丸先试试,但如果真是喜脉,反倒不好给药了。
邓世一刚准备解释一下,祁峰却出声打断了:“不行,应该在3号药箱,里面有那种一包几十根纸条那样的东西,上面应该印了字,验孕棒。快叫人去船上拿,然后你去给华梅诊个脉。对了,验孕棒你用过没?” 邓世一听了,也不再准备解释,回了声“用过”后就直接反身跑回自己人那堆里,招呼了一个同伴回船上去拿东西,自己拎着药箱哼哧哼哧地直接跑到李华梅那边去了。 邓世一先从药箱里掏出了个体温计,甩了甩,递给了李华梅,李华梅也不矫情,扯开领子就塞到了自己腋下。然后邓世一又说了句“得罪了”,便直接上手,先摸了摸李华梅的头,又问了下近日饮食,体感等等正常的查体问询,一条条认真地记在了病历本上,转头一看,发现仆人正在收拾桌面,不由得大惊,用中文大声喊“停”地冲了过去,推开了仆人,随手拿起了一把银餐刀——大概是祁峰的,也可能是大主教的。被推开的仆人被这位“横刀夺爱”的东方人吓到了,两手颤颤不知所措,邓世一却恍若未觉,又大声问道:“首长!哪滩是的?!”祁峰指了指靠左的一滩,邓世一二话不说,低头用餐刀认真地翻看那一堆呕吐物,刚低头的那会,还特意去闻了闻气味······ 查理一世和劳德大主教看到这一幕,都不禁胃酸上涌······祁峰看着也不太能受得了,横过眼一看周围几位的表情,不得不出言解释:“他在做检查,来判断······”话没说完,查理一世就摆手示意“俺都懂”,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干脆直接领着几人走向了坐在墙边软椅上休息的两位女士。
请自动脑补100流明的目光
威廉·哈维此时已经完成了对亨莉雅妲皇后的检查,见查理一世走了过来,便躬身行礼道:“陛下,初步判断并非是中毒,综合前几天皇后陛下的情况看,我判断应该是怀孕了。恭喜陛下!” “谢谢你,哈维医生!你刚刚巡游大陆回来,就让你这样四处奔波,实在是抱歉!”查理一世听到了确诊消息后一脸得色,赶紧回了句客套话。查理一世正在考虑要不要给、给多少额外封赏给哈维医生的时候,威廉·哈维突然就向着祁峰那边挪了一步。 “尊敬的祁元老,您的妻子还好么?需要我来看看么?”威廉·哈维眼中跃跃欲试的光芒至少有100流明······ 祁峰倒是知道这位在原本历史上能进教科书的人物,但此刻他并不乐意让这位历史名人上手。要知道,威廉·哈维的成就主要集中在解剖,尤其是动物解刨领域,上教科书还是因为他的血液循环理论对神权的颠覆,这两大领域不管哪一个都和怀孕没直接联系······你总不能找个血管外科的大夫看妇产科吧!更何况他连毛细血管都没发现(因为当时并没有显微镜),他的血液循环理论还欠缺重要的一环。 “对不起,哈维先生。并不是瞧不起您,只是在我们的文化里,患者是必须对医生完全信任的。既然我的医生已经出诊,那么实在不方便让其他人来。”祁峰礼貌地拒绝了。 “哦,那么,很抱歉!”威廉·哈维顿时失落,喃喃道:“刚才那位医生一定是一位著名的医生吧,真想和他好好交流一番!” 著名······元老亲授,算是吧···世一的呢。祁峰闻言,扭头看了看还在仔细翻看呕吐物的邓世一,又回头与威廉·哈维说道:“交流嘛······他只学了几个月的英语,日常对话都有困难,更别说医学了。” 威廉·哈维想了想,也只能无奈叹气。转头看向打开的医药箱,又问道:“我能看懂这个,是1吧,其他符号呢?是贵国医生的标志么?” 祁峰也扭头看了看,上面只是写着“1号医药箱”,并没有使用红十字标志。