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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老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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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7股灾纪念章第三次反围剿纪念章南洋船票

发表于 2019-6-26 14:49: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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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北镇抚司(东辑事厂)


原帖

北朝论坛:


同人《元老院里》故事大纲
同人《元老院里》(7月28日完结)


贴吧:


同人《元老院里》故事大纲,请审议。
第六卷战争第四百二十节卢炫登场
(卢炫同人)第三节双面元老
(同人)元老院里第四节女仆和小星
第六卷战争第四百二十五节马甲的迷惑
(卢炫同人)元老院里第八节连锁反应
(卢炫同人)元老院里第九节底线
(卢炫同人)《元老院里》第十节麻烦
(卢炫同人)《元老院里》第十一节周比利的情绪
(卢炫同人)《元老院里》第十二节契卡新兵
(卢炫同人)《元老院里》第十三节归化民干部管理处
(卢炫同人)《元老院里》第十四节鹿死谁手(终章不定时更新)



状态

完结,已转正。
开 始  时 间: 2015-7-4
最后更新时间:2015-7-28


正文

元老院里

第一节  酱油卢炫

“这帮孙子!”看到BBS上又放出了成立安全委员会和财政委员会的帖子卢炫不禁骂了一句,声音不大但还是被坐对门的程咏昕听到了。
“谁惹你了?”程咏昕脸上隐隐的还能看到一股倦容。前一阵子程咏昕借着女仆案上蹿下跳,羊肉没吃到反倒惹了一身骚,老实了一阵,最近恐怖袭击案发,这女人又活络了起来,此刻正拿着一把指甲钳摆弄自己的指甲。
“刚有人在BBS上发帖子,闹什么要审查政保局,成立安全委员会、财政委员会。有劲都往外面使啊,大陆上妹子们还嗷嗷待哺呢,吃饱了撑着自己掐什么呀”
程咏昕一下来了精神,连话都没回直接找帖子去了。
卢炫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走到程咏昕身后,在周围使劲的嗅了两下,一脸媚笑的说:“妹子,香水又换品种了,送哥一瓶行不,这期归化民行政培训班上有个妹子至少有你六分姿色,如果配上你身上这香味就更像你了”。
“瞧你这出息,小心精尽人亡!”程咏昕早就习惯了卢炫这种做派,换在平常也会敷衍两句,但现在她完全被帖子的内容吸引了。
“你也太小瞧你大哥了,前两天小叶回来哥还和他们特侦队玩过枪呢,哥那身手、那枪法,好得很咧,要不找个时间你给检验检验”卢炫脸上那种流氓式微笑越来灿烂。程咏昕见他一副没完没了的样子连忙摇手喊停:“行、行、行,我怕你了,明天上班我就给你带过来。”
“这才是哥的好妹子吗,庄里今天杀猪,晚上我叫人把猪排给你送过去,正宗临高本地土猪,可不是食品厂出来的冷冻货……”程咏昕埋着头一声不吭,卢炫看着她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脸上忽然泛起了一阵冷笑。
卢炫上楼来到于鄂水的办公室门口,收敛了下心神,敲了敲半掩的门,听到一声“进来”后才推门进去。于鄂水没抬头,手上也没停,随口应了一声“坐”。卢炫没有坐,他看到于鄂水桌上的茶杯已经见底了,从茶水柜上拿起开水瓶给茶杯续水。
“馆长,早上进来我看您就没起过身,还是要活动下的,身体要紧。”卢炫一边续水一边小心的说着话。于鄂水这才抬起头,其实于鄂水不用看也知道是卢炫。在元老内部上下级之间的等级观念相对于原时空是很模糊的,尤其是在大图书馆这样一个政策研究机构,元老之间的相处则更加随意,能对于鄂水言必称“您”始终礼敬有加的元老就只有这个在他手下足足打了四年酱油的卢炫。这几年元老院在海南风起云涌一发不可收拾,大图书馆的元老换了一茬又一茬,到现在还坚持在大图书馆里打酱油的四十岁以下男性元老就只剩下了卢炫一个。
卢炫的人事档案里显示,穿越前他一个市级机关的公务员,法学专业的在职研究生,属于那种没有学位证的党校培养系列,技能选项里就填了一个电脑操作,在博士成排、硕士成连的元老院里,卢炫属于废材中的废材。D日之后卢炫做了一年多基本劳动力,机构确立后人事关系放在了大图书馆。因为技能值实在太低,卢炫本人又坐不住,这几年卢炫一直在大图书馆里打杂。一五的头几年,万事草创,元老们往往身兼数职,计委那帮人当然也不会白养卢炫。什么支农、支教、支军、支边、支建之类需要元老顶缸的事情卢炫几乎次次不拉,反正那种什么人(元老)都能干,什么人都不愿干的活一般都是卢炫在干。到现在卢炫身上的职务有一长串,什么芳草地(文科)教师、学徒总队文化教员、伏波军政治部文化教员、高山岭地区基干民兵总指挥、数据中心技术部副主任、民政委员会培训处副处长、社会工作部巡视员、天地会业务推广员等等,这些都是上了各单位文件的正式兼职,其他由执委会安排的临时差遣更是多得连卢炫自己都记不清,但他本职是大图书馆的办公室主任,这也是他所有职务中唯一的正职。在于鄂水最初的印象里卢炫是个典型的百无一用的官场老混子,后来他发现卢炫不但耐得烦,而且还霸得蛮,不管是上山下乡,还是挖土扛枪,卢炫不但不打回票,而且还属于那种埋头做事,从不说事、更不争事的优秀酱油众,一来二去卢炫在扛过活的地方都有了不错的口碑,就连杜女王也把这个百仞城里买女仆,东门市里养小三的落后分子当成了可改造对象,几次跟于鄂水打电话要重点关注他。
于鄂水是历史系研究生,穿越前的社会工作经验为零,加上他入伙早、资历老,在执委会里一直担任首席历史顾问,隐隐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穿越后在大图书馆里工作的人不是老的就是女的,在于鄂水看来99%都是废物,他不屑于在这些人身上投入太多的精力,主要的业务工作他索性一个人包了圆,其他庶务自然就落到了卢炫身上。好在卢炫很会做事,公事上的请示汇报从不含糊,充分满足了于鄂水的领导欲,而其他杂事他都处理得妥妥帖帖,图书管里的老老少少也被他哄得团团转。几年下来于鄂水不但改变了对卢炫的印象而且还越来越倚重于他。
于鄂水回过神来发现卢炫还站着,连忙招呼卢炫落座。
卢炫坐定拿出笔记本和几份材料说道:“馆长,有两件事要跟您请示下。”
“说”于鄂水对卢炫这套恭敬早已习惯,也没了客气,身体往后一躺,摆出了领导样子。
“第一件事,图书馆巡防队的黄石,前几天参加反恐演习摔断了腿,去医院看了,能治好,可巡防队的工作他不想做了,他家在东门市有个铺子,生意上了轨道,他想回去帮忙,就辞职了,按照规定,他可以拿工伤补助。这是补助金申领单,下面附了补助金发放的文件,是最新的,请您审批。”
于鄂水一看票据数额不大,后面还把发放文件做了附件,文件有好几页,但是卢炫细心的在黄石适用的条款下打了横线,一目了然。这种细节让于鄂水很受用。其实这种数额的开支,作为分管机关的元老卢炫完全可以一言而决,但于鄂水知道大图书馆里卢炫经手开支的每笔公款都事先进行了请示。
“天天跟你跑的哪个?”于鄂水对这个叫黄石人根本没什么印象,一边签着同意一边问。
“不是,哪个叫刘子明……”
卢炫这么一说于鄂水有了点印象,那个闷声不响一天到晚跟着卢炫的是卢炫“小三”的亲戚,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因为考不上文凭,走了卢炫的关系前年被招到了巡防队里,其实就是大图书馆为卢炫养的一个跟班,刘子明的名字据说也是卢炫给改的,这事卢炫跟他汇报过。
“黄石是那个脸上有道口子的……”
“还有有什么事?”于鄂水打断了他,他压根就不关心这些人,不过是当领导什么事都要管一管的惯性使然。
“按照规定,黄石属于敏感岗位的工作人员任职去职都需要向政保局备案,这是一份备案材料……”
“行了,这种事你按程序处理就好了,还有嘛?”
“馆长,您听我说完,这个材料是要盖大图书馆公章的,您是一把手,对外用印必须您审批同意的”
卢炫这么一说于鄂水拧上的眉头又放开了,在卢炫递上的材料上龙飞凤舞的签了字。
“第二件事,特侦队的江队昨天下午打电话找您,您正好开会,说是要借我到马枭堡给新遴选的特侦队员上几天政治历史课,您看……”
“看?看什么看!不行!”于鄂水突然就发作了,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们都把大图书馆当什么?临时工寄养处?今天哪个要,明天哪个借,他们也不看看大图书馆除了我和你还有几个正经劳力,我们大图书馆的工作还做不做了?现在安全形势这么恶劣,恐怖分子都跑到东门市放炮来了,大图书馆这里的都是什么?都是宝贝!不可复制的宝贝!都是财富,留给子孙后代的财富!”于鄂水越说越激动,站起身来不停的在房里转圈。卢炫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静静的注视着正在抽风的于鄂水。他知道元老院的实力日益膨胀,对周边势力已经拥有了一波流的平推优势,执委会对于鄂水历史知识的借重就会越来越少,大图书馆的地位也会越逐渐边缘化,直至沦落为一个纯粹的资料仓库。而于鄂水的失落感也会越来越重,这种抽风式的发作会更加频繁。
于鄂水忽然又从桌子上抓起黄石的工伤补助审批材料,使劲的在空中扬晃“增加特侦队员?!我们的图书馆这么重要的单位保卫力量却在减少!我看他们完全是本末倒置,这里才是元老院的根本,知识才是元老院的根本……”
“我听叶孟言说,特侦队准备要转业一批人到什么特勤局,加强元老的保卫工作……”卢炫忽然开口了
“特勤局?!”于鄂水的脚像被定住了,转过头一脸惊愕的望着卢炫。
“您不知道?叶孟言说周韦森跟他讲的,说什么局长是那个大洋马萨琳娜,问他愿不愿意去特勤局的干活,还说以后要成立什么安全委员会,特侦队的出身前途大大的……”
卢炫绘声绘色的说着,于鄂水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狰狞。
“怎么?您真不知道这事,您可是执委会的首席专家顾问,这么大的政策出台,不可能不问您的意见啊……您不信啊?BBS上设立安全委员会、财政委员会的帖子都出来了……”
于鄂水看完帖子脸上的表情剧烈变化着,口中狠狠的念着“周韦森、钱水廷、萨琳娜,这群香蕉倒是真会玩啊!”
卢炫也识趣的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不是执委会的想法,是这群香蕉私底下闹出的幺蛾子,他们不会搞出一个什么女仆革命第二季吧,还闹出什么安全委员会、财务委员会,野心不小啊!我看他们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就是成立委员会这个主任也轮不到他们啊,论资历论能力怎么也是您挑剩的啊……”说到最后卢炫一脸谄媚的望着于鄂水。
说到委员会主任的时候,于鄂水的表情一变,但很快又面沉如水,神情也渐渐回复了正常。
看于鄂水不再说话,卢炫连忙收拾东西,说道:“我等下就回了江队,说我去不了了,您放心,我这人其他不敢说,讲政治还是懂的。”
“去,为什么不去?”
“我不去,摆明了他们在搞非组织活动,我可不想无辜受累,被害到台湾挖土”卢炫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于鄂水走到近前拍了拍卢炫的肩,说道“去当教员也是你的工作,怕什么,而且你人又这么聪明知道怎么做的”说完于鄂水意味深长的看着卢炫,看到卢炫还是一脸迷惑,只好又补了一句“观其行,听其言”卢炫很配合的又来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最后憋出一句“回来告诉您”。于鄂水顿时乐了,在卢炫身上锤了一下“你装什么装”。
卢炫回到楼下的时候程咏昕已经不在了。
中午1点的时候卢炫已经站在了百仞城元老宿舍区2栋301室的门口,门是开着的,卢炫也没有敲门,直接推门就进去了。


第二节  兄弟明朗

房间里明朗、明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粉嫩的婴儿躺在明秋的怀里,咿咿呀呀的叫唤着,明朗一脸傻笑,明秋一脸慈爱,李梅还在厨房里收拾,慕敏正在坐在餐桌旁吃东西,如果不是身在本时空卢炫看到的只是一副普通人家其乐融融的平常景象,可卢炫清楚这是现在元老院最有权势的一家人。
“小卢来了,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从厨房出来的李梅最先看到卢炫,马上就招呼上了。
“不值钱的东西,上午庄子里刚杀了头猪,正宗临高猪,绿色饲养,我把猪蹄、猪肚、猪肝带来了,慕所长刚生了孩子,明叔肠胃不好,这几样都是带给他们的。东西我已经让人收拾干净了,还热乎着呢,正好厨房还没收拾,李姨您要不现在就把它们弄熟了,我拿这些东西就图个新鲜。对了,还有些配料,都是温补的,多年的验方,我问过刘三的,绝对没问题”。卢炫一边说一边把东西从藤制菜篮里往外拿。
明朗其实早就看到了卢炫,可他没起身,看到卢炫献宝一样的往外拿东西,不阴不阳的来了句“慕所长?你怎么不叫我明处长啊?”
“我听了也瘆的慌”慕敏也附和了一句。
听他们这么调侃卢炫,明秋不高兴了,对着明朗把连脸一拉“怎么说话的,小卢来了身都不起,你才当了几天官,自己挖土吹风的日子就不记得了?”
明秋别过脸去不说话,慕敏见老爷子生气,连忙放下碗准备进厨房倒茶,这时李梅已经端着水从厨房出来了,卢炫也赶忙跟着打圆场“老爷子您别当真,我和明郎从登陆开始就在一起吹风挖土,互相打屁斗嘴的早就惯了。我来抱抱天天,这小家伙两个月不见,长大好多了”说完卢炫从明秋手里接过孩子很娴熟的抱在了怀里,用手指在小孩的JJ上轻轻一弹,说“这小家伙长大了不知道要祸害多少良家妇女”,这句话惹得满屋一笑,突然的尴尬顿时化解了大半。
“他们年轻人说话,我们掺和什么,来来到厨房里帮我收拾东西去”李梅知道明秋的脾气,趁热打铁的把明秋拖走了。
明朗见明秋走了,这才把脸转过来,从身上掏出烟散给卢炫一根。卢炫用胳膊一推“没看见孩子啊,不抽。”
“有话直说,到底是找我还是找慕所长?”
卢炫白了他一眼,心里暗骂了一声“操”说道:“我来看看天天不行嘛,我找你一定要有事?你不当我朋友就算了,我好歹我也是元老,上面没人管,下面也不需要人顶。”
“肥明呢?好久不见他了。”明朗自觉有点理亏,主动岔开了话题。
在明朗当组织处处长之前,卢炫、明朗、谭明三个人经常在一起到处打酱油,同病相怜是关系最好的酱油铁三角。
“在琼山修政府大楼。”
“他不是刚从台湾回来怎么又被派出去了?”
“派他去台湾的是卓天敏。”
“什么?”明朗一下没转过来。
“派他去琼山的是梅晚,肥明两边想讨好,结果两边都不待见”。
明朗这下明白了,他负责组织处的工作,对元老之间的关系大致还是有所了解的,知道梅晚和卓天敏为了争建筑口第一人的位置,从登陆开始就互相不对付。
“一个包工头有什么好争的,我就想不明白这些人,眼界怎么这么小”明朗一脸的不屑。
“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别绕弯子了,到底什么事?”
明朗的态度让卢炫很不舒服,甚至有了种拂袖而去的冲动,但转念一想这样做只会显得自己小家子气,更让明朗他们看不起。
“我昨晚在数据中心值班的时候,石开给我看了一篇帖子,上面一些内容可能和你有关,所以想来告诉你”。
“什么帖子?”
“提议设立安全委员会和财务委员会的帖子”。
“我早看了,这事今天上午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我怎么会不看”。
“我在石开哪里看到的是另外一篇帖子,这篇帖子是昨晚凌晨发的,没过多久就删了,换上了你看到的帖子,被删的帖子在数据中心能看到镜像,里面的内容和现在的大同小异,只是删除了一部分内容。都是关于委员会成立之后具体如何运作的内容,其中一条就是委员会负责监督的部门领导由执委会任命,部门任命的管理人员则由部门领导提名后报委员会批准”。
卢炫说的话总算引起了明朗的兴趣,他沉默了片刻,认真消化了一下卢炫提供的信息,他知道如果按照帖子上的提议做,他负责组织处就等于名存实亡了。
明朗的脸色开始变得有点难看,但嘴里却说“你什么时候关心这些事了,再说这关我什么事?”
“看来是我自作聪明了,没事了我走了。”卢炫再也忍不住了,起身要走。
慕敏一把拽住了卢炫,对明朗嗔道“你干嘛呀,人家巴巴的跑来告诉你还不是为了你好”说完这句,慕敏望着卢炫又补了一句:“是吧?炫哥。”
慕敏的这句话极大了刺伤了卢炫。他这次来明家,确实是有求而来,他把被删的内容告诉明朗,不能说没有一点讨好的意思,可在他心里明朗始终是他在这个时空最要好的朋友,对明朗的关心他自问是没有目的的,但从进门开始明朗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已经让他完全找不到以前的感觉。加上慕敏这种挑衅似的明知故问,卢炫知道自己在他们的眼里早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烂泥扶不上墙的酱油众,来找他们,无非就是想巴结他们、利用他们。
“你们太小看我卢炫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都看到我卢炫到底是个什么人!”卢炫默默的发着狠,但他知道此刻他手中拥有的资源和明家比根本不在一个段位,他必须忍,他只能忍,转瞬间卢炫心理变换了无数个心思,最后写在他脸上的却是伤感和无奈,卢炫迎上慕敏的目光,说道:“弟妹,你是不是觉得我告诉明朗这些是别有用心啊?”
慕敏被卢炫戳破了心思,脸上微微一红,说:“看你说的,我哪有……”
“是,也不是!”卢炫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无比恳切。
“我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人地两生,没有拿得出手的本事,不被人待见,吃苦受累,被人呼来喝去,为了站稳脚,在元老院里混出个人样,一个大老爷们成天跟孙子似的拽着、装着、忍着,苦苦的熬着,那种滋味……慕所长你工作安排得早,岗位又重要,不一定体会得到”说话间卢炫的眼圈已经隐隐泛红。
这些话让明朗想到和卢炫一起打酱油时的苦楚,顿时觉得自己刚刚做的太过,连忙拉住卢炫想让他落座,卢炫挣开了明朗的手,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好不容易熬到了现在,明朗熬出了头,我和谭明也好歹有了几个归化民跟班,日子刚刚好过了一点,可他们就是不想安生,没有妹子争妹子,有了妹子争位子,动不动就代表我们,合用的时候把我们当枪使,不合用的时候又把我们当靶子,如果撇开他们算计明朗不说,这次或许我也能忍了,忍那么五年、十年,等元老院的盘子大了总会给我漏出一个省长、市长什么的。可他们这种玩法不对啊,动不动就上纲上线,屁大的事也要扯到体制上去,封官许愿、党同伐异,这样搞下去人心会乱,队伍也会散,我怕我等不到做市长、省长的那天,元老院就会完。”
“但愿是我杞人忧天。可现在海南的归化民就有了几十万,他们不是游戏里的NPC,他们会观察、会思考、会学习、和我们一样也会有野心。我们拢共500多号人,还要斗来斗去,时间久了他们总会知道我们所谓的元老院,其实就是他妈的500废。轮膀子跟我们干的时候,我们那点黑科技还不一定抵得住他们一人一口吐沫”。
慕敏见卢炫不依不饶说个没完,想着自己还要上班便接话道:“你太看得起明朗了,他们根本不是针对明朗来的。组织处和政保局是执委会手里的两根鞭子,他们审查政保局、架空组织处摆明了是针对执委会,放心吧炫哥,执委会那些人精着呢,翻不了天。少不了你那个省长的。我还有事,你和明朗先聊着”。
“你们都觉得没事,我更无所谓。”卢炫走到慕敏面前,摸了摸孩子的脸蛋:“我看赶紧去生个孩子才是正经,你们忙,我走了”。说完跟明秋、李梅道了别,明朗也没留他,便径直出了门。
卢炫刚到梯间,就被慕敏喊住了“你前阵子跟我说是谁想调回临高来着?”
卢炫丢下一句:“我是咸吃萝卜蛋(淡)操心,没事,你别管了,当我没说过。”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听慕敏这么一问,明朗哼了一声,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句:“他找你到底什么事?”
“前几天他在东门市碰到我,说什么他教过的一个学生在三亚派出所呆了快两年了,他见学生家属可怜,想托我把他学生调回来,他学生叫什么来着…………叫、叫石越,对了就叫石越,我想起来了,从东门市派出所出去的,在我手底下干过,人倒还不错……”
“石越……”


