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百花港（完结）

QDD

背景是这儿：https://www.lgqm.top/forum.php?mod=viewthread&tid=6223
一些设定：
朔北大狗 = 阿拉斯加雪撬犬
蓬莱洲 = 美洲
百花港 = 阿拉斯加的Cordova港
泠水湖 = Cordova城附近的Eyak湖
葳蕤城 = 堪察加半岛的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
麒麟城 = 阿拉斯加的朱诺
蓬莱湾 = 西雅图 + 温哥华
金州城 = 旧金山
聂耳岛链 = 阿留申岛链
少室港 = 波特兰港
泛叶 = 卑诗省
御崆 = 育空地区
朔北双人大雪橇 = 你直接脑补成狗拉雪橇版本的搭枪卡即可
北洋单打一 = 21毫米口径的重型前装猎枪
百花国民小学 = 只有一个半老师的四年制初小，所谓一个半老师，指的是一个全职、一个兼职
殷人 = 澳宋用来称呼印第安人或因纽特人，此文中特指因纽特人

（一）熊
　　“今天亏大了！”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张老三一边驾驶着大雪橇，一边头也不回地跟赵大虎吼着，“这鬼天气！”
　　大虎子并不答话，眯缝着他那双锐利的小眼睛，稳稳站在雪橇后座上，如同雷达一样扫描着这片冰雪覆盖的大地。风卷雪疯狂拍扑在他脸上，让他几乎睁不开睫毛。
　　二十几条朔北大狗带给雪橇强大的动力，朔北特有的高大雪松一棵一棵地甩到身后去。突然，大虎子沉稳的声音传来：“东北偏北，三百五十米，北极熊一大两小！干一票？！”
　　北极熊不是什么好猎物，高风险高收益。如果有足够的海豹、北极鹿，百花城聪明猎人们才不会去跟这个大玩意儿死磕。看着空空如也的后备箱，张老三咬了咬牙，连咬三次没能下定决心。大虎子也知道猎熊的风险，长啸一声，示意周边是否有别的猎人。
　　长啸声沿着冰冷的雪原传出去很远。随即，大概两公里外，传来了一声回应。
　　大虎子长啸声又开始了：“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北极熊，一大两小，一橇两人三枪二十六狗，围猎，同意否？）
　　很快远处传回来一声回应，看来对面的猎手今天收成也不咋样，不得不铤而走险。大虎子听完对面的回应，跟张老三说：“对面同意了，也是一橇两人，两枪二十八狗！”
　　张老三手上迅速调整力道。大雪橇划了个圆弧，雪原上顿时飞腾起一道雪龙，迅速逼近北极熊母子。

　　北极熊母亲也注意到了这个飞速移动的大怪物。以它的智力当然不能理解朔北特有的狗拉雪橇，但千万年遗传下来的直觉，让它感受到了足够大的恐惧。它开始带着小熊狂奔。
　　两组猎手怎能容忍猎物这样逃脱。有如训练有素的战士一般，一组拦截北极熊的前路，一组包抄后路，然后围着三只熊飞速划圈。熊家三口进退两难，左突右冲，始终冲不出两组猎手的包围圈。
　　一组猎手突然冲向母熊。母熊暴怒，狂吼一声，奋力向前，跃出七八步，人立起来，强挥熊掌，欲把来犯之敌一掌拍碎。谁知猎手早有准备，雪橇一击脱离，北洋单打一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刚刚举起的熊掌被胡一德打了个对穿。母熊吃痛，在地上打两个滚，一瘸一拐地重新站了起来，三腿着地。
　　“好样的！”驾车的黄鲸叫了起来。要知道北极熊最值钱的地方就是熊皮。如果这一枪打在别的地方，给熊皮留个枪眼儿，可就不值钱了。
　　张老三也驾着车冲向小熊。此时小熊距离母亲至少十五米，正嗷嗷叫着呼唤母亲。大虎子抡圆了铁丝网，喊了一声“上来吧你们！”便网住了一只小熊。这小熊吓得连咬人都忘记了，被张老三一把摔进后备箱里，咚的一声关上了箱盖。
母熊不顾前掌的伤痛，连滚带爬地冲向另一个孩子，把它紧紧护在自己身下。小熊瑟缩在母亲肚皮下，抖个不停。
　　张老三一掌拍在卡榫上，高喊着：“二丫，上！”六条大公狗在二丫的率领下，脱离了缰绳的束缚，如同离弦之箭，半包围了上去。另一侧，黄鲸也放出了自己的公狗群。
　　人有首长，狗有狗王。在二丫和大黄两只狗王的带领下，十几条大公狗围着北极熊狂吠，绕着圈子寻找机会。母熊提着伤腿，瞪着血红的眼睛低吼着，时不时往前一个猛窜。熊进狗退，熊疲狗扰，熊停狗咬，熊退狗追。纵看整个狗群，顶数二丫最聪明，这狗儿又勇敢，瞅准母熊跟狗群瞪眼狂吠的机会，一个猛扑就咬住了小熊，不管不顾往圈外拖。小熊吓得吱吱乱叫，母熊顾不得自己的伤腿，连蹦带跳来救小熊，又被一众狗群咬住了后腿。眼瞅着小熊就要被二丫衔着拖到雪橇上了，母熊不知道从哪儿生出来的大力，竟然生生甩开了三条大狗的钢牙铁嘴，后腿后臀上血呼啦啦。一个站不稳，打了几个滚又趴在地上，母熊两个前腿还扒拉着冰雪，拖着残废的下身往前爬，嘴里发出嗷呜嗷呜绝望的喊声。
　　北洋单打一又是一声脆响，21毫米的前装枪子弹从母熊的眼珠里钻了进去，雪原上骤然爆起一团血雾，母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烂肉翻滚的眼眶里流下红红白白的脑浆子。
　　她死了。

　　四人麻溜地开膛破腹，青红色的大盘肠、暗紫色的熊肝，鲜红色的熊心熊肺子，还有各种熊下水，那都是给狗儿们的犒赏。张老三还专门切了一大块儿熊板油奖励二丫。不一会儿，众人就收拾出来三颗熊胆，三张熊皮，十二只熊掌，小心翼翼藏进布袋子里。熊肉则被抹上冰雪，粗暴地塞进后备箱。此时人困狗乏，朝着西边的太阳，猎人们缓缓而归。路过海边，谁也不敢相信，这次猎熊之旅居然给他们带来了这么大的好运——他们撞上了一群海豹。
　　海豹是猎人们的最爱。它们在海里极其灵活，上了岸就任人宰割。四人大喜，纷纷掏出松木大棍，棍顶上坑坑洼洼里全是干涸的黑血。海豹们见人来了，纷纷仰着脖子嚎叫，拼了命地往海里钻。奈何这东西，它不长后腿儿啊。猎人们冲上前去，一棍一个，专敲海豹的脑门子。顶多二十分钟，二十多只海豹就成了棍下亡魂。四人气喘吁吁，从大雪橇屁股上摘下折叠雪橇，挂在大雪橇后面，俗称“一车两挂”，装上海豹尸体，满载而归。大概一个钟头，远处雪线上出现了几栋灰蒙蒙的房屋，那是皮毛贸易站和泠水湖东港。熊皮豹皮交割完毕，四人喝着烈酒，黄鲸问张老三：“今晚咱在这儿住一晚上，明儿接着打猎去？俺约你！”
　　张老三摇摇头：“俺就不去了，让大虎子驾车，跟你去吧。等会儿俺拿了钱，就自个儿坐船回城了。明日介捕鲸船靠岸，俺去码头帮个工。”然后跟赵大虎嘱咐了一句：“没我在，就你一个人驾车，可得小心点儿，别冒险。”

