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巴拉莱卡 于 2020-11-3 01:31 编辑
一 海事纠纷 这个冬天与往年不同,北风带来更多的凉意,殖民贸易部门口的卫兵,都已经披上了大衣。但是与卫兵争吵的荷兰人,却面红耳赤,头上都冒着蒸汽。 王胖子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从窗边走回办公桌,拿起电话。 “接保安室。”小小的停顿。“差不多了,放他上来吧。”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荷兰东印度公司驻临高代表范·德兰特隆就来到了王胖子门前。王胖子的副官兼翻译—狗尾旭东进来通报之,王胖子示意他们两人进来。 “尊敬的元老,我必须付诸最强烈的语气,痛陈限制外交人员行动的不利影响,尤其是在我身负巴达维亚新任总督安东尼·范·迪门信件,且贵我双方在日本海域发生了一些令人遗憾的事件的情况下。沟通渠道的收紧,仪式的简化,并无必要的恶意,一旦这些问题常态化,势必会在双方之间造成交流的萎缩,管理的瘫痪,进而消灭商务的连续性,削弱贵我两方在远东的影响力……” “你是说,有封信要给我?”王胖子打断了德兰特隆的歇斯底里。 “呃……是的。”德兰特隆先生卡顿了一下,仿佛吃了一个苍蝇。“我希望能在更隆重的环境下阅读此信。” “不,你需要的是一个更友好的环境,让我们来聊聊日本发生的两件事吧。” “噢,我同意,不用担心,我们会很宽容的,只要我们今后在日本航线上能保持友善。” “我想你理解错了。”王胖子示意德兰特隆坐下。“我们还未确定权责呢。” “我们在进港航线而你们的船平行海岸线行驶,按照我们商定的条例……” “但我们的船在执行武装巡逻任务,挂的海警令旗,属于公务船只,该退让的是你们。” “但是“东方列车”号我们是认识的,她曾以商船身份到过巴达维亚,这……” “船只的身份要看令旗而不是印象。当然,我们也是打算用宽容的态度处理,不准备找你们要赔偿了。” 德兰特隆的脸色并不好看,但是从他刚才的话来看,他似乎也没打算就此事做太多纠缠:“好吧,我希望这并不影响贵我两方的关系。说起来,贵国的船只为什么在日本港口附近巡逻呢?” “还不是因为,有艘和你们联系紧密的一艘商船在附近被抢了。”王胖子邪魅一笑。“当然,也是因为对日贸易航线,早已是我们的势力范围了,我们对当地人的劝说,也取得了一些进展,安排巡逻也是情理之中。你们对此没有异议吧?” “当然没有,当然没有。我们乐见合作伙伴在东亚地区建立稳定的商业秩序,这对大家都是好事。” 德兰特隆先生的用词很讲究,“东亚地区”是为了避开贸易条款中的“从澳宋收购的大宗货物不得在泛中华区出售”;而“商业秩序”则是避开和推迟确认澳宋在东亚区的越来越强的控制力。 以蔗糖和生丝为代表的对日贸易,利润极高,规模却有限,以澳宋的位置和运力来说,完全没理由交给他人代劳。当然,荷兰人也没敢亲自上阵,而是派出一些华裔代理商偷偷地挣点贵金属。这些偷偷摸摸的行为规模不大时,澳宋还能容忍,毕竟,荷兰人手上多了点流动性,反正也是在澳宋的手里买货。 但是最近的情况出现了变化,荷兰人的胃口越来越大。原因嘛,倒也好分析,历史上,1641年之前,荷兰人的亚欧贸易规模并不稳定,饥一顿饱一顿,就算是上限,也比不上临高位面的平均水平。托澳宋的福,他们的生意蒸蒸日上,规模扩大,而手里的本金呢,相对于旧时空却几乎没有增加。财大气粗的西班牙人可以一船船的银子运到菲律宾去维持远方的统治,但吝啬著称的VOC股东却不会这么做,他们的目标就是银子。如果一个东印度公司的远东贸易专员建议他的上司从尼德兰运一整船银子去巴达维亚,那么他恐怕是活不到第二天了。 结果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临高位面,比旧时空更依赖亚洲内贸带来的贵金属补充。