第三节  双面元老

刘子明看到卢炫从元老宿舍区大门出来的时候,脸色阴沉得可怕,这种样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他知道今天会有麻烦。
从宿舍区到百仞城大门这段路上,卢炫的步子很快。卢炫身高182,刘子明足足矮了一个头,为了跟上卢炫的步伐刘子明几乎是一路小跑,但他始终走在卢炫的左后侧,并始终保持着3米左右的距离。
通过安检出了城门,三个全幅武装的的士兵就迎了上来,他们的衣袖上都有“警备”二字的臂章。刘子明本能向前赶了几步超过卢炫,挡在了士兵前面。
士兵停住了脚步,前面的那个对着卢炫行了一个军礼,扯着嗓子喊道:“报告首长,根据元老院01245号命令,从即日起凡是离开百仞城的元老,警备营必须全程护卫,并为您准备了公务马车,这是我的证件。”说完,士兵从口袋掏出一本证件双手向卢炫递了过去,他后面的一个士兵挥了挥手,在门口等候的的马车队中就驶出了一辆。
卢炫背着手,没有接士兵证件的意思,刘子明赶忙上前,拿着证件看了一眼,把证件还给了士兵,此时卢炫的黄包车车夫也已经把车拖到了旁边。可卢炫一句话都没说,已经把头摆向了一边。刘子明轻咬了一下嘴唇,走到马车旁打开门,躬身说道:“首长,您上车”。
刘子明跟上马车前顿了下,转头对黄包车车夫说:“你在后面跟着。”
这种公务马车是最近才多起来的,卢炫很少坐,车厢里显然已经收拾过了,可卢炫一眼就看到了靠背上方沾着不少长短短的的毛发,在鹅黄的的绒布上显得分外刺眼。卢炫忽然有种眩晕的感觉,他甚至已经闻到了明朗、程咏昕、慕敏这些人身上令他讨厌的气味。他一脚踹开门,车夫吓了一跳,把缰绳使劲一拽,拉车的马立了起来,打着响鼻,前蹄在半空中划拉着。
马车刚停稳,刘子明就跳了下来,冲着黄包车夫使劲挥了挥手,卢炫上车后依然没有说话,车夫茫然的看着刘子明,刘子明沉声道:“回庄”。
几个士兵看着绝尘而去的黄包车,一脸愕然。半响,带头的反应过来,吼了声“快,跟上。”
卢炫的庄子,坐落在东门市的“三环”边上,坐北朝南,临街约五开间,门脸完全符合本时空的营造式样,正门无牌五匾,像足了本地士绅的宅邸,唯一不同的是正门边上多留了一个方便马车出入的没有门槛的侧门,庄子前后四进,进深很长,庄子的后门开在了“三环”“四环”之间的中轴巷上。
按照卢炫的说法,这座宅子的土地是他小星父亲在东门市开市的第二年购买的,庄子断断续续建了三年,直到去年才把第四进院子修完,成了现在的规模。庄子围墙足有六米,若是从上空俯看便能发现庄子是由四进标准的四合院组成的,第二和第三排正房修成了两层的楼房,院子里除了几个藤架和几根幼树再无其他景观,虽然也是重角飞檐,碧瓦红砖,但和东门市陆续建起的其他宅邸比起来已经显得极为普通。尤其是“三环”发展之后,在庄子的两边又陆续建成了两栋两层的跑马楼,紧挨着宅院的围墙,跑马楼的一楼开着各种商铺,让夹在中间的宅院显得分外突兀。若是翻出这座宅院的地契与房契,就会发现上面都不是卢炫的名字,可卢炫却毫不避讳的将其称之为“卢家庄”。
此刻“卢家庄”的气氛却分外压抑。
庄里的人都知道这位平常看上去很和气的卢首长其实是个很难侍候的人,一旦动怒,犯事人的下场都极其恐怖。即使跟在后面的刘子明没有一个劲的使眼色,他们也能从卢首长阴冷的表情中看出,今天首长动怒了。
其实卢炫的愤怒倒在其次他现在更多的是一种压抑不住的焦虑——明朗家的遭遇让卢炫意识到自己装疯买傻的这五年已经让自己处在了被其他元老院彻底遗弃的边缘——就连明朗——自己曾经的好朋友也已经把自己当做了一个扶不上墙的阿斗。
五年多来卢炫的求田问舍、游手好闲既是处心积虑的谋划,也是现实的无奈。
登陆之初,作为最晚入伙的穿越众之一,卢炫很快看到了自己地位的尴尬——既无资历又无人脉,更为严峻的是元老院开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必将是工科党等专业技术人员的天下。
尽管卢炫在他的个人资料里只填了聊聊数笔,但在原时空他绝对属于“食肉者”阶层,如果不是一个让他无法收拾的意外,他绝不可能和那些屌丝、cosplay们一起钻进这个充满变数的时空。登陆初期,他原来积累的知识和经验不但毫无用处,而且急于显露还会让他被人过早提防甚至带来被圈养的风险。
卢炫清楚要重新找回自己的位置,他只能从零开始,观察、学习、积累、用一种谦卑的姿态慢慢融入这个陌生的群体。当然,卢炫没有一味的等待更不会一味的迎合,在蛰伏的这几年他始终暗暗积蓄力量。他没有钱水廷北美众的资历、知识与资源,也缺乏林佰光那种赌徒似的勇气与坚决,他更瞧不起程咏昕、单良他们在元老之间那种自作聪明似的上蹿下跳。他把目光和精力全部集中在不断涌入临高的难民之中。
五年多来卢炫利用自己贪图享受的假象,通过卢家庄的掩护积累资源,把一些年纪较大的心腹留在归化民的体系之外直接控制。同时,他顶着百无一用的酱油帽子死皮赖脸的赖在临高在各个单位兼任文化教员,通过个人资助、跟踪培养,把一些年纪尚幼的好苗子送进了他兼职的培训班。
很多元老欲除之而后快的政保局,在卢炫看来不过cosplay爱好者的玩具。用想当然做方法做秘密工作,而且还带着一个元老圣神不可侵犯的紧箍咒,在那张百孔千疮的监控网下卢炫已经不声不响的掌握了一个让他颇感欣慰的名单,这个名单才是他以后能够在元老院乃至整个粤宋帝国翻云覆雨的资本。
可现在五年过去了,元老院的事业一日千里,通过工科党的不懈努力,元老院不但在海南站稳了脚跟,而且已经拥有傲视群枭的势力,尽管元老院仍然还是一个肌肉发达头脑简单壮实少年,但是它在不断的学习,不断的磨合,变得越来越成熟,这也意味着留给他翻盘的机会不多了。
卢炫的焦虑恰恰来源于此——如果他还不能在元老院里占据一个理想的位置掌握足够的政治资源,他就不可能继续控制他手中的团队——他收留他们、供养他们、培训他们,但最终他必须带领他们继续上升,给他提供一个更大的平台才能维持住这个团队的凝聚力与向心力,否则他这些年的隐忍与付出都将成为别人的嫁衣,而他自己也将真正沦落成一个靠人庇护的酱油众———这是卢炫绝对不能看到的。


第四节   女仆与小星

其实卢炫并不是他的真名,他的真名叫卢远泽。如果把卢远泽真实履历拿出来,就完全可以看到一个成功凤凰男的奋斗过程——90年代中期,卢炫从一所中专学校毕业,被分配到了基层政法系统,期间卢炫参加自学考试拿到大专和本科学历,取到律师资格和司法资格,通过参加遴选考试,从县到市最后考到了某省纪委,并担任了省纪委书记的秘书,穿越那年,他已经被调整到一个案件室主持工作,官至正处级,只要不出意外,三、五年后卢远泽完全可能成为机关里最年轻的厅局级干部。可偏偏就出了意外——他到案件室后不久牵头查办了一个正厅级干部的案件,参加办案的有一个刚通过公务员考试的愣头青,一腔热血反贪腐。在和这名正厅级干部谈话的过程中,被对方完全瞧不起他的态度激怒了,指着对方的鼻子一顿训斥,结果对方却针锋相对毫不退让,带队的干部眼见情况不对正要干预,不曾想这个愣头青已经一巴掌打到了对方脸上。这名五十多岁的厅长几时受过这种羞辱,加上本来心里压力巨大,一时血冲脑门突发性脑溢血,在医院没抢救过来。尽管那巴掌只是个诱因,但对象特殊,又是人为事件,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卢远泽作为案件的负责人,几乎被一撸到底,调离了省纪委。他知道再怎么恨哪个脑袋被门夹了愣头青也已经于事无补。他选择了辞职,带着一个行李箱在穿越前的最后两天赶上了船。他知道身边的那些宅男们,理解的叫他一声犯官,不理解的说不定要给他贴上一个杀人犯标签,还要脑补无数政治黑幕。所以他隐姓埋名,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履历,以卢炫这个酱油众的新身份重新开始。卢炫心里原来的哪个卢远泽已经死了,曾经的辉煌都已经变成了不堪回首的过去,可卢炫绝不是个自甘堕落、随波逐流的人,他要在那些宅男面前证明自己,他要靠自己的努力为卢炫争得应有的地位。
卢炫正在神游,门外传来了刘子明的声音“首长,云红姑娘来了。”
刘子明口中的云红叫柳云红,是卢炫的女仆,样子倒不错,B级的,胸大无脑的典型,卢炫当初购买她纯粹是形象塑造的需要,这个经过了集中培训又属于办公厅统一管理的人员,卢炫多少有些忌惮,在他看来办公厅是个比政保局更恐怖的存在,而坐在里面的那个萧子山更是他在时空碰到少有的几个能让他找到同类感的文科男。这个倒霉的云红不知道自己在萧主任哪里挂了个名字就被卢首长打入了另册,除了当保姆和肉便器大多数时间都被丢在了元老宿舍里。
“叫她进来。”卢家庄规矩很严,类似于本时空的官宦之家。在一些普世宅男的眼里卢炫的这种做派是应该彻底扬弃封建残余,但卢炫认为没有严格的等级、森严的规矩,就养不成权威,这还是四百多年前的大明王朝,步子迈快了只会扯着蛋。
“首长好。”云红进来后小心的行了礼,尽管对卢炫老是泡在卢家庄颇有微辞,但是被卢炫狠狠的收拾了几次,便再也不敢造次了。
“什么事?”
“办公厅打来电话,要求元老这几天晚上尽量回宿舍居住,说是……”
“知道了。”
卢炫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宿舍了,云红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请卢炫,却话都没让说完,顿时有点手足无措,傻傻的站在那。
这时一个身穿浅色比甲,头上包着粉色的头巾,十七八岁的女孩端着一个茶盘施施然的走了进来,这个女孩正是卢炫口里的“小三”——张兰。原名叫张三娘,张兰这个名字是卢炫取的。张家是外来户,从大陆逃荒来到大美村,全家只剩下张兰和他爹张四元,靠张四元在苟家庄里佃的几亩薄田活命,穿越众灭苟家庄那年,张兰刚刚被招进苟家庄当丫鬟。苟家庄被灭之后张家断了生计,是卢炫资助了他们,第二年卢炫又让他们在东门市买了地盖了房子。张兰的爹张四元是个典型的农民,大字不识、本分老实,卢炫正是看中他们关系单纯人好控制这两点才收罗了张家父女。五年来卢炫用自己打苟家庄时私藏的几个金币做本钱,指导张四元跟穿越众做生意,尽管资本有限,加上卢炫又要刻意掩饰,起步艰难,但借着元老院迅猛发展的东风和卢炫如同开了金大腿般的超人远见,张家的日子一天胜过一天,前年还在乡下置办了田产,隐隐有了大户的气象。虽然比不上润世堂的杨世祥和万有的林全安,但在临高地面也算是排的上号的中上之家了。五年多来卢炫手把手的教张兰文化,若不是卢炫刻意让她保留大明衣冠留在归化民群体之外,张兰去考个甲等文凭已是绰绰有余,有了知识又多年在卢炫身边耳闻目染,张兰的心思也活络起来。在外人看来这个庄子和乡下的田产都是张四元名下的产业,但实际上她和父亲不过是卢炫手中的提线木偶,张兰父女在苟家庄亲眼见识过穿越众的霹雳手段,再加上卢炫的耳提面命,张兰明白这位卢元老最看重的就是本分。少说多做,言听计从才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自打去年被卢炫收了房,张兰更是加倍小心,甚至还悄悄托人从大陆买来了《女诫》。张兰父女的顺从,让卢炫感到满意,不但让张兰管着全家上下的进出,还经常让她去乡下田庄给那几个寄养在田庄的孩子上课。
“老爷”卢家庄上下除了柳云红和正式参加工作的刘子明都这么称呼卢炫,张兰冲着卢炫一福算是行了礼。转身把茶端到桌上,很亲热的拉着柳云红的手说道:“云红姐,好久不见了,都是自己家里,先坐下,喝杯茶。”
柳云红心里虽然一直把刘兰当成狐媚子,但卢炫在前,不敢多事,只好被她拉着坐下了。
等柳云红坐下,刘兰又对卢炫说道“老爷,排骨已经洗切好了,是不是现在就让人给何首长送去?”
没等卢炫开口,柳云红却说话了“庄里每次杀猪,您总是送东送西,也没见您自己留点,您成天在外面跑,这么辛苦,这排骨是您喜欢的东西,要不留下来,晚上我帮你炖一下,您自己吃……”
刘兰一听心想要坏,正准备打圆场,就听“哐”的一声,只见卢炫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语气阴狠的说道“放肆!你还真把自己当主妇了,什么时候我的事轮到你当家了?!”
柳云红顿时傻了眼,没想到自己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你在百仞城和哪些生活秘书成天混在一起,别的没学到,倒学会做主妇来了,你认识字,秘书两字是什么意思你不懂是吧?那女仆呢?办公厅培训你们的时候没教你们仆字怎么写嘛?你一个没名没份的下人也敢说我的是非!”卢炫的话字字如针,越来越难听。
柳云红不明白卢炫为什么发这么大火,又是委屈又是害怕,眼泪刷刷的下来了,可嘴里却还在语无伦次的喃喃着“我……我……首长……老爷……”
“你居然还敢顶嘴?到底是办公厅培训过的人,这气质就是不同啊……”
张兰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说“老爷,云红姐她是心疼您,没存别的心思……”
柳云红见张兰跪倒了地上,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从椅子上起来跟着跪在了旁边。她在百仞城生活了五年,“下跪”似乎是件很遥远的事了。
卢炫一脸冷笑“姐妹情深啊,倒是我错了”
张兰低着头不知怎么回话,只听卢炫又说道“你不是托人买回了本《女诫》嘛,藏着干嘛,拿出来你们两个人好好交流一下,看到底怎么来争这个大妇……”说完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第五节  卢炫吐槽