（二）娘
　　等张老三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张家的大儿子张向学，刚刚点起鲸油灯，在杉木白板上聚精会神的写写画画，嘴里还嘟囔着：“埃克斯加歪等于三，六埃克斯加五歪等于五，那么埃克斯加六分之五歪就等于六分之五，所以六分之一歪就等于三减六分之五那就是六分之十三，所以歪等于十三，那么埃克斯就等于负十……”
　　张向学是百花国民小学四年级的学生，老师给他的评价是“天纵英才”。最近，他正在准备即将到来的小升初考试。无奈百花港实在是太荒僻，全镇就一所小学。绝大多数镇民响应郑甫号召，把孩子送进国民小学接受基础教育，但也就是两年初小毕业，能认个字儿算个数儿，不当睁眼瞎而已，鲜有出海深造的念头。偏偏是这位张向学，真对得起他老师给他起的名字，学习成绩从来都是遥遥领先。百花国民小学唯一的全职老师找到张老三，苦口婆心劝他送孩子出海上高小，上初中高中，乃至一直上到大学，当大领导，当大干部。张老三也琢磨，孩子念书这么好，不去试试也太可惜了。如果真能考上澳洲人的科举，光耀门楣，我这辈子苦点累点也值了！
　　张老三从去年就开始攒钱，毕竟去最近的考点，据说是东瀛北岛的札幌，离这儿就四千多公里的船程呢。于是张老三就迷上了赚钱这件大事情，每日里起早贪黑，给孩子挣盘缠，挣学钱。没成想，好事儿一桩接一桩。老师写给程米怜元老的一封信还真起作用了。程元老为了给蓬莱洲立典型，专门关照张向学同学，给他签发了一张百花港到高雄港的免费船票，鼓励他好好学习，报效祖国和人民。程元老这封信在百花港引发了轩然大波。国民小学专门把信裱起来，恨不得每周升旗都要顶礼膜拜一番。张向学更是大受鼓舞，学习学到疯魔，每天都要熬掉三四钱鲸油做练习题——幸亏百花港从来不缺鲸油这玩意儿。

　　张老三蹑手蹑脚地藏好银元，轻拿轻放地支起锅子，小心翼翼地戳旺了火塘，再铲进雪水，又悄咪咪地从门外摘下两条明太鱼，想了想，又从地窖里拿出一团冻得邦邦硬的灰鲸脑，用锤子细心地砸下来一块儿。老人们说过，吃啥补啥。自己的儿子是文曲星下凡，凡人的脑子神仙的道儿，可得好好补脑。等老张轻手轻脚返回屋里的时候，张向学已经完成了算数练习，开始摇头晃脑地背郑智书，“元老院代表了最先进的生产力，代表了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代表了最进步的生产关系……嗯，必考，再背一遍！元老院代表了最先进的生产力……”
　　其实张向学早就瞥见他爹了，但是多年的童子功让他自动屏蔽了一切外界干扰，直到他坚持做完了预定的复习任务，又心满意足地在墙上画了一个圈儿做记号，才喊了一声爹，便举着鲸油灯凑到火塘边。
　　这花语原的松木简直就是被松油浸润了，真是太好烧了。不一会儿，哔剥作响的柴火就把一锅糊涂粥熬得咕嘟咕嘟直响。老张舀了一碗热粥给孩子，孩子又打开陶罐，取出两根咸萝卜，递了一根给他爹。老张看了看罐子，里面已经不剩多少咸菜了，暗暗叹了一口气。眼下这才三月，距离天气转暖还有至少一个半月，便把咸萝卜放回罐子里了。
　　“爹，你咋不吃咧？”
　　“爹用不着吃这个，今天我打猎的时候生吃了鸟肝，不缺卫生酥。”老张随口撒了个谎，“再给你舀上这个，吃了补脑子。”
　　小张抓了两把雪撒进碗里，看着洁白的雪粒迅速融化在汤里，一边又嘟囔起来：“水分三态气液固，一个大气压下，熔点零度沸点一百，加压则沸点升高熔点降低，减压则反之，水的密度一千克每升，冰比水轻……”
　　老张忍不住打断他：“娃啊，别背书啦，吃完咱再学。”老张生怕孩子累坏了，赶紧跟他没话找话，“嘿，娃啊，你知道你爹今天打着了什么啦？嘿，一头大白熊。今天你爹那叫一个威武……”
　　小张一边吸溜着肉粥，一边听老爹吹牛。他妹死在从费县逃荒到石臼所的路上，她娘又死在了北海道的严冬里，从此这家里就他父子俩相依为命。初到百花港，年仅八岁的他就这样天天蹲在火塘边上等爸爸打猎回家吹大牛。一晃，这又是四年了。
　　“爹，明日里俺想去庙里看看俺娘的牌位。”想到伤心处，小张也不吃了，呆呆地看着碗里的灰鲸脑。
　　“也好！你奶奶就说过，儿行千里母担忧哇！”老张抖了抖胡茬，“我明天要给你存钱去。等我拿回来转账单，这几天你就上船走吧。船上晃得厉害，看书费眼睛。我给你买的那一匹印花布，送到鲁裁缝家一旬了吧，我让她给你做的大袄子，也不知道做好了没，我也得去看看。唉，你娘没福啊，你走之前去给她磕个头，跟她念叨念叨……”
　　小张听得难受，轻声说：“爹，你别说了！”
　　老张一抬头正好撞见儿子的两行清泪，赶紧转了风口：“你看你这笨死人的老子！进京赶考那是好事儿，我说这个干啥，平白无故地惹咱伢儿难受，都是你爹不好！”
　　“爹啊，你……你续个弦吧。你续弦俺也不怨你。俺这一走，怕是不念完书不回来了，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老张憋了半晌，说了一句：“不续。”
　　“俺真不怨你。你要是嫌贵，从人牙子那儿买个殷人女也行，给你做个饭洗个衣裳生个娃都行。”
　　“你孝顺爹没错，可这就不是钱的事儿。”老张絮絮叨叨，“当初我背着你妹到石臼所。在石臼所烧化了，又捧着她的灰儿去了济州，去了北海道，谁成想你娘又在根室丢了命。可她俩一直跟着咱们呢，人没了，还有魂儿呢。可是首长一声令下，咱们从根室上了船，走过葳蕤城，走过阿图站，到了这百花港。这几年啊，我一直念叨，我说老伴儿啊，闺女啊，你们要是想找回咱家啊，就跟着程首长的船，你就听水手们说啥啊，他们说到了葳蕤城，别下船。他们说到了阿图站，也别下船。要是你们听水手们说到了百花港啊，你们就跟着下船喽！下了船就是个大码头，码头西边儿是三条道，一大两小儿。记住喽哇，你要牵着咱闺女走中间那条大道。你往里走哇走哇，第一个路口别拐弯儿，第二个路口往南拐，咱家就是路西的第三个院子。咱家养了一大堆狗，都是白毛黑花儿的，你没见过，别害怕，都是听话懂事的好狗。你就牵着咱闺女敲门，我就给你开门呀。你要是见不着我啊，就在堂屋里等等，等我睡着了，你就到梦里来见。我这套话都念叨了六年啦，六年，如果哪一天你娘真牵着你妹来看咱们啦，先看见屋里头多了个殷人女，那成什么话？你娘气死啦！你爹现在也有点儿钱，你要是想要个殷人女当仆妇，就给你买一个。你要是不喜欢，爹就多给你点钱，你去高雄买一个，能照顾好你，不然你娘要是怪罪我，咋没照顾好咱儿呀？你说我咋交代呢？”
　　小张不再说话，吸溜了最后几口饭，拿着鲸油灯默默地回到书桌。老张呆呆地望着通红的火苗子，不一会儿耳边又传来了儿子的自言自语：“现有一长方形ABCD，E是CD的中点，F是BC的中点，AE分别与FD和BD相交于G和M，CG的延长线与BD相较于N，求三角形MNG的面积……”

