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金都密战（6.30更新第八章戚大帅墓）

锦衣夜行

                                                       目录

引子------------------------------------------------------------------顶楼

一.矿相出山-----------------------------------------------------------11楼

二.运筹帷幄-----------------------------------------------------------22楼

三.玲珑金矿-----------------------------------------------------------27楼

四.达成协议-----------------------------------------------------------30楼

五.四大护法-----------------------------------------------------------45楼

六.招金矿业-----------------------------------------------------------65楼

七.隐蔽战线-----------------------------------------------------------74楼

八.戚大帅墓-----------------------------------------------------------80楼

                                                                             引子

       蓬莱自古以八仙过海、海市蜃楼和秦皇汉武东巡、徐福东渡扶桑闻名天下，是汉族民间和道教传说中的神仙住所和人间仙境。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有诗云“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说的就是北临浩渺渤海、南依昆嵛山脉的蓬莱。蓬莱的魅力不仅在于美丽动人的神话传说，更有着厚重的历史文化积淀和苍茫豪放的山海风光。蓬莱所在的胶东半岛历来都是海防要津，在明代更是具有拱卫京师、防范倭寇、牵制朝鲜和辽东等重要战略职能，明末因后金兴起而设立的登莱巡抚驻节地就在此地。

       大明崇祯五年正月初四，圣历1632年2月24日，此刻的登州府城蓬莱县，既没有往年不论年景好坏多少都有点的过年喜庆气氛，更不是什么传说中的仙山圣境，相反却正在遭受战火蹂躏。李九成、孔有德带领的以辽人为骨干的上万叛军，经里应外合内外勾结后，于昨日凌晨五更开进了春生门。原本也是明末乱世受害者的叛军，和城内辽人一起，向素有积怨的山东军民展开了残酷报复。

      破城之后李九成、孔有德对部队约束尚好，尽管发生了一些自发的抢劫和屠杀行动，但还没有演变成大规模的屠城。不过，城内的富商、缙绅们遭了祸害，许多经营辽东走私贸易、承揽军需的富商都被拿到衙门里拷打，要他们“退赃”。至于平日极度蔑视这些丘八的缙绅更是遭到了灭顶之灾，丁壮老幼被杀，妇女被奸淫掳掠，财物被抢，一幅典型的明末乱世景象。繁盛居胶东之冠的蓬莱县，经此惨变后再也不复往日盛景。

       与此同时，在离蓬莱县不过百里之遥的黄县城外龙口湾屺姆岛，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上千名仅穿单衣喊着整齐号子的乡勇搬运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外面都用木框架钉草席包装，一看就是是甚为沉重之物，以至于乡勇们在大冬天穿单衣都热得浑身是汗。就连忙前忙后负责指挥搬运的乡勇队副队长王七索也是满头大汗，“不知道那些力大无比的特侦队员跑哪里去了，他们来的话肯定半天就搬完了”。他小声嘀咕着，还好奇的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炮楼上谈笑风生的鹿庄主和他旁边两位新来的临高首长。

       这次第二舰队的待霜号、伏波号和两个特务艇中队运来了大量物资和设备，率队来到屺姆岛的两位元老，是海军部的吕洋和矿业部的余鱼。“看样子要搬一天才能搬完了，你们终于来了，我是望穿秋水呀。对了，陈思根翘首以盼的牛肉粉带来了的吧，这东西用得太快了，特侦队那些精神小伙儿也太能吃了”，鹿文渊苦笑着直摇头。看上去稚气未脱的吕洋调皮地伸了伸舌头：“带够了的，陈思根在电报里多次强调要牛肉粉的，要是没看到，你信不信他就敢把我生吃了。登州那边现在如何了？”

       鹿文渊望了望远处海面滚滚黑烟下若隐若现的登州城，神色凝重：“府城昨天已经陷落，叛军还在围攻总兵张可大把守的水城，天黑之前也会攻下。孙元化和其余数十官员被俘，被关押在监军道衙门后院，明天凌晨两点老陈和朱鸣夏带领特侦队执行夺宝行动营救孙元化，到时我也要去大竹山岛接他们，等大家伙齐活了我们就开会。等下你们先体验体验我们屺姆岛的悲惨伙食，好多天都没有吃上新鲜蔬菜和肉了，哪里象你们在临高天天吃着火锅唱着歌。不是我矫情，我自打生下来就没受过这个罪，都瘦了十多斤了。”一直在认真观看乡勇们搬运箱子的余鱼打趣到：“我看你是被山东大妞摧残廋了吧，哈哈哈……”

针灸大师容嬷嬷

赞美新坑！
em……字太粗了。

吴銎

恭喜，看来卖杂志攒了不少本钱
大家都看看，这才是实干家

Stream

赞美更新！

hddaa

赞美新同人

锦衣夜行

吴銎 发表于 2021-5-22 12:21
恭喜，看来卖杂志攒了不少本钱
大家都看看，这才是实干家

晕，我不是矿业部的元老，更没参与卖杂志的事情，只是给杂志写了篇冉耀讲话稿免费得了本杂志而已。

贺永刚先生

赞美新同人

Jamack

支持新坑，赞美加催更！

煤山战神朱由检

赞美新坑！

千里快哉风

赞美楼主

锦衣夜行

                                                             一.矿相出山

       自D日登陆后一直在矿业部打酱油的余鱼为何会在此时来到烽烟四起的胶东凑热闹呢？事情还要从三个月前他偶遇从鸿基运煤回临高的常师德说起。老常一直耿耿于怀当年在越南买粮食的遭遇，说要是当时运到越南去的是黄金白银而不是白糖，天热不热有什么关系，哪里可能被那个什么狗屁武老爷敲诈？还拍了拍余鱼的肩膀，感慨地说为元老院多开采真金白银的希望就靠你们矿业部了云云。

      此时余鱼突然想起最近在bbs上看到发动机行动已经开始启动的通报，又记得大学读书时曾经学过的知识——胶东是天朝黄金资源最密集的地区。但具体如何丰富记不清了，于是立马跑到大图书馆去查资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胶东地区黄金储量占到旧时空全国总量的四分之一，十大金矿中有一半都在这里。其中又以招远为最，黄金资源遍布全境，分布有大小干余条可供开采的金矿脉，储量丰富埋藏浅产量大品位高，号称中国金都。此外还是全国第二大银矿，矿床埋藏浅、品位高、地下水位低、生冶性能好，毗邻招远的黄县境内还有储量丰富的动力煤和建材资源。

      据招远本地志书说北宋时招远产金量占全国总量的九成，元代年产量最高达三万两，此后明清时期开矿政策一直徘徊在采与禁之间。明初禁止采金，至嘉靖朝又解禁“采金以助大工”，但管理不善产量降为一到两万两之间，另外还有数千两白银产出。清初也下令禁采，鸦片战争后为筹集军饷又解除封禁。在抗战时期占领招远的六年中，日军共掠夺黄金五十五万两，此外招远人民还输送了十三万两黄金到延安，对解决抗战经费起到了重要作用。想到如此巨大的产量，好长时间以来一直旷工偷懒的余鱼兴奋得流下了哈喇子。