卢炫独自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心不在焉的翻看着自己编辑的舆情分析,脑袋里却一团乱麻。
刚刚对张兰和柳云红的那顿发作与其说是他一种情绪的释放,不如说是有意的敲打。柳云红和张兰都是他的枕边人,在卢家庄的地位仅此于他。她们有文化又都在临高这个穿越众的核心区域生活多年,眼界远高于一般的土族,卢炫在元老院的实际生存状态她们多少是能看到的。尽管这几年卢炫完全称得上是卢家庄上下的衣食父母,可这些在他庇佑下生活的人长大了、成熟了,混个温饱已经不足以让他们对自己感恩戴德。但维持现在这个局面已经是卢炫能力的极限——已经工作的几个不是被卢炫留在身边打杂,就是在外面吃风刨土,唯一一个当了派出所所长的石越也远在三亚。资助的几个在芳草地上学的孩子将陆续面临毕业和分配,一旦进入企划院的体系,凭卢炫手中现在的资源,这些人的前途命运就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而在卢家庄里教养的这些人,对庄外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一样的世界充满了憧憬,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元老院当然当得上这个“帝王”,但他卢炫不是,而且他的元老光环还在逐渐蜕散。卢炫当然知道故意做作的敲打也不能解决问题,唯一的出路就是自己迅速强大起来。否则他这些年的苦心不仅是镜花水月为他人做嫁衣,说不好那天元老院风气一变,他这个无权无势的又不安分守己的元老就会变成契卡的靶子,而卢家庄说不定就成了自己被批倒批臭的铁证。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
“我不能再等了!”卢炫一把推开堆在桌上的舆情分析,腾的站了起来,一脸凛然。
次日,于鄂水办公室。
卢炫委顿的坐在于鄂水的面前,头发蓬乱,神情憔悴。
卢炫平常一本正经也好、插科打诨也好、装模作样的于鄂水早已见怪不怪,但卢炫这种颓废的样子却是头一回看到,于鄂水破天荒的给卢炫倒了一杯水,关切的问:“怎么了?跟死了老子娘似的,出什么事了?”
“哎……我看我是要成杨欣武第二啊,报应!报应啊……”卢炫长一声长叹后就是一连串哀嚎,把于鄂水弄得一头雾水。
“到底怎么了?什么杨欣武第二啊?”
“前阵子女仆案发,我还在笑话他,说他连一个女仆的都管不住,搞出这么大的麻烦,简直就是元老院的耻辱。不成想,我自己……我自己也成元老院的的耻辱了……报应,报应啊!”
“你好说说话,什么耻辱?”看着卢炫装疯卖傻闹个没完,于鄂水脸色有点难看了。
卢炫看于鄂水不高兴,连忙正了正身形,说道“我昨天回宿舍收拾衣服准备今天去马枭上课,可哪个欠操的柳云红,说我收拾衣服是想去卢家庄,说我被那个狐媚子蒙了心,又哭又闹。我难得理她,索性如她所愿当晚就去了卢家庄。不曾想今天一早柳云红居然找上门来了,当我的面在卢家庄和张兰两个大打出手,我一生气就给了她两巴掌,结果您猜她说什么?”
见于鄂水不接话,卢炫只好自顾自说道“她说其他首长的生活秘书看不起她,说她跟了一个游手好闲的首长,成天只知道在东门市找女人,除了到处打酱油什么都不会!我成这样子就是张兰给害的……她一个女仆居然也来教育我来了……游手好闲……还打酱油?!!这特么,这特么都是谁教她们的。”
于鄂水看成卢炫一副五魂出窍六魂升天的样子,暗觉好笑,心想“柳云红没冤枉你啊”不过嘴里却说:“生活秘书居然敢嚼这样的舌根,看来这帮人真应该好好管管了,那天我去跟萧子山说说”
“不过话说回来,卢家庄的事我早跟你说过了,那么多元老埋头苦干,成天加班,连睡都睡在办公室和车间里。你倒好,占了人家女儿,住了人家的庄子,还到处炫耀,还说什么卢家庄,对你形象有什么好处?”
“我不叫卢家庄,难道还叫它张家庄,那我岂不是成了入赘的上门女婿了,我好歹是个元老。”卢炫不服的争辩。
“我千辛万苦穿过来为什么啊,还不就是为了多找几个妹子,找个更舒服的位子,勋绩素能和土著结婚,吴南海能搞鬼畜庄园,我卢炫在东门市有个小三怎么了,要较真,我那叫女朋友,我现在还没结婚呢,连小三都算不上,值得他们这么不待见嘛?居然说我游手好闲?说我打酱油!!”卢炫越说越激动:“是!我是个无职无权的酱油众,可我至少没有职务便利可以利用,他勋绩素是食品厂厂长和刘家寨这个地主老财都可以联姻,吴南海是农业口人民委员又是农庄、又是教堂、又是咖啡馆的,还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年黄狗宝呢,怎么就没有人说他们,而且还跟生活秘书说我游手好闲,打酱油?!!这他娘的就是欺负老实人!!”
于鄂水见他指名道姓越说越离谱,连忙制止“他们那是组织同意的……”
这下卢炫更来劲了站起身来一把拽着于鄂水:“组织什么时候禁止我找女朋友啦?别人不知道我,馆长你还不知道我嘛?这么多年,组织交代的事我卢炫什么时候打过回票,苦活累活、别人挑剩的活我从来没少干啊?您信任我让我当这个办公室主任分管机关财务,我经手的公款一分一笔可都是清清楚楚的啊,馆长您就忍心看他们这么作践我啊……”
于鄂水的手被卢炫捏得生疼,连忙改口说:“知道,知道,你一贯吃苦耐,做事做人都没的说……你先把手放开……有话坐下来说,坐下来说……”
卢炫看于鄂水脸都有点变形,这才松开手,坐到了椅子上。他望着于鄂水,眼睛泛红,喃喃道“我知道,他们都看不起我。也不怪他们,谁叫我没本事呢,ABC只记得二十六个字母,高等数学我没学过,物理定律化学分子式一个都背不全,更别说炼钢造船、制药救人啦。但我不偷懒啊,我认命啊,这五年来海南岛我几乎跑遍了,什么活都肯干,整个元老院里还有谁有我的兼职多,能做的我都做了。我也是一米八二的汉子,我不想成为包袱,不想成为累赘……”
卢炫说的都是实话,于鄂水听了也颇有触动,毕竟卢炫是他收下的头号干将,便安慰道:“我知道大图书馆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埋没了你的才能,组织处和萧子山不是找过你好几次让你外放当县办主任嘛,是不是觉得条件太艰苦所以不去啊,最近我听说琼山县办的刘翔可能要异动,琼山县办的位置要空出来,要不我向执委会推荐一下让你去琼山县办?那是个大县,又有基础,条件应该不错。”
卢炫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嫌县办条件艰苦,再说您觉得我是那种还不了苦的人嘛?”
于鄂水一想也是,卢炫穿越以来被人呼来喝去什么活没干过什么苦又没吃到,县办主任好歹也是个百里侯,再苦也比当临时工强。正纳闷,卢炫自己已经说上了“我是觉得我干不好,现在的县长可不是原时空的县长手里随时可以动用一票专业人才,自己只要当头搞好管理就行。现在是创业阶段,专业人才紧缺,各县的农业、工业、商业又几乎一片空白,县长自己没有一专之长,外行带领外行搞建设,中央再扶持也干不出名堂的,与其在外面坏事还不如呆在家里做事,所以我才拒绝的。”
于鄂水看这卢炫一脸认真,娓娓道来的样子,隐隐的觉得卢炫应该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顿时也来了兴趣,不再插话,他要看看卢炫到底想说什么。
“留在临高不走我其实还有一个想法。元老院现在盘子大了,原来那种粗放的过于扁平的管理模式肯定适应不了一日千里的发展形势,加快行政机构的正规化建设势在必行。这次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后,不是有不少人吐槽,我们现在的机构和部门权责不一,职能混乱,该做的不做,不该做的到处伸手,事到临头负责的部门一个没有,最后还要把板子打到执委会头上来,就差没说出是什么让一个孩子拿起了枪。”
于鄂水被卢炫的揶揄逗得一乐,可卢炫依然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其实是部门职能不清,权责不统一的典型表现。穿越前,我好歹在体制内混了十多年,对行政部门组织方式,运作程序还是有所了解的,所以我想在这方面做点工作,往大了说是为执委会拾遗补缺,为元老院添砖加瓦。往小了说行政部门正规化的过程其实就是官僚化的过程,部门关系理顺了,自然会有新位置出来,这里面说不定就有我这种万精油干部合适的位置。到时候我也不至于被生活秘书都看成是打酱油的。”
卢炫说得入情入理,于鄂水也没有觉得意外,问道:“具体想法是什么?”
“我想就各部门目前的职能分配情况搞个调研,然后根据调研情况拿出一个理顺各部门职能的提案,促进各部门的权责统一。”
于鄂水对行政工作不是很熟悉,一时半会没闹明白卢炫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又不愿露怯,嘴里应付道:“提案本来就是元老的权利,再说我们大图书馆还元老院的主要政策质询机构,你作为大图书馆的一员,给元老院提供政策参考,本身就是职责所在,你可已大胆去做。”
“部门行政职能实际上是行政法范畴的事,馆长您知道我那半吊子法学水平怕是力有未逮。所以我想请法学会的元老一起来做……”
“没问题,还有事嘛?”于鄂水总觉得卢炫在藏着什么,他是学生出生,脸上很快就有了反应,一脸不痛快的打断了。
“提案做好我不准备发到网上?”
卢炫望着于鄂水拧起的眉头,那种职业式的微笑又露了出来“我的意思是,提案做好以后,请您把关,你觉得行,我们就以大图书馆的名义做一期政策参考提交执委会,不行,就当我是瞎闹。”
“罗里吧嗦半天,原来目的是要我帮他直接到执委会那里涮分啊?”于鄂水顿时觉得有了一种看穿卢炫把戏的满足感。他看着桌面的材料,不再抬头,完全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等在材料上改完了两行字,他才回了一句:“先把事情做好了,再说不迟。”
卢炫见于鄂水没有回绝,忙不迭的顶头称是,口里还说着“请馆长放心,我一定不给我们图书馆丢脸,我要让法学会那帮人看看,大图书馆的人什么都能干……”
于鄂水见他一副毛里毛躁的样子,心中很是鄙夷,便下了驱客令“你去吧”
看着卢炫关门离开,于鄂水的不仅摇了摇头。
于鄂水没看到的是,门后卢炫的脸上同样也是一脸的鄙夷,全然不见了刚才的得意。


第六节    马甲的疑惑

卢炫找于鄂水游说的终极目的不仅仅是要请他把将要递交的提案用大图书馆“政策研究”的外皮包装成“内参”的形式直送执委会,显然以元老个人名义发表的提案和与大图书馆单位名义提交的“政策研究”在执委面前的分量不能同日而语,但卢炫相信一旦把自己提案的底牌揭开,于鄂水一定能够看到这里面隐藏的巨大利益,到时候就不由得于鄂水不动心。
卢炫找于鄂水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他要为在提案酝酿过程中寻求法学会的协助,向于鄂水做一次事前报备。
卢炫清楚他将要递交的这个提案可能彻底颠覆于鄂水之前对他的印象或者说他即将用实际行动来证实于鄂水心中由来已久的对自己“并不简单”的猜测,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这个隐忍多年的人突然发力,被于鄂水忌惮是不可避免的,但如果他还要背着于鄂水和其他部门串联进行类似“非组织活动”,那么被于鄂水打压将是不可避免的结果,这是卢炫现在不愿意看到的。
从马枭回来后,元老院内围绕暴恐案争论的变化,在一般人看来完全可以用波云诡谲来形容。现在BBS上热度最高的两种提案一个是体制改革的另一个却是设立青年团的,尤其最近两天对体制改革的关注度在不断下滑甚至还被设立青年团的提案反超了几个百分点。得意于卢炫穿越以来刻意养成的网络舆情分析的这个良好习惯,卢炫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理出了头绪,他相信自己基本看清了这种提案变化背后所隐藏的政治交易——以稳定团结压到一切的执委会,在面对汹涌而至又不可抑制的改革呼声时,用这种近乎毫无痕迹的权力让渡来安抚对手,转移视线。
毫无疑问北美众那些人已经慢慢适应了元老院的“国情”,斗争的手法变得越来越娴熟。这让卢炫徒增压力的同时也让他看到了机会——在卢炫看来执委会的安抚也好分化也好,不管文、马的手段有多么隐晦和高明,这种被迫采取的行动,都是一种妥协和退让。
“或许他们现在也在期待这样一个助力?”卢炫看着放在自己手边的卷宗不仅有些得意。
此时已近上午九点,卢炫在仲裁庭办公楼对面的花厅中已经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
卢炫选择的位置很好,花厅周围的植物很好的遮挡了办公楼前人流的视线,但从卢炫坐的位置却能很清楚的看到办公楼二楼的情况,二楼最靠东的那间正是现任执委会委员、仲裁庭总管、政保局局长马甲的办公室。透过一排临街的宽大玻璃窗,卢炫知道八点整马甲准时来到了办公室,马甲落座后不久,仲裁庭办公室主任安熙和几个归化民干部就进了马甲办公室,似乎在商量事情,直到前一分钟安熙才刚刚离开。卢炫等到安熙坐到自己的办公桌旁,就快步走出了花厅直奔办公楼而去。
凭着元老的身份,卢炫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马甲办公室门前。安熙的办公室紧挨在马甲办公室的旁边,从安熙办公室门前经过时,他的门是敞开的,但埋头工作的安熙没有看到快步经过的卢炫。
尽管这个人很陌生,但马甲的秘书从卢炫的外形和气度上就能判断,面前出现的这个陌生男人是个元老,在看过卢炫递上的证件后,秘书准备向卢炫敬礼问好,但被卢炫迅速用一个嘘声的手势制止了,卢炫轻声说道:“请你报告一声,我要见马委员。”
任何元老的求见归化民秘书都不得阻拦——这是所有执委会委员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秘书推门走进了马甲的办公室。
安熙似乎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出于办公室主任的本能,他出来看看情况。
他看到卢炫器宇轩昂站在马甲办公室门外,手里还拿着一个卷宗,顿时一脸诧异。
“老卢?你怎么在这?”在马甲今天的行程表上显然没有和卢炫见面的安排。
这个突然出现的卢炫,安熙是认识甚至是熟悉的。安熙知道卢炫是个体制内出身的公务员,同样也是法学专业,而且和他自己那种远程教育类的文凭类似。登陆之初,法学背景的人普遍被当成了基本劳动力,关系被统一放在司法所。在那个实际上是临时工集中营的机构里安熙和卢炫在一起呆了差不多一年,到处挖土扛活。在安熙的记忆中,卢炫当时的表现和自己差不多,做事从不挑肥拣瘦,什么苦都能吃。唯一的区别是卢炫对自己临时工的身份似乎安之若素,除了道埋头干活很少和其他司法所的元老吹牛打屁。时间久了安熙甚至怀疑卢炫除了会写“法学”两个字之外,肚子里就没有能和法学搭边东西,便不再关注他。后来安熙这颗“革命的螺丝钉”靠着自己的不屑努力在法学会谋得了秘书长的位置,在登记法学会成员的时候,安熙有意无意的忽视了这个做事不做声的元老,没有给卢炫发放法学会的聘书。再后来安熙随着法学会在元老院里地位的水涨船高坐到了仲裁庭办公室主任的位置,现在更以马甲手下第一号干将自居,和这个叫卢炫的元老自然就没了联系。
此时卢炫这么突然的出现在这里,而且是绕开他直接出现在马甲的办公室门口,让安熙觉得很不舒服。
面对这个不怎么念旧的老朋友,卢炫却现得一脸的轻松,他主动上前握住安熙的手,微笑道:“安主任,好久不见,您的气色可是越来越好了。”
“哪里哪里,一天到忙得晚脚不沾地,这都到仲裁庭来了,怎么也不进我办公室坐坐,我们可是司法所的老年兄弟……”办公室主任的职业技能很快起了作用。
安熙正准备把卢炫拉到自己办公室盘盘来意,马甲的秘书却出来了,秘书对卢炫说:“卢首长,马执委请您进去。”
“您看这……”卢炫一脸无辜的望着安熙。
“老卢,我记得你是头一回来这吧,马执委对你可能不怎么熟悉,我跟你介绍介绍”说完拉着卢炫的手进了马甲的办公室。
马甲对眼前出现的这个高个子元老也是一肚子迷惑,按照日程安排他在这里等着见面应该是姬信。
“马执委,这位是卢炫元老,也是法学背景,原来司法所的老同事……呃……在司法所那会我们经常在一起的……”
“法学背景?”听安熙这么一说,马甲把司法所呆过的那些人过了遍,似乎多少了有点印象。他听安熙磕磕巴巴的介绍,知道安熙已经忘了卢炫的情况,他对自己这个下属的秉性还是了解的。于是马甲主动开口:“刚刚秘书已经跟我说了,大图书馆办公室的卢主任,你好,请坐。”马甲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来,主动和卢炫握了握手,礼貌而不失气度,多年的执委历练已经让人看不到他原来小职员的模样了。
等卢炫坐到自己面前,马甲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这个自己几乎毫无印象的大图书馆办公室主任——眼前的这个人大致和自己年龄相仿,三十出头四十不到的样子,略呈古铜色的肤色,似乎和办公室主任的职务很不搭调,他头发很短,眉目有神,身上穿一件本时空出品的黑色中山装,别无装饰,干净整洁,和马甲身上穿的没什么两样,但匀称的身材,得体的坐姿和克制的微笑,让他浑身散发出一种逼人的干练,这种感觉马甲已经很久没有了。
“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这个人?”马甲摩挲着自己渐渐隆起的小腹,对这个人突然到访更加来了兴趣,微笑着注视卢炫,等他说话。
“马执委,您好,我是大图书馆办公室的小卢。”通过再次介绍,卢炫在这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执委面前重新定位。
“前一阵子,根据恐怖袭击案发生后反应出的一些问题,我们大图书馆做了一个理清部门职责,促进权责统一的课题研究,我是大图书馆目前唯一具有法学背景的元老,所以这个课题是由我承担的。尽管我学的是法学专业,可我的第一学历是中专,后来的大专和本科文凭都是通过在职教育获得的,在法学方专业方面充其量是个职业培训的水平,承担这个任务已经很吃力了,而且按照我们大图书馆的设想这个课题是要做成一期《政策研究》递交执委会的。为确保课题的严谨性和可行性,在请示于馆长同意后,我今天带着这个调研报告的初稿冒昧打扰马执委,目的是请马执委出面协调,请几位法学会的专家对报告进行审议。这份报告不但牵涉很多法学专业问题,而且按照我们的设想这份报告的最后落实也必须仰仗法学会的各位专家。”说完,卢炫双手把带来的卷宗呈送到了马甲面前。
安熙在一旁听卢炫侃侃而谈,听到大图书馆要做法学方向的提案时,就显得有点吃惊了,因为涉及法学方向的提案一直以来都是法学会的垄断产品。令他更觉得惊讶是卢炫的表现,他不卑不亢的态度,简单明了毫不拖泥带水的汇报内容,怎么看都有一种专业范。安熙穿越前好歹在体制内也混过几年,他在大机关下来的那种首长秘书身上看到过这种气质,可这与他记忆里的卢炫已经完全对不上号了。
此刻马甲也是一脸的惊讶,而且他的惊讶都写到了脸上。
因为,他翻开卷宗后,看到的是一篇手写的报告。上面的字迹缩放有效、一笔而下,通篇没有一处改动,更没有一个字他认不清。且不论本时空,就是在穿越前马甲也极少看到这么工整的手写文章。
“字如其人,人如其字,难得,难得啊!”
“第一次跟马执委当面汇报,不敢不用心。”面对马甲的赞叹,卢炫表现的仍然是一种克制的礼貌。
听到马甲这么高的评价,安熙顿时有了一种凑过去一看究竟的冲动,卢炫的出现太过突兀,他心里莫名其妙的泛起了一种不安的感觉。但他看到马甲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卷宗,他暗暗在座位上挪动了两下,生生忍住了。
十多分钟后,马甲把这份十多页的报告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里面的内容同样让他诧异,但这次却没有写在脸上。
马甲看到是一份很标准的调研报告。报告分为:各部门职能职责划分的现状、存在的问题、出现问题的原因以整改建议几个部分。报告列举的事例涵盖了元老院目前设立的除军事机关以外的所有行政部门,客观全面。指出的问题也以事实为基础,真实公允。在原因部分又花了很大的篇幅来论述这类问题在所有新生政权中普遍存在,是所有政权走向成熟的必然。如果仅仅是这些,马甲会给出一个专业的评语,他会结合卢炫今天的种种表现把这份报告看成是他个人的一块敲门砖。可整改建议的内容却让马甲陷入了沉思。其实卢炫提案的建议也谈不上匪夷所思。无非就是建议各行政部门负责清理本部门的职能权限,根据自己部门的实际情况制定出部门规章,然后交执委会审议,再由元老大会确认其效力。这种方法虽然简便可行但也谈不上高明,让马甲诧异的是在卢炫的建议里,各部门提交的部门规章,在递交执委会审议前首先要经过一个“由政策研究人员和相关专业人员组成的委员会”初审。
最近一段时间BBS上各种委员会满天飞,马甲对委员会这个词特别的敏感,如果按照卢炫报告的建议落实,他可以预见法学会那批长期坐冷板凳的行政法方向的成员无疑会因为这个委员会的成立而获得一次难得的机会。如果把“相关专业人员”前面的那半句话划掉的话,马甲完全可以把这个报告看成是一份对他,哦不,是对法学会的一次赤裸裸的投献。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卢主任这么费尽心思处心积虑到底想干什么?马甲正在为如何答复而犯难时,敲门声恰到好处的响了起来。