一来是元老院内部有一股“去西化”的势力总在搞事情,十字架这样典型的符号物自然免不了在攻击范围内;二来,现在,17世纪,在欧洲,白底红十字并不表示医生,反而指向了一个政治实体——热那亚共和国。事实上,英格兰的白底红十字旗帜是当年专门找热那亚人买的航行旗,类似保护费的意思,在这个世界里,现在的英格兰还没有开始制霸全球,白底红十字并没有被英格兰垄断。所以,祁峰船队上的全部医疗物品都没有使用红十字作为标记,只光秃秃地喷印了文字。 “并不是,这写的就是一号医药箱。”祁峰随口解释道。 这时,检查秽物的邓世一走了过来,用中文对李华梅道:“时间差不多了,看看。” 李华梅面色已经舒缓了许多,闻言也不抬眼,自己又伸手进了领口把体温计拿了出来。祁峰一把接过,自己先对着鲸油灯看了看度数,然后又递给了邓世一,邓世一对着光一眼就读了出来“37.1度,平时体温多少?” 李华梅闻言,抬起头看着邓世一,回想了一下,又茫然地摇了摇头,转头向胡傲雪求助。胡傲雪一收到这个眼神,立刻对邓世一说:“变动较大,但没上过37。” 变动较大就对了······邓世一把这句憋在心里没敢说出来,只是一边甩着温度计一边说:“是正常的。呕吐物没有异常,初步判断是怀孕,等会试纸来了再做进一步检测。”说完,就把甩好的温度计放进了匹配的塑料管里,扭好盖子,珍而重之地收进了医药箱。 “这是在做什么?刚才那个东西是什么?”威廉·哈维不死心,凑到了邓世一旁边连番发问。 邓世一倒是能听得懂“What's that?!”但他张口想要回应的时候,却很干脆地卡了壳。所以,这玩意到底用英语怎么说? “说瑞,爱砍特死必克阴沟里洗。”Sorry, I can't speak English.邓世一一脸严肃地回应道。 没什么精神的李华梅都听得快笑了,抿紧了嘴唇才控制住。祁峰倒是被这招重口音万能拒绝语逗乐了出来,代替回应道:“那是一种测量体温的工具。” “怀孕的妇女体温会升高,这个我倒是知道。但如何将这种发热与感冒发烧区别开来就很考验医生的经验了,这个工具可以做到么?”威廉·哈维习惯性地接着问了下来。 “嗯,这个工具只能精确地展示人体温度,至于怎么判断,就真的只有医生了。”祁峰并不想深入这个话题。 “这个是什么?”威廉·哈维有如一个好奇宝宝,指着药箱里一瓶褐色瓶子。 祁峰一看倒是乐了,心道:你还真会指!随手一指就点到了硝酸甘油了。
硝酸甘油片剂
“这是一种,嗯······有些人会突然心脏疼痛,如果能立刻给他使用这种药物,可以让他不至于疼死。”祁峰尽量用生活语言去解释。顺手拿起来一看,哦,换过标签了,那么,大概率已经过了“保质期”了······底下果然还有一瓶,另外一个颜色标签的,也就是在本位面用实验室制法少量生产的硝酸甘油了,保质期嘛,肯定是没过期的,但纯度就······所以,真犯病了,也只能看老天爷了······ “真的吗!我是说,这真的有用吗?只要服下就可以立刻见效了?要知道,这种病症死的很快的!”威廉·哈维又展示了100流明的目光。 “事实上,并不是吞到肚子里去,这种药建议放在舌头下面含着,这样药物会更快地进入心脏。”祁峰说出了这个出海前急救培训上千叮咛万嘱咐的一个知识点。 “是嘛!”流明突增到1000。“真的嘛?真的嘛!您知道吗?我最近······” “嗯哼!”查理一世果断地打断了对话,严肃地说道:“我们还是请两位女士到侧厅休息一会吧。” 威廉·哈维很惊讶地转头看向了查理一世,顺便也就看到了劳德大主教,恍然大悟,冷汗淋漓······ 差点就把血液循环的事说出来了! 要死要死! “是的陛下,我也觉得这样安排很好。”威廉·哈维赶紧俯首行礼。