      从文澜江水电站出发，沿着河岸往下游走不久，就会看到百仞城的仓储物流区。物流区大片仓库的尽头，有一个毫不起眼的大院，这大院三面被铁栅栏圈起，一面朝着文澜江。远远看来，整个大院几乎没有几棵树，显得很冷清，几个平房簇拥着一栋四层高的小楼，小楼顶上，星拳旗正迎风飘扬。走到院子门前，一块不规则的红色砂岩石板嵌在院子水泥大门的正上方，上面用不太高明的欧体字写着“自然资源勘探部”几个大字，民间传言还是马督公的墨宝。不过这个名字几乎没有人提起，因为大家更喜欢叫这里矿业部。

      矿业部院子里四处散放着一堆堆的石料，很多第一次来的元老都会误以为矿业部正在大兴土木。这些元老会一边顺着这些石堆之间的小路七弯八拐的往前走，一边会抱怨矿业部行政管理混乱，他们显然没能意识到这些石料当中竟然会有真金白银和玛瑙翡翠，以至于他们很多年后得知真相才明白，为什么那副对联会挂在矿业部部长余鱼的办公室里。那副对联是这么写的：心中不求真因果，英雄难过百宝山。

      D日前余鱼一直声称自己只是一个准备考地质研究生的学生，其实在他原本是一个在大学地质教员岗位上履新不久的“学院派”。虽然野外现场勘探也搞过几次，SCI论文也曾发表过，也自认为有比较光明的前途，但之后他接连亲历过数次教职评级黑幕，内心对这个学术界早已看得通透。本想安心教书育人，无奈命运使然，在某次学术权力斗争中不幸被殃及池鱼。更不幸的是他本以为自己身家清白无可指责，被调查一番即可远离是非，但偏偏赶上这学术圈内部事件被舆论发酵，开始遭到领导施压，成了限期限额交账的“任务”。

      受尽来自各种压力的煎熬后，在调查笔录末尾的那一笔签字成了余鱼一生难以忘却的“耻辱”。风波之后，教学课他照样上，野外他也继续跑。但自知学术之途已晦暗无光的他，已然对这世间万事毫无兴趣。再加上无妻无子，孑然一身，转身就成了一个每日多半时间沉迷键政、喝酒和撸猫的慵懒之人。直到他看到穿越帖的那天，他才知道三十六计中原来还藏有穿越这一计：“何不一穿了之！”

      自打D日登陆起，余鱼就一直极其低调的跟着有多年勘探经验的崔云红四处跑勘探。探矿回来的日子，他便伙同着一帮边缘元老喝酒打牌吹牛撸猫，在家的日子旷工偷懒成了常态，规规矩矩坐在办公室里画图整理资料反倒成了稀奇事。再加上和矿石打交道，余鱼一伙后进分子便取以旷（矿）之名结社组党，便是“旷党”的由来。但是这样混日子的时间一长，余鱼还是觉得始终不是个事——如果在穿越前后都是一样混日子，又何必穿越呢？恐怕还是要做点什么才对得起胸中锦绣吧？

      余鱼打起精神，开始认真研究起bbs上关于发动机行动的相关通报。元老院开展发动机行动除了利用登莱之变获取大量劳动力外，也意图在战后对登莱地区拥有大部分实际管理权力，而招远和黄县就是行动中计划最早占领的地区之一。登莱之变中叛军在胶东地区烧杀抢掠，金矿的原有开采者们已经死的死、逃的逃，即便有少量幸存者，在元老院高出天际线的实力面前都是渣。如果元老院去开采，年产绝不会输于土法开采的上万两，能够极大缓解缺乏贵金属的财政压力，对于元老院的财政收入将是极大的助益。

      有招远当地丰富的金银资源和自己的专业知识，有元老院的武力护卫和天顶星科技加持，刷功勋岂不是手到擒来，这个大好机会一定不能放过。余鱼当天就熬夜起草了建议尽快在胶东尤其是招远开采金银矿的报告，又连续两天到大图书馆查阅了相关资料，利用所学矿业知识附上了现时空条件和临高工业现状相结合下，可资采用的采矿方案并所需物资设备清单。精心修改后，余鱼自认为这一方案是自己尽快改变酱油状态的最佳途径，今后能否当上矿相，成败在此一举。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报告很快就摆上了执委会的办公桌，获知风声的元老们也在bbs上进行了讨论，一石激起千层浪，bbs很是热闹了一阵。对于在招远采金，大致可以分为三种观点。第一种是支持，尤其是十分注意搜集黄金的财经口元老，自然觉得黄金是多多益善。虽然临高未来的货币很可能是银本位，但是黄金作为最可靠的财政储备，依然是财经口诸公孜孜以求的储备货币。第二种观点认为在胶东敌占区采金成本太高，也有些过于招摇，不如先封存起来以后条件成熟后再开发。

       也有部分元老对招远采金计划嗤之以鼻，认为此举纯属无厘头，他们认为黄金对元老院而言属于重要但并不急需的物资，可以通过各种贸易渠道慢慢积累。金银多多益善这句话没错，但也远没到要自己撸袖子干脏活开矿的地步。元老院现在缺的是工业上急需的各种稀有金属，不能总把眼睛盯在金银上。以目前临高的生产力，元老院不缺流通金银，应该着重于一些其他金属的炼制上，比如电解铝、铬，置换提炼钨，在江西开采提炼稀土等。

       有元老在帖子中激动的发言称：“我们只要造得出能让欧洲白皮猪疯抢的各种工业品，金子不有的是？元老院缺金银吗？通过贸易换不来？有100台矿山设备，10000个矿工，在长坡开油页岩，点亮一大片化工科技树不香吗？自己开再多的金矿银矿能买到汽油、柴油么？矿业部去开采长坡矿、粤北钨矿、粤东钼矿、钒矿、菲律宾巴拉望的镍矿铬矿，哪怕开铁矿和煤矿，都比开金银矿好啊！”

      支持派元老发帖认为，发展资本主义的必要条件之一是充足的通货。 鉴于历史上各朝各代财主富豪们把铜钱银锭往地下埋的习惯，元老院的贵金属货币必然会被源源不断埋到地里。要想扭转这一恶习，就必须持续的注入通货膨胀，造成至少几十年内黄金白银的价值稳定而又持续的下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通过贸易收入的贵金属是远远不够用的，元老院自己开采金银是必须的选项。

