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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9 09:4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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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米怜 于 2020-8-10 16:40 编辑
说服
就在众人散去之后,陈霖却在屋外看到了角落的阿清与陈玥在交谈着什么。黑夜中借着月色,只见陈玥递给了阿清一样东西,紧接着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咳!”陈霖眼见阿清的眼神还望着陈玥,便咳了一声提醒一下。
“霖叔!”阿清一下子便被这声音从痴呆中唤醒,匆忙的将陈玥给他的东西放在身后。
不过陈霖也没有强迫让他把东西拿出来,只是有些难过的说道:“阿清,你与陈玥是姑侄辈,族里的规矩你也是懂的,更何况乱了辈分。”
虽然说陈清与陈玥年龄相仿,但是按辈分来讲陈玥比陈清大一辈,哪有侄子娶姑姑的事情?这不就乱了辈分了?况且宗族的规矩便是同宗同姓不许结婚。
听到这话的阿清仿佛被浇灭了刚才冒出的热情,整个人显得很失落,小声的哀求道:“霖叔,我与陈玥是两情相悦,你莫要告诉族内老人。”若是被知道了,他怕是要被抓进黑屋罚跪。
“我今日帮你瞒着又有何用?现在族内论资排辈最大的恰恰是我二叔,他哪怕吃花酒吃糊涂了,在这件事情上也绝不会答应的,若是其他族老回来了,你更没好果子吃啊!”陈霖和阿清从小就是玩伴,陈玥与阿清的感情他自然是摸得清楚,但是在这一件事上他隐瞒归隐瞒,内心里却是无法赞同的。
“我...”阿清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陈霖打断:“好了,这事我不说与家中其他人听,但在族内你也收敛一些,早些断了这念想,否则你与陈玥都没有好结果,将来挣钱了我与你相个好亲家。”说罢便便转身离去,留下有些失落的阿清呆呆的站在原地。
回到住处,陈霖拆开了一个信封,根据黎塘所言这是首长专门给他的,因为他所处的地方不能由干部送货,只能自提自建,但是为了表示他对元老院事业的支持(孝敬),便给他供了些方便。
信中所言的是关于土地与宗族的问题,澳洲人现在大体稳定了粤北,准备进行清丈土地。功名免税特权将不会存在,对土地进行累进税,名下土地越多税费越高。这就意味着原先为了避税的投献地成了负担,反而加重了地税。
为了确立产权规范,在今年夏天之前必须前往土地局进行申报,根据勘察结果进行产权确认。而宗族则需要转型,土地将作为宗族集体经营财产,对于越大的宗族,征收的税款越高。也就是说,澳洲人本质上还是鼓励分家。许多宗族其实是用功名的免税特权,兼并土地并进行收族活动,宗族外围其实和外姓也没什么区别,照样处于底层。反而像陆先生那样入赘的,凭借妻子地位再加自己的本事,反而在族内属于核心成员。
另外建设澳洲技术的工厂,还会有一些政策性的帮扶,例如优先修路等等,不过这事暂时还未对外公布,因此陈霖可以说是提前拿到了消息。
但是尴尬的是申报需要本人,他那二叔究竟会不会答应拆分确权呢?若是自己对这事表现的太明显,那怕是个人都会起疑心的吧?
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该如何进行此事,陈霖决定还是先走一步算一步,总的来讲得把南边那块地建设好。都是后生仔们建设效率怕是会很低,要一个相对长的时间,这期间自己可以慢慢想。
中午的时候阿清带着后生仔们在沙地集合了,陈霖根据说明书里面的指导不断的拿尺子测量着土地,看看应该如何建一个小水坝驱动水车。珠江上的水坝他肯定是修不了的,所以只能在边上挖个渠坝,虽然经过澳洲人的半日培训,可能否建成他也没底。
只见他不断测量,在纸上记录着什么,又让后生仔砍了些小木桩打进地里,大致上形成了一个沿江的渠道模样。
也正是因为后生仔的缘故,没有经验,力气也不如老把式,打完桩太阳就西挂了。看来光建个厂壳子也得半个月了,陈霖内心无奈对此却也毫无办法。
陈霖回家寻思着如何准备进行下一步计划的时候,看见陆先生火气冲冲的从二叔那儿走了出来,正巧他需要与陆先生商议众多事项,他便迎了上去邀请陆先生去他那儿坐坐。
陆先生虽是招婿入赘的,却战战兢兢的为陈家出力了三十来年。他也是南沙村异姓里面地位最高的一位,父亲也要礼让三分,照理说应该没人会去惹他那么生气才对。
陈霖恭敬的端了碗茶递给陆先生,并说道:“陆先生请用茶,此茶是晚辈从广州城带回的上等滇地普洱,陆先生莫要生气伤坏了身子。”
陆先生喝了一口茶,生气的说道:“你那二叔!如此这般丝坊迟早给他搞垮!”原来是前几天二叔的狗腿子仗着势,绕过陆先生去账房支取钱财,结果今日陆先生核查财帐出了问题,一问才知道发生了这等事。陆先生把账房学徒狠狠地训了一顿,去找二叔理论却发现还未归来,这还把不把他放在眼里?