一方面,他们拿着澳宋的大宗商品和工业品,偷偷地在日本和澳宋抢生意,一方面又靠着倒卖澳宋工业产品,在南亚补充大宗商品运回欧洲,两次交易,澳宋工业的规模在他们的亚欧航线上,减小了两次规模。简单的说,就是沾澳宋的光,拆澳宋的台,便宜了第三方。 当然澳宋也不是善男信女,于是便有了王胖子谈到的两场意外:一是澳宋巡逻舰撞沉了VOC代理商船只;二是一群曾投奔澳宋却重操旧业的海盗打劫了VOC代理商船只。 “这些不幸的事情当然是偶然,但是我们也要承认,中日航线上的贸易经不起我们双方的竞争。我想,应该明确日本是不是在条约规定范围了。” 德兰特隆叹了一口气,一副“终归还是来了的表情”,但还是保持了专业素养,尽力争辩:“我必须强调,对日贸易关闭将对我方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同时也会影响我方在贵方的采购……” “这件事恐怕没有商量余地,但如果你们有其他方案能抵消不利影响,我们持开放态度。”王胖子打断了荷兰人的辩解,他想看看,新来的巴达维亚总督,对此事有没有心理准备。 “呃,我们希望贵方能增加香料的采购,并且向我方开发香精提炼技术。当然,我们仍会面临数年的困难期,希望贵方能提供一定的贷款。” 果然是有准备的,王胖子觉得新总督的水平还可以,但其实,元老院为他们准备了更“贴心”的方案。元老院当然知道VOC股东的吝啬,也知道VOC的雇员为了凑齐亚欧航线的货款,在亚洲内贸中辛勤地进行着“高频”交易。或许,荷兰人在人们眼中吝啬和精明的固有印象,是被他们的上司逼出来的。 “德兰特隆先生,我们为贵方准备了更为优质的方案:与贵方在澳宋的年度采购货物等值的定向贷款,利息从优。条件是,你们不得在日本出售陶瓷、生丝和蔗糖,而我方的其他商品,你们可以自由出售。” “真的吗?”德兰特隆瞪大了眼睛。“呃,我是说,利息是多少?” “年利率20%,但是要以船只或土地为抵押。” “我相信我们能够达成协议,我对此充满信心,但我还需要点时间去获得授权,我们新来的总督是一个……” “值得尊重的人。”王胖子帮他把话接上了。“至于总督的信在什么场合宣读,我想,既然我们解决了贸易条款的误会,也解决了意外事件的影响,那么您可以去和我在外事部的同事商谈礼仪的细节。有您这样优秀的部下,我想,迪门先生肯定也预料到了这种愉快的结果吧。”王胖子甚至想问他:你带了几个版本的信来? “当然,尊敬的总督是有远见的人,他预计到贵方的慷慨了。” 德兰特隆看起来有些兴奋,显然,他并不像他的上司那么有远见。他能想到,有了每年的“赊账”货物,他们既可以通过在亚洲出售澳宋商品赚取本金,购买其他地区的货物运回欧洲,也可以用较低的资金成本来购买澳宋的工业品和大宗商品运回欧洲,一次性解决困扰公司多年的难题。但是他的总督也许会发现其中的隐患:一旦他们习惯了这种舒适区,他们整个的贸易体系就要以澳宋商品为基础了,以澳宋货币为基准了。这比依赖日本贵金属更加危险,毕竟日本人对荷兰人的贸易体系没有全景认识,而澳洲人他们对荷兰人可是知根知底,同时又攥着他们的蛋。 但是,王胖子相信迪门总督也不会放弃这么优厚的眼前利益,至于他怎么降低风险,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候您的好消息了。” “那我也就不多打扰了,听说王元老要去新的部门高就了,想必要事缠身啊。我们也很期待与澳宋南洋公司多多合作。”德兰特隆边说边起身。 “咱们将来也少不了要打交道,只不过,换成我要登门拜访了,还请你们多多关照啊。”王胖子也起身与荷兰人握手。 “哪里哪里,一定一定。王元老和周元老的名号在巴达维亚也十分响亮,全公司上下愿配合您的工作!”德兰特隆学了不少元老风格的客套话,用的也越来越娴熟了。应该逗一逗他,问上一句:“周先生当选好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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