       有财经口元老针对此事在给执委会的报告中认为，不论元老院的新币尤其是纸币被接受程度有多高，在相当长一个时期内贵金属都还是重要的流通货币。旧时空大家都知道信用货币的优越性，但也要等到1976年才正式放弃黄金的货币地位。元老院计划花30年时间用新币取代贵金属的货币功能已经是超级大跃进的计划了，再想快，只能是步子太大扯到蛋。而且一个政权的信用不是几年时间就能建立起来的，大明宝钞殷鉴不远。既然要搞含金纸币制度，那一样要有贵金属储备，元老院的工商业一铺开，贸易所得的金银根本不够用，自己开矿是必然，而且不能晚于1635—36年，不然就要遭遇强烈的通货紧缩，到那时候纸币信用顶不住，整个大局都要受拖累。

      执委会对于招远采金计划引发的论战很是重视，头发日渐稀疏的马督工多次主持召开相关部门和元老研讨会，集思广益全面研究通盘考虑后，大多数执委认为财经口元老的报告是符合实际情况的。此外，对现阶段还未能进军两广的元老院而言，所谓的在粤北粤东江西菲律宾开矿，三五年内都没有可能性。发动机行动后元老院将在胶东拥有部分管理权，开采招远金矿，可以作为今后在其他地方更大规模开矿的预演，用旧时空的话来说就是锻炼队伍培养人才积累经验。

       至于有元老认为招远采金会浪费大量人力物力，纯属误会。一方面发动机行动会收容大量难民，招揽矿工成本极低；另一方面在其余几个矿山都有不少类似机器设备，再复制一些并不困难。基于上述原因，执委会一锤定音，批准了招远采金计划，并命名为金都行动，授权山东前指及时开展前期工作，余鱼自然也被任命为行动牵头负责人。执委会还批转工能委尽快安排生产所需设备和物资，争取早日运往屺姆岛。

       余鱼一改以往无所事事混日子的状态，象吃了兴奋剂一样不知疲倦精神焕发，每天都在大图书馆—工能委—化工部—执委会办公楼之间来回奔波，展无涯、萧白朗、季思退等人不得不在百忙中抽时间来应付他。此时正好是在立春号交付海军之后，又在霸王行动之前，刚好打了个时间差，各部门在执委会督促下基本上按时完成了金都行动所需大部分设备和物资的生产供应。

       此外，感受到压力的余鱼也在寻找合适的归化民技工搭档，不然自己一个人啥都亲力亲为得累死。精心挑选并一番忽悠后，四个有一定经验和能力的光棍归化民技工——林亮、符有财、何长安、赵阳就成了他去山东采矿的基本班底。当然，余鱼向他们明确指出，跟着他到山东开矿，除了级别提升和工资翻倍以外，漂亮的山东大妞随便选（元老看上的除外）。四个光棍精虫上脑，头脑一热就上了他的贼船。

       农历新年前几天，第一批设备和物资准备就绪，经执委会批准后余鱼和吕洋先行出发。博铺港外，朝霞升起波光粼粼，万里晴空与万里海疆在天际相接。十多艘舰艇劈波斩浪，迎着猎猎海风向北方驶去，启明星旗迎风招展，主机舱内机器轰鸣，舰阵如虹铁流奔涌。和几个月前精神状态完全不一样的余鱼从驾驶室舷窗望去， 此刻这片熟悉的海域，如此平静。他豪情满怀的对大海发出划破天际的怒吼：“招远，我矿相余鱼来了！为了元老院和人民，舰队全速前进！”

Stream

赞美更新！

Stream

那个，楼主，山东站后面打算写一些更多的工作吗？在下自己的同人里面，马千瞩可是想要开拓多个据点然后推广澳宋先进生产方式和工业文化的（在下自己的同人主要写杭州，山东就留给楼主大大了♥）

曹明隽

赞美更新！

贺永刚先生

赞美更新！

Jamack

支持楼主，赞美更新。

针灸大师容嬷嬷

赞美更新！

yhqwsk

招远金矿，北海银行，胶东根据地，一脉相承的革命圣火。

檀棋

锦衣夜行 发表于 2021-5-22 13:04
晕，我不是矿业部的元老，更没参与卖杂志的事情，只是给杂志写了篇冉耀讲话稿免费得了本杂志而已。 ...

你这篇文一写  投名状一交，你就是矿业部的人了   这下黄泥巴掉裤裆了吧

不过我折子渝终于可以上镜了！大妞请给我安排好  我不要缠足的

愚幸SZ

赞美更新~

锦衣夜行

Stream 发表于 2021-5-23 22:37
那个，楼主，山东站后面打算写一些更多的工作吗？在下自己的同人里面，马千瞩可是想要开拓多个据点然后推广 ...

山东的善后同人需要具备深厚的明末政治经济社会等多方面知识积累，本人暂时力有不逮，目前的计划是先写好招远采金这部分，争取不太监，哈哈。如果今后有能力可以尝试写一下山东善后，不过目前有一篇这方面的同人不错，就是完颜亮元老写的东经122度https://www.lgqm.top/thread-8776-1-1.html

锦衣夜行

                                                                 二.运筹帷幄

       杞姆岛农庄会议室里火地龙已经生好了多时，暖意融融，和室外刺骨的寒风形成了极大反差。山东前指五人众聚齐了——刚完成夺宝行动的陈思根和朱鸣夏也参加了会议。鹿文渊首先介绍了登州的最新形势。和原本的历史相一致的是：登州总兵张可大在叛军攻下了他把守的水城后自缢身亡，其率领的南兵即浙江兵全军覆没，登州由此沦入叛军之手将长达一年左右。鹿文渊特意指出，这部浙江兵即是戚家军的最后余脉，虽然战斗力早已今非昔比，但相比于普通明军还是要高出不少。在此民族危亡之际，他们没能埋骨辽东战场，却葬身于明军内斗中，可惜可叹。听到此处，众皆默然无语。

      和原本历史不一样的是，叛军祭出“奉孙元化为王”这个骚操作后还没来得及扩散，特侦队就趁乱救出了孙元化，把他和叛军及时做了切割，用旧时空的话说就是挽救了他的政治生命。只要接下来孙元化在山东前指的指导和协助下不犯大错，在消灭叛军和平定山东乱局上做出业绩，保住原有官位甚至是再进步都不是不可能的。小小的莱州城在以知府朱万年为代表的一众官吏指挥下，率几千老弱残兵也坚守了七个月未破城，侧面说明了能力并不差的孙元化也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如何利用好孙元化这个重要棋子，对于下好山东这盘棋至关重要。其实在鹿文渊心中一直都有一个远超发动机行动的大构思，在赵引弓回杭州的前夜，他们两人曾夤夜长谈。两人都认为当下大明的局势有些类似于旧时空鸦片战争后的清末。稍微清楚局势的人都会认识到四处走火八方冒烟的大明已经病入膏肓，单靠原有体制基本上不可能起死回生，已经享国260多年的大明也许已经到了需要改朝换代的时间点了。如果没有比较强大的外力介入，劳而无功的崇祯大概率就是大明最后一任扛把子了。