(中)
进入了侧厅,并不意味着就可以让哈维对血液循环问题畅所欲言了,因为这个侧厅是有着祭台的。劳德大主教也跟着进来,径直走向了祭台,跪地祷告。其余几个见大主教都跪了,也都跟着跪下祈祷起来。祁峰对着发来询问眼神的李华梅摇了摇头,与胡傲雪两人一起扶着她先到靠近壁炉的一张软椅上落座,然后面带微笑地看着那群祈祷的人——其中还有亨莉雅妲皇后——默默等待着。 念诵完一段经文,大主教起身走到了依然下跪的亨莉雅妲皇后面前,又作了些祝祷的动作,亨莉雅妲皇后跪在原地,面色复杂地接受了这些祝祷——很显然,这些祝祷仪式动作并不是正经的神圣教会规格。等这边一场小小的宗教战争悄无声息地结束后,劳德大主教又走向了祁峰几人。 “尊贵的客人,您愿意接受神圣的祝福吗?”劳德大主教一脸慈祥。 祁峰微微一笑,带着笑意轻轻摇头道:“谢谢您的善意。”说完,却拍了拍李华梅的肩膀,侧身让开了。 劳德大主教被这番操作弄得愣了神——你摇头说谢谢,这算拒绝吧!让开位置又是什么意思?我这祝祷是做还是不做?等等,谢谢我的是“善意”而非“祝福”,也就是说······他突然觉得,自己愣神那一会好像就已经输了。 劳德大主教进行第二轮祝祷的时候,其他几位已经又念诵了一段经文,然后赶紧把亨莉雅妲皇后也扶了起来,送到了李华梅旁边的软椅上安坐。等大主教的祝祷仪式完成,仆人们才纷纷涌入,最先递到两位孕妇面前的,就是用亮金色金属杯——祁峰分不清是金器还是青铜器——装盛的两杯冰水,上面还有冰块漂浮。 李华梅看到这一幕,不禁满脑子问号——也就是个私宴性质的宴会上吐了一口,怎么还要当场打胎不成?! 亨莉雅妲皇后却是毫不犹豫地拿起了一杯,先咕噜噜涑了个口,吐到了另外一个仆人手中的水盆里,然后吨吨吨吨吨把冰水一饮而尽,看那架势恨不得要把冰都嚼了。喝完后,一脸满足的样子,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般,把李华梅看得眼睛都直了,瞪着眼睛又把脑袋扭向了祁峰,希望自己博学多才的老公能帮她拼一下破碎的三观······ 祁峰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当年研究生时那个西班牙的女同学,天天运动减肥,但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狂吃冰淇淋,还老抱怨国内冰淇淋分量太小吃不爽······小场面,文化差异,皆坐勿惊······但看着李华梅那受惊小兽般的眼神,祁峰还是不得不解释一番。 “没事没事。”祁峰温柔劝解着:“这边以冰水为净水,尤其是冰库里的坚冰融化的水才是最干净的。所以,这边的女子,别说呕吐要喝冰的,连每月来月事,也是喝冰的。” “那······她们不怕······凉了身子么?”李华梅本想说流产,却又觉得不吉利,改了口。 “也许体质不同吧!这边的贵人,以吃蔬菜为耻,顿顿大鱼大肉配奶酪,肠胃与我中华不同,怕是正因为如此,她们喝冰水才是正道。”祁峰顿了顿,说:“至于这些西夷的一般人家,倒是也难以喝到冰水吧!” 李华梅闻言后也点了点头,说:“就算喝······病了,也只会说是享不了这个‘福分’吧!”不知为何,身后的胡傲雪微微地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一大段中文对话引起了查理一世的兴趣。