第七节    法学会的谋算

秘书进来报告说“姬首长已经到了门外”。
“请他进来。”
听到“姬首长”这个称呼,卢炫眉毛不经意的颤动了一下。
很快浓眉大眼、身材粗壮的“土著保护协会”会长、芳草地教学园的资深教师、元老院里最有名的酱油元老姬信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卢炫第一个站起身来,向姬信微笑着问好:“姬老师好。”
这个参与了元老院中所有重大涉法事件却坚持留在芳草地教书拒绝出任行政职务离群索居的元老一直都是卢炫看不透的一个人。面对自己看不透的人,卢炫都会格外用心。他和姬信都在芳草地上课,算是教育口的同行,每次见面,卢炫都以“老师”相称。
“卢老师也在……”在元老里用老师称呼自己的,卢炫是独一份,姬信对这个朴实而亲切的称呼很受用,时间久了,他也学着卢炫样子和对方打招呼。
“于馆长安排我来跟马执委请示工作”说完卢炫又对马甲说道:“马执委您有事,我就不打扰了,报告有什么问题您随时通知我。”
“好吧,报告先放到我这,请你转告于馆长,我们一定会认真研究,有什么情况我会让安主任跟你联系。”
马甲再次起身和卢炫握了握手,并把卢炫送到了门口。
“他怎么在这?”姬信等马甲关好了门,姬信一脸狐疑的问安熙。
安熙一边给姬信倒茶一边回答“大图书馆准备做一期法学方向的政策研究,课题由卢炫承办,他今天带着提案的初稿请马执委审查,提案还放在马执委的桌上呢,我不清楚具体内容。”
“大图书馆?法学方向的提案?卢炫承办的?”听了安熙的话,姬信的脑袋里冒出了一连串的问号。
姬信虽然对卢炫谈不上熟悉,但他对卢炫的印象却一点都不好。尽管他和卢炫共事时卢炫的工作堪称敬业,几次有限的交道卢炫也始终表现得彬彬有礼。但姬信作为“土著保护协会”的会长对卢炫在东门市的所作所为极其厌恶,碍于既是元老又是同事的情面,姬信虽然没有和卢炫公开破脸,但平常见面除了应付似的打个招呼,他始终和卢炫刻意保持着距离。久而久之卢炫在姬信的印象里除了一个欺男霸女的恶名外其他的都已经一片模糊。
此刻,已经坐上马车的卢炫也对姬信的出现感到惴惴不安。和姬信不同的是,卢炫清楚的记得他和姬信的每一次交往。尤其是四年多前,他和姬信一起参与救灾,卢炫将几个救灾工作组收容的孤儿交给了姬信,其中有两个有读书愿望的孩子,通过姬信的推荐进入了芳草地……
马甲从桌上拿起卢炫的报告递给姬信,一旁的安熙心中不忿却还是一脸平静。他知道这个女仆分配制度和执委会制度的倡议者在法学会和马甲心中的地位。
姬信快速的翻看着报告,他对报告上一笔漂亮的钢笔字并不意外,公开课的时候他早就见识过卢炫的书写水平,但他却同样吃惊于提案的内容,姬信的眉头皱在了一起,脸上那种惯常的悲苦神情显得更加浓重,他心里有无数念头,但最强烈的却是不断从脑海深处涌现的卢炫渐渐变得狰狞的面孔。
姬信一时没有理清头绪,抬头看了一看马甲,马甲一副古井不波的样子,而安熙正心急火燎的往自己这边凑过来,姬信连忙将报告递给安熙。
安熙对卢炫报告同样感到吃惊,因为他自认是了解卢炫的,这份报告的水准大大超过了他对卢炫的预计。吃惊过后安熙脸上更多的是迷惑,口里却喃喃着“只怕没他说的这么简单,这卢庄主怕是想拿马执委和我们法学会当板凳使啊!”
安熙的这种推论并不等于他真的想明白了什么,而是对卢炫这种突然登场的一种本能防备。
“卢庄主?东门市的哪个张家庄?”马甲是分管强力部门的执委,听安熙这么一说忽然想到了什么。
“是啊,卢炫实际就是张家庄的主人。”
安熙说完马甲的脸色又有了变化,他看看迷惑的安熙,又看了看似乎略有所悟的姬信,把自己要说的话忍住了。
姬信也抬起了头,眼睛望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他自言自语道:“三司条例司!”
听到姬信口里吐出这么一句话,马甲和安熙都犯糊涂了。不过安熙显得更为急切,立马就问上了“什么?什么什么三司条例司?什么意思?”
“北宋熙宁二年,王安石出任参知政事,主持变法,根据他的倡议设立了三司条例司,负责制定新法条例,后来这个机构实际变成了王安石主持变法的总部。”姬信是华东政法出身,对法制史上留有着浓墨重彩的“熙宁变法”是了解的。
“变法总部?!!”
姬信看着安熙一副惊脱下巴的样子暗觉好笑,他继续说道:“设立之初三司条例司除了负责制定新法条例之外,还主管全国财计…………”
“他还想夺财政委员会的权?”安熙忍不住又插了话。
“他不用夺程栋的权,三司条例司还负责监督新法施行,有巡查、弹劾地方官的权力。”姬信知道安熙的那点专业水平,担心他脑补太过,继续解释道。
“不错,单是这个负责新法制定,监督新法落实的权力就了不得了了。”马甲附和道。
安熙举起手中的报告,愤愤不平的说:“大图书馆打的好算盘,想拉我们法学会做梯子为他们自己争位子。这部门法的制定可是国家大事,他们那点水平怎么可能拿得下。马执委我这就去回了他们。”
姬信却一脸轻松,说道:“人家的建议里可说得清清楚楚,要和专业人员共同组成这个初审委员会。”
“大图书馆摆明是想拉法学会做苦力,他们自己摘桃子嘛,谁不知道提交执委会的《政策研究》是他们大图书馆的独门绝活。”安熙已经完全把卢炫PASS掉了,他怎么也不相信这样一份包藏心机的提案是卢炫做得出来的。
“我们是梯子,他们未必不能是卒子?”姬信悠悠的吐出一句话。
安熙顿时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又变得自然起来,转头望着着马甲。
马甲富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姬信,很有气势的说道:“这份提案的目是规范各行政部门的职能权限,这符合我们法学会主张的依法治国方针。大图书馆作为元老院的政策咨询机构,拿出这样的提案为执委会献计献策无可厚非,我们不要胡乱猜疑。我看法学会应当给予协助,促成这个提案落实。”
安熙连忙点头,说道:“我这就去找几个行政法方向的元老认真修改一下这份报告……”
马甲打断了安熙:“我看了报告,这就是一个调研报告,主要是用事实说话,专业问题很少,用不着大改。”
安熙很快反应了过来:“对、对,改得厉害,大图书馆会认为我们法学会对这个提案过于关切,还是马执委您看得远。”
“我是就事论事,没你这么多想法。”马甲对安熙口无遮拦的表现很不满意。
“是,是,是我想多了。”安熙连忙点头“那我下午就给于馆长送过去……”
“你下午很闲嘛?明天送过去不迟,要认真研究的。”马甲终于忍不住训斥起来。
安熙不以为忤,连忙认错:“是,是,是我毛躁了。”
“你去忙吧!”
安熙连忙起身,看着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姬信,心里没来由的泛起了一阵醋意。
安熙出门后,姬信仍然是一副满脸愁苦的样子,摇头说道:“我总觉得这提案不是我们想的这么简单。”
马甲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在姬信的身边坐下,又递了他一根烟,帮他点燃。他自己也点燃一根,深深的吸了一口说道:“我也认为没这么简单。”
“那你还这么快答应。”
马甲自信的一笑:“不管他们想干什么总会有图穷匕见的一天,是狐狸就总会露出尾巴来。”说完他拍了拍姬信的肩,继续说道:“我们的法学会不但是一个学术研究团体,还是元老院在法制建设和制度建设方面最为倚重的力量。现在元老院的脚步已经站稳,是到了完善制度的时候了,法学会责无旁贷,别人不邀我们做,我们自己也要做!”
姬信听马甲说完这一通四平八稳的官面文章,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面目有点模糊了。
马甲似乎也察觉了姬信的异样,凑到姬信的耳边,轻声说道“你刚刚说得很好嘛,他们拿我们当梯子,我们就不能拿他们当卒子嘛?”
说完这句,马甲又坐直了身子,道:“我们是搞顶层设计的,眼光要开阔一点,要大气一点。他们想得到什么不要紧,关键是我们能得到什么,老姬啊,看来又要请你出山咯……”
姬信望着眼前这个豪情万丈的执委,忽然觉得特别的陌生。
此刻,安熙在自己办公室里翻看着卢炫的调研报告,口中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呢喃着:“三司条例司,三司条例司……”