“陆先生莫要生气,家父惨遭不幸,三叔离家出走,家中已无人能扛起三百来号人的生计了。”说到这里,陈霖也叹了口气,若是平日这种情况,这怕是要家道中落了。
“哎,你也是不幸,现在孤身一人也是遭了苦。”陆先生也感怀道,陈霖失去了父母兄弟,家中长辈又昏庸无能,放平常怕是过些时日就得沦落街头了。
“陆先生,晚辈有一事相求,还请陆先生帮忙...”紧接着陈霖就将另起炉灶的事情说了,并说希望请陆先生来一起打理新产业的账房。“但是现在我实力尚弱,还恳请陆先生稳住家中丝坊,拖住二叔的注意力,何况丝坊也是家中祖传产业,还是希望它能够继续下去。”
哪怕二叔这人再不堪,大张旗鼓的挖人还是会引起二叔的警觉,暂且不知道二叔是否与哪方势力有勾结,但他可以肯定如果不是有人支持,二叔无法轻易地拿下产业,排挤走三叔。
听完陈霖的陈述,陆先生摸了摸胡子,思考半晌问道:“你做产业用何物抵押?”他是管账的,对陈家上下账目清清楚楚,陈霖并未找他支取银钱,况且现在陈家并未有那么多现银。做生意却不能平白无故借贷产业给人,那必须要有抵押之物。
“陈家土地。”陈霖道。
不过这一瞬间陆先生却变了脸色,拍案而起道:“我当如何?你与你那二叔也相差无几!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陆先生息怒!此事远远没有那么简单,还请陆先生听我慢慢解释。”陈霖一脸诚恳的站在陆先生跟前,陆先生是有力的潜在盟友,如果不坦诚相待不说礼数上不对,对未来也不利。
眼见陈霖神情诚恳,陆先生又慢慢的坐下了,既然陈家都这样了,若是能够保全陈家,听听也无妨。
陈霖定了定心神,缓缓的说道:“澳洲人攻克两广,根据广州见闻,新朝初建要丈量土地……”陈霖将累进地税与产权政策等一一道与陆先生。澳洲人即将要限时申报土地,如果过期就以官地没收,虽然粤北的布告还未贴出,但结合广州的行动与临高的风声来看也快要丈量到粤北了。
与这个时代的普遍现象一样,陈家土地佃租也比较复杂,有相当一部分是转包而来,甚至佃租给其他地主的。但是澳宋不承认多次转包土地,也就是说陈家必须收回原先转佃给其他地主的土地。哪怕不收回,佃户欠缴佃租,陈家也没处说理去。总的来说在土地问题上,澳洲人虽不会要命,却至少会让陈家破皮。
但是陈家又比较特殊,明军乱兵主要逃亡方向就是他们这里,无奈之下只能被迫逃亡,陈家元气大伤,人丁不足。若是将土地租佃理顺,那些转包租佃的人会减少,何况战乱之下愿意租佃的人也不够,这就意味着陈家的土地会空出来。
平日里空出来便空出来,空地没人不想占。但问题是如果不耕种,土地不产出价值,每年都需要为土地缴纳赋税,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至于宗族,哪怕事实上聚居,但在法理上也需要分家,并且土地也要再分一分。
陆先生听罢,却不言语,只是坐在那儿皱眉沉思。花钱雇佣人种是绝无可能的,经过兵匪劫掠,恢复生产已经破去大半费用,丝坊收益近来受战乱影响也不是非常好。而租佃财源断了,若是前些年的陈家还好说,如今哪能有钱雇人耕种那么多的地?