查理一世见他们的对话总是在那杯冰水上过来过去,知道应该是在讨论这杯水,便趁着他们对话告一段落的机会上前询问了起来。祁峰把刚才的解释对查理一世说了一遍,却不想又引起了哈维医生的兴趣,诸如“为什么冰和火都能让水干净”,“地水火风四元素说在医学上的合理性”······之类的问题轮番上阵。然而祁峰并不想普及细菌学说,他并没有携带显微镜,提出这种说法也不过是个“假说”,但却更容易招来宗教方面的恶意。 还好这些尬聊话题没持续多久,祁峰点名要的东西送到了。跑得气喘吁吁的小伙子直接把大了一倍的三号药箱给拎了过来。 “首长!给!三号药箱!” 祁峰看了看心想:小伙子你这是没接受过社会的毒打么?我大概记得是在三号药箱,你直接拎过来了,里面要是没有怎么办? 打开了一看,大家运气都不错。 这早早孕试纸,是做物资储备的时候,直接找厂家定制的独立白板包装的,一盒50张。要硬抠保质期的话,其实已经过期了。但这玩意一来是独立包装+防潮包,保质期可以按长了算,二来其稳定性其实是大于一般标称的保质期的,往短了标既是为了法律责任上的安全,又能促进清库存。元老们在无法立即复刻胶体金这个技术的现实条件下,预先进行了大量的采购储备;在已经过了常见标称保质期的现在,往往通过大量检测来应对结果偏差。 祁峰自然也不例外,非常豪气地拿出了5包,拿到手里却又迟疑了——现场除了刚送出的国礼外,并没有陶瓷、玻璃材质的容器,医院常见的塑料小杯杯更是不存在···那么,做胶体金检测,待测液体用金属容器盛放是否会影响结果呢? 祁峰拿着东西发愣,却引起了旁边几位的兴趣——手中拿着5个不知名透明物包裹,里面可见的是一半绿色一半白色的条状物,这是干嘛?莫非是远东的邪······嗯哼,人家现在是贵客······神奇魔法?还是什么远东的奇特习俗?刚做完祈祷的劳德大主教正处在“当讲不当讲”的纠结中时,查理一世倒是看出来祁峰是在为什么东西缺乏而发愁。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查理一世开口问道。 祁峰还处在思考状态,顺口就答了:“是的,这边可能需要一个玻璃杯,来装······尿液。” 满场惊悚······ 祁峰忽然回过味来,不得不解释了一番。“嗯,根据我们的研究,怀孕的妇女血液中会有一种特别的物质,这种物质会与某种药剂起反应显出颜色,但直接采血做测试的话一是会损伤身体,二来血液本身的红色也会影响颜色的显现。后来我们发现孕妇的尿液中也会含有这些物质,所以······”至于“人绒毛膜促进腺激素 ”这么复杂的专业名词,就不需要翻译了···“胶体金”什么的,也不需要说清楚····· 查理一世听完后还没来得及表示,哈维医生就立刻兴奋道:“我那里的试管可以么?!威尼斯最好的工坊出品!” 祁峰点头道:“可以,不过要清洗干净。嗯······我说的清洗干净,是指内壁附着的水既不聚成水滴,也不成股流下······” “好的,我这就让······”哈维刚想招呼仆人去他的私人房间去拿,查理一世赶紧拦住他:“不用这么麻烦,就用餐具玻璃杯。” 你房间的那些东西是随便能让人进去摸的嘛?!找死没你这么急的! 英国王室御用粗口。 查理一世转身对某个仆人说道:“听到了么?认真清洗,两个,内壁附着的水既不聚成水滴,也不成股流下!”然后转身又对祁峰说:“让亨莉雅妲也试试,可以么?”余光瞟向了剩下那差不多一百多包的余量上······ “当然没问题。”说完,祁峰又拿了五个试纸出来,还直接递给了查理一世。