（三）钱
　　清晨吃罢早饭，老张去开门，推了一下没推动。使劲儿一推，昨夜门框顶上积攒的新雪落了老张一头一脸。老张回头把火塘戳得更旺一点，抖了抖身子，钻出门去。
　　百花港这地方，其实真不是人该来的。一年大雪封门八个月，冬天不到下午三点就入夜，极光在头顶上幻如彩云。夏天倒是舒爽，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上迟迟不肯落下去，却也没带来多少光和热，居民们靠着玻璃大棚房才能勉强抢种一批速生蔬果，赶在第一场大雪之前收获，装罐子里腌着慢慢吃。不过说到吃食，这地方跟老张他们的鲁南老家可大不同，一年到头吃海豹肉、鹿肉、鸟肉、鱼肉、鲸肉。真的，这地方肉比菜便宜。他们鲁南老家管地主老财叫“肉食者”，这儿管富家大户叫“吃麦子的”。原因无他，这地方别说小麦，就是耐寒的黑麦、燕麦、莜麦都养不活。听说首长的徒弟们正在试种青稞，好像也已经失败两季了。
　　百花港人少，从码头延伸出来三条道儿，道儿两边儿稀稀拉拉住了百多户人家，去年全镇才刚刚突破五百人。老张沿着衷泱“大”街慢慢走，三两步就到了镇长家。
　　“镇长！起来没！？开门！”
　　“开个屁！自己进来！”
　　老张费劲开门，堵门的雪被挤得吱嘎吱嘎响。
　　镇长蹲在自家火塘边，正在给孩子热鹿奶。一个殷人女扶着孩子绕着火塘，慢慢地教孩子走路。女人肚子有点鼓，走起来一摇一摆的，看来是又怀上了。老张进门带来一股寒气，殷人女赶紧用大袍子给孩子挡了挡。
　　老张接过镇长递来的一大碗热水，喝了一大口便攥在手里取暖。冷热交替，老张只觉得两只手麻嗖嗖的。
　　镇长问：“老张啊，干啥啊？是为了咱大侄子进京赶考来的吧？”
　　“嗯，俺来给小子存点儿钱。”
　　“存多少？”镇长起身，一边从贴身衣服里取出一把小钥匙，打开了他的百章箱。
　　百章箱里真的有一百个章吗？大概有吧，这个谁都不知道。但是像蓬莱洲、新舟山、朔北大区等等，这种大片荒原的定居点，百章箱就是“一人郑甫”的权力象征。镇长慢条斯理地找出百花镇郑甫的办公章、户籍章、大宋邮政的邮戳章、德隆银行代办点的公务章、还有自己的私章，堆成一小堆，又慢慢腾腾地填写了用章记录册，这才回到火塘边。老张也已经数好了银元，准备好了存单。
　　“不急，一件儿一件儿地办。我先存个钱。”老张在粗桦木桌上排出十五枚银元。镇长清点了两番，这才把钱收进钱箱，在存单和底单上记录下新的一笔，盖上经办人的私章。
　　“老张，这次再给你记下这半年的利息，有三毛五分七厘。现在你这存款总数是六十四块五毛五分八厘。”
　　“没那么麻烦，镇长，俺还信不过你？”
　　“不是信得过信不过。俺必须给你念一遍。这是规矩。”
　　“俺再开个飞钱，先飞二十块钱吧。”
　　“嗯，给我张向学的身份证。”
　　“这儿呢！”
　　“手续费四毛，从账户余额扣。”
　　“……那行吧！”
　　当下镇长取来了德隆银行精美的桦皮纸，写好金额，按好手印，盖好公私两章和骑缝章，又小心翼翼地把桦皮纸剪开成四份，分别装进特定的防水信封里，这才把第一联递给张老三。镇长说：“账户余额还剩四十四块一毛五分八厘。这是二十块钱的飞钱，让大侄子收好，除了他自己，别人都取不出来。”
　　“再就是向学的路引条。”
　　“这个我昨天就开好了，还有户口转移通知书。你先都签个字。”
　　事儿一件一件办好了，老张寒暄了几句就出门了。太阳已经老高了，就是没啥温度，连去年九月的陈雪都照不化。老张原路回家，发现儿子已经去学校了，火塘里还闪烁着几点火星子。老张隔空暖了暖手，仔细收好飞钱、路引、户口单和存折，旋又出门了。他要去码头上找点活计。

（四）港
　　百花港的码头，比不得大城市那种川流不息的大港口，平时也没什么人常驻。但是，只要捕鲸船或过路商船靠港，整个码头就立刻活了过来。在这个蛮荒之地，除了那些以捕鲸为生的海上猎人之外，还有很多刚刚抵达百花港的难民。他们一向在农田里劳作，身体强壮却没见过任何世面。如今被H800P一船一船送过来，千方百计要在这残酷的雪原上生存下去。
　　在移民船上，他们就被水手们反复告诫，你们引以为豪的种田把式，从此以后就毫无用处了。百花港的繁荣，源于狗拉雪橇上英勇的雪原猎人手中的猎枪，源于捕鲸大船上剽悍的海上猎人手中的标枪。如果没有捕鲸、捕鱼、捕猎和修船，这里与荒僻的朔北海岸是没有多人区别的。这里所有的建筑与钱财，都是用标枪从太平洋里戳上来的，都是用猎枪从花语原上杀出来的。
　　这几年，百花港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传统”，移民们为女儿做的嫁妆，经常是一条大鲸鱼，为侄女儿做的嫁妆是小鲸鱼。在排场的婚礼上，通宵都点着长长的一排鲸油灯。这儿每家移民都被分了一千亩地，但是这儿的土地简直毫无用处，除了用来堆雪。直到一百多年后，当初没有一亩地几分钱地贱卖土地的人家，才终于享受到了石油和矿产的收入。

　　大概从一年前开始，百花港开始流传一个说法。传说这儿的原住民，也就是殷人，源于四千年前武王伐纣。具体来说，就是西周代殷商，部分殷人不甘失去故国，扶持纣王的儿子武庚发起了反周的“三监之乱”。这场起义失败了，武庚也丢了命。一些宗室大臣拥戴着武庚的女儿天照，乘着大鲸出了海，去东瀛居住，成了当前倭人的先祖。天照和宗室大臣们称此地为“苇原中国”。后来东瀛灾难频仍，殷人们为了寻找一片安定的土地，踏遍了整个东瀛列岛，南至琉球，北至国后、择捉、库页，都成了他们的国土。再后来，殷人的小太子在宫里玩耍，天上落下来一只白头巨鹰。小太子骑在鹰背上，向东飞去。国王非常着急，赶紧召集近卫和宫女，再次乘上大鲸去追巨鹰。他们在茫茫大海上追了两个月，终于追到了一片新的海岸上。等他们登了岸，才发现小太子已经奇迹般得长大了，就好像他用了两个月就成长了两旬似的。国王和近卫、宫女们都非常惊讶，国王决定传位给这位天赋异禀的小太子，在新的土地上建立国家，后来他们的脚步又踏遍了整个蓬莱洲。他们为了祈求国土平安，便称自己为“殷地安人”。
　　殷地安人的先祖有着这样的经历，后代出海打鱼以海为生也就不足为奇了。他们先是在海滩上捕蟹捉蛤，在浅水区拉网捕鱼，然后划上小艇到深海区作业，后来造了大船，开始了大洋上的巡弋。他们一年四季漂泊在海上，同那些洪荒时代遗留下来的巨大水兽做着不屈不挠的斗争。他们世代征战，大西洋、太平洋到处都成了他们征服水下巨兽的战场。他们以新大陆和两侧的大洋为农场，他们反复耕作与收获，他们以陆海为家，他们的生活与事业都在新大陆的广阔天地里。
　　这个说法让张老三很摸不到头脑。原因无他，老张刚刚登上花语雪原的时候，这些殷人根本就不会捕猎鲸鱼，不过也许是自己没见到、没见识而已吧。毕竟这是国民学校的先生在课堂上、在夜校里反复给大家讲过的，是大宋教育部钦定的扫盲小册子，首长们的话，怎么会有错呢？不过呢，以老张的简单大脑，勉强能感受到，先生反复讲、大讲特讲的重点其实是最后一句话，“综上所述，蓬莱洲自古以来就是我们的土地。”

