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马钱袋 于 2021-10-13 16:19 编辑
曾先生叫什么名字。他自己是不知道的,或者说这个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他在临高做工,稀里糊涂的活着。 就像他稀里糊涂的从湖南到了广东,又稀里糊涂的从广东坐船来到了海南一样。 现在是中午,应该是吃饭的时候了。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但手上的活却没有丝毫减慢。 镐头高高挥起,又重重砸下。正如汗珠涌出皮肤,又被高温蒸发一样。 今天吃什么呢?他很期待,四十岁的身躯经年累月的劳作,就像黝黑的钢筋铸成的铁人。 嘿,那人,吃饭了!远处的高坡上一个人影在大呼小叫。 他听到了,所以扛着镐头随着工友们往窝棚那边走去。 曾先生,你听说了吗? 他埋着头不做回答只是往前赶路。 曾先生,我再跟你讲话!跟他说话的人急了,伸手用力挥舞着左臂。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是城里学堂的秀才。好好地学不进,却要来这采石场拦着大家做工。 曾先生,你听我讲句话好不好? 他摇了摇头,他才不会听。一旦被监工的人知道了,做工的就会被打的很惨。
他来到窝棚,看了看今天的午餐。他很满意,既没有任何意料之外的惊喜。 这里的饭菜跟墙上挂的画像一样,二十多年来没有过任何改变。 那个青年秀才又挪到了他旁边坐下,他缩了缩身子,低头喝着紫菜汤。 曾先生,你看那里监工的人吃的可是大鱼大肉。 他抬头看了看大窝棚旁边的小亭子,几个穿着对襟短褂的男人正在那里边吃边说。 但这又怎么样呢?短命的老爹从小就告诉他人跟人从来就是不平等的。 曾先生你难道就不想跟他们一样,穿着体面的衣服,吃着可口的饭菜? 莫名其妙。他没有在意,只是喝着咸鱼粥。 中午吃饭休息的时间不长,他不知道时间,但是知道吃完饭后就得去做工是没错的。 他扛起镐头,伸手抹了抹光头上的汗珠,笑着向工场走去。 他的旁边是一样行为的工友。 他的身后是怨妇模样的秀才。 周围三三两两站着的是刚才那群边吃边说的人,手里端着皮鞭,眼神不善的扫视着。
你要盯住那个黑光头,这几天那个学生总是在他旁边打转。 你讲曾先生哩,他是个老实人,不会闹事的。 你小心些做事情,要是有人闹事我就扒了你的皮,让你也进去做工。 不会的,不会的。这人谄笑递上一根带把的香烟。 圣船?别的烟呛喉咙,你倒是会享受。 要不是你来,我哪里抽得惯。公房里还有些,都是给向你这样懂烟的人备着的。 还有备着的?你津贴能买几包?别吊我的瘾。 有些的,有些的。大家一起贡献总是买得起一些的。 大家?看样子这些做工的每月也没有几个钱留下了。 做工的嘛,吃穿用都是元老院的,哪里要钱。哈哈 我不多嘴,但你不要让你的场子搞出事情来,到时候圣船是管不着大用的。 晓得的,晓得的。 你慢些走,早就吩咐场外王寡妇的馆子备了一些便饭。 不刚吃完,我哪里还吃得下。你莫要这般做样子。 消食的便饭,哪能是做样子。这人挤眉弄眼一番。 那人也挤眉弄眼一番。 这人对着拿鞭子的说了几句,两人便径向场外走了去。
王寡妇却也是个苦命的人,丈夫以前也算是个干部。 当时嫁过去的时候,村里哪个小娘子不羡慕的紧啊。 谁知道一朝变故,丈夫便被一群黑衣黑裤的人带走了,再也没了消息。 倒是场里的王主任照顾几分情面,让她在场外架了几间草房,给场里的干部做些精致吃食。 但所谓靠山山倒,王主任闹腾几年也就退休了。 新来的主任却是个不好相与的,隔三差五就过来讲这是场里的地方,要他搬走。 王寡妇能往哪里搬?只得苦苦哀求,后面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早间时候,主任打了招呼。 所以王寡妇早早的闭了门,洗了澡,换了身清爽衣服在家里等着了。 砰嗤。 木门被粗暴的推开,两个男人并肩膀走了进来。 你这消食的便饭准备的不错,我很满意。其中一个男人点了点头说道。 那你消食,我在门口抽根烟。一个人也笑着点了点头出了门去。 丰乳肥臀听说是城里一本好有名气的小说,但今天我才真正晓得什么叫丰乳肥臀。 这城里过来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门外的人听完便走远了一些。 女人的娇吟和男人粗重的喘息确是如影随形一般,让门外的男人有些憋火。
曾先生,你要听我讲。年轻秀才还在喋喋不休。 他也火了,这秀才在这里鼓噪完人心,拍拍屁股回了城里,倒是屁事没有。工场里被石头子砸死的真就是全被砸死的? 工场的秀才不是第一次来了,而是每年一到夏天就来一批。 来干吗? 无非是讲些什么工人才是劳动价值的创造者。 工人也是人之类的话。 早些也有人听,但后来就没有人听了,真听话的都被石头子砸死了。 曾先生听得不厌其烦,用手一推,也没用力。 但只听见一声惨叫,那秀才便摔倒在地。 也不起来,只是气呼呼的朝着那群监工招呼。 一个监工看到示意过来,曾先生还不待讲话,雨点般的皮鞭就落到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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