查理一世接了过来,对着并没有任何文字信息的东西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只好维持着神秘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相比之下,也被递了一个“样品”的哈维就很兴奋了,不断的问原理,问成功率,甚至突发奇想问能不能试试男人的尿液、各种果汁、甚至木乃伊僵尸肉粉末泡的水什么的······ 祁峰虽然在“岗前培训”里了解过,这个时代的人会把埃及木乃伊的干尸磨成粉当万灵药——尤其是当壮阳药来使用,但直接面对这种提案果然还是让人哭笑不得,更何况是涉及到马上要进行的一场关乎皇家血脉的实验······ “哈维先生,各国王室都会使用银餐具,您知道是为什么么?”祁峰不得不主动提起问题。 “当然,为了防止有人下毒。”哈维飞快地答道。 “是的,但其实鸡蛋的蛋黄也会让银餐具变黑。”祁峰顿了顿,哈维并没有表现出诧异的神色——这其实也是个流传在医生内部的知识。“所以,这个东西设计的时候是为了什么,就让它去干应该干的事情,随意扩大用途,并不是一件负责任的事情。”祁峰最后说起来都有点严肃了。 哈维想了想可能出现的后果,也很认可地点了点头。 就在众人的期待中,两只洗净的玻璃杯被送了来,还是用冰水洗的,接过来的时候摸着还挺冰手。然后两位女主角就在各自侍者的陪同下,去到了另外房间方便的地方——这个时代是真没厕所,即使是快要出生的太阳王时代,他们也是在楼梯下的小空间解决问题······ 两杯圣水被郑而重之地端了过来,两位女主角感觉有些羞耻,并没有同来,亨莉雅妲皇后顺势邀请李华梅去参观宫内的艺术收藏了。留在房间的两位准爸爸和一众热心人士则迫不及待地开展了这项实验。 一包包地拆开,取出试纸条,白色的一端浸入尿液,取出,置放······ 过了一会,一条红线显露了出来。 又过了一会,另外一条红线由浅变深······ 李华梅这边有三张是明显的双杠,还有两张红色微淡并不显眼,不知道是不是试纸本身质量问题。不过按说明书,淡红也是算的。 亨莉雅妲皇后那边五条都是显眼的红色,确凿无疑。 “咦,我中了!”祁峰此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那就背一段课文吧~~:“该死的畜生!你中了甚么?”
(下) 晕晕乎乎回到安排好的房间休息,祁峰坐了好一会才清醒了过来——咦?这宴会啥时候结束的?我有没有随便答应什么?不行我得找人问问…… 正抬头要找胡傲雪问话,却看见李华梅缓缓踱了过来,那姿势怎么看怎么奇怪……以前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跑哪去了?现在这个走路双手虚捧着肚子,小方步扭着腰踩的行为表演艺术家是谁?为啥要长个李华梅的脸? “夫人你这是……”祁峰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这么走路?” “啊?什么怎么走路?”李华梅浑然未觉。 “就是……这样”祁峰学了一段,果不其然迎来了李华梅的小拳拳砸你胸口。 咚! “哪有!”李华梅的娇羞很好地掩盖了祁峰的“噗”声。 李华梅偷眼望了望身后的胡傲雪,却只见胡傲雪抿着嘴忍着笑都快憋不住了,被她回头一眼看了过来,终于破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船长你也太夸张了。”