　　今天清晨，码头上就停靠着这样一队捕鲸船，他们带回来一条座头鲸，一条露脊鲸，一条灰鲸，两条白鲸，两条逆戟鲸。北极特有的巨大松树伐了来，整根树干做的巨型龙门吊正在往岸上卸货。老张一开始见到这些海中巨兽的时候，那种震惊是无以言表的。它们太大了，这就是私塾先生们说的“北冥之鲲”吧。等到他见到水手们拿着大锯肢解这些巨兽，老张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这就是大宋的首长啊，连鲲这种神鬼似的大家伙，都被首长们捉来，肢解分食，谈笑风生，说什么“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这种恐惧后来就变成了对元老院的敬畏。虽然现在的张老三已经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肢解鲸鱼了，但这种对元老院的敬畏一直保持到今天。
　　码头上，几个水手和一群镇民正在围成一圈，圈里一个满脸难色的倒霉水手。这哥们儿打赌打输了，赌注竟然是艹死海豚。几个人一起动手，把这个倒霉蛋儿的裤子当众扒了，指着地上的鼠海豚，让他上去。他满脸苦相，哀求着：“大哥们，不是我不兑现赌注啊，可我真硬不起来啊……”镇民们一通哄笑。一个领头的喊着“弟兄们帮帮他，让殷人女来，让殷人女来！”然后就有人牵了一个铁链锁脖的殷人女，“便宜你小子一次！”殷人女面无表情，估计这种事情她经历多了，已经变成了木偶人。只见她机械地套弄着水手的那话儿，好事者们喊着“硬了！硬了！”这个倒霉蛋多么希望自己此刻性无能啊，但是老二这东西，偏偏不受自己指挥。只见老二慢慢抬起了龙头，几个人就把这个倒霉蛋凌空架起，直接塞进了海豚尸体的泄殖腔里。其实海豚的生殖器跟人差不多，都是一条缝儿。这倒霉蛋多想立刻结束这种酷刑啊，但是自己的二弟却好像十分兴奋，在一群变态的推动下，二弟在死海豚身体里进进出出，越战越勇。然而，这头海豚是刚出海没几天就捕获来的，体内其实已经有些腐烂了，肠道细菌分解有机质生成的废气鼓鼓囊囊堵在海豚体内。几分钟后，或许是剧烈的运动戳破了本已腐败的内膜，高压废气推动着水手那话儿，跟内脏碎片一起喷涌出来。本来抓着水手做活塞运动的几个败类见状，把这个倒霉蛋往地上一扔，纷纷跑开，只剩倒霉蛋和满地的血水、脓水滚在一起。倒霉蛋的哭骂声，败类们的嘲讽声，镇民们的欢呼声，嘈嘈杂杂汇成一片。张老三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估计半年都没法从心理阴影里逃出来了。

　　这厢亡命徒水手们朝生梦死，无恶不作。码头另一边，两条远洋大船附近，两个船主正在讨价还价。
　　“你这船货干脆跟我交换了算了！你也不用万里迢迢去蓬莱了，我呢，换了货直接返程，也不用运去东亚了。”那个高个子船长一手拎着朗姆酒，一手搂着矮胖子船长的脖子，“你船上有啥，不就是一些白瓷、白糖、缎子、铁农具嘛。哦？还有杀虫剂和轧棉机？嘿你个神通广大的家伙！你看看我这儿，白花花的，啥玩意儿？雪白的银砸！雪白的棉花！雪白的鲸油！雪白的羊毛！够不够？你倒是给个话儿呀！”
　　矮胖子船长瓮声瓮气的反驳道：“你那船货我看了，我估计就算到了临高也就卖个9万澳元。我这船货放在蓬莱那可是12万起步！”
　　高个子急了：“话不能这么说，3万块钱买你半程平安！你再想想！再想想！”
　　其实矮胖子早就心动了。他这条船上的水手多是新手，运气也差，连续遇到了两次风暴，就这半程也已经磕磕绊绊，船体明面上的伤已有不少，暗伤更不知凡几。他倒是想在百花港换了货直接掉头，但是一想到3万澳元的差价就肉疼，迟迟下不了决心。直到高个子说：“我再给你补一万澳元，就在百花港开飞钱票。真的，兄弟，最多一万，多了我真没有，毕竟我这一船人也是要恰饭的。同意不同意给个准话儿！”
　　矮胖子的表情像是割肉似的，五官扭曲，从牙缝儿里硬挤出来一句行，成交。高个子立马笑逐颜开，高呼着弟兄们，上酒，上好酒，上地瓜烧！海霹雳今天请两条船上所有的兄弟不醉不归！一时间两船水手雀跃不已，高呼万岁往船下跳。这群灰色牲口像海潮一样涌上陆地，占据了码头酒铺的每一个角落。酒铺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五）鲸
　　“嗨哟！嗨哟！”三米多长的宽锯条，一头两人，四个壮汉挥汗如雨地使劲儿推拉。张老三已经把狗皮帽子摘掉了，每个人头顶上都氤氲着淡淡的热气，很快就被寒风冻成了微冰，又洋洋洒洒落回脖子里。
　　跟张老三在同一侧的小伙子，是船上的水手苦力。他们一出海就是个把月，回来不洗澡就是一身腥臭，头发如同海草般纠结。这小伙子身上臭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碎嘴子，人也臭，嘴也臭，熏得张老三直皱眉头。
　　“嗨！老头儿！你知道咱切的这条鲸鱼是怎么抓的嘛？”小伙子喷着口臭。
　　张老三别过脸去，一边问声瓮气的应和了一句：“怎么抓的？”，手上依然机械地推拉，来回两三下，才总算切透了鲸鱼皮。鲸鱼皮外侧一层薄薄的韧皮，韧皮下面就是厚厚的、弹性十足的结缔组织层，在朔北的寒风里，晶莹剔透，宛如凝脂。几个人开始捡起尖刀，顺着晶莹剔透鲸皮和雪白的皮下脂肪之间的缝隙，如庖丁解牛般熟练地拆解着。
　　“就这条座头鲸，我们得用两条船对付它！我们船手上功夫最稳的老炮捻子亲手操炮，那可是30毫米口径的大炮！”小伙子眉飞色舞，“就听见轰隆一声响，捕鲸叉像炮弹一样飞出去，斜斜地插在这条鲸的脑袋后边儿。这大家伙吃痛，狠命一拽，我在船上就是一个趔趄。再一看捕鲸叉，竟然从脑后移到了大背上。天知道这大家伙忍了多大的疼！”
　　老张头下意识地甩了一眼鲸背，哎哟，可不！一条长长的伤口斜划在鲸背上，皮翻肉卷，不由得嘶了一声。
　　“另一条船也射出了捕鲸叉。我们每条船都射了两根叉子，这条大鱼就带着我们疯跑啊，跑出去少说也十几里地，然后就浮在水上不动了。船长派我驾着小船去探，我刚一到这大家伙旁边，它就翻了个身儿。哎呀，幸亏兄弟我技术好，不然堪堪就翻船了！”小伙子语气里带着后怕。
　　一边听小伙子吹牛，一边大家干活儿毫不拖沓，沿着事先锯出来的工字形的大切口，四个壮汉或站在鲸侧，或立于鲸背，几分钟就剥开了整个鲸皮。原先紧绷着鱼皮的庞然大物，现在犹如上帝赐予的大礼物，被拆开了第一层外包装。鲸皮铺在地上，有点像坚韧的橡胶，走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就像在花语原踏雪而行。
　　打开鲸皮之后就是洁白的鲸脂。这是鲸鱼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几个人稍稍休息了一下，等鲸脂被略略冻硬，又抄起尖刀，把鲸脂切成三四十厘米见方的小块，一块一块地往大木桶里装。不一会儿，从肋侧到鲸背，从脑后到鱼尾，这条鲸的所有油脂被贪婪的人类洗劫一空。旁边早就有熬油匠人等着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鲸死不瞑目的大眼睛半眯缝着，沉默地看着这群唯利是图的人类交易自己的身体。
　　卸完了鲸脂，接下来就是鲸肉。鲸肉呈现一种特殊的暗红色。鲸肉跟那些普通小鱼的白肉完全不同，倒是有点像猪肉或者牛肉。木桶来回传递，暗红色的肌肉也被剥离一空。再用刀劈开肋间的筋膜，内脏终于暴露出来了。
　　鲸鱼这东西，未必是上帝赐给人类的最好的礼物，但一定是最慷慨的礼物。光一颗鲸心就有一百多公斤，一颗心赶上俩人沉了。一群人从鲸鱼的腹侧进进出出，巨大的鲸肠、巨大的鲸肝、巨大的鲸肺、巨大的鲸胃，相信我，当你看到鲸鱼的时候，除了巨大二字，你永远想不起来任何其他词汇。鲸体内一个一个巨大的零件，犹如拆解九连环，被件件分门别类，分割成三五公斤的大块儿，掺着罘南山上采来的大冰块，一桶一桶送进冷库保存。这头海中巨兽很快就只剩一幅完整的鲸骨架了，威武雄壮地趴在地上，就像一只骨蝎子。便是这骨架也有用处，上个月，百花港捕获了一头前所未有的大须鲸，便用它最长的骨头磨制了一批一米多长的计算尺，说是要送到临高去，请最好的工匠细细标注刻度，狠狠地卖个好价钱。脊椎骨也被细细分开，贪婪的人类撬开了它的骨节，连它粗大的脊髓也没有放过。“这可是大补哇！”贪婪而愚昧的捕鲸人这么说。
　　鲸头则麻烦得多。其实，如果你从高空俯瞰，这鲸头和鲸脊骨跟牛啊、狼啊，甚至人啊都差不多，只是体积太大了，大得令人震撼！连每一块脊椎骨都能赶上人头那么大了。拆完了椎骨，便暴露出了鲸脑。张老三这次换了大铲子，一铲子一铲子从头盖骨里掏鲸脑油，就像一只蚂蚁掏空大甲虫的尸体。另有人切开鲸鱼的腮侧，完整摘除了鲸舌头。直到那个碎嘴子掏出足球般大小的鲸眼，这场史诗般的拆解终告完毕。曾经叱咤风云的洪荒巨兽，就这样消失在朔北的寒风中，只留下一地血水。几个人踩动水车，提上海水，洗刷了一切罪恶的痕迹。
　　老张没那么多愁善感，这朔北哪儿有伤感的地方啊。他摸了摸胸前的钱袋子，工钱硬硬的还在，便千恩万谢地走了，去码头上的集市上看一眼，给儿子置办点远行的东西。