      事实上现在回过头来看，正是明末而非一般人认为的清末才是天朝面临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关键时期，只是当时的国人不了解世界大势意识不到而已。曾经傲视环宇的天朝错过了明末这个窗口期，也就永远错过了波澜壮阔的大航海和第一次工业革命这段改变国运的绝佳时期。等到再睁开眼的两百年后，已经是积重难返无力回天了，再想要奋起直追自然是难上加难。

      谈到西学东渐国人不由自主总会想起洋务运动和五四运动，但赵鹿两人根据自己的观察分析，认为以徐光启、孙元化、王徵等为代表的明末先进知识分子，才是近代以来系统吸纳西方文明的第一批人。发源于天朝的火器和火药技术到明代后期已经落后于西方，而徐光启和孙元化开启的新军事革命就是从引进西方先进军事装备开始的。如果没有一只鸡引发的登莱之变，新军事变革或许有可能逐步铺开，大明也有可能借此度过难关。但是历史没有假设，登莱之变导致明金双方强弱力量发生质变，东亚历史长河的走向亦由此彻底改变。

      两人都认为孙元化这个人是很有意思的，值得元老院好好消费一番。他对大明和崇祯的基本忠诚是没问题的，对宗教的虔诚也是没问题的，但也没到狂信徒的地步。他虽然不一定清楚体制问题的实质是什么，但还是明白大明有非常严重的体制问题，所以孙元化的心理状态是比较矛盾的。虽然他身上不可避免的有明末官僚特有的种种习气，但是总体来说还是一个愿意担责做事的实干型官僚，以天下事为己任的观念很强，与其他一些以升官发财为首要任务的同僚，比如那位白莲督院余大成之流还是有一定区别的。他很清楚大明应该已经到了末世，但是传统儒家文化的熏陶使他不可能象孔有德之流投身后金这样的敌国，也不愿象普通百姓和底层官员那样随波逐流任人宰割。

      孙元化对元老院的了解，在没有去过临高的人里算是最深的，甚至比很多和临高有直接往来的人都要多。在接下来的合作中，必定会了解到元老院的治理能力远超大明，对宗教也更加宽松，说完全没有向往应该不可能。但长久以来的忠君思想会导致他的心理很矛盾，变得非常纠结，大白话说就是看得很明白，但是又放不下。

       赵鹿两人有一个长远的设想，在元老院势力短期内不能统一大陆的情况下，不妨可以在北方某些局部地区推行明皮澳心或者一国两制。如果这样有难度的话，至少可以推动某些大明官员成为类似旧时空清末洋务运动中那些开明官员一样的人物。推动孙元化成为大明版的李鸿章搞髡务运动甚至是扶明灭金？哈哈哈，这个可以有……

       这是一盘很大的棋，但目前的关键一环是说服孙元化和山东前指达成“借师助剿”的协议：孙元化默许山东前指在登莱地区便宜行事：包括但不限于冒籍购地、雇工和收容难民、自由转运人口离开山东、船只自由出入登莱境内口岸、自由编练乡勇等。山东前指将派出水师封锁登州海面，防止叛军与东江勾结，还会派出适量乡勇协助孙元化守卫莱州。

       接下来鹿文渊话锋一转，说明执委会已经授权山东前指在开展发动机行动的同时启动金都行动，后者具体由余鱼牵头负责。余鱼则顺势指出，和孙元化的谈判条件应当加入允许山东前指在招远等地开矿事宜，而山东前指也可以在公私等方面以多种形式做出适当回报。孙元化能在五十上下就当上方面大员，对西学很感兴趣又是教徒，决不会是什么道学先生，更不可能是海瑞，对于拯救大明也是相当积极，山东前指对达成协议充满信心。

       按照山东前指此前的安排，招远境内金矿的情报搜集工作由陈思根负责。特侦队此前实地查看，因畏惧叛军袭扰目前所有金矿均已停工，矿工俱已逃散，矿主们已躲避到莱州和登州等处。大小金矿上十个，产量最高、最易开采的是位于招远和黄县交界处与罗山主峰挨肩而立的玲珑山中玲珑金矿。据曾在该矿做过矿工的难民估计年产量达数千两，其余的十来个金矿都算小矿，产量不多。

       如果把玲珑金矿比作旧时空的股份公司，其大股东有三个。排第一位的是蓬莱巨族陈家，其有据可查的始祖为建文朝礼部尚书陈迪。历代后人中高官显宦有嘉靖朝礼科给事中、浙江按察使，后任南京应天府尹的陈鼎；隆庆朝南京刑部尚书陈其学；天启朝南京大理寺卿陈梦珫。据称陈氏一族在两百多年内出了八位进士，嘉靖皇帝还曾给予陈家封号：“一门三进士，全家尚书郎”。

       实际上，陈氏一族中的官员不止这些名头较大者，其余知府知县守备游击之类的中小级别文武官员多达近百人。人数之多，为登州之首，加上在京和地方任职的同年姻亲之类盘根错节的关系，在登州称得上是巡抚都要买面子的首席缙绅了。现任家主陈梦琛，万历朝曾任户部员外郎、淮安关监督，但据最新消息，陈梦琛与其弟陈梦瑝等合府皆被叛军所杀，除个别旁支亲眷逃脱外可谓族灭。

       第二位的大股东是莱州王家，家主为已故顺天巡抚王应豸。其人原本早年就与阉党有旧得以快速升官，在崇祯二年的蓟州兵变中，他竟然脑洞大开在饭菜饮水中下毒欲毒杀闹饷军士。在王抚台的神药之下，倒下了一大片军士，看上去貌似有些效果。但王抚台毕竟不是毒手药王，他的神药也不是七星海棠，未中毒的军士还有不少。于是军士们出离愤怒了，这些狗官不仅不发工资还想要大家的命呀，开始打砸衙门抢劫商户，蓟州大乱不可收拾，惊动了崇祯皇上。

       如果说与阉党有旧和拖欠军饷可以说是大环境所迫还情有可原的话，那毒杀闹饷军士的确罪无可恕。按理说能够做到首都父母官的人，再怎么也不会是智商情商很低的人，真不知道王抚台是怎么想的。闹了这一出，理所当然就被当做了蓟州兵变的替罪羊，论罪下狱处死。在莱州的一应家财由其弟乡绅王应琪继承，在叛军包围登州前，王应琪已经从招远撤回莱州。

       排第三的大股东是招远望族杨家，先祖杨州牧在万历年间援朝战争中曾随军参划军务，其人治家有方重视教育，一门三子皆登士入仕。长子杨觇光为太学士，次子杨觐光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任南京通政使；三子杨观光为崇祯元年进士，任翰林院检讨。杨家曾置田百亩捐给学宫，支持贫家子弟读书，在招远风评不错。叛军起事后，杨家见势不妙与王应琪同赴莱州。