“朝廷不知还能否杀回来。”陆先生思索道。
此时陈霖却站了起来,对着陆先生鞠躬道:“陆先生,依晚辈所见,朝廷怕是无力杀回来了。澳宋船坚炮利、武德充沛,机械一日产物百倍于大明,且受百姓爱戴。”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大明怕是已经失了天命。顺其者昌,逆其者亡。澳洲人指了我们一条路,如今仅割肉半两就能让陈家香火延续,为陈家子孙后代博一个光明未来。望陆先生仔细权衡。”
“哎!时不待我也!”陆先生仰天长叹,现在他和陈家命运息息相关,看来只能依了澳洲人了。
眼见陆先生妥协,陈霖趁热打铁道:“现如今有财力购地的只有天地会,且据我观察,将来物价只会越来越贵,若是只拿了银钱怕是不妥。”
“为何?”陆先生好奇道,既然物价会继续涨,那更应该备些银钱以应付风险。
“澳洲人开了海外商路,大量银子通过海上进来,市面上的银子多了,物价就会继续上涨,依我看澳洲人打算继续开这个银子口子,若是如此我们手上的银子拿的越久越不值当。”一般说,通货膨胀必然引起物价上涨,但不能说凡是物价上涨都是通货膨胀。万历到崇祯年间银价不断下跌,购买力不断贬值,但原因却是社会资源过少导致的。工业化必须推进适当的通货膨胀以刺激消费与赖账积累资本,因此元老院推行的温和通膨政策。
“万历到崇祯年间物价已然腾贵,澳洲人若是如此就不怕激起民变?”陆先生觉得陈霖说的有道理,不过物价已经涨了那么多了,澳洲人真敢这么干?
“若是百姓手里的银子也多了呢?”临高的部分商品物价比广州贵许多,但是民众收入却比广州高更多,这就稀释掉了风险。
“这样一来,手里握着银钱,又不能买地……”陆先生大概明白了陈霖的思路,澳洲人是逼着他们放弃原先那种土地租佃经营。但是土地确是最保值的东西,拿土地卖掉去开工坊他还是有些担忧,毕竟怎么说这也是由良从贱。
仿佛看懂了陆先生眼中的担忧,陈霖给陆先生又倒了杯茶说道:“新朝不会划分役籍,只颁给公民身份,法律上一律平等,但我观澳洲人第一等的是澳洲官,第二等的就是工坊主了,地主在澳洲是不受待见的。土地已然没法,不如拿土地抵押给天地会经营,陈家再经营些澳洲产业。”
“阿霖,听闻髡人在广州办科举,你为何不试试入澳洲仕?”
“陆先生,非我不想,实我不能也。澳洲科举不考八股,且重用芳草地之人,那芳草地类复社一般,还有年龄限制,我已是束发之年,此路已绝。”
“如此这般,你先前读的书岂不是白费了?”
不过陈霖笑笑,说道:“也无办法,但听说工坊做大了可以做政协委员。”
“这政协委员是何等官职?官居几品?听起来像是髡人在卖官卖。”
“听闻是像是言官,能直接上达澳洲首长。”临高之行也带他们参观了政协会议,政协里面除了旧缙绅以外还有大工厂主,哪怕是个花瓶机构,好歹是个官不是?
“不过,族中有几位族弟族妹,送他们去芳草地吧。”陈霖放弃了自己的入仕,时代要变了,既是风险也是机遇。如此行事也是和伯父商议很久才得出的结果,如何延续陈家产业才是要紧之事。
陆先生被彻底说服了,这天要变了,至少保全家业的底子才是,必要的时候壮士断腕也不是不可。想到这里,陆先生忽然笑了起来:“陈霖,若是令尊在天有灵,想必是很欣慰罢!”
见陆先生答应,陈霖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只道:“陆先生谬赞了,此事我所担忧的是二叔那边。除了此事,还有宗族确权一事,家中地契在谁那儿?”
不过此事却让陆先生有些为难的说道:“在你三叔手中。”
陈霖皱了皱眉头,说道:“那澳洲人丈量田册,陈家应当如何证明田产是陈家的?”
“府衙应有万历年间丈量田册,不知可否作为凭证。”
“陆先生,三叔究竟去哪儿了?”若是陆先生,想必会知道吧?
“我也不是很清楚,听闻向北走了,或许是去找宗家的人?”陈家向上追溯也是有宗家的,在湖广地区也是大宗族,祖上曾经出过好多个进士,与佛山的陈家一样也是湖广陈家分出来迁到此地的。
听到这话陈霖不免担忧,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希望三叔不要出事,但眼下还是要把紧要的事情弄完才是。
“那还请陆先生按照这个法子,尽量的让二叔带我去确权而不怀疑我……”边说边拿出之前的计划。
筹划
夜晚的百仞新城还是灯火通明,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这里守备更加森严,也亏得森严的守卫使得众元老能尽情在此享乐。
黎塘从床上支起身子,拿起了床下的浴袍给自己披上,走到桌子边上拿起开水壶泡了两杯茶水。将一杯放在床头柜边上,自己拿起另一杯倚靠在窗边,月光照映下将黎塘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想家了?”黎山在床上拿着一个单子,手边的铅笔不断在单子上写着些什么。
不过黎塘却摇摇头,说道:“这儿就是我的家。”
“那就是,想家人了?”