（六）市
　　集市也很近，就在码头北侧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毕竟百花港这地方人少啊，平日里哪家是打铁的，哪家是纺线的等等，大家都门儿清，想买东西，直接找家里去。因此，只有大船靠岸的时候，这个集市才能办起来。而且跟老张他们鲁南老家不一样，这集市主要是为了跟来往的货船换点针头线脑家什。老张趟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挤到一个杂货郎跟前。
　　这货郎其实也是水手兼职的，不过他兼职得不错，还真会唱那首货郎歌。只听得他唱着：
　　哎.....打起鼓来，敲起锣来哎，乘坐大船来送货，
　　大宋的东西实在是好阿!
　　有文化学习的笔记本，钢笔，铅笔，文具盒，
　　姑娘喜欢的小花布，小伙扎的线围脖.
　　穿着个球鞋跑地快，打球赛跑不怕磨.
　　秋衣秋裤号头多呀，又可身来，又暖和.
　　小孩用的吃奶的嘴呀，挠痒痒的老头乐，
　　老大爷见了我呀，也能满意呀!
　　我给他带来汉白玉的烟袋嘴呀，
　　朔北天寒呀，抽一口峥明瓦亮的烟袋锅来阿呀.
　　猎户大哥一听抿嘴乐呀，心思货郎的心肠热.
　　我想买的东西你船上没有阿!
　　猎狼猎狐猎雪豹啊，我要给雪狼喂子弹壳，
　　这野兽一多没管住呀，把我的枪管膛线狠劲儿磨，
　　我能擒龙，能伏虎，离开猎枪就没辙！
　　猎户大哥不用再说了哦啊，
　　我明白，您是没了趁手的大家伙，想换枪管不费事呀，
　　一会儿我上船找炮头儿啊，再给您送一张擦枪布呀!
　　金色晚霞照山坡呀，货郎我推着空货车，
　　乡亲们亲亲热热送到栈桥头儿阿。
　　送货不怕路途远，江河湖海一家人.
　　站在桥头四下望，是朔北白雪满山坡.
　　歌子唱完，围观的十几人便轰了一声好。老张挤在货车跟前儿，差点看花了眼。什么针头线脑、什么铁钩子铁铲这都没啥大用。老张也知道，朔北这地方偏僻得很，货物运过来，价钱高了三四倍！当初程元老承诺的遍地弯腰捡黄金的地方，怎么偏偏就是天寒地冻呢？跟野人女真那儿一样的雪窝子！他斜眼一瞅，看中了一排玻璃罐子，拿麻绳捆着。罐子里装着浓糖水，水里泡着鲜酸枣。唉哟这东西可金贵啊，一块银元顶多能买五罐儿，是真正的贵族食品。老张心说这东西我鲁南老家到处都是，酸枣嘛，随便一个土窝子就能长。可话是这么说，首长把它做成了“罐头”，偏偏就能维持半年不朽！每天吃几颗，就能预防坏血病。你说这东西神奇不？老张觉得这应该不是酸枣厉害，是首长们厉害啊，肯定是用了什么仙气儿，附在这酸枣上，才让大伙儿吃了不生病。这就是灵丹妙药啊！一块钱买五罐儿，值！他有心让儿子沾沾元老的仙气儿，就花了六十流通券买了两罐，让孩子路上带着吃。又怕他路上喝了不干净的水，害了肚子，便买了一只火性炭滤水杯（备注1）。
　　装好了罐头和水杯，老张又围着大货车转悠，看到一个精美的木头盒子，盒子盖半开着，里面一具相当复杂的仪器，几个大环小环和镂空球环套在一起，货郎说这是首长们的天顶星科技，观星仪！老张不明白天顶星是什么星，他就知道启明星和北极星。不过既然是首长的仙力法器，也不知道能不能给孩子进京赶考增加点儿福气，反正买就对了！毕竟这百花港镇民们啥都缺，就不缺钱！然后他又买了一张世界地图，因为小张经常在学校墙上的地图前一站大半天啊，手指头从百花港沿着海岸一路指点就能到临高。不过这张地图，他不打算让儿子带走，他要留着，等儿子逛遍全帝国、全世界，儿子每到一个地方，他就打算求人在地图上做个标记，就相当于自己也去过啦。货郎心说，这这这老头邪乎嘿，尽买稀奇玩意儿啊。便凑在他耳边说，“老哥哥，您这是给谁买的？”
　　老张一听，回答，“给我儿子。他要进京赶考了！”
　　“进京赶考好啊，考个功名，弄个大宋的公务员当一当，那可是伪明的举人老爷一样的！有功名！”
　　“借你吉言啊！啊哈哈哈！”
　　“不过老哥哥，自古以来，这考上的举人老爷，光文曲星下凡还不够，还要细细练习，反复揣摩，才能考上，您说是这个理儿不？”
　　老张一听，这话里有话啊，便问道：“你说咋办？”
　　“我们大副的儿子，刚考上临高的学习院。他说他能考上这么高的学堂，全靠了这一套秘术，叫《黄冈秘卷》。只要能做会了卷上问题，考什么都是手拿把攥！这套密卷，临高书市卖半个银元！但是我们大副家公子用过的，卖三个银元！不还价！您还别嫌贵，这我有说道。其一，公子是当年高考第一名，这在伪明就是状元及第啊！有福气！沾了福气的密卷，能一样么？二者说，也是更重要的，我们大副家的状元郎，可是把答案都写在卷子上了！半块钱买秘卷，一块五，买状元郎的答案！您说您买不买吧？”（备注2）
　　老张其实也听过这《黄冈秘卷》的威力，只是从来只听人说，没见过真家伙。这次有了购买渠道，老张这心就砰砰砰跳个不停啊。也没怎么讲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写满了鬼画符的一本旧秘卷就到了他手里。
　　老张细心藏好秘卷，然后又买了一些猎枪弹药、烈酒、烟叶之类的必需品，看着太阳也老高了，终于带着他刚买的一身零碎儿，慢慢地踱回家去了。码头上，一艘前往蓬莱洲的移民船正在启程，大家集合在国旗下，声嘶力竭地唱着：
　　我们是圣船精神接灯人，胸怀革命首长的光荣火种，爱祖国，爱人民，心中的启明星照我去战斗。
　　不怕困难，不怕敌人，顽强生存，坚决扩张，新的土地呼唤文明，向着胜利勇敢前进！前进！星拳红旗插遍全球，我们是圣船精神接灯人！
　　（备注1）髡事指录·科技卷·活性炭净水杯
　　髡人壕奢，治军尤甚。余常为随军书办，见远征战兵，各携净水杯。此物乃精钢所制，观其量不盈半升。浊水入，则清泉甘洌须臾而出。余不解，问于军士。士大笑，旋杯底，乃纸包细炭。士曰此炭非常炭，乃首长以三味真火炼斑竹乃成，名“火性炭”。炭包之上，另有净沙纸包滤其渣滓。滤水饮之，百毒可解，实乃神物也。
　　余叹曰，行军饮水之物，不过盈盈一握，然髡人以精钢为金，以斑竹为木，以细沙为土，以三味为火，滤水而饮，暗合五行之术。然此神物不甚长久，或三五日毒变，或旬月毒变，变后必须换芯。否则清水入而毒水出，饮之非但无益，百病丛生。盖因髡人逆天而行，此物不容于世也。
　　髡人军士，一班十兵，净水纸包月耗百余，令人咂舌。非髡人富甲天下，焉能为之？
　　（备注2）髡事指录·科技卷·黄冈秘卷
　　髡人有擅数术之大贤数人，曰'道自数术始而终于哲思，吾等欲为华夏末裔发此始微'，遂建学堂于黄泥冈上，讲数术，究数理。后遗世有文卷若干，所载题问颇费思量，非于数术有大成者不能解。髡人名之曰'黄冈密卷'，吾由一番因缘得之，日夜研习，经年方解十之五六。