       其余小型金矿中最大的是城西五十里的金华山金矿，由号称一门五进士的李家独立经营，因多种原因产量不高，据说不到两千两。原家主李骥千曾任凤阳知府、颍州兵备道副使，其子李逊为举人，李家另有工部主事李笃培、山西布政参议监天津军李乃兰出仕。李笃培十年前辞官归里设馆讲学，两月前在温泉沐浴后因病身故，目前李家暂时还在招远本地观望形势，据说可能在最近避往姻亲所居的平度。

        按照原本的历史，叛军于正月十三攻陷黄县后，按照事先制定的先取莱州、再沿逆时针方向夺取胶东半岛的策略以重兵攻击莱州府城掖县。没想到莱州出了个知府朱万年太能干，一直打不下来。无奈之下又分兵去攻打平度、莱阳（未克）等地，五月初五进攻招远。因招远当地城小且无驻军守卫，击败临时赶来的少量明军后一天即破城，直到农历八月下旬官军解围莱州后才收复黄县和招远等地。

       接下来孙元化被营救后将与山东前指达成“借师助剿”协议，山东前指要协助其守住莱州城，同时引导叛军先行攻占招远。一个秩序井然的招远县城并不符合山东前指的利益，而靠抢劫和杀戮获取财富的叛军，也没有勤快到要去开矿的程度。一两天就在登州城内弄到数十万两银子的叛军，的确没必要看上千多矿工辛辛苦苦干一年才不到十万两银子的金矿。

       经五人众商议，决定下阶段工作分工为：鹿文渊全面负责发动机行动和金都行动，兼管与登莱官场沟通联系；朱鸣夏负责训练和指挥北上支队、乡勇队，兼管收容难民；陈思根负责训练和指挥特侦队搜集情报，兼管与叛军联络事宜；吕洋负责指挥第二舰队运送物资和难民，并协助鹿文渊与孙元化谈判；余鱼则负责尽快开展招远采矿全部工作；近期将要随同第二批设备和物资来到屺姆岛的吕泽扬，将负责协助守卫莱州城。

       会议最后，余鱼问到：“我们控制了招远金矿，那几家缙绅会如何反应？”陈思根笑了一下：“登州陈家已经身死族灭不必考虑，莱州王家和招远杨家现在都在莱州城内避难，接下来的莱州保卫战中，孙元化和朱万年会多次动员缙绅富商捐助钱粮。几千人要吃要喝还要打仗消耗很大，再有钱的缙绅富商也经不起几次捐助。等官军解围了，两家的家产也就差不多败光了，那个时候就算你送给他们开采，他们也没有财力物力来经营了。至于招远李家，不论是在呆在招远还是避往平度，都是将要被叛军占领的地方，不会有什么好结局。如果真是躲过了这一劫，回来后还敢和我们争夺金矿，特侦队也不是吃素的！”这时朱鸣夏突然把手向空中一抓：“那就捏碎他的蛋蛋……”

千里快哉风

支持楼主，赞美更新

檀棋

锦衣夜行 发表于 2021-5-24 10:09
杞姆岛所在的黄县就是现在的龙口，前几年有个很出名的龙口护士门，打算给你安排一个长得像那个护士的山东 ...

龙口我知道  产粉丝

锦衣夜行

檀棋 发表于 2021-5-25 18:24
龙口我知道  产粉丝

大名鼎鼎的龙口粉丝基本上都是产自招远，清末招远粉丝从龙口港运出，时人俗称龙口粉丝。那时没有品牌意识，现在想纠正都纠正不了。

锦衣夜行

登莱地图，有助于大家更好理解发动机行动。

锦衣夜行

                                                 三.玲珑金矿

       招远城东北三十里处的玲珑山，石峰峭拔壁立千寻，苍松翠柏如黛如染，凌空飞瀑小溪潺潺，从山顶流至山脚的泉水甘甜可口，端的是好山好水好风景。一行二十多人的马队在山脚处饮水歇息，正是到此察看玲珑金矿开采情况的余鱼诸人，作向导的则是乡勇队副队长王七索，土生土长的招远人氏。能说会道的王七索以前曾是军中小旗，随伺过朝中大佬见过世面，也贩过私盐，社会阅历还算丰富，一路上介绍了不少本地的风土人情和民间传说，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

        但余鱼一路行来却甚是不爽，不是因为觉得风景不佳，也不是因为觉得王七索讲解不合心意，而是因为从屺姆岛出来到百里之外的招远沿途所见，着实让他无法高兴起来。黄县境内大片良田无人耕种，沿途村落基本上都是荒无人烟，房倒屋塌。田间地头和路边不时可以看到横七竖八的尸体，有些能很明显看出是被杀死的，想必是叛军土匪所为。接近招远地界几次远远的看到有成群流民出现，扶老携幼衣衫褴褛，但看到他们的马队就惊慌的跑远了，有些体力不支的老弱妇孺掉队或者就此倒下也无人理睬。

        余鱼大致默算了一下，仅一个多时辰就看到沿途倒毙的尸体有上百具，这种百里无人烟白骨露于野的惨状让他心惊不已。自从D日登陆以来余鱼都在海南岛上打转，自然见过路倒饿殍和路边枯骨，但绝没有大量出现的流民，更没有饿殍遍野。看着同行人因早已见惯不怪而显得麻木的神情，他在心头暗暗想到，相比于天灾人祸和战火兵患不断肆虐导致赤地千里的北方来说，元老院治下的临高还真是算得上人间天堂了。

        余鱼唤过王七索问到：“登莱这里是一直就比较穷，还是最近叛军肆虐才如此破败的？路上要么就荒无人烟要么就是流民和死尸。”王七索抓了抓脑袋，看了看这位一路上都不太开心的余首长，想了想后小心翼翼的答道：“俺们山东，东三府原本就比西三府更穷，招远这里吧，在东三府差不多就算是最穷的地方了，山多地少不易过活。您说种地吧，这几年光景又不好，山东大旱又连着水灾，庄稼连年歉收。官府的田赋加派一日重过一日，起早摸黑一年下来还倒欠官府钱粮。”

        此时王七索顿了顿，轻咳一声又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继续说：“这几年流民越来越多，盗匪遍地，闻香教众又多次起事糜烂地方，不光抢大户，连带着贫户也被抢被杀。前两年犁儿埠村闻香教民许汤在崤山聚五千余众起事，抢了好几个村落集镇，登州张总兵好不容易才剿灭这起子乱民。这次李孔二贼又祸害山东，虽说只是路过黄县和招远直奔登州府去，但这两县夹在登州和莱州中间，叛军难保不会过来祸害，百姓们好多都跑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俺们招远虽说有金矿，也不是百姓们能随便开采的，那是缙绅富商们的买卖。”王七索指了指同行的两名当过矿工的难民说：”像他们矿工，也不是人人都能干，又苦又累得有个好身板。矿山上还经常出事死人，经常是十来个乡邻去矿上做活，大半年下来就只剩一半了，不是逼急了也没多少人愿意去。俺们招远有句土话就是，家有半碗粥，不钻矿洞沟。”