黎塘这回只是呆呆的望着月亮,说道:“夫君就是我的家人。”
“小嘴甜归甜,说实话我又不怪你。”黎山笑了笑,这种说辞也就嘴上说说,心里怎么样谁知道呢?
“黎塘没有骗夫君,我已经没有其他家人了。”
听到这话,黎山放下了手上的单子,想起之前挑生活秘书的时候,他其实就只想要个打扫卫生的,然后再等一个s级女仆。于是乎一进校门,就发现了黎塘在扫地,然后就要走了。黎塘是b级女仆,不过这个打分其实有一定的主观性,在黎山看来她完全不逊于a级,不就是胸围吗?至于分数占比那么高么?评分的果然粗胚。
不过最让黎山惊喜的是黎塘很能干,算数一教就会,文件处理非常迅速,市场嗅觉敏锐,一番询问后才知道是家道中落的海商家庭出生。但是洗衣做饭的事情做的却一般般,勉强能吃,勉强洗干净。不过黎山也不是个讲究的人,带着黎塘办公的确省心,后来也就没想着再去找s级了,酒还是越放越香。
黎山走到她身后,双手环抱住她的腰,在耳朵旁悄悄说道:“要不要添个家人?”
听到这话的黎塘微微一羞,旋即点了点头。她已经23了,来到这儿已经五年了,首长却总是不着急要孩子,每次都说“还早还早”。
不过今天晚上应该不行,黎山拿了刚才在记录的那张单子说道:“我下个月去广州,但是你得留在这儿和程首长的人交接财务,他要多少你尽量给,要辛苦你了。”
“为了夫君的事业,不辛苦。”
广州的轻纺城已经差不多完工了,只要征地的事情一搞定施工起来相当之快,巧的是那块地是蓬莱纺织公司股东会一个股东的,二话不说就把地折价入股了。之前黎山还觉地主老财抠的很,得想办法撬出来,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搞定了。
麻纺的事情比较好搞定,本地原料不缺,可是麻纺消费量有一个很明显的瓶颈,毕竟麻料穿着没那么舒服,多数是拿去做风帆以及绳索。但是棉纺原料却是问题,眼下外派团队发回来的消息不容乐观,北面的棉花能否稳定供应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虽然黎山把牛皮吹出去了,但实际上获取稳定的棉花还是成为了他目前最忧愁的。毕竟那么多购买了机器的机户,若是无棉可织,怕是又会破产,然后开历史倒车。
松江手工棉纺业发达,且净棉依赖外运,这时候主要的棉花除了松江本地棉以外大部分都是从山东、河北等地运到江南,可见棉花商品化的发达。不过发达就意味着行会势力大,不像广东棉纺行会一样吹吹风就能倒,棉纺行会大且错综复杂,从原棉到纺纱到各类纺织包买都由各家垄断,这才是封建行会。
而元老院要从他们手中抢食显得有些困难,在挤垮松江布之前,很难形成稳定的棉花来源,但是没有稳定的棉花来源,又难以击溃松江布,这就形成了一个矛盾。
广东也不是没有本地棉花,到处都有种植,但是基本上都是沟里开出个棉花,根本不够塞牙缝的。
旧时空世界三大棉花产区中美印,在本时空都不是那么好弄的,中印封建势力大,采购成本高且不稳,美西开发难度大,现在投入了至少得十年后才有回报。至于新疆靠近中亚那块产棉地,在黎山看来还不如去美洲,毕竟现在元老院的海上优势很明显,要去到新疆出去至少得打穿中原。
至于埃及-土耳其,棉花虽然优质但是却显得有些浪费,旧时空都是拿来做30-50高支纱的,现在临高总得都是14-16支纱水平,需要的是稳定的量而不是高端的质,毕竟本时空也没多少20支纱对手不是?14支纱配合染布工艺足以打遍天下,况且这时候的土耳其还不是土鸡,奥斯曼那是相当凶猛。
当然也有另外的途径,化纤如果弄出来就能降低对棉花的量的需求,做66%或33%的混纺棉布。不过这个也就想想罢了,石化工业各部门都挤破头了需要,什么时候轮到轻纺业还不清楚呢,更何况化纤出来了又不是不需要棉花了,说不定还会因为市场因素又把需求涨一涨。
现在只希望印度和北方能收多少是多少了,要黎山想,种棉花还是殖民地的棉花大种植园方便,既没有封建行会势力阻挠又没有小农家庭织布的困扰。