胡傲雪也是难得开颜嬉笑,此时竟然还打趣了起来。“你现在这肚子还没祁元老的大,就走路要抱球了。若是显了怀,岂不是要坐那轮椅出行才是?” “别人显怀了才安胎养神,现在既然提前知晓了,从现在养起又有何妨?!”李华梅坐在茶几边一架镂花椅子上,习惯性的二郎腿也不跷了,只把两条长腿并起斜靠,姿态雍容,与平日大不相同。 “不行不行!”钢铁直男祁峰在线科普了起来:“头三个月要少动,等胎位安稳了,你每天还是要多走动走动,要适量运动的。最忌讳憨吃恶睡,养的胎儿过于肥大,生产困难,这年头可就要了人的老命了!等到了临盆那一两个月,你再安心休息,积蓄体力……” 其实这些东西,作为特别培训过的生活秘书的胡傲雪一路上已经跟李华梅讲过了。李华梅新手妈妈上线,这些东西又是明晃晃印着“元老院颁布”的认证标签,她自然是要记到骨子里去的。只是现在看着自己的夫君,一个新手爸爸,明明在怀孕围产一事跟自己一样都是萌新,此时却搜肠刮肚地去回想那些零零碎碎的相关知识,献宝一般捧给了自己,光是这份心意,就让李华梅痴醉了。 当时当世,能得夫君如此者,世有几希? 嗯,休养……运动……再休养……等等! 女强人的事业心突然上线了。“夫君,我这休养了,咱们的出行计划怎么办?!” 脑海中已经帮一儿一女把儿童游乐场都搭好了的祁峰听到这句话才突然惊醒了过来。 呀!是咧!这后面咋整啊?! 事实上,祁峰这次“被塞入”出访船队,可是附带了不少任务的,以情报收集为主,用以验证元老们手头“历史资料”的可用性,并以其自身体会来为元老院的外交倾向提供建议。而现在,李华梅“意外怀孕”,后续的行动几乎全毁——祁峰不可能让李华梅挺着肚子去开船,也不可能让婴儿在船上长大,更不可能带着婴儿远航。 然而祁峰根本不慌,拍了拍握在掌中的葇荑玉指(心象如此),安慰道:“不慌,不慌!我们出发前就有预案了。” 李华梅先是心中一定——早有预案了啊!继而,又是脸色一红——连怀孩子这种事都被算计到了?! 祁峰也不多话,只催促李华梅早些歇息:“不急不急,方案在咱们自己船上呢。你先安心养上几天,我们再顺流而下回去细看。” 李华梅却是不依不饶,非要祁峰先说一说,否则心中吊着个事,她那性子哪能安稳得下来呢? “还能怎么样?连你在航行途中怀上的情况都做了预案呢。”祁峰一边哄一边把李华梅往床上引,伺候她落座了,给她后腰塞了靠垫,又帮她把腿搂了上来,斜倚着安稳了,才坐在她身边缓缓讲了起来。 “首先咱们三条船,不能一起行动了。”祁峰决定从船开始讲起。“正好有一条要去修理,咱们也不耽误其他人,就留这一条吧。” “嗯,二号船还行。等我能溜达了,也去那个什么船厂盯着看看。”李华梅应道。 祁峰却赶紧阻止道:“那可不行!且不说工地上叮铃桄榔的噪音对孩子不好,就是那些高高低低的玩意,掉下来把人打到了怎么办?”李华梅正要辩一句“我不会躲么?”祁峰却先用一句“你当你还是做闺女的时候有那身手?”给堵了回去。 “再呢,咱们大概要分账了。”祁峰毫不在意地说了出来,胡傲雪听了却是一惊——这话往后大概不该听了,至少在公开“紧急预案”之前她最好不要听。赶紧把手头收拾了一下,胡傲雪飞快地退出了房间,顺便守在了门口不远处,防止闲杂人等“偶尔路过”。然而她显然忘了,此时身处蛮夷之地,语言不通,便是让人听了去也无关紧要,几乎不存在泄密的风险。 “具体留多少钱,还需要再商量。但我估计在葡萄牙得的那笔现钱是一定会拿在手上的。”祁峰心中已经在预估下一步预算了。 “要忒多钱干嘛?”