（七）马
　　今天码头上来船可真多。老张刚回到家，放下货，码头库管老肖头就在他家院外喊着：“老张，出来，有买卖上门儿了！”
　　原来老张前脚刚离开码头，后脚又一艘远洋货船靠岸了。船主赶紧跳下船帮，和几个水手一起搭起长长的木斜坡，小心翼翼拉出一群马来。嘿，这马稀奇！是船主专门从葳蕤城进的外东北耐寒马，当地人称“雅库特马”。这些马长得不是很高，两匹成年公马的肩高也就也一米五，但是个个儿膘肥体壮，太肥了，皮毛也超厚！这是麒麟城筹备委员会预定的货，准备依靠它们完成繁育任务和育空地区的探险任务。
　　远洋运输，马比人还难伺候。主要是马第一饲料要好，第二水要好，第三还不能担惊受怕。而且马的话长时间不跑容易生病，同时交配期不上母马，公马的丁丁还会充沛，但是船上有母马它又不肯交配。总而言之娇贵的一匹，很容易就死了。筹委会预定了马驹10匹，母马5匹，公马2匹。但是为了硬抗死亡率，筹委会拿的钱够买至少70匹外加运费了。一路上这船走走停停，依托聂耳岛链，时不时让马儿们下船放风儿，而且吃的东西比人都精细，鲜枣罐头不要钱似的给马儿们喂。就这样儿，七十多匹马走到百花港，就只剩不到五十匹了。船主估计最后能活着到麒麟城的马儿不会超过三十匹，不过能少死一匹算一匹吧！船主把这个宝贵的马队卸下来，打算在百花城放养一周，给马儿们恢复恢复活力。
　　放马可是个技术活儿。老张在鲁南老家给地主老财当过马倌儿，到现在就派上用场了。老张本想陪孩子几天，但是一天一块大洋的酬劳让他无法拒绝。老张犹豫了不到三秒，就披上大毛毡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到侧房，一边抚摸着自家驯鹿的大脑袋，顺手喂了一只胡萝卜干，一边爱怜地抚摸着驯鹿的大脑袋，说，“干儿砸，这次轮到你出工了！”驯鹿好像听懂人言似的，打了个响鼻，前腿儿一用力就站起来了。大头一低，巨大的鹿角和高大的身躯依次钻出门去。院子里的朔北狗群不满地汪汪着，好像在抗议主人偏心，不带它们出任务。老张拍着狗王二丫头毛茸茸的大头，安抚道，“二丫头啊，这次我是去放马，不能带你们，不然非把马群吓炸了不可。你跟兄弟们说说，啊！”狗王在地上打了个滚，老张笑着挠了挠它的肚皮，便牵着大鹿出门去了。

　　老张没费什么事儿就把马群赶到罘南山脚下。马儿们有些蔫了，也没啥反抗，跟着大驯鹿走走停停，病恹恹地活动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到了第三天，老张秉承着雇主的吩咐，带着马儿渡过泠水湖，到东侧的神女湖南岸的苔原上，让它们好好跑几步，恢复恢复神气。
　　这是老张第一次见到外东北耐寒马。这些马儿个头不大，最高的成年公马也不过一米五，但是身体十分厚重，绒毛一抓一大把。它们头大脚短，脖子上长长的鬃毛会一直拖垂到地上。现在马群自得其乐，用大蹄子刨开积雪，啃食雪下的干草和苔藓。老张好奇地摸了摸马肚子，厚厚的毛皮下面有大块板油滚来滚去。雇主告诉他，这些外东北耐寒马要先送到蓬莱湾去繁育。以后，这些马儿和后代就是探索泛叶盆地的主要力畜。
　　老张牵着驯鹿，抽着旱烟袋。他必须使劲儿嘬，否则烟袋锅里的那一点火光，很快就会被朔北的寒风冻灭。前些日子一直风和日暖，毕竟到了三月底了，还有大概半个月就能化雪。积雪下方，苔藓嫩芽们已经开始萌萌欲动，正好让马儿们啃了个高兴。耐寒马乐不思归，从不散群。老张也尽心尽力，几天过去，平安无事。
　　到了第四天的半晌午，天上突然挂起来细鱼鳞似的云彩。老张正琢磨这云是啥预兆，就只见鱼鳞云后面气势汹汹赶过来了大片黑云。在黑云的边缘，还有几颗星星在闪烁着，然后又慢慢地消失在黑云边缘。而在他面前，那团黑压压的暴风雪云团正飞速地涌来，将星星全部赶走。老张深知大事不妙，骑上高头大鹿，赶快聚拢马群。马儿们也知道天气突变，本能地紧紧地挤在一起，摆出了雅库特耐寒马抗击暴风雪的传统阵型。先头冷风稍停，远方就传来了大自然呜咽的声音。老张心道大事不好，白毛风要来了！这鬼风，横扫雪原，把成吨成吨的湖水倾盆泼向草滩，畜群倾巢冲决畜栏。风口处的房子会被刮翻成一堆烂木头，转上几圈就会散架。雪片密得人骑在驯鹿上，不见鹿头鹿尾。雪粒像霰弹枪的子弹高速飞行，拉出亿万根白色飞痕，仿佛漫天白毛飞舞。白毛风，白毛风，那是披头散发的白毛妖怪在发疯。人也喊，鹿也吼，狗也吠，千声万声，合成一声：白毛妖怪的疯吼。
　　老张赶忙从毡袋里取出两只马灯，在驯鹿的大角上一边一只。他凭着感觉，绕着马群一圈一圈地聚拢，套马杆拍打着马背。马群里有一头公马长嘶一声，自告奋勇当头马。老张大喜，骑在驼鹿上，跑在最前，引导着头马，朝泠水湖东岸的皮毛贸易站奋力抬蹄。即使老张手里的马灯有聚光玻璃镜片这种神器加持，平时能照出三十米远的大宋马灯，此刻的能见度最多也不过两米。光扇里全是茂密横飞的白毛雪片。老张把毡帽帽檐拉低了一些，希望能抵挡一点冰雪的攻击。风咆雪哮，湮没了世间的一切。老张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霜，定了定心，然后将套马杆倒了一下手，伏在驯鹿耳边大声喊：“干儿砸！跑！使劲儿跑！”驯鹿抖擞精神，长鸣一声，四蹄翻飞，领着马群，轰隆隆跑起来。头马紧随其后。在驯鹿和头马的带领下，整个马群渐渐加速。在他们身后，厚厚的黑云，终于冲出熊武山和宝琅山的阻挡，翻滚盘旋，拔地垂天。瞬间，云层便吞没了百里山影，像巨大的黑掌向马群头顶压来。大风裹携着密雪，顷刻间就扫荡了雪白的花语原。阴风怒号，雪浪排空，日星隐耀，山岳潜形。老张带着马群，朝着皮毛贸易站艰难地奔走着，硬抗这大自然的伟力。