第八节    连锁反应

六月的临高已经四处流火,路上很少见到行人。
在百仞城各个部门的办公室里却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部门的头头围坐一起,吞云吐雾,顶着酷暑热烈的讨论着。这一切都源至执委会最近通过一份《清理部门职责,实现权责统一的》提案。这份提案要求各行政部门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制定出部门职能职责划分的初步方案,经审议确定后,以部门法的形式作为各部门行政的依据。部门的头头们几乎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伸手向“中央”要权的绝好机会,这里不但涉及到各自部门的权力,还意味有一大批新的位子要出现。
这个提案的始作俑者卢炫,却好像完全被置身事外,正一个人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一个多星期前,卢炫通过大图书馆递交的提案在执委会获得了通过。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在这个过程中他所受遭受的怀疑和防备还是大大超过了预计。
在卢炫看来自己提交的这个提案是顺应形势人畜无害的,它既应了完善体制的景,也为执委会和相关职能部门在恐怖袭击案在拙劣表现提供一块制度不全的遮羞布。而落实提案的两个主要责任单位也都能从中得到好处——大图书馆通过参与这项工作可以扩大自己的业务范围,遏制自己逐渐滑落为纯粹的历史咨询机构的颓势。马甲通过推动这项工作,又为自己的基本班底法学会争得一次很好的表现机会。这种部门职责的清理,实际上就是通过出台一系列行政法规来捆住各部门的手脚,阻止各部门的主官随意扩大自己的职权范围,这项工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作为元老院里唯一的法学方向的专业团体,法学会无疑将占据这项工作的主导权。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人有利的蛋糕似提案,作为提案人卢炫却遭到了于鄂水和马甲的双层怀疑。
首先是于鄂水,他下意识的认为这个一直装疯卖傻的酱油主任肯定还留有后手,直到安熙亲自找到于鄂水,并表示如果大图书馆认为自己的工作压力大,法学会可以独力承担这个项目时,于鄂水才受了刺激,在提案上不情不愿的签了字。倒是马甲的表现比于鄂水大度得多,虽然他对卢炫也充满怀疑,但他怀疑的主要是卢炫是否具有从事这一专业工作的能力。在执委会研究的过程中,马甲大方的推荐于鄂水出任这个初审委员会的牵头人,并推荐卢炫和姬信负责日常工作,同时又建议法学会秘书长安熙负责协调法学会的专业人员。马千瞩对最近频频冒出的设立各种委员会之类机构的建议有一种莫名的反感,虽然他同样认为规范部门职能势在必行,但他提出这项工作刚刚开始,人员也是从各部门临时抽调的,以后是个什么情况还有待观察,他建议设立一个办公室负责这项工作就可以了。综合马千瞩与马甲的意见,一个由于鄂水任办公室主任,姬信和卢炫任任副主任,安熙任秘书长的“行政机构职能清理办公室”就新鲜出炉了。
卢炫投下的这颗石子迅速打破了这个夏天酷热的沉闷,各部门的头头脑脑们纷纷通宵达旦的闭门造车,强力部门的争权、扩权就不用说了,就连农委会,宗教事务办、林业口这样的低调部门也抛出了农业执法条例、宗教安全法、森林警察组织法这类的提案,甚至食品厂也把自己当成了食品安全的主要责任单位,要制定食品、药品安全法,俨然一副要把食品厂升格为食品药品监督局,把所有入口的东西都管进去的做派,把时枭仁气得牙痒痒。
马千瞩对这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部门法律有点始料不及。BBS上《论某某制度的重要意义》、《某某部门亟待加强的是形势所趋》之类的帖子满天飞,各部门为自己的部门利益纷纷赤膊上阵吵翻了天。面对这种乱象,马千瞩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了穿越前的部门机构设立讨论会上。他对文德嗣抱怨道:“这哪里是法制建设,这就是赤裸裸的争权要位子嘛?”
文德嗣却不以为意:“这种事情我们迟早要做,现在盘子小部门少相对还是容易规范,船小好调头嘛,以后做不如现在做。再说不是有行政机构职能清理办公室嘛,他们负责初审,要吵也是先到那里去吵。而且现在闹政改之类的不是也少了很多。”
“当厂长久了想当局长这很正常,我担心的是这样吵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会影响工作的。”马千瞩毕竟是总理,更加关心工作的落实。
“这次规范之后势必会出来一大批的新职位,对于一些长期在一线工作的元老,未尝不是一种鼓励,这有利于提升士气嘛,团结才是最重要的大局。”
马千瞩不再争辩,望着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萧子山说到:“这卢炫到挺会来事的,我以前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萧子山的回答明显有点心不在焉:“穿越前是个市级机关的公务员,一直呆在大图书馆,好像也是法学背景的。”
“法学背景的?难怪啦。”在马千瞩原时空的认知里,但凡具有法学背景的如律师之流都可以枪毙十分钟。
萧子山把目光投向了窗外,那个方向是高山岭。
“卢炫的办公室是不是离哪里太近了一点?”萧子山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
卢炫不知道三巨头正在对自己品头论足,他正一根根的抽着闷烟。
卢炫虽然在行政机构职能清理办公室里谋到了一个副主任头衔,但姬信对他有成见,安熙又有意提防他,法学会哪些元老和他又没有太多交情,成立之初象征性的请他去开过几次会,但卢炫的专业水平普遍不被看好,涉及专业领域的问题很少征询他的意见。倒是对他担任的大图书馆办公室主任职务却上了心,凡是查资料之类的跑腿活便都以“职务之便”为由落到了他身上。这一头冷一头热的反常现象被于鄂水看在眼里,再次坐实了他对卢炫的废物印象。于鄂水原本还指望这个办公室里唯一的直接下属能够从部门职能清理中为自己涮回一些功勋值,不料卢炫成天除了跑腿打杂正经事却一件没捞上,气的于鄂水连续几天没给他好脸色看。
要是回过头来总结这几天发生的事,就会发现卢炫上蹿下跳了这么久,除了走在百仞城里多了几个人能喊出他名字之外,什么实惠都没有捞到。
卢炫虽然虽然早就料到自己不可能借这个提案一鸣惊人、一飞冲天,但连日来自己所遇到的提防、怀疑和有意无意的排挤,都像一根根钢针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但这还不是卢炫最郁闷的事。
今天早上卢炫在BBS上看到了契卡发布一个提案,提案的目的无非是为本部门争权,提案中不点名批评了个别元老利用自己手中权力为依附于自己的归化民谋取利益,以此证明元老的职务违纪行为有所抬头,不强化契卡的职能,就无法及时加以遏制,将对元老院的事业造成巨大损害云云。虽然没有点名,但卢炫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影射自己,他一想到自己身后那个人心浮动的张家庄,不禁一阵头晕。虽然这个提案跟帖寥寥,但那几句话却如同梦魇一样在卢炫心里挥之不去。
“妈的,老子还没上位就被盯上了?”卢炫掐灭一个烟头,恨恨的骂道。
卢炫正在恼怒,办公室门响了起来。
进来的是卢炫的秘书,秘书报告说:“企划院邬院长的秘书刚刚打电话来,问你上午有没有时间,如果有时间邬院长想请您去他办公室一躺。”
卢炫马上收拾了心情,回答道:“你告诉邬院长的秘书,说我马上就过去。”
卢炫走进邬德办公室时,这个临高政府序列中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人,正埋头审阅着文件。
邬德看到卢炫进来并没有停下手头的工作,口中说道:“自己倒茶,我先看完这个计划。”
邬德和卢炫很熟,甚至可以说是卢炫唯一比较亲近的元老院高官。
卢炫在民政委员会下的归化民培训处兼任了四年副处长,处长是女元老中最年轻的那一个,在培训处任职是因为她是文秘出身,在原时空搞过一些公司人事培训之类的工作,登陆之初在办公厅,因为厌烦那种琐碎的总务工作,最后被萧子山打发到了民政委员会培训处,但她对那些黑黑瘦瘦的归化民同样没有兴趣,工作完全是应付。邬德没有办法只好又抓了卢炫这个壮丁。起初邬德对这个兼职元老也不怎么上心,但后来发现这个卢炫颇有一股钉子精神。不但工作认真,还利用业余时间,根据本时空和归化民的具体情况完善和修改了培训材料,实际使用后取得了很不错的效果。同时,卢炫还建立完整的培训档案,对参加培训的归化民出具培训鉴定,这个鉴定后来成为了各单位使用归化民的一个重要参考。此外,卢炫还组织培训中的优秀学员作为行政部门的后备干部办了几期归化民行政培训班,培训班出去的学员各部门反应都很不错。卢炫在培训处的工作堪称出色,加上平时卢炫的有意巴结,邬德慢慢的对这个和自己有着相同出身的元老有了好感。甚至几次提出要卢炫把人事关系转到民政委员会来,但都被卢炫用各种理由拒绝了。邬德知道卢炫这种人心气很高,拒绝调动是不甘屈居于别人之下,但那个女处长来的时间早,她自己又没有走的意思,时间久了邬德也淡了这个心思。
卢炫见邬德正在做事,也不答话,从自己的提包里拿出一个茶壶,茶壶不大,样子也很普通。但里面多了一个带滤网的内胆,类似于原时空的飘逸杯,在本时空却很稀罕,应该属于私人订制的产品。卢炫用开水烫了一下茶壶,又从包里拿出一块茶砖来,用茶刀挫下一块放进茶壶。再试了下水温,把茶泡散后,倒掉了头茶,又添了次水,泡好之后给邬德倒了一杯送了过去。
邬德早就看完了文件,正饶有兴趣的看卢炫泡茶,等卢炫弄完,邬德笑道:“你还真讲究?”
“这是我托人从大陆上找来的砖茶,发过酵的,手挫脚踏做成的转,不烫一下怎么喝。我看您平常喝茶总是牛饮,一口的茶叶,没有一点领导的自觉。所以就给您送来了,您试试看,看合意不。”卢炫一边说话,一边把散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整理成叠。
邬德连忙劝止:“你放下,这些让初雨来做,你坐。”
卢炫整理好后才在椅子上坐下,说:“我刚进来的时候没有见到初雨啊?”
“上午有两个部门联席会议,时间撞车了,其中一个我就让她去听了”。
初雨现在已经是邬办主任,秘书代替首长参加个把会议在原时空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可这让卢炫心里有点不舒服了,他一个正经元老都没什么会开,初雨一个归化民竟然能参加部门联席会议,不过脸上却看不出什么。
邬德哪里知道卢炫的心思,直奔主题:“我叫你过来主要和你商量一下部门职能清理的事,没想到你那个提案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卢炫的递交提案之前向邬德报告过,并征询过意见。这是卢炫一贯作风——越是夹带私货的事越要正大光明的走程序。
“动静再大也不关我什么事。”卢炫知道和邬德这种人打交道,可以有不说的真话,但最好不要讲假话。所以邬德一提这事,卢炫自己心中压抑的失落就释放了出来,接着卢炫就把他在行政机构职能清理办公室的遭遇实打实的说了一遍。
邬德当然清楚卢炫做这个提案是为了给他自己谋位子,却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局面,多少有点同情,安慰道:“按照这种形势下去,这次清理过后一定会出来很多新职位,到时候如果有你中意的,我一定推荐你。”
卢炫仍是一脸丧气,摇头道:“有没有位置倒是其次,可我刚出点头就被契卡盯上了。”
看着邬德一脸迷惑,卢炫就把自己在BBS上看到的契卡提案的事说了一遍。
邬德听完不以为然,心想你卢炫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裔凡那种一心打虎的做派怎么会看上你这种酱油众。邬德也知道卢炫的张家庄,早年他也因为海边别墅和初雨的事情被人喷过,所以在邬德看来卢炫那点破事根本不值一提。
邬德走到卢炫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你别胡思乱想,人家不是没点名嘛,你怎么就断定他们说的是你。再说了,你还真能为了那个破庄子去杀人,说出来有人信?实在不行你让他们查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邬德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我们就500多个元老,位置多的是,关键是要做事,要能做事,做成事。你这几年虽然名声不显,但我还是知道你的,把事情做好什么都会有的。”
卢炫见邬德一脸恳切,心中也很感动,点了点头。
邬德又说:“这次职能清理,民政委员会这块我想你来牵头,拿出一个合适的方案来。毕竟你是民政委员会培训处的副处长,熟悉民政委员会的情况。你虽然是兼职,但职务是发了文的,也是民政委员会的人。你现在还是清理办公室的副主任,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这个担子你都要挑起来。我不是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但也不能老实人受欺负。”
最近几天邬德事多事繁,没怎么重视这个清理办公室,等回过神来各部门的提案已经满天飞了,其中很多明显是冲着民政委员会来的,邬德行事一贯低调,加上又身居要职,虽然不喜欢和别人争权夺利,但他好歹是民政人民委员,现在别人都抢上门来了,作为主官这个守土之责是怎么都推不掉的。
“我在办公室那地位刚刚都跟您说了,我担心我做不好”
“我们做我们的,他们审他们的,你别管他们,放手去做,我相信你。”
卢炫从邬德办公室出来已近正午,雪白的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
邬德找卢炫来做民政委员会的职能方案,这个早在卢炫的预料之中,毕竟这个提案是他做的,现在又顶着清理办公室副主任的帽子,卢炫对此并没有太多欣喜。倒是邬德刚刚说的那句“你就让他们来查,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的话在卢炫脑中久久萦绕。


第九节    底线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天色陡然暗了下去。
雨越下越大,房顶和地面上腾起了一阵如烟似云的雾气,整个世界变得白茫茫的一边。
卢炫站在办公室的窗边,痴痴的看着窗外大雨-—他喜欢这种夏天的暴雨,既没有冬雨的阴冷,也没有秋雨的凄凉,更没有春雨的缠绵。它只是倾盆、疯怒、张扬、毫无顾忌的狂扫一切宣泄着自己的力量。
但是今天这场突然的大雨打乱了卢炫的行程。办公室上的挂钟刚刚响过,时钟压到了9点位置,而分钟已经从最顶端的一格悄悄划过。窗外的大雨丝毫没有减弱样子,一道闪电毫无征兆的从天空划过,两百米外国家计算中心那栋已经影影绰绰的大楼顿时在雨幕中变得分外刺眼。
卢炫咬了一下牙,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几分钟后,国家计算中心三楼,财政总监部255室门口。
两名警卫有点吃惊于面前这位首长的狼狈——头发在滴水,鞋和裤腿也湿了一大截。
“雨太大了,雨衣都挡不住,有什么好看的,有毛巾没有?给我那条毛巾来。”卢炫似乎注意到了警卫的异样,自顾自的说开了。
一名警卫马上反应过来,快步向值班室跑出,挂在他的腰上的警棍和手铐碰得当当直响。
卢炫用毛巾仔细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在出入登记本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如果警卫仔细一点就会发现“计算大楼”投入使用后的这两年多来,这位国家数据中心技术部的卢副主任每个月的这一天都会在上午9点准时出现在这里,但今天他足足晚了15分钟。
十余米的走廊,卢炫走得很慢步子也很重,卢炫注意到最后一间靠右的办公室的门是打开的。
卢炫走到左边倒数第二间办公室的门口就停下了脚步,他开门走了进去,但门没有关上,向走廊里敞开着。如果从走廊尽头看过去,会发现这张敞开的门和斜对面那张同样敞开的门似乎挨到了一起,完全挡住了门后的视线。
卢炫走进的这间房间是国家数据中心按照“分散保存,绝对安全”的原则在计算大楼设立的一个一级管控物质的仓库。作为数据中心兼职的技术部副主任,每个月到这个这仓库里查看一遍物质的保管情况是卢炫工作之一。
卢炫在房间转了一圈,窗户紧闭着,货架上堆放的物质也没有异常。但这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他在等一个人。
一两分钟过去了,人还没有出现,卢炫显得有些焦虑,情不自禁往口袋里掏烟,刚刚准备点燃,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把嘴边的烟又放了回去。这时一个声音传来了,声音很轻。
“不耐烦了嘛?我可等你了15分钟。”说话的正是对门办公室被当做人力数据分析机圈养的“黑之四人”之首——辛无最。
“我迟不迟到没多大关系,倒是你望眼欲穿的萧主任一直没有来啊……”
辛无最知道他面前这个瘦高个元老也是一个词锋犀利的家伙,但他并没有退让的意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条状物放在了卢炫面前的货架上,一脸无奈的神情:“怕是要让您失望了。”
放在货架上的是一枝黑色的录音笔,是卢炫从原单位带过来的专业设备,小巧而可靠,一年前卢炫借给了辛无最。
“我知道,你不会信任我。因为你觉得我根本没有能力为你脱身。”卢炫把录音笔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卢炫把录音笔交给辛无最时,还附带了一个全新的U盘,但辛无最似乎忘了,完全没有还给自己的意思。
卢炫知道辛无最是在挑衅,他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卢炫没有在意辛无最的轻视,冷冷的说道:“希望你自己能够保管好,那个东西说不定是你以后能够翻身唯一的资本。”
辛无最看着卢炫一副起身送客的样子,觉得心有不甘,他还没有逗够卢炫,继续说道:“你就不想知道萧子山那天跟我说了些什么话?”
看到卢炫站在那里不动了,辛无最的圆脸上露出了一副鱼儿咬钩似的得意,他故意停了很久,直到卢炫脸色有些狰狞,才缓缓开口“他让我帮他做一件事,只要做好了,他会让我离开这个温暖的羊圈……”
“什么事?”卢炫果然忍不住。
辛无最更加得意了,甚至笑出声来:“哈哈,这个恕我不能相告……”
卢炫咬了咬牙:“不管是什么事,无非就是驱狼吞虎,他萧子山就不怕被虎反噬嘛……幼稚!!”
卢炫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缓望着辛无最说道:“看来萧主任似乎也想明白了,要不他怎么一直不来了呢?”
辛无最像被刺了一下。但他仍然不肯放过卢炫:“我还是很奇怪,像您这样身家清白的元老,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挑战他们呢?”
“我跟你说过了”
“我还想听您再说一次……”
“因为他们突破了底线!!”
此刻写在卢炫脸上的是一脸愤怒,尽管这个镜头在他和卢炫交往的一年多时间里,已经出现过几次,但每次出现的时候辛无最总有种看不清的感觉。
“你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且不说事发时薛琳娜还不是元老,就算是元老。为什么不能正大光明的在元老院里通过对你的处罚?强奸未遂,五年徒刑够了吧?可现在快六年了你还被软禁在这里,前途就不用说了,连自由还捏在他们手里。保护你?笑话!按这个逻辑所有犯法的人都只有无期徒刑这一种刑罚!你知道么,等你埋到翠岗山的时候,80%的元老还不知道元老院里有过你这么一号人,更不知道你做过什么,是什么让你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
萧子山见面时说过话在辛无最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现出来——“……锁链的钥匙在我手里……只要我不给你打开,再过二十年你也不能挣脱……接下来我会一直注视着锁链,看它有没有生锈……”
卢炫看到辛无最的神情开始变化,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机会,他没有停顿继续说道:“我不是同情你,我是在保护自己!你这个为穿越事业立过大功的人,一时之错还是这种下场,如果那一天我犯错了,玩脱了,下场肯定比你还要凄惨。他们现在能够软禁你,以后就可以流放我,再往后他们甚至会把人送上断头台!这里是元老院的天下,我们都是元老,我们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忍气吞声生活在别人的恐惧之下,他们没有这样的权力,他们不能这么做,他们过线了!!”
卢炫看到辛无最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两下,以前他也是这么说服他收下了录音笔,但这一次卢炫没有成功。相对于代表执委会的萧子山、赵曼熊等人,卢炫太弱了。辛无最不会把自己这么彻底的卖给卢炫,他知道卢炫一旦失败,他会陪着卢炫粉身碎骨。
辛无最吸了一口气,用一种难得的诚恳语气说道:“谢谢你两年多来对我的关照,尤其要谢谢你给我提供的帮助,我会好好珍惜。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我还是要真诚的谢谢你!”辛无最这是第一次对卢炫称“你”,“珍惜”两个字也咬得很重。
辛无最心里多少存着一丝幻想,否则他不会让卢炫重复那些陈词滥调,他甚至希望这个人有一天真的能够搅动元老院的风雨。
卢炫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希望拿到辛无最手里的东西,但他不甘心,他抿了抿嘴,说:“如果你真的要谢我,你可以帮我做一件事。”
辛无最望着卢炫没有说话。
“放心,我不会强要你手里的那个U盘,我想你过两天找个机会………………”卢炫的声音越说越小。
辛无最费了好大劲才听明白,他认真消化了卢炫的意思,反复权衡了一下利弊。
“你是要一个意外,一个有人看见的意外?”
“大概是这个意思。”卢炫点了点头。
“是不是太牵强?”
“牵强不牵强你自己把握,这附近工作的不止我一个元老,被人撞见不奇怪,你也能推脱……”
辛无最还是有顾虑“是不是太伤我形象了?”
卢炫被他这句话逗乐了:“您现在这个样子,形象对您还有价值嘛”
…………
两天后,一个天气很好的阴天,高山岭上空清风习习,空气怡人。
此时已经午后,忙碌了一个上午的人们都在短暂的休息,整个高山岭办公区一边静谧。
辛无最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皮鞋锃亮,出现在计算中心大楼前的草地上,他似乎在散步,身后两个警卫跟他保持十多米的距离。
辛无最慢慢的走着,他此时处于计算大楼与大图书馆之间,靠大图书馆更近一点的位置。等到距离大图书馆办公楼大约不足二十米的距离时他停下了脚步,转头对跟在身后的两面警卫喊道:“你们过来!”语气明显不善。
两个警卫听到召唤,急忙跑了过去,在辛无最面前敬礼立正。
“我出来散个步,你们跟着我干什么,怕我跑了”辛无最的声音很大。
“我们奉命保护您,首长。”
“老子散个步,要你们保护个屁啊,滚!!”辛无最的声音越来越大。
两个警卫被辛无最无厘头般的发作一下弄晕了,但他们职责很明确,“跟着他,保护他”,警卫不敢离开,只能杵在原地发愣。
“我的话你们没听见嘛,我是首长,滚!!”
两个警卫还没有反应过来,辛无最就已经冲上去,冲着两个警卫就是一人一个耳光,劲道很大,两个警卫的脸上红起了一边。见两个警卫还没有动作,辛无最的耳光一个接一个的抽了过去。两名警卫执行这个任务已经有段时间,虽然知道自己跟着的是个首长,但还是知道所谓跟着他多少有看管他的意思在里面,对于这个被自己长期看管的首长,虽然不敢轻视,但敬意是没有多少的。现在突然被辛无最无端羞辱,而且这个发了疯首长还是一副不停手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也被拨弄起来,首先是不再硬挨,开始躲闪,最后的两个人试图控制住辛无最的双手。
没想到他们刚刚碰到辛无最的手,辛无最就大吼起来:“你们居然敢抓我,谁给你们的权力…………”
吼着吼着辛无最大哭起来:“两条狗都敢这么作践老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痛快……”说完转头就往后面跑。
警卫看见辛无最跑去方向的几十米外有个五六米高的陡坡,以为辛无最真的打算寻死,顿时慌了手脚,连忙跑上去拽住辛无最,三个人你拉我拽的很快在地上滚成了一团。可辛无最仍然不依不饶,拼命挣扎,口中不断喊着:“让我去死,让我去死……”两个警卫就更加不敢放开了。
辛无最一边用脚跩人一遍哭骂:“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居然敢抓我,谁给你们的权力,你不是有铐子嘛,你们铐啊,铐啊…………”两个警卫不敢伤了辛无最,手上留了一手,脸上、身上被辛无最踢得火辣辣的疼,听辛无最这么一吼,这才意识过来自己身上是带着铐子的,一下子就血冲脑门,不管三七二一,两个人手脚并用一手铐把辛无最给铐上了…………
在手铐被铐上的那一刻辛无最彻底疯狂了,他举着带着手铐的双手不住的在空中晃动,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我是元老,我是元老,我是元老…………”
在其他地方执勤的哨兵早已被惊动,纷纷赶过来帮忙,五六个人举着辛无最飞也似向计算大楼跑去。
谁也没有注意十余米外大图书馆楼下的一个草丛里,刘子明拿着一个智能手机,手还在微微的发抖。
辛无最的哭吼在不停传来,越听越凄厉:
“我为元老院立过功,我为穿越冒过险,我要见萧子山,我要见萧主任,我要见萧主任…………”
卢炫如果此刻能够看到这番场景,他会认为辛无最肯定是表演系毕业的。但他不知道的是,在手铐戴到辛无最手上的那一刻,辛无最真的崩溃了…………