李华梅本以为“分账”就是留个几千两银子,这也足够她在这里的花销了——好歹也算“国宾”,这里的蛮夷土王岂能不招待一二?结果祁峰这里底线就是手头的现钱肯定要全留! “呵呵,咱们这身份留了下来,你说,算个什么?”祁峰现在也是回了神,还有心情逗趣。 “入质?” “哈哈,他们不敢的。”祁峰笑答道:“而且,我们也会留下150人当作警卫。光这150号人就得不少钱来维持吧!” 李华梅也是管着一船吃喝拉撒的,这150名澳宋水兵要维持,当然也是要一大笔银子。以前是一去一回,到港给付,现在跟着一起住在异国他乡,当然是要月俸了,这手上的银子可不能少。 “而且,咱们等孩子能听话不乱跑,怎么也得三岁吧。说不定还要折腾到5岁!”祁峰目光上抬,已经进入自说自话的脑内剧场了。 “那些警卫,这几年也不可能全管得住裤裆,说不定就要找几个英国婆娘,咱们还得管吃管住管生养,这就少不得一块地,还得弄一片房子。”说到这里,祁峰两眼闪光地望着李华梅道:“我是什么职业?”李华梅差点就脱口而出“元老”,但祁峰只是自顾自说着:“我是个建筑设计师!我是元老!一个,在外国旅居的元老!我是天然的大使,也是最权威的东方文化传播者!” 说到兴奋处,祁峰甚至站了起来,一边踱步打着圈,一边说:“我要在这里建一个真正的东方园林!这里有我们的家,有警卫们的院落,有孩子的幼儿园,有游乐场······” “我们的居住区可以分成南北两片,分别彰显南方和北方的建筑风格!” “我们要设置一个主体建筑,但我们不住在那里。就好像皇帝并不住在太和殿一样……” 李华梅知道自己夫君又癔症了,说话也是颠三倒四。这南京的金銮殿叫奉天殿,北京的叫皇极殿,夫君怎地叫它太和殿呢?也不知道是“太”还是“泰”,总之都是好词。李华梅早已习惯了祁峰灵感爆发的样子,此时绝不会出言干扰。她只脸带笑意看着他那浑身散发自信的模样,心中益发爱极了他。 “主体建筑就当作博物馆吧!我们把还没有发售的货物拣选一下,有那么点艺术价值的东西先摆着,等他们把消息带回去后,元老院会按预案再派船队过来的,然后我们的展品就会更充实了。当然,文物是绝对不会带的!” “侧厢,我想想,不如我们在这边教授汉语怎么样?两国交往,不能咱们一边发力……” “园林,还是走苏州风格,只是这边有没有那么多能理解我意思的工匠?这倒是个问题!宁可不搞,也不要搞出‘东方主义’的玩意来……” …… 如果能把祁峰的脑内剧场投影出来,估计会是一个东方园林+现代社区功能组块的美妙设计概念图。这个概念图里,既包含了生活区域,又包含了园林艺术展示区域,主体部分甚至还具备一定的堡垒能力,不说对付英国军队,至少一小波无套裤汉是无法威胁到主体部分里的住户的。而作为建筑风格来说,这个概念图又通过小院落小单元的方法,一门一景,尽可能地展示了祁峰所掌握的多种中国古建筑风格。不管是金瓦金銮殿,还是黑顶白墙,又或者土楼圆堡,祁峰不仅在每一个小格子里保证了风格和美感,还尽可能在鸟瞰视角上保证了协调性——毕竟他是个现代人,知道这一建筑群肯定有被飞行拍摄的那一天。 这个概念图要落实成建筑群,一是要地,二是要钱,三是要工匠。但归根到底,还是要钱,以及,能守住这笔钱的武力。 幸好,祁峰,一个带着350名忠心耿耿的澳宋军人的元老,不仅财政充裕,而且还武德充沛。在澳宋位面后面的历史中,这一座闪耀千古的“东方宫”就诞生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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