        这时名叫潘老大的矿工小心翼翼地插话说道：“前些年当矿工除了吃食多少还有些工钱养活老婆儿女，这两年矿主老爷们说年景不好金银卖不起价，连工钱都不给了，只供吃食，老婆儿女只能去淘沙金才勉强混个饿不死而已。难呀！”余鱼知道他这些都是实话，只好用极有鼓动力的语调勉励大家：“好在杞姆岛还能护大家平安，跟着鹿庄主好好干，好日子就在后头呢！”

    “此处名曰斑仙洞，相传是得道仙人修炼之处，是俺们招远八景之一，天启元年那九千岁也曾到此游玩”，王七索得意地指着罗山主峰悬崖峭壁间一处洞穴说道。这时旁边的归化民技工林亮上下打量他一番问到：“我看你比我也大不了几岁，那会儿应该还小吧，你咋知道的？”王七索现在也只有二十多岁，十来年前的旧事也是前两年听百户上司说过。

       那百户说起天启元年魏忠贤到招远开矿一事，很是吹嘘了一番，诸如那魏逆离他不到十尺远以至于能看清脸上的皱纹，当时他就看出来那魏逆寿数不长之类，忽悠得王七索这些愣头青一愣一愣的。其实这位百户只是当年参与护卫的千名锦衣卫之一，离魏公公没有两百丈也有一百丈远，能不能远远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都很难说。

       谈到这些逸闻趣事，余鱼的心情恢复了正常，接过王七索的话头说道：“天启元年那会儿魏忠贤还不是九千岁，当时应该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也算是很厉害的大太监了，随时都可以见到皇帝的。对了，七索，你知不知道大宋的那个潘仁美也到过招远开矿？”嘉靖年间开始成书的杨家将话本，到此时已经基本上家喻户晓了，王七索自然听过潘仁美这个名字，不过他真不知道这位杨家将话本中的大奸臣也来过招远开矿，心中暗想：难怪俺们招远这么穷，你看看来开矿的都是些啥人呀，不是大奸臣就是死太监……

        潘老大就是潘家集的人，当下介绍说：“这位首长说得对，俺家就在玲珑金矿南边十里处的潘家集，据老辈们说就是当年那潘仁美开矿时的住地所在，现在是招远买卖金银的集市。”余鱼看了看这个健壮的中年汉子，问到：“那潘家集的生意如何？这段时日还在开市吗？”潘老大摇头叹息说：“潘家集是这山中淘金河出口，地势平坦，慢慢就成了集市，除冬天最冷的三个月外，平时每十日一集。前几年红火时有十多家金行，不光山东，南北直隶和湖广的商贩都来这里买卖交易，可惜最近矿主老爷们怕叛军抢掠就都关门走人了。”

       再往山中深处骑行，高峻的山岭连成一片，余鱼估计海拔得有七八百米。这时能远远看到大大小小的矿洞至少两三百个，这就是玲珑金矿的核心矿区了。矿洞口最宽者可容数名大汉牵手通过，最小者只能一人侧身才能进入，余鱼和四大护法走近矿洞细看，矿壁还有大量用火烧灼过的痕迹。大多数矿洞都黑漆漆深不见底，符有财捡了块矿石扔下去许久才听闻落地声，估计有几十米深度。

        潘老大以前既自己单独挖过矿，也在玲珑金矿做过工头，相比于另一名矿工李三的见识更多，余鱼问的大多数问题都能答上。据他说矿洞分十多层，每层相距十尺至十五尺不等。上五层平均每百斤矿岩约含金四分，第六至十五层最好，每百斤可得金八分至一二钱，十五层以下每百斤可得金两分。余鱼心想这个数据和大图书馆查到的文献记载每吨矿岩含金约十克上下大致相符，看来这个做过工头的潘老大业务娴熟，今后可以用来管理矿工。

       矿区沿途随处可见有铁凿、铁锤、铁斧和条筐、竹篓、油灯、泥碗等采矿工具抛洒一地无人收拾，甚至还看到几个勉强可用的斗车乱七八糟地摆在洞外，显见矿主和矿工们离开时很是仓促，以至于没有收捡好这些采矿工具，也有可能是他们觉得这些东西其他人也不会拿走。大小不等的矿石满坑满谷，余鱼吩咐何长安和赵阳捡了两个拳头大小的带回去。

        本世纪初已经在欧洲大量采用的火药爆破法，虽已传入天朝，但由于成本较高和天朝火药配方落后导致效果不佳而未能普遍采用，招远金矿仍然采用传统火爆法。潘老大利用现场遗留的采矿工具详细介绍了这一方法的全步骤，大致可分为选矿、碾矿、拉流、筛矿、烧金等五步。第一步先用火烧矿岩一天一夜，泼以冷水或醋（后者成本高但效果更好），使其破裂变酥，用锤钎敲打成直径一尺左右的矿石，再由矿工先用大锤、次用小锤，锤至胡桃大小的碎块。

       第二步将碎块用石磨粉碎，磨是用玲珑山西南坡的麻石即花岗岩做成，上下两片，各厚约八寸，直径八尺，由两至四人推动后缓慢转动，日磨矿石多者可近千斤。而石磨有大小之分，大磨用于磨破碎后的矿砂，小磨用于磨清流后的尾砂。同时自磨盘中心慢慢加入粗砂，从磨盘边缘慢慢刷去溢出的细砂。

        第三步用铁锹将磨好的浓矿浆送到倾斜和缓的流板上端摊开，用扒齿压成一排浅沟，然后放水顺浅沟流下进行分选。因精矿砂较重不易冲走，积在流板上端，而较轻的杂质则被水冲走了，从而使杂质与精矿砂分开。然后用条帚将流板下端的杂质扫下，流入毛砂池中，再仔细将留在板上的精矿砂扫入簸箕内。而毛砂也并不丢弃，还可以多次反复如此操作，以最大限度提高矿石利用率。

        第四步将多次留存所获精矿砂放在罗圈中，置于水盆内，作旋转运动，使重而细微的金泥沉积盆底，轻而粗大的杂质留在罗圈内取出另存。此后将沉积盆底的金泥再次放于前述流板中重新拉流一次，此时遗留在流板上的金泥含金量最高，淘洗后取出晒干，以供化铸，此步骤同样可以多次反复操作。

        最后一步为化金，以焦炭作燃料用风箱鼓风，将前四步所得的金泥放于烧红的金埚内加热，待溶化后除去泡沫。约两刻即半个小时后，在温度最高金液最稀薄的情况下，倒入盛煤油的长铁槽中，冷却后捣去杂质，即为金块。也可以将金块趁热从煤油中取出，埋于食盐中片刻，金块颜色会更加灿烂夺目。听得采金过程如此繁复艰辛，众人皆慨叹不已。