第十节    麻烦

辛无最和警卫在草地上打滚的同时,卢炫正坐在萧子山的办公桌前,平心静气的等着萧子山的答复。
卢炫是第一次走进这间办公室,在萧子山埋头看材料的当口,他认真打量了一下这间办公室四周的陈设——木地板,统一形制的木门窗、藤椅,除了两盆被精心培养的植物,再无其他多余的装饰,朴实、干净、明亮。让卢炫有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他仿佛又来回到了二十年前自己刚刚上班的那会,那时他也曾在这样的办公室工作过。而此刻坐在卢炫对面的萧子山,无论是气度、神态、举止和卢炫在原时空见过的上位者都已经没有了区别。如果硬要挑出点毛病来,就是萧子山办公桌上的东西太少了——一个笔海,一个搪瓷茶缸,两部象征着地位的电话,加上卢炫刚刚提交的材料就别无他物了。一般来说位高权重的人都会陷身于文山会海,这是政府规范化的必然,也是官僚化的直接体现。因此,大头目们往往会有一张很大的办公桌,除了涉密资料,其他一般性公文都会根据自己的习惯分部门别类直接叠放在桌面上,倒是不说大头目的办公室里没有放下这些东西的地方,而是这些东西来的太快太多,又需要随时翻阅,总是往返于书柜之间,就太浪费时间了,而萧子山办公桌上的摆设像足了原时空大大们做新年致辞时使用的桌子。
“那可是拍摄的需要”卢炫想到自己空空荡荡的办公桌满是醋意的在心里揶揄萧子山,但脸上却无比恭敬。卢炫知道文总、马督公不会把他这种酱油瓶放在眼里,但萧子山可是整个元老院的大总管,500个人的情况他是最熟悉的,内卫工作明面上是马甲管,但卢炫用屁股也能想到萧子山在其中有多大的话语权。在卢炫看来按照萧子山的这种人望,不管哪个上位都不会少了他在执委会上的那把椅子。如果萧子山现在要对付自己,那就不是辛无最那种下场了,卢炫一想到做的哪些事情头皮不禁一阵发麻。
萧子山已经看完了材料,在心里又大致过了一遍,他已经知道卢炫的目的,但他还是用那种朋友般的和蔼口气打趣道:“我说卢主任,你们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卢炫提交的是一份申请,确切的说他和刘三、勋素济三人联署的一份申请。申请元老院对他们三人是否存在职务违纪行为进行审查,并公布审查结果。
萧子山知道他们三个有个共同点,就是都在百仞城外有外宅——勋素济在刘家庄,刘三在润世堂,卢炫在东门市。勋素济和卢炫在这次部门职能清理中都属于着急上火一心上位的那一批,他奇怪的是怎么刘三也绕进来了。刘三离婚后,为了避免和乌云花见面的尴尬,一直窝在宣春那里过自己的小日子,这种抛头露面自找没趣的事不符合萧子山的对刘三的了解。
“您看最近BBS上有人放出话来说什么勋厂长利用职务便利搞裙带关系,刘友仁和他有利益输送,说我是神经病,把岳父和大舅子大义灭亲了,就连一贯本分的刘大夫,也被带进来了,说他收受杨世祥送的庄子和女人,我们虽然职务不高,但也是元老院的一员,被人这么毫无下限的诽谤,丢自己的脸不说,总不能丢元老院的脸吧。所以要请组织出面对我们进行审查。如果我们真的作奸犯科,犯到哪办到哪,绝无二话,如果没有也请组织给我们一个说法。”
萧子山知道卢炫这明显是贼喊抓贼,不过他倒是挺欣赏卢炫他们选择的这个时机,一来在这个即将进行帽子批发的敏感时刻,元老们为了争权夺位互相撕逼打架的事必然是层出不穷,这里面各种上纲上线的攻击真假难辨,谁都说不清楚。二来元老院目前只有一个共同纲领,除了杀人、叛变元老其他行为的约束性条款还没有出台,元老的哪些行为属于违纪行为,至今连个标准都没有,根本无法判定,更谈不上处罚。否则契卡也不至于在杭州等地的巡视中败兴而归。卢炫他们这么做摆明了是拿元老院的结果给自己背书,为他们以后上位提前扫雷。而且他们还是三个一起来的,这样做肯定会起到示范效应,其他受到冲击的元老保不准也要到他这里来演小媳妇。看着卢炫一副窦娥样子,萧子山不禁在心里骂道:“这纯粹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正事做不了,这种歪门邪道倒是反手就来。”
可萧子山还是一脸微笑耐着性子听卢炫把话说完了。虽然不喜欢卢炫他们这种做法,但萧子山对这种义正言辞的请求一时还真不好回答,看着卢炫一个人傻坐着,不禁问到“怎么你一个人来了?”
“勋厂长生产任务紧脱不了身,刘三今天出差去了,所以就托我一人来了。您不是怀疑我冒用他们的名义吧,萧主任我可没这胆子,您可以给他们打电话的……”
萧子山看到卢炫耍宝的样子连忙摆了摆手,这时他已经有了主意,说道:“您看这事是不是找马执委或者裔主任反映更恰当一点,他们一个管荣誉法庭,一个管契卡,我们办公厅只搞服务工作啊……”
“元老们都说“有困难,找子山”,您萧主任一直是我们所有元老的娘家人啊,您可不能踢皮球啊……”
卢炫说得起劲的时候,萧子山桌面那部红色的电话机响了起来,卢炫知道那是部保密电话,下意识的闭了嘴。
萧子山接通电话,只听了一句,就捂住了话筒,一脸歉意的对卢炫说:“您看,我现在突然有点急事,要不我们再商量。”
卢炫估计十有八九是辛无最那里闹开了,不觉一阵心虚,不敢再在萧子山面前待下去,口里囔囔着:“萧主任,您一定要管啊,一定要管……”就坡下驴的离开了萧子山的办公室。
这个电话让萧子山的心情更加恶劣。
电话中赵曼熊告诉他辛无最竟然用寻死来要求见面。而且还在大图书馆旁的草坪里闹开了,最后是警卫把他铐着带离了现场。
辛无最是执委会的一个麻烦,可现在却慢慢变成了他萧子山一个人的麻烦——如果说登陆之初执委会秘密处理辛无最等人的问题是为了稳定人心,那么五年以后还这么秘密的软禁辛无最就有点解释不清了。不管这个人渣的所作所为有多么令人不齿,他终归是一名元老。这几年执委会不但完全剥夺了辛无最的政治权利甚至还变相的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这是目前为止元老中受到的最严重处罚。共同纲领制定之前能够说这是从权,但共同纲领已经颁布五年多了,这种涉及元老基本权力的处罚,按纲领规定必须由荣誉法庭做出判决,经元老大会票决通过后才能执行。从法理上讲执委会根本无权软禁辛无最,对辛无最等人的处理是一种标准的“违宪”行为。更加不好解释的是这五年多来80%的元老还不知道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更不知道在高山岭还圈养着这么一个强奸未遂案的首犯元老。这种“秘密”状态下进行的羁押,如果被钱水廷、单良等人知道了一定会被钉上特务政治的标签,他们可没有程咏昕那么文青,只会拿着“皇汉”来摇旗子。元老的基本权利神圣不可侵犯,这在元老院里可不是说着玩的。随着元老院的壮大,宅男们的权利意识已经完全苏醒,参政欲望也日益强烈,一个个都有了“主人翁”的自觉,一旦有人从元老基本权利不可侵犯的角度来解读辛无最问题,那造成的后果将难以预计。
萧子山这几年来一直后悔没有坚持让执委会把“黑之四人”的问题和薛琳娜等人的身份问题在元老大会上一并处理掉,现在捂了这么久已经彻底变味,盖子都不好打开了。萧子山更加懊恼的是他居然会听信赵曼熊的意见,同意把辛无最放出来去对付那位女文青。一个政保局副局长,一个办公厅主任让一个元老去对付另外一个,在这个500多人的小圈子里,这不是政治阴谋,这叫政治自杀。且不说对付的结果会如何,这个被执委会软禁了五年的辛无最放出去后会感恩戴德心甘情愿的做那只小白鼠嘛?更为不可原谅的是他还亲自去跟辛无最做确认。那天自己和辛无最说过话萧子山还言犹在耳,如果被辛无最闹出去,萧子山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你哪里来的自信能够稳坐二十年的位子?你哪里来的权力可以锁住一个元老二十年?又是谁给你那片可以打开锁链的钥匙?!”
“是啊?谁给了我那片可以打开锁链的钥匙?”萧子山自问着,“执委会?文总、督公?”萧子山知道不管自己的人望有多高,元老们都不会为了他而突破元老基本权利不可侵犯的底线,也不管他和执委会众人的关系有多好,文、马等人不会为了保他而放弃自己的政治前途,毕竟那将是一个超级帝国的巅峰。
这已经不是一个麻烦了,而是萧子山政治生命中的一个巨大隐患。但是五年的历练已经让萧子山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政客——他不会为做错的事纠结,他会面对问题,解决问题。
电话里他只回了赵曼熊三句话:“辛无最的安全工作一直由政保局负责,您是副局长请您决定怎么处理。我个人建议您迅速掌握一个当时可能在场的人员名单”
说完这些萧子山果断的挂了电话,现在不是顾及赵曼熊的感受的时候。
萧子山瘫坐在靠椅上,思绪凌乱一时理不出头绪,辛无最那双冰冷漆黑的眼睛总在他脑海里不停闪现,这个威胁过自己又给自己留下一身烂账的男人足以让萧子山咬牙切齿。但萧子山知道辛无最现在根本不怕事情闹大,因为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辛无最也知道执委会不能再把他怎么样了,难不成把他杀了灭口?萧子山忽然想到卢炫说的所谓杀人事件,他看过派出所的结论报告,结论是意外,尽管到处都透着蹊跷。
“是不是也要给辛无最搞个意外?”这个念头压抑不住的一闪而现,连萧子山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连忙点燃一根烟,使劲的抽了两口,把这个恐怖的念头当成烟雾一吐而空。
萧子山禁不住默默的问自己:“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权力,都是权力惹的祸,权力不但是春药,它还是一剂让人上瘾的毒药!”卢炫枯坐在书桌便,口中喃喃的念着。
从办公厅回来后,卢炫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他看了刘子明带回的视频,辛无最在里面的表现堪称完美,尤其是最后的那一两分钟,辛无最高举带着手铐的双手,哭喊着“我是元老,我是元老”被几个警卫连拖带拉架走时的模样,谁看了都会觉得无比凄惨。
卢炫把视频最后的几分钟剪辑出来,单独做成了一个文件分别保存。卢炫知道这视频是一柄双刃剑,能伤人也能自伤。这个视频具体如何使用他还没有想好,他总觉得有一天自己会和萧子山撞在一起,只要辛无最事件还没有揭开盖子,这个视频就是他手中的一个武器,一个可以打击萧子山乃至执委会的武器。
卢炫今天提交的申请几乎是在以身犯险,虽然他没有杀人,也自信自己没有什么明显的职务违纪,但寄养的那些人是他最大隐患。尽管除了刘子明等极少数心腹,这些所谓“门下”卢炫从未真正使用过,更谈不上让他们去做见得不得光的事。他还亲自把关让张兰重做了公中的账册,为了把水搅混分散自己身上的注意力,卢炫甚至把刘三和勋素济拖下了水,可他还是觉得心虚,他为把自己放在聚光灯下感到深深的恐惧。可卢炫没有选择,他必须趁自己在还没有引起足够关注的情况下和张家庄的这个已经曝光的麻烦做个切割。
回忆这些年做过的一切,卢炫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自己置身于如此险恶的一个境地。