由于一层楼限制五万字，所以第八节（最后一节）写在三楼

恶魔后花园

齐老师到处挖坑

QDD

（八）狼
　　朔北的雪原上，幸运的事儿从来不会发生两次，不幸的事儿永远连绵不绝。这是一片肃杀的世界。有位元老说，朔北是有自己独特的神系，主神就叫盘鞑天神。他生着狼的头，熊的背；他的一只眼睛金色而另一只眼睛是猫一样变化的瞳孔，分别是日和月；他的双脚是一对牦牛的蹄子，背后有雄鹰的双翼——这就是盘鞑天神，他一手持着开辟天地的斧头，一手持着毁灭生灵的战刀，就在天空里慢慢地旋转。他每转一圈，天地就诞生和毁灭一次，他的刀上嵌着谷玄。
　　老张带着马群战天斗地，突然有一匹母马发疯似的冲了上来，超过了头马，一边长嘶一边四蹄乱踏。老张定睛一眼，只见马儿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脖子下有一处咬伤，胸膛上淌满了血道子。鲜血在伤口下凝成了一条一条的血棱子。母马只在老张眼前晃了一晃，又低头疯跑了出去，顿时消失在风雪中。
　　老张急忙摘下鹿角上的马灯。借着微弱的灯光，他似乎看到了几乎每匹马身下都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雪狼！这畜生，是灵兽，赌博成性，风雪天出来捕猎，赌的就是这些成群结队的大牲口。赌赢了，狼群饱餐一顿；赌输了，大家一起玩完。老张吓得一个激灵，抱住了鹿脖子，这才没从鹿背上滚下来。他又仔细观瞧身后的马群，发现马群两侧几乎每一匹马的侧后都有一两头大狼在追咬。每头狼浑身的皮毛被白毛风嵌满了雪，全身雪白。狼的腰身比平时也胀了一大圈，大得吓人，白得吓人。借着马灯的光扇，一头特别魁梧的大狼回过头来，冲着老张咧嘴一笑，那笑容宛如地狱的魔鬼。
　　白狼群，鬼狼群，吓死马倌的恶狼群！平时见到猎枪被吓得扭头就跑的狼，此刻胸中全部憋满仇恨，都像狼王一样霸狂，毫无惧意。它们恨啊！一年两次的打狼运动，掏狼崽子摔死，拔出猎枪打死，把狼群赶到一起放火烧死，用狗拉雪橇把孤狼们活活撵死！一张张狼皮筒子变成了猎人的银元，一具具狼的尸首变成了猎狗的美食！今天，狼群瞅准了这个机会，就是要报仇雪恨！

　　马儿们拼了命的跑，雪狼们却也一直紧紧跟在它们的身侧。只要让狼瞅准机会，飞起身子，腾空就咬住了马的侧腹。这时候，如果马儿停下脚步，那就会被狼群淹没，再无一线生机。如果马儿还在跑，就会被吊在身侧的狼牙，借着狼身体的重量，如同撕纸一般撕开马腹，胃肠都会一股脑散落到地上，被自己的蹄子踩破，肠穿肚烂，惨不忍睹。这是雪狼千百年来写进基因里的狩猎技巧。
　　眼见着马儿被狼不停袭击，头马长嘶一声，指挥着马儿们又一次组成了圆阵。成年马顿时同仇敌忾，肩并肩，肚靠肚，挤得密不透风，把马驹子保护在圆阵之中。几十只马蹄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道，猛踩、猛跺、猛踢、猛尥。有些狼不信这个邪，硬是冲到圆阵前。马儿们何等聪明，两匹马左右一让，便把一条狼挤在了两马之间。这条狼被两匹马同时伺候，八条腿像栅栏一样牢住雪狼。在马肚下的雪狼，跳不出，逃不掉，被疯狂密集的马蹄踩瘸了腿、跺断了脊梁、踢破了脑袋，发出凄厉的鬼哭狼嚎，比白毛风还要瘆人。最出彩的还是那些成年公马，它们用两个后蹄站起来，像座小山一样悬在狼的头顶，然后前半身猛地扑下，用两只巨大的前蹄刨砸狼头。狼一旦撤步，它们就低头猛追几步，连刨带咬，若是侥幸能咬住狼，就把狼甩上天、摔到地，再刨伤刨死。狼群的进攻顿时一窒，头马又一声嘶鸣，马儿们再次踏上征途，跟着老张继续逃命。狼王继续长嚎，指挥狼群故伎重演，再次从两侧包抄马群。
　　情况万分危急！老张默默摸出来一根松木大棍，棍顶上坑坑洼洼都是海豹的干血。老张紧紧握住棍子，只要看准一个狼头就狠狠敲下去。很快狼群就注意到这个杀神，几匹狼一起围拢过来。老张的大棍上下翻飞，被砸了嘴的狼满口鲜血，被砸了鼻子的狼痛的疯狂嚎叫。狼没了尖牙，毁了鼻尖，等待它的就只有饿死这一条路了。老张用这种恶毒的方式几乎干掉了半数狼群，又有大批雪狼死在马群的踩踏下，然而，这时候马群其实也不剩多少了。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对决。马群也不再逃命，狼群也不再追击，双方就在风雪中静静对峙着，似乎都在为最后的决死斗积攒力量。
　　风雪稍微小了一点点。老张横下一条心，迅速地把自己从一个马倌变换成一个准备赴死的朔北武士，与狼拼命，拼一个决死战。盘鞑天神无情的注视着这个惨烈的战场，默默盘算着双方的命运。