       此时细听远处传来流水声，前方应该有河流。潘老大说招远境内有数条河流，妇孺老幼做不了矿工就在河中淘金，所获金泥也有不少。一行人转过山头，果然是一条宽约数丈的河沟，一名特侦队员试了下说只有齐腰深。潘老大称此河名曰淘金河，岸边同样丢弃不少淘床、竹筐、木槽等物，一看就是淘沙金之物。此时少有搭话的李三称曾听闻前些年有人在此河中淘到过狗头金，但不知真假。

        谈及狗头金，余鱼想起出发前看到的关于狗头金的记载：旧时空在胶东半岛多地都曾发现狗头金，1958年招远县金翅岭采出一块鹅蛋形金矿石，重19.12公斤， 经冶炼获赤金16.65两。为鼓舞大家的积极性，他决定将时间改换一下，称自己曾有一前朝古书，记载了四百年前元朝时，招远曾开采出一重数斤的狗头金，还进贡给当时的蒙古皇帝，并勉励大家今后好好采矿，说不定也能采掘到，一时哗然。

       再远望更前方山上悬崖峭壁中一道道潺潺流水蜿蜒而下，在半山腰一处平台汇合，变成白虹飞瀑倾泻崖下。一个不知几许深的水潭，把四壁冲刷出许多奇形怪状的石洞，潭水往山下流去不知何往。此时潘老大有心在余首长面前卖弄一番，说再往前方一两里处山中有一沿溪倾泻的山泉为沸汤（即温泉），不论冬夏俱为温水。沸汤流经的山头秋不见霜，冬不见雪，就连地面都能感觉到热度，与周围山头冬天积雪的景致完全不一样，形成一大奇观。

       对招远县城更加熟悉的王七索则补充说城东两里处的滚泉山更为奇特，左右两边山上各流下一泉，一冷一热，至山脚处温凉并流，名曰鸳鸯河，为招远八景之一。正在大家啧啧称奇时，一名特侦队员突然惊叫“前面有情况”，众人凛然一看，却是百米外一矿洞口横七竖八倒伏着十来具尸体。

Stream

赞美更新！

针灸大师容嬷嬷

赞美更新！

锦衣夜行

                                                      四.达成协议

       看到出现异常状况，十多名特侦队员迅速按照应急预案将余鱼等人围在圈中，同时派出两人前去查看。警戒很快就解除了，原来都是已死亡多时的矿工，且身上都有钝器打击伤口。从现场散落有铜钱碎银和棍棒铁锤上带血迹等情况推测，很可能是矿工在逃离时因争夺财物而互相打斗致死，果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时余鱼突然看到这个矿洞顶上凿有“玲珑通洞”四个红字，洞口还用矿石封闭，大为诧异。

       潘老大得意的一笑，显然又到了他显摆的时候了。原来这个矿洞可不简单，是当年那魏逆开矿时的主矿洞，据说那四个字还是当时矿主之一的王应豸为讨好魏逆所题。但不知什么原因几年来这个矿洞内多次垮塌压死数十个矿工，产量也不高。矿主们一致认定是那魏逆阴魂不散所致，就不再开采，还用矿石封闭了洞门。不知咋的这些争夺财物的矿工又跑到此处打斗，还齐齐死于非命，一众人等都面面相觑，心说看来此洞的确有蹊跷。

       余鱼顿觉兴味索然，看看日头已西斜，时辰已不早了，遂吩咐众人返回屺姆岛。返程路上他想起在大图书馆查阅资料时，看到有关于旧时空在千禧年后，在招远西南方金亭岭山中发现特大型金矿的报道。于是询问王七索和两名矿工，招远城外西南方是否有一山名曰金亭岭。三人交谈一阵又指指点点，才答复说好像是有这么一片山，曾听人说起，但具体是何处还不知道。

       余鱼转头向四大护法说金亭岭山中有比玲珑金矿储量更多的黄金，只是现在无人知道，等有空一定要去此地考察，说不定会有惊喜。一旁的王七索甚是疑惑，这位余首长听口音大约是湖广人氏，此前也没有来过招远，连金亭岭在何处都不知道，更没有去查看过，如何得知那里有比玲珑山更大的金矿？怕是胡诌吧，心下不以为然。

       就在余鱼一行人在玲珑金矿实地考察的同时，鹿庄主和吕洋正在岛上和孙元化展开谈判。与五人众此前的预计一样，孙元化最终全盘接受了山东前指的条件，双方达成口头协议。但双方并不是一拍即合，而是经历了一个博弈过程。当孙元化提出“借师助剿”即请求杞姆岛派出水师封锁登州，防止登州方面与东江勾结的要求后，鹿庄主也顺势提出了五人众早已议定的登莱官场默许杞姆岛方面便宜行事的多个条款。

       当孙元化听到杞姆岛将在招远和黄县开矿时，露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表情，心中暗想：我说你们这些髡贼咋这么好心花费巨额钱粮收容难民，本以为仅仅只是想转运人口去海南岛上做工开荒。这也罢了，难民们也有个生路，总比在山东饿死要好，也就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事情。没想到还盯上了招远金矿这棵摇钱树，果然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的商人！

       但他心中转念一想，这招远金矿开采已有上十年时间，原来那些矿主们俱是来头不小的缙绅，其中不少都和自己打过交道。他们在朝中更有同乡、同年、姻亲等奥援为支持，财雄势大，夺人钱财有如杀人父母，这事自己可不敢随便答应。当下孙元化立马推说开矿是山东布政使司衙门份内事宜，自己只是巡抚登莱地方赞理军务，比不得山东巡抚这样军务民政都要管的全权巡抚，不便越俎代庖去干涉民政，鹿庄主需去布政使司衙门运动才行。

       吕洋早已做足功课当即指出，登莱巡抚的确和山东巡抚职权不完全相同，但以目前胶东的局势，平叛乃第一要务，民政和军务都要服从于这一大目标，两者原本就不是水火不相容的事情，很难撕撸得泾渭分明。此外，山东布政使司衙门远在济南府，此际叛军已搅乱山东，交通中断联络不便。早已因平叛事宜乱成一锅粥的布政使司衙门，左右两位布政使忙得焦头烂额，哪有时间来处理这等小事？

       鹿庄主更进一步暗示或者说是施加压力，如果在开矿和转运人口等事项上不能达成一致，那么杞姆岛方面的利益就无法得到保障和回报，对于协助孙抚台平叛自然就力不从心。而平叛成功与否不仅将直接关系到孙军门的下一步仕途、合族命运，更牵涉对他信任有加的周首辅和徐阁老等人，甚至会涉及到圣教在天朝的传播，孰轻孰重显然不言而喻。

       鹿文渊又对孙元化详细分析了他目前危如累卵的局势，李孔兵变已远远不是山东和登莱两巡抚能遮掩过去的小事情了，整个大明北方都被牵扯了进来。首先李孔所部未能及时援辽，间接造成大凌河之战彻底失败，明军最有战斗力的关宁军大部分精锐已灰飞烟灭。其次比李孔兵变稍早数日的皮岛第二次兵变，虽说貌似很快就被平息下去，但内斗不止的东江镇实力更加衰弱，今上对他的驭下能力也会起疑，毕竟东江镇也是登莱巡抚治下。