第十一节    周比利的情绪

时间已经过了上午9点,周比利仍然躺在床上没有起来,按照行程周比利早就应该出现在机械厂给归化民职工做技术指导,可周比利似乎完全忘了这件事,就连提醒他的女仆也被他不耐烦的拒之门外,最近几个月周比利这种消极怠工的现象越来越频繁。
周比利是机修工出身,不论是技术层次还是知识广度在工业口这个元老最密集、人才最扎堆的地方绝对称不上拔尖。得意于身负铆接这一独门绝技,他得以在蒸汽机这个被誉为元老院工业明珠的研制生产和推广使用过程中大展身手,赚足了眼球。可四年多过去了,铆接这样一种可以熟能生巧的技术工种在周比利的悉心培养下,已经出现了一大批熟练工。用白羽的话说“周比利这帮徒子徒孙的活是越干越好了”,这既是对周比利工作的一种褒扬也意味着周比利不再独一无二不可或缺,这同时也意味着周比利的重要性在逐渐下降。
周比利虽然为元老院的工业大跃进立下过汗马功劳,但在如何使用他的问题上却没有也不可能对这名“功勋”元老另眼相待。元老院的专业技术人员中不存在无所事事的酱油众,在执委会看来类似周比利这种技术人员是最宝贵的资源,决不能荒废闲置,必须人尽其才。于是,周比利又回到了登陆之初的那种工作状态,除了不断培养铆接人才外,还要往来穿梭于各个工厂,担任“什么都会干”也“什么都要干”的“通用技术人员”。
同时,在工业口还有一个很独特的现象——越是技术好的越压在一线,担任各个项目组的组长,具体组织科研、生产任务。反倒是技术过于普通或是技术过于偏门的人出任了工业口各个层次的管理人员,担任车间主任、科长等职务,因为只有这些人才有精力和时间处理琐碎的行政工作,这种现象实际上是工业口人尽其才的一种另类表现。当然这些行政人员在执委会心目中的地位绝对比不上一线技术人员,但是官僚机构的一个特点就是自我膨胀,从事这些工作的人员也绝不会认为自己比其他技术元老低人一等,时间久了,双方的矛盾也就出现了。
此刻,周比利就接到了生产调度科科长的电话,质问他为什么没有按时上班,周比利回了一句“病了,起不来。”就挂了电话。
其实这个科长和周比利一样,穿越前都在航空工业部门工作,不过这个科长是集成电路方向的技术人员,对元老院来说是屠龙技,没什么大用,就一直在工业口各个行政部门打工,去年当了生产调度科科长。
周比利早几年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他认为在工业口技术能力和生产业绩才能决定地位。可最近这两年,随着工业口在规范化、标准化方向的不断进步,负责监督这些标准执行的行政人员的地位在逐渐上升,与技术人员之间的摩擦也时有发生,而周比利因为频繁旷工和这个科长之间的关系已经相当紧张。
周比利躺在床上抽着闷烟,手上被铆钉留下的烫伤重重叠叠分外刺目。他现在的工作量是穿越以前的好几倍,加班熬夜是平常事,每天被一些归化民职工拥簇着在环境恶劣的工厂里转悠,解决各种层出不穷的技术问题几乎成为了他生活的全部。机械厂的高级工程师也好,归化民的技能教授也好这都不是他原来想要的生活。面对天天出现的派工单,周比利觉得身心疲惫,有时甚至让他觉得有一团火在心里燃烧,他焦躁不安,却无从宣泄。
工作压力造成的不满情绪在登陆之初就已经抬头,得意于执委会在女仆革命中的完美表现,这种不满情绪得到了暂时的控制。但时间又过去了五年,女仆革命带来的红利已经逐渐稀释。在温饱有了保证,生理得到满足之后,精神层面的失落与压抑又接踵而至。
“穿越到这里到底为了什么?”只有想到这个问题时,周比利才会记住自己最初的梦想。但时间久了,他觉得自己越来越麻木,他发现自己的梦想在越离来越远——永远也做不完的工作把他限制在各个厂区之间,让他疲倦到根本没有精力关心工厂外的世界。如果不是前几天卢炫告诉他,周比利还不知道外面的元老们又在为自己头上的帽子争得鸡飞狗跳,而那些事情似乎跟周比利已经没有了关系。
周比利也曾想过改变自己这种状况,但此时元老院各个部门的人员已经趋于稳定,不同行业之间的区别已日渐明显,如果要离开工业口几乎意味着自己要从头来过,可他已经把自己的青春、汗水乃至鲜血撒在了临高工业区这片土地之上,他的资源在这,他的价值在这,他的脚步似乎也已经桎梏在这。
女仆再次敲响了他的房门,周比利有些恼火,女仆连忙解释是卢炫元老过来看他了,周比利这才收拾心情下了床。
卢炫在学徒总队上过文化课,周比利认识他好几年了,卢炫不是学技术的,性格、作风与自己迥然不同。加上前两年周比利在蒸汽机项目中忙得脚不沾地,没时间应酬,和卢炫的交道有限。尽管如此每年生日周比利都能收到卢炫的礼物,虽然周比利觉得卢炫八面玲珑一点都不像自己和身边的同行那样直率,但也并不讨厌他。尤其是最近一年多,他心情郁闷的时候卢炫时不时会陪他喝上一口,卢炫酒量很大,喝酒爽快,很对自己的胃口,渐渐地两人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兄弟。
“这么早?有事?”周比利从女仆手里接过毛巾插了一把脸,一屁股坐在卢炫的边上。
“还早?我都从展执委那里办完公回来了,你还在睡大觉,他可对你最近的这种工作作风不怎么满意。”
“不满意就不满意,他还能把我怎么着。”
“你是不是真的病了?刘三晚上会回来,我请他过来帮你看看,革命尚未成功,你可要保证你的有用之躯。”
“屁的有用之躯,我就一当苦力的命。”周比利抓着一个馒头狠狠的咬了一口,也不管自己还没有刷牙。
“是不是真有什么舒服,身体上的事别开玩笑。”卢炫一本正经的说。
“没事,我就是不想去上班。对了,你找展无涯干嘛?”
“我最近在职能清理办做事,今天到展执委那里送文件的,要不是他说我怎么知道你人不舒服没来上班。”
“操,又他妈的去告状,老子就是不去上班,我看他把我怎么样?”周比利想展无涯知道自己没去上班肯定又是那个科长告的状,火气一下大了起来。
“比利哥,你这样不好吧,老是不上班也不占理啊,时间久了上上下下都对你有看法,以后更难混了。”卢炫知道周比利的近况。
“我除了在工业口扛活,还能到哪里混,不像你,写几个字就能混个主任当。”
卢炫知道周比利的性子,毫不在意,说道:“你别提我那个主任,在清理办除了跑腿打杂什么正事都捞不上,于馆长最近没少给我脸色看。”
“我说你也是,送个文件犯得着自己跑嘛?尽管他展无涯是执委,你给他送几次文件能捞到什么好处?你好歹是个元老,让你秘书跑个腿不就行了,多掉份。”
卢炫还是一脸微笑,他从身上的口袋里掏出一包中华烟拍在桌上,说:“后天是你生日,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见面,今天正好顺道来看看你。”
周比利烟瘾很大,这种旧时空的香烟对他显得尤为珍贵。周比利顿时为自己刚刚说的话感到有点难堪,脸色一缓说道:“每年都这么客气,都是兄弟何必呢。不过你还有这宝贝,藏着干嘛,都给我拿来算了。”
这下卢炫也骂开了:“靠,我哪有,这是林佰光上次到大图书馆找我查资料时给我的,我一直就没舍得抽。”
“受贿来的,早该充公了。”
“我能受个什么贿,那是人家林柏光大方,说真心话,元老院里混体制出身的我最佩服的就是林佰光,敢拼命又会做人。”卢炫的话里满是羡慕。
“你好好干,以后不一定比林佰光差。”
卢炫叹了口气,把自己最近在职能清理办的遭遇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遍。
周比利对卢炫这种人在边缘又处处受制的心境颇有感触,愤愤的说道:“这还不到六年时间,元老院里就这么泾渭分明了。当官的只能当官,做工的只能做工,扛枪的只能扛枪,种田的只能种田,如果不按他们的安排,想到别的地方去试试,想为自己争一个合适的位置,立马就成了一个不安分守己,脑后长反骨的典型,他们还真把自己屁股下的位子当成自己的责任田了,我看他们现在还只是搞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以后说不定就要世袭罔替了。”
周比利的话虽然有点偏激,但还是大致说出了元老院里政治形态的现状。现在各部门工作的元老都以本单位为核心,逐渐形成了一个人员基本稳定的小圈子。部门与部门之间除了配合,竞争也同样存在。而部门之间的竞争会导致不同部门的元老更加抱团,在不同的人际关系圈之间会形成一道无形的隔膜。而跨部门活动的企图会打破原有人际圈中已经建立的层次关系,遭到有意无意的排斥和提防在所难免。
周比利正是因为感觉到了这一点,他对改变自己目前的工作状态充满了无力感,否则也不会用消极怠工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周比利把中华烟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打开后,他闻了闻,烟保存得很好还没有变质,满是久时空的味道,他给卢炫散了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脸上尽是无奈,想再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卢炫劝道:“比利哥,你这种技术元老是元老院最宝贵的财富,是执委会永远都要笼络的对象,不必这么灰心。”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有了我的那些徒弟,有没有我无所谓了了。”
“你一个人,他们可能觉得无所谓,但是工业口一百多号元老,像你现在这种状况的绝对不止一个,人多了,他们还敢轻视你们嘛?”
周比利当然知道在工业口有情绪的绝对不止他一个,甚至可以说这种对工作现状的不满在一线技术元老中是一种普遍存在的情绪,区别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就连萧白朗前几天也跟展无涯撂过了挑子,像这种元老怠工的现象最近一年更是常常发生。
看着周比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卢炫继续说道:“工业口的元老们每天加班熬夜,在恶劣的生产环境里埋头苦干,有时甚至还要冒生命危险,是你们付出的这一切,才让元老院有了傲视天下的资本。可能你们已经累得忘了自己最初的梦想,可能他们也希望你们永远忘记自己最初的梦想,在这里甘心情愿的透支自己的健康和生命,为元老院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周比利阴沉重脸没有说话,但卢炫的每一句话都打在了他的心坎上,令他心思澎湃,却又找不到一个出口。
卢炫抓住周比利满是伤疤的手,盯着周比利说:“比利哥,你不能这么消沉下去,你应该做点什么,让他们知道你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要在工厂里、在工地上劳作至死……”
本帖最后由北镇抚司于2015-7-2017:55编辑


第十二节    契卡新兵

裔凡对于面前这个主动申请要到契卡工作的名叫庞梓的元老是一肚子的疑问。
倒不是说契卡,准确说应该是肃清腐败及怠工特别审计委员会挂牌办公以来没有主动要求调过来工作的元老。但那些慕名而来的人在听见办公楼里震天响的算盘声、了解到契卡目前的工作方式主要是审计、查账这些枯燥、专业的方法后就开始打退堂鼓或者在工作不久后纷纷跳槽,到现在能够始终坚持不挪窝的除了裔凡本人就只剩副主任金枝娇了。
契卡的窘况主要受制于裔凡和金枝娇两名主官的专业背景——裔凡是审计专业,金枝娇是会计专业,他们都没有在纪律检查和反腐部门工作的经历,不可避免的会按照自己擅自的技能来编制机构发展方案。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庞梓这种水平也能看出契卡越来越像一个加强版的审计局,和真正意义的纪律检查部门和反贪腐部门已经相去甚远。
契卡这种现状除了反腐乏力之外,也造成了人才来源的匮乏——一般的酱油众胜任不了专业的审计工作,专业的财务人员又宁愿留在财政口当散财童子也不愿到契卡来当费力不讨好的黑包公,就连裔凡本人也把心思放在了流通卷发行这样的非本职工作上,他的目标是能够接替程栋坐上执委会的椅子,而不是把把契卡主任的位置顶上执委会。再加上元老们也不愿意看到契卡这把悬在自己头的刀变得过于锋利,懂行的元老都对契卡的发展选择性失声。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契卡已经连续两年没有收到过元老的任职申请,因此庞梓的出现多少显得有点出人意料。
这个叫庞梓的元老不但是主动申请来的,而且这两天裔凡还陆续接到了六、七名元老的电话,都是为庞梓调动说项的,这种志在必得的方式让裔凡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裔凡眼前这个人,人如其名,身材壮硕,带着黑边眼睛,没有其他胖人同志那种惯有的慈眉善目,反而是一脸戾气,说话的时候常常不经意的轻咧嘴唇,露出一口严丝合缝的小白牙,从气质看倒是很符合契卡干部的要求,唯一有点毛病的是庞梓那双手,过于纤细和他的体态很不不搭调。
庞梓体制内出身,穿越后当了一年多基本劳动力,之后就一直窝在海岸警备队综合处任处长,个人履历中除了一个乡镇纪委书记的经历外并没有太多吸引裔凡眼球的东西。但他的主要关系一栏中却填着两个元老的名字,一个是高晓松,一个是董薇薇,董微微是他表姐,高晓松是他表姐夫。元老里能在个人履历表社会关系栏中填内容的是少之又少,除了明秋、钱水廷等少数拖家带口的,元老们基本是独身穿越,这也意味着庞梓在元老中是有家族背景的。
“难怪有这么多人来帮你说情。”裔凡不禁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庞梓在元老里的家族势力也是裔凡最为忌惮的一个原因。裔凡知道,哪怕是最普通的酱油众也有一两个关系较铁的元老朋友,如果是有家人的元老,那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动用的元老数量要数倍于他们的家人数量,得罪了他们中的一个可能就得罪了一群。作为一个对执委椅子有着无限憧憬的二级头目,裔凡早就不是那个口喊着要枪毙执委的愣头青了,这点人情世故在他心里清楚得如明镜一般。
尽管裔凡此刻已经在心里盘算给庞梓找一个怎样合适的位置,但脸上还是一副认真考虑的样子。
庞梓见裔凡看着履历半天没有说话,就主动开口:“裔主任,我跟您汇报下我申请到契卡工作的主要原因吧。”
“大家都是元老,别这么客气,您有什么想法尽管说。”裔凡一脸和蔼。
“我申请到契卡工作主要原因有三个,一是在海岸警备队我表姐夫那窝得太久,每天除了写材料就是跑腿打杂,早腻味了,想换个地方干干。二是,我在乡镇当过纪委书记,虽然层次不高,但工作经验还是有的,应该符合契卡的用人要求。三是我不怕得罪人,搞纪检工作,哦不,搞契卡工作我认为不怕得罪人是最重要的,大不了我又回我姐夫那,他们不敢不管我。”庞梓虽然戴着一副眼睛,但说出话来直白无文,三句不离自己的亲戚,一点都不斯文。
裔凡一脸微笑的说:“庞元老这种不怕得罪人的精神确实是干监督工作最重要的品质。虽然契卡在元老们心目中是个工作辛苦又得罪人的清水衙门,但毕竟是一个向执委会直接负责的监督机构,所有的职务调整都必须经过组织程序……”
庞梓打断了裔凡的话:“裔主任您误会了,我庞梓到契卡来工作,现在不要任何职务,我把自己当成一名新兵,愿意从头开始向契卡的各位前辈学习,甚至愿意向归化民干部学习,等做出样子来了,您再考虑我的职务不迟。”
庞梓这么一说,裔凡倒真不好推辞。按照元老的任职规定,只有出任部门实职才需要启动组织考察、公示等程序。像庞梓这种情况,他原来在海岸警备队担任的综合处处长既不是技术岗位又不是涉密岗位,显然不是什么重要职务,他现在又不谋求契卡的职务,属于一种普通的人事关系调动,只要两个单位的主官都同意,报组织处备案就可以了。高晓松当然不会反对,现在只需要裔凡点头了。
裔凡总觉得庞梓的到来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蹊跷,但又实在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心里正在犹豫,他忽然看到放在自己桌边的一个卷宗,顿时有了主意。口中说道:“不安排您的职务,是不是太让您屈才了。”
“我是说现在不要,等您觉得我能胜任这份工作了,再给我安排职务我还是要的。”庞梓倒是毫不避讳。
“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现在正在搞部门职能清理,现在的岗位肯定要调整,等清理完了,正好让您一步到位。不知道庞元老对于在契卡的工作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服从安排,听指挥,您交代什么事我就干什么事。”表态时庞梓的身子坐得笔直。
“其实,像您这种有过相关工作经历的元老确实是我们急需的人才,若不是担心夺人所爱,我早就求贤若渴了。”裔凡为庞梓续了水,又在庞梓身边坐下,俨然已把庞梓当成了自己人,假话说起来一点痕迹都没有。
庞梓知道裔凡是在摸自己的底,不拿出点东西来是混不过去的。他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虽然只在乡镇干过纪委书记,但案子还是查过的。根据我以前办案的经验,查账是办案很重要一个方法,这个您和金主任都是专家我不敢班门弄斧。”
说到这里庞梓看了一眼裔凡,裔凡完全是一副很感兴趣愿闻其详的样子,这才继续说道:“查账办案这种方法实际上是“由证到供”的一种方式,虽然符合“重证据”的法制原则,但成本大、效率不高,尤其在这种专业人员匮乏的情况下开展工作更加不易。”
通过查账发现线索,通过审计固定证据是裔凡擅长的技能,也是这么多年来契卡办案的主要方式,但面临的问题正如庞梓所说,成本太大,效率不高,常常是费力不讨好,竹篮打水一场空。但裔凡现在志不在此也没有认真考虑过如何弥补契卡的这个短板,听庞梓这么一说,裔凡真有了点兴趣。
“我们那时候办案,查账固然是非常重要的工作,但对一些目标明确的重点人员,完全可以采取“由供到证”的方式来获得证据,用我们的行话讲就是“突破”,通过谈话、审讯拿到口供之后再来固定证据,这样成案率和时效性就都有了保证。”
裔凡听到这又点不以为然了,证据当中“口供为王”的说法,他不是不知道,但临高这么特殊的情况,要想和元老谈话并拿到口供,几乎是天方夜谭。但他还是示意庞梓继续说完。
庞梓似乎也猜到了裔凡的心思,说道“裔主任您别误会,我庞梓虽然人粗但心不粗,我不会傻到随随便便找元老谈话。我的意思是指哪些相关联的归化民,我们完全可以利用留置72小时的这个权力,在规定的时间里拿到他们的口供。要知道这可是元老院的天下,谈话也好,审讯也好,突破的方法可比原时空要丰富得多。”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庞梓脸上已是一脸的阴森。
裔凡虽然没有专政机关工作的经验,但骨子里却是个极权主义者,他当然清楚庞梓话里的意思。他现在是地位显赫的二级头目,在财政口那些元老中的地位、资历也仅此于程栋,在下一届的执委选举中很有希望接替程栋。庞梓这种方法当然是效率很高的办法,但打狗欺主,那些归化民背后的元老可不是能随便得罪的,那可是元老院里的一张张选票。另外,他手下除了金枝娇这个女性也没有合适的元老能够代替他干这些得罪人的“黑活”。
“这个突然出现的胖子或许是个选择?”裔凡在心里想了想,但还是摇了头,说“动作太猛,影响了各部门的工作,对大局不利。”
庞梓不以为然说:“来您这我也关注过契卡的工作,说句心里话我对金主任那套动不动就拿部门的帐,一副要查大案、窝案的做法,很不感冒。那才是影响工作得罪人的做法,您想一个部门的帐里有问题,在部门工作的元老哪个能脱身,分管部门的执委又岂能视而不见,而且查来查去又没有查出什么问题,费力不说,还把人得罪死了。”
裔凡虽然对金枝娇一直很提防,但好歹是他手下的头号干将,金枝娇那套办法,他自己也是同意了的,突然听到庞梓这么指明道姓的说不是,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了。连忙摆手:“金主任开展的工作是经过商量的,完全是出于公心。庞元老有什么好建议,可以大胆提,但我们就事论事。”
庞梓用余光看了一眼裔凡,知道他并没有真的生气,继续说道:“我的想法是集中精力查个案,尤其是重点部门重点岗位的归化民干部的个案。这种案子查下来,既有影响又不会牵扯太广,而且个人出了问题,连说情都要少很多。把这些个案累在一起,其效果不比那些窝案差。”
“……”
从和庞梓的面谈中,裔凡为自己确定了几个留庞梓在契卡工作的理由:第一照顾了那几个出面打招呼的元老的面子。第二庞梓加入后势必和金枝娇产生竞争,有了竞争他这个主官才有了平衡的空间。第三庞梓的经验有可能让他干好契卡的工作。第四庞梓是个元老,他有足够的资本来当自己的马前卒。至于庞梓想得到什么,裔凡也认真盘算过,他认为庞梓主动来契卡无非是想借自己的专长,谋一个合适的高位,先不说他前面有金枝娇挡着,就连他自己也早已经把目光投到了别处,庞梓想谋取的位置对裔凡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如果你真能干,说不定五处的位置我都可以留给你。”一想到金枝娇得知庞梓接任五处处长后表情,裔凡不禁有些得意。
但现在这一切都还为时过早,裔凡还需要认真考验一下庞梓是否有这个能力,而他手上只好就有这么一件事。
裔凡手上这件事正是前几天收到的勋绩素、刘三、卢炫三人联名提出的对他们是否存在职务违纪行为的审查申请。
这种自己举报自己的行为,是契卡开张以来碰到的头一回。这件有点无厘头的事虽然说不上重要,但却是个麻烦。
裔凡当然知道这三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贼喊抓贼的肯定早就做了准备,能查出问题的可能性基本为零,他们这么做明显是要把契卡当挡箭牌。
裔凡当然不想接这个烫手的山芋,他甚至和马甲扯皮,提出这个问题涉及元老名誉应该归荣誉法庭管,但马甲以荣誉法庭没有常设机构,无法展开调查工作为由给挡了回来。萧子山也出面做了工作,要勋绩素等人撤回申请,但都没有效果,最后还是落在契卡的手里。
裔凡对这三人的做法恨得牙痒痒,甚至想借这个机会把他们查个底朝天。但冷静一想,一下牵扯三个元老,影响太大,而自己锁在保险柜里的材料不论是从证据角度分析还是从事实本身分析都不足以让这三个人致命,打蛇不死的后果他是清楚的,但他对自己被人当枪使又心有不甘。
此刻,这个冒冒失失出现自己面前的胖子自然就成了顶雷的不二选择。
裔凡看着庞梓逐渐拧起的眉头,心中一阵惬意,口中却说:“有什么困难尽管说。”
庞梓把裔凡交给自己的卷宗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原来那种神采飞扬的样子早没有了踪影,呐呐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这可真是个麻烦事。”
裔凡顺着他的话说:“庞主任如果觉得棘手,那就算了,我们另想办法。”
庞梓知道裔凡这是在考验自己,这个时候是不能打退堂鼓的,他想了一会,回答道:“麻烦是麻烦,但我还是愿意做。”
“说说具体想法?”
“他们既然主动要求我们查,我们就按照他们的意思,认认真真查,把他们的职务行为都捋一遍,该找的找,该问的问,不怕他们不配合。如果真查出问题,他们也怨不得我们,如果查不出问题,我们也能用事实证据说话,上下也能交代。”
庞梓的这个想法其实也是裔凡的想法,但他故作思考,沉默了一会才答复:“你的这个想法我看可行,但毕竟涉及三个元老,也关系着我们单位的荣誉,一定要慎之又慎。”
“您放心,我这就回去做一个书面的调查方案,再来跟您请示。”
“你没有个名分也不好开展工作,我看可以成立个专案组,你任组长,我去执委会备案,需要什么你尽管开口。”裔凡最后做了总结。
庞梓走出契卡大院时光荣的变成了专案组的庞组长,手里还多一份毫无分量的案卷。