　　这盘鞑天神可从来没什么怜悯之心。神之巨手挥动之下，狼王率先发起了攻击。一时间，风咆狼哮，马嘶人喊。老张的松木棍子如同战士的狼牙棒，在狼群中甩出一片片血雾。马用蹄子刨、砸、踢、蹬，狼用钢牙咬、用利爪撕。马和狼一匹匹相继倒下。正在激战中，狼王盯上了老张这尊杀神。狼王很聪明，没有直接面对人下爪子，而是绕到驯鹿背后，利爪掏进了鹿屁股里，狠狠一拽，带着血沫子的鹿肠就被掏出来了。驯鹿人立起来，把老张抛到雪地上，自己吃痛，哀嚎着跑远了。老张在地上赶忙一个咕噜，打狼棒没头没脑地挥舞着，又被狼王一口咬住了手腕子。老张左手一抹脚腕，从小腿上抽出一把精光快亮的匕首，噗的一声，就扎进了狼王的下巴颏里。狼王吃痛，本能一跳，谁知老张狠极了，顺势前推匕首，借着狼王上跳的劲儿，就把它从下巴颏到前胸给整个儿豁开了。狼王摇摇晃晃，想嚎两嗓子，奔涌出来的热血堵住了它的喉咙。它不甘心地刨了刨雪地，脑袋一歪，死了。
　　狼群撤了，马群也散了。战场上只剩下一地尸首和瘫坐着的老张。老张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腿上一大块皮没了，右手腕子也断了，背上有两处致命伤，怎么也止不住血。白毛风减弱了一些，老张回忆着自己从费县到百花港的经历，想想儿子，不由得微小起来。风雪掩盖了他的面容，他的笑容渐渐凝固了。他的魂灵也跟着盘鞑天神升上了天堂，天堂里有他的爱人、他的女儿。

　　白毛风刮了一夜。第二天清晨，镇民们组织的搜救队，在贸易战东侧仅两百米的地方发现了老张，他已经成了一座冰雕。张向学放声大哭，哭完了，抹抹眼泪，埋了父亲，踏上了去往高雄的船。
　　镇长送小张上船的时候，叮嘱道：“你是百花港的孩子，你是朔北武士的孩子。记着，孩子！咱们朔北人唯一的任务，就是，活下去！”
　　一起送小张上船的镇民们，在镇长的带领下，齐声歌唱起来，就是那首《海外拓殖团之歌》：
　　我们是圣船精神接灯人，
　　胸怀革命首长的光荣火种，
　　爱祖国，爱人民，
　　心中的启明星照我去战斗。
　　不怕困难，不怕敌人，
　　顽强生存，坚决扩张，
　　新的土地呼唤文明，
　　向着胜利勇敢前进！前进！
　　星拳红旗插遍全球，
　　我们是圣船精神接灯人！

　　（完）
　　

米怜

支持，挖新坑也别忘了填旧坑，虽然我也很想挖新坑

玖路雪·沃尔特

齐老师到处开坑，莫要太监就好

QDD

米怜 发表于 2020-6-14 21:32
支持，挖新坑也别忘了填旧坑，虽然我也很想挖新坑

米总，下一节不仅仅是捕鲸船和港口现场肢解鲸鱼，而且还打算描述一下，有一艘船路过百花港补给，这艘船上有三十多匹西伯利亚马驹，七八头母马，还有两头公马，要送到麒麟城(鲁珀特王子港)去当拓殖者的高级坐骑。船主雇佣张老三暂时当几天马倌。然后张老三带着马儿们下船，在百花城南的苔原上让马儿们休息休息。结果遇上了白毛风和雪狼群。然后就是张老三带着马群战风雪，斗狼群的事儿。
您觉得从鄢蕤城(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途径阿图站和百花港，送耐寒马，去麒麟城，这应该合理吧？

玖路雪·沃尔特

QDD 发表于 2020-6-14 22:43
米总，下一节不仅仅是捕鲸船和港口现场肢解鲸鱼，而且还打算描述一下，有一艘船路过百花港补给，这艘船上 ...

我怀疑这是齐老师看狼图腾有感而发……另外阿图岛航线真的能走马吗?当年西班牙人运马十匹至少死六匹啊

米怜

QDD 发表于 2020-6-14 22:43
米总，下一节不仅仅是捕鲸船和港口现场肢解鲸鱼，而且还打算描述一下，有一艘船路过百花港补给，这艘船上 ...

我觉得直接送去蓬莱湾就好，按开发进度来看这会儿还没开发麒麟城呢，西岸只有蓬莱湾（西雅图），金州城（旧金山）和百花港了。送马的话，这个数量稍微有点多了，个人觉得马驹10匹，母马5匹，公马2匹就差不多了，也可以说剩下的路上死了。

QDD

玖路雪·沃尔特 发表于 2020-6-14 22:29
齐老师到处开坑，莫要太监就好

这个应该不会太监，因为太短了，最长不会超过3节

米怜

玖路雪·沃尔特 发表于 2020-6-14 22:49
我怀疑这是齐老师看狼图腾有感而发……另外阿图岛航线真的能走马吗?当年西班牙人运马十匹至少死六匹啊

运马这事儿我也说不好，因为我真的没运过，希望有人能找出西班牙运马死那么多的原因。
至少我知道西班牙人走太平洋死得多很多都是因为坏血病，但是我不知马会不会得坏血病

玖路雪·沃尔特

米怜 发表于 2020-6-14 23:16
运马这事儿我也说不好，因为我真的没运过，希望有人能找出西班牙运马死那么多的原因。
至少我知道西班牙 ...

主要是马第一饲料要好，第二水要好，第三还不能担惊受怕……而且马的话长时间不跑容易生病，同时交配期不上母马还会那啥充沛，但是有母马他又不交配……总而言之娇贵的一比，很容易就死了（比如实体书里尼克元老的马，才丰城轮待几天就挂了，更不要说运几个月了）

米怜

玖路雪·沃尔特 发表于 2020-6-14 23:39
主要是马第一饲料要好，第二水要好，第三还不能担惊受怕……而且马的话长时间不跑容易生病，同时交配期不 ...

那折损率肯定有，也只能依托阿留申岛链走走停停，给马儿放放风了，但是估计死的也不会少。

布丁之主

那边驼鹿也很多的…
另外主要是灰熊和北美灰狼吧，哪来的北极熊

stephenwu

支持挖新坑

stephenwu

恶魔后花园 发表于 2020-6-14 20:27
齐老师到处挖坑

东瀛北岛？不叫“蝦夷岛”吗？

timej

不在安克雷奇搞个城镇？还要送到高雄去读书啊

爱上荡

让人迷醉的阿拉斯加风情啊，一帮人哪能想到其实在阿拉斯加夏季也能养蜜蜂呢，北美内陆的的同人我兴趣寡寡，但是阿拉斯加的同人我就忍不住了，楼主加更啊！

feizeyu

齐老师我想问一下，那个大图书馆遇袭事件的小青咋处理了想知道结局

气吞山河

大型动物 北极熊要是正面站立 打前胸 侧面 心肺区吧
前装蛋蛋 去蒙最厚的颅骨 实在有点费力
离远点 穿了双肺等放血死 踪迹也容易寻觅 至于皮子质量 我看影响没那么大

SC1168

feizeyu 发表于 2020-6-15 10:31
齐老师我想问一下，那个大图书馆遇袭事件的小青咋处理了想知道结局

好像有个“后续”同人，后来烂尾了，还因为价值观的不正确而被批了……链接在这里

秦巴归民

21毫米口径算炮了吧😂

feizeyu

SC1168 发表于 2020-6-15 11:30
好像有个“后续”同人，后来烂尾了，还因为价值观的不正确而被批了……链接在这里

谢啦，我看了，还行吧

SC1168

feizeyu 发表于 2020-6-15 12:19
谢啦，我看了，还行吧

不用谢：）

主要是烂尾了就有点尴尬……

QDD

feizeyu 发表于 2020-6-15 12:19
谢啦，我看了，还行吧

那个就让它烂了吧。我没法写了。你不知道我在同人作者群里遭受了多大非议

QDD

秦巴归民 发表于 2020-6-15 11:47
21毫米口径算炮了吧😂

主要是，跟别的同人作者交流，他们告诉我，普通猎枪打不死北极熊，那玩意儿太大，太皮糙肉厚了。于是本着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原则，直接加到20毫米以上……后来查了查，世界上还真有20毫米以上口径的重型猎枪咧！

米怜

woc，齐老师你还是把艹海豚写上去了

玖路雪·沃尔特

草，这可还行

李一凡

快更吧你！真好，哪怕是阿拉斯加，也没有内卷的味道。描述一下朔北臣民的民俗风情吧？

风行暗殇

费县，齐元老是费县人？

yitiantulong

写得真好，无情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