       最后，山陕流寇猖獗，已成人人思乱处处皆匪之势，三十六路二十万流寇会盟山西，由分散改为联合作战。三边总督杨鹤被弹劾“主抚误国”逮拿下狱，如非其子杨嗣昌颇得圣心，难逃菜市口一刀。据此前的邸报，驻守山海关的川兵即著名的女将军秦良玉训练出来的白杆兵，都被命令随时准备调防京师，今上的惊惧和震怒是可以想见的。另据朝中消息，今上对于同样招抚失败的山东巡抚余大成极为不满，很有可能就在最近将其革职拿问。

       吕洋也向孙元化指出，根据情报得知叛军已在准备攻击黄县和莱州，更远处的莱阳、栖霞、平度等地也危在旦夕。处于登莱多地中心点的招远，将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接下来吕洋更是祭出了杀手锏，声称已经封锁了叛军主将提出的“占据登莱并奉孙元化为王”的消息外泄渠道，言下之意不言自明。此时室外寒风凛冽，火地龙的炭火劲烧，跳动的火苗映红了孙元化的脸庞，他在默默思索，房间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时间在此刻仿佛停止了一般。

       孙元化和余大成一样力主招抚，严令沿途州县不得攻击叛军，甚至已经到达黄县设伏的张焘和张可大所部也被调回了登州。但叛军毫不领情，居然一路长驱直入杀回了登州，并利用内应一举破城。城内多年积聚的火器、兵器、马匹、粮草和军饷全部丧失，亲手编制、聘用佛郎机人训练的年费九十万两银子的新军亦灰飞烟灭。多年心血毁于一旦，登州数万军民被叛军所杀，自己作为始作俑者难辞其咎，他仿佛看到了今上摔碎茶杯的愤怒场景。

       崇祯二年己巳之变中，因属下兵丁闹饷生变，山西巡抚耿如杞被逮拿下狱，三月前才刚刚被斩首。平心而论，自己捅的篓子远大过耿如杞，似乎还不在杨鹤之下，至少论责任要大过余大成。叛军此前糜烂的是济南府靠近运河辖地，离北直隶不远，一向是山东富庶之地。从各地发来的消息看，造成的损失必定十分严重，而且还直接影响了朝廷救援大凌河的总体战略。目前暂时没有传出要将自己和余大成一样革职拿问的消息，并非自己无罪，只是登州陷落后自己暂时不知所踪而已。一旦得知自己没有象张总兵那样杀身成仁，温体仁一派的弹劾奏章必定雪片般呈上今上的御案。

      有这丧城辱国的大罪，这巡抚不当也罢，他甚至不怕菜市口一刀，唯一担忧牵累了首辅大人和徐阁老。他眼前又浮现出两人对自己充满期待的面孔，他们对自己都有提拔、点拨的恩情，如今却可能被自己所牵连……孙元化长长叹口气，对自己在事件中的种种荒唐处置懊悔不已。好在同为教友的鹿庄主及时救出了已成阶下之囚的自己，避免了被陷于不忠不义之地的绝境，难道真是自己的虔诚感动了上帝么？

       早上的礼拜结束之后，孙元化和金立阁神父进行了一番深入谈话。金立阁大大的赞美了一番鹿庄主是“真正的天主的仆人”、“保卫信仰的无畏战士”，并对他目前的状态表达了担忧，表示他在登州的失败不仅会危及自身，对整个圣教会在天朝的传播都可能是非常巨大的打击。教会表达的意思他当然明白，耶稣会在天朝的传教非常依赖上层士大夫。但是眼下能称得上高官的士大夫基督徒没有几个了，恩师徐光启已经是风烛残年，又因为修历心力交瘁，自己是传教士们最后的指望。

       孙元化痛苦的意识到，在大明的土地上，除了这些髡贼没人能够帮助自己了，就算是耶稣会也无法救自己出目前的绝境。显而易见的是，一个极大的机会正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如果自己能在髡人的帮助下率兵打败叛军，收复登州，纵然巡抚之位保不住，起码将来还有起复的可能。自己正值壮年，不论是于国于民还是于教会，都打算有一番作为，当然不甘心就此退出官场。只要能以最快的速度收复登州，朝廷那面，徐、周两位阁老就多少还有转圜的余地――即使最后落一个革职的处分，也比锁拿入京问罪来得好。至此地步他并不畏死 ，在被叛军生俘之时就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只是不愿窝囊的死在诏狱之中。

       想到此处，孙元化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抓住这个唯一的机会，尽快改变自己的命运，至少不牵连到周徐两位大人，也让耶稣会在天朝的传播得以继续。从鹿庄主所提要求来看，也并没有太出格或者远超自己权限的事项，看来髡人也还是讲道理的，不似那辽东建奴般野蛮无知。《孟子》有云：执中无权，尤执一也，对自己所做的决断，他自认为是问心无愧的，既不负皇恩办好了差使，也照顾了各方面的利益，相信今上和上帝都会体谅自己的良苦用心。

       至于那招远金矿，就当是请髡人出兵相助的军费好了，自己高薪延聘的佛郎机炮手匠师不也花费甚巨么？正如这吕洋所说，此诚危急存亡之际，一切事务都不能阻碍平叛。反正现在那些缙绅矿主们都已经死的死逃的逃，且让髡人先行开采，至于叛军平定后矿主是髡人还是缙绅们，到时再推到布政使司衙门头上去就是。只是不能就此立马答应鹿庄主的条件，还需提出自己的几点补充要求。

       心中计较停当，孙元化沉吟片刻后提出三点补充：一.杞姆岛的乡勇和水师都不能打出澳洲旗号，只能以本地乡勇的名义行事；二.出于防范言官御史及厂卫番子的需要，双方只能达成口头协议，不能有片纸留存。三.杞姆岛方面尽力派出得力乡勇协助守卫莱州。鹿吕二人自然不怕他会翻脸不认人，他既没有必要也没有这个实力来耍赖，立马答应。至此，山东前指和登莱官场的合作开始生效执行，史称杞姆岛君子协定。

       鹿文渊拿出国士无双酒，三人碰杯庆祝这一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孙元化因仕途和命运得以扭转，一改登岛后愁眉不展的精神状态，面露喜色说到：“老夫观鹿庄主和吕小友俱非凡夫俗子，胸中大有丘壑，不负吾皇用心做事，马到成功指日可待。待得登莱平定，如老夫还在任上，定会上表为两位国士请功。程灵素呢，请她拿来纸笔，本官要为杞姆岛乡勇和水师壮士们题上一笔，以壮形色！”待孙元化龙飞凤舞地写完，两人一看，原来是戚大帅所著《过文登营》的最后一句：遥知夷岛浮天际，未敢忘危负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