第十三节    归化民干部管理处

萧子山的桌上散放着好几个材料,都是他刚刚翻动过的,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思来清理桌面,一脸的凝重的抽着烟。
屋漏偏逢连夜雨,用这句话来形容执委会最近面临的形势最合适不过了。
恐怖袭击案带来的震动还没有过去,执委会通过设立青年团的方法给钱水廷暗送秋波,试图通过这种隐晦的方式来拉拢宅党系,但效果似乎并不明显,钱水廷仍然咬着追责不放,设立委员会的建议也没有撤回,完全是一副把糖衣留下,炮弹打回来的做法。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图书馆办公室主任提交了份职能清理的提案,确实为执委会分散了一些注意力,但很快执委们就发现,法学会那帮人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的忘我投入这项工作,占着专业的优势,这次清理过后法学会的人肯定将获得一次很大的提升,这个团体已经不是女仆革命中为执委会打掩护的小跟班了,他们现在要人有人,要机会有机会,垄断了司法系统又开始利用职能清理的机会向行政系统伸手,隐隐成为了元老院里紧随文、马之后的第三大政治力量,而且有法学背景人和宅党坚持的分权理念有着天然的血缘关系,他们两股势力合流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就连一直对政治斗争不很敏感的工业口最近也是麻烦不断——前一阵子器械厂的周比利借着自己搞生日聚会的机会,发起成立一个叫做“元老工会”的组织,打着为基层元老争福利的幌子很快就吸收了一、二十个会员,虽然是由周比利发起的,但元老工会的成员却分布在各个单位,技术岗位的元老主要来自IT口,其他都是各个部门负责综合行政工作的酱油元老,真正来自工业口的元老只有三四个。
这种为元老服务的工会工作一直都是办公厅工作的主要内容,但元老工会摆明了是要做一个只打嘴炮不负责任的民间代言人,虽然让萧子山心里有一百个不痛快,但是碍于《社团法》的存在又拿他们没有办法。
更加令人侧目的是元老工会成立后一改其他社团那种沙龙似松散方式,而是相仿TG的做法,明目张胆的进行组织建设,他们选举IT口的一名资深技术元老担任组织委员,在各单位成立工会小组大肆发展成员,同时又让大图书馆办公室主任卢炫担任宣传委员,用会费印制了一本名叫《工会》的社团期刊,在元老院里免费发放。
《工会》期刊出版后马上就做了一个名为《元老们》的专题,对元老院里哪些萧子山都快忘了名字的边缘酱油众挨个写人物专访。在专访中不但温情默默的描述了酱油元老们穿越时怀揣的美好梦想,又不惜笔墨的对他们穿越以来的工作生活进行了细致而艺术的归纳,甚至不惜工本的配上了这些酱油元老们辛苦工作时的照片,看上去俨然是一篇劳模的报告文学。这些被采访的人物穿越六年来别说在临高主流媒体里出专访,就连在合影里露个脸的机会都少,这份在元老们手中传阅的期刊很好的满足他们的虚荣心,也吸引了其他酱油元老的眼球。
更令人不快的是,生产领域事故频发的现象仍然没有得到有效遏制,尤其是前两天木器厂三号窑的一场大火,更是震动了整个临高。
就在执委们到处灭火当口,《工会》期刊又连续抛出了两个调研报告,一个是关于一线元老工作环境的报告,里面使用大量的照片,把工厂、车间恶劣、危险的工作环境做了形象的披露。另一个是一线元老的身体状况报告,报告使用大量数据指出生产岗位80%的元老穿越后都患上程度不同的各种职业病,这两份报告得出的结论就是一线元老正在恶劣危险的环境中透支自己的健康。
不仅如此元老工会又迅速以社团的名义向执委会递交提案,提出了改善一线元老工作环境,实行强制休假,设立元老疗养院、照顾元老的择业需求,根据元老本人意愿对元老进行技能培训,通过挂职、轮岗等方式加大不同岗位间元老交流力度等一揽子建议。在执委会看来这份提案完全是讨好卖乖,根本没有考虑实际执行中的难度,可它却偏偏迎合了很多酱油元老的胃口,让元老工会在短时间里出尽了风头。
这些动作也让元老工会的注册会员迅速增加,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元老工会发展到了近50人,现在每一期出版的工会期刊上都用醒目的大字标写着“有困难,找工会”,这让原来在元老院流行的那句“有困难,找子山”的口号第一次受到了挑战。
萧子山知道元老工会这种哗众取宠的做法只能迷惑一些边缘的酱油众,他们虽然获得了一个抱团取暖的平台,但是他们手中没有资源更没有权力,除了喊口号之外,根本不可能为元老解决太多实际问题,时间久了代表执委会的办公厅有的是办法让元老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娘家。
如果说元老工会的上蹿下跳只是执委会的癣疥之疾,那么契卡送来一份调查报告中反映出的问题才是元老院的心腹大患。
两天前,裔凡提交给执委会一份关于归化民违纪的调查报告,这份报告中有11名归化民干部被指控涉嫌职务犯罪,其中既有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等重罪,也有非法占用公物、同类经营等轻罪,但都是典型的个人行为和所在单位没有太大关系。这10名涉案人员又都分布在不同的部门的不同岗位,可以说各个部门都有代表,案件的查处对所在部门的工作影响不大,又在归化民干部中起到了很好的震慑作用。
萧子山通过进一步了解发现,这起案件是负责勋素济、刘三、卢炫三个元老专案的专案组在办理专案过程中的一个附带收获。
从专案组的工作来看,那名牵头办案的庞梓元老表现还是很不错的。在不到二十天的时间里,他不但认真的梳理三个元老的职务行为,把勋素济从刘家庄采购原材料、刘三多次接受杨世祥宴请,卢炫以其妻子亲戚的名义在东门市囤地的事都给翻了出来,但勋素济在采购过程中并没有高买低卖,刘三和杨世祥的交往早有时枭仁的背书,卢炫囤地依靠的是卢炫穿越众的远见与职务没有关系,虽然这三人的行为连让元老院发个诫勉书都不够格,但从庞梓整理的案卷中还是看不出专案组是在敷衍了事。
在归化民案件的查办中,庞梓还表现出契卡从未有过的效率。他充分利用了72小时留置时间,迅速拿到了当事人口供,固定了证据,甚至奢侈的使用管控设备对涉案人员的最后陈述进行了录音录像。同时,还充分利用契卡的原有优势,在口供详实前提下收集了书证,对赃款赃物的去向也都提供了证据,应该说从形式上看,专案组查办的一系列案件都够得上“铁案”的标准,这让裔凡在执委会上很好的露了一把脸,专案一结束裔凡就很大方的把第五处处长的位置送给了庞梓。
如果仅仅是这样这个案件应该算得上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可这涉案的10归化民干部的上位过程却让执委会感到了忧虑。
根据契卡提供的涉案人员基本情况表,10名涉案的归化民干部中有8人是由不同元老直接推荐走上管理岗位的。倒不是说这几名归化民干部和推荐他们的元老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这这种情况出现的直接原因,是元老院缺乏一个机构能够统一管理、调配、使用归化民干部。
被纳入元老院体系的归化民经过民政委员会下属的人力处的统一分配后,他们的管理使用权就移交到了各部门主官手里,可以说对于治下归化民的成长使用各部门的主官目前有着绝对的话语权。这样一来根据自己个人的好恶使用干部的现象就不可避免,任用私人的问题也会随之发生。
恐怖袭击后,元老院里暗流涌动,各种投机分子四处活动,执委会对元老又缺乏一种有力的约束手段,一旦被一些野心家钻了空子,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在归化民中培养势力,那么对元老院造成的损失将是空前的。
必须在制度上堵住这个口子,执委们很快形成了共识。就在执委会酝酿具体的规范方法时,萧子山就收到了一份针对这个问题的提案,准确的讲是卢炫以大图书馆馆员的身份提交的一份关于在民政委员会下单设归化民干部管理处的备忘录。
卢炫建议设立的这个所谓归化民干部管理处实际上就是组织处的翻版,不过是组织处管元老,干部处管归化民,干部处在选拔任用的程序上比组织处复杂、严格一些。总的思路就是组织处与干部处分设,原来的人力处承担人事局、劳动局的角色,负责管理归化民普通干部和归化民职工,把住遴选关和入口关。干部处管理行政系统中出任领导职务的的归化民,其职能类似于原时空的组织部。建议提出,按照晋升级别的不同凡是需要晋升的归化民干部都必须经过不同层次、不同范围的集体研究,一定级别的干部还必须经过执委会讨论通过,最后经干部处行文方可任命。干部处将牵头组织对归化民干部进行考察、公示、培训、分配。这个部门等于帮执委会把归化民中精英分子的使用、管理权控制在了手中。这种制度是原时空领导层组织意图得以实现的最有力手段,实践证明也是行之有效的,但关键是谁当这个处长。
虽然现在符合干部处管理的归化民干部人数有限,但随着大陆攻略的展开,归化民干部的培养势必将迎来一个高峰,而这个干部处的实际权力将大大超过办公厅治下的组织处,在未来将是一个位高权重的要害部门。
萧子山把卢炫最近一两个月以来提议设立职能清理办、自己举报自己、帮助周比利搞元老工会的种种举动和这个备忘录结合起来一看,不禁有些纳闷“难道这个卢元老是冲着干部处处长这个位子来的?他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穿越快六年了,这个卢炫一无资历二无特长,一直猫在大图书馆没有半点拿得出手的功勋,借自己这点小聪明就想一口吞下这么大一口肥肉,他难道真把自己当龙傲天附体了?”
不管萧子山怎么看待卢炫,卢炫像完全疯魔了一样,在BBS上公开发布了自己的这个提案,似乎要通过先声夺人的方式,来为自己赢得主动。
萧子山对卢炫这种毫无自知之明的做法很不理解,在得知卢炫是第一次在BBS上公开发表提案后,忍不住说了声“卢元老怕是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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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多月卢炫写这个同人几乎耗费了所有的业余时间,人已经极其疲惫了(在这里卢炫不禁要为已经写近六百万字的萧主任点个赞——体会了才知道有多辛苦),而且这个同人出现得又是这么不合适宜,完全不对大家的胃口,干扰了大家看女侠,看大陆攻略的雅兴,卢炫只能说声对不起。按照卢炫原来的打算,这一节里元老工会的设立和庞梓查归化民案件都要单独写的,那样的话或许看起来更合理一点,但卢炫知道,这样只会耽误大家更多的时间。所以卢炫就偷懒用这种旁白压缩的方式来推动剧情。卢炫向各位保证,同人只剩最后一节了,卢炫在坚持讲完自己的话以后就会回到哪个属于自己的角落,谢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忍耐。


第十四节    鹿死谁手(终章)

卢炫提交的备案录除了在执委会那里换回了个一厢情愿、不自量力的评语外,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可卢炫却一改平时在元老院里少说多做的惯常形象,在BBS上用个人名义发帖后,还不断涮帖,反复把自己的提案顶在前面,针对不同意见的跟帖也逐一回复,并不断的补充资料,终于把元老们的关注吸引到了归化民干部管理处这个尚未出世的机构上。通过卢炫不厌其烦的反复折腾,参与讨论的人数在逐渐上升,越来越多的元老们认识到,这个干部处处长不但专业背景要求不高,而且还是个权力极大的肥缺,慢慢的元老院里关于归化民干部处的议论越来越多。
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发酵这种舆论造成的影响终于传到了执委会。
规范归化民干部管理本来是执委会计划内的重要工作,一直没有出台措施,是因为执委们打算把这件工作放到元老大会时和其他机构的调整一并进行。面对这种制造舆论倒逼要权的方法,执委们虽然反感,但又不得不有所反应,毕竟这个悬而未决的高位已经勾起了太多元老的兴趣,打招呼、拉关系的层出不穷,让执委们不胜其烦。
已经是晚上九点,会议室内执委们关于设立干部处的讨论已经进行了近两个小时。
“既然大家都认为干部处可以成立,我看就如他们所愿放出这个位置,让他们争,看看最后是个什么结果。”马千瞩打破常规第一个做了表态发言,他现在已经很累了,明天一早还有会议需要他主持。
马甲看了一眼马千瞩,发现他眼睛里布满血丝,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他刚刚的发言中,他把“结果”两字咬的很重,马甲问道:“如果把位置放出去公开招聘,组织处有什么具体方案?”
萧子山说:“按照一般程序,由组织处遴选候选人,再公示,然后根据公示情况确定正式任职人选。”
“这个职位的热度这么高,如果组织处按照一般程序进行遴选确定候选人,我担心会招人猜疑,说我们搞暗箱操作、内定人员。”
马甲刚刚说完,文德嗣发言了:“马执委有什么想法?”
马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向萧子山提问:“组织处现在公示干部人选的期限是多久?”
“七天。”
马甲在听到萧子山的回答后说道:“我看这次组织处不要提候选人,直接把位置挂出去,来一次海选,谁的支持率高就让谁做。”
马甲说完这个方案,发现马千瞩和文德嗣都在看着自己,他稍微顿了一下,进一步做了说明:“这不是技术岗位,只要把制度设计好,哪个元老都可以坐这个位置。我建议让元老对报名人员投票,票高者居之,这样谁都不会说闲话。”
“驻外的元老怎么办?”
“马上就是年底的元老大会,驻外元老们都会陆续返回,留守的元老并不多。而且现在就可以发通知,让留守元老通过电报或者委托他人的方式投票,也可以自己报名参选,但一人一票,只能投一个。”
马甲的话刚说完,程栋和钱水廷就纷纷表示支持。
钱水廷还进一步建议,干部处不应该放在民政委员会下,应单列成局,设立一个向执委会负责的二级部门,他解释到临高施行的计划配给制,把物质局、人事局、劳动局、组织部设在一个部门里面会让这个部门权责太重,机构过于臃肿。
最后经过讨论,执委会同意设立直接向执委会负责的归化民干部局,局长人选通过海选产生,为了照顾驻外元老的权益,选举期内同样接受报名。
散会后马千瞩的睡意全无,不自觉的和文德嗣走到了一起,紧随其后的萧子山发现,马甲、程栋、钱水廷也在小声的聊着天。
执委会的方案出台后,组织处立即给所有元老发通知,公示起始时间定在了12月6日。
12月6日,下午6时30分。
工厂下工的汽笛声已经传来,但百仞城各个部门的办公楼里依然弥漫着一股紧张气氛。
萧子山已经记不清今天是第几次看电脑上的报名帖了,尽管这个横空出世的归化民干部局局长位置倍受瞩目,可公示第一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出现在报名帖上的名字还不到十个。
在这些报名元老名字的后面已经有得票数在变化。排在在第一的是民政委员会人力处处长杨云,这个为临高血汗工厂做出了巨大贡献的前公司工会主席不但资历、政绩足够,同时也是功勋系大佬们属意的对象。
到萧子山看的这会,杨云得票已经超过40,排在杨云身后的只有一名财经口背景的元老得票超过了20,其他几位都在十位数左右徘徊。
萧子山纳闷的是法学会、宅党都没有派出人选,也没有看到他们参与投票,更加令萧子山费解的是那个为了提案忙活几个月的卢炫以及他身后元老工会也不见了身影。
“这里面真的有问题。”和萧子山一样守在电脑面前的马甲也做出了同样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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