第二天清晨,黎山悠闲地懒在床上,今天他放假,至少不用那么忙。不过与他的悠闲不同,有的人却是忙的手忙脚乱。
南沙村沿着珠江北江顺流而下,很快就能到达三水县城,西江北江和东平水道在这里交汇,因此得名三水。其中南端的白坭更是由于出产上等蚕茧,再加上发达的水路,成为富商巨贾营商的主要聚集地,因此享有“西江第一大港”的盛誉,呈现出“市井十洲人”、“涨海声中万户商”的繁荣景象。南沙村陈家的丝坊自然与白坭脱不了钩,在白坭有许多产业。
县城的青楼之上,陆先生坐在一边,打发殷勤的老鸨,他这把年纪的人早就对吃花酒没了兴趣。
“承顺,你支取账房钱财之事我已知晓,只是希望以后你知会我一声,莫要独自在账房支取。”承顺是陈霖二叔的字。
“那日陆先生不在,不过一百两银子罢了,支了便支了。”二叔一边往嘴里扔花生米,一边把目光不断抛向边上那女子,那女子也是故作娇羞,煞是惹人怜爱。
陆先生要是在以往,早就要发火的拂袖而去了,基本上都是陈霖他爹来擦屁股。“咳!承顺,最近髡人打算丈量土地确权,我已与各家佃户商议妥当,陈家须拿回土地的田皮确权,此事需要你前往髡人衙门画押签字。不过此事须带上你侄子,田产须记他名下一部分。”强压住火气,陆先生不喜欢这儿,想着说完赶紧走,赶忙提了正事。
一说到土地田产,二叔就来了精神,整个人仿佛都不同了。沉思一会儿便说道:“为何田产需要记他名下?现在家中族长是我,难道不该归我?”
算你还懂点事理,不至于田产大事都不理不顾。陆先生心中暗自肺腑道,但是他明面上还是说道:“髡人按登记田产进行累进,若是挂你侄儿名下一部分,陈家田税可以减少一半,陈霖还小懂不得什么,他除了写个名字还能做何事?这田总归是陈家的,总得还是得听你的。”
听着陆先生的说法好像有些道理,自己兄长都死了,陈霖自然应该听自己的了。“嗯”二叔搂过边上那女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那便按陆先生这主意去办罢,今日我有事务在身,明日让我那侄子来县衙一起去办了这扑街的‘确权’”
眼见二叔乖乖的进了自己挖的坑,陆先生不再久留,起身便回去通知陈霖。
经过半个月的辛苦,这水渠算是挖好了,围栏也用铁丝网围了起来,陈霖期初觉得用铁围栏岂不是浪费?不过那铁丝网价格是真的便宜,而且铁丝上面有倒刺,防贼效果相当不错。
剩下的厂壳子和水坝却只能找匠人来了,好在本地土瓦木匠也会做这些活计,陆先生已经前去招人了,不出半月估计就能做完,剩下的就是搭建机器了。
而边上也建了一个小码头用以送货,也方便人进出,陆先生就是乘坐这艘船回来了。
“陆先生。”陈霖恭敬的施了一礼,陆先生也很是消受,紧接着就告诉他:“你且准备一下,你二叔那边我弄完了。”说的自然就是确权的事情。
“多谢陆先生。”陈霖一喜,这样的话就能去贷款了。
“你且记住,装的像一点,不要太现锋芒。”毕竟陈霖年轻,尽管二叔这人不怎么样,但陆先生还是有些担心他装的不像,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总归是麻烦。
土地确权首先要进行申报,与县衙里的鱼鳞册进行核对,然后再通过丈量勘测,最后颁发产权证书。既然陈霖此处已经有个小码头了,蓬莱公司就搭上了测量队的船,一趟运过来也省的武装护卫。
船上下来了两队人,看服装就知道有些区别,干部一般都是四个口袋的,而蓬莱公司雇员的制服上只有一个兜儿,毕竟一个是商业公司,一个是官方干部。
土地测量队由陆先生招待,二叔现还在县城呆着,虽说祖屋在南沙村,可他却不喜欢回来。“这也好”陈霖心想,不回来就看不到这些,也省的自己解释。
蓬莱公司将一箱箱机器部件放下,搭了个临时棚子裹起来,剩下的一切都要陈霖自己弄了。好在他报了学习班的课程,也大概知道这机器如何组装。而且为了方便组装和更换,每一个部件都有编号,按照手册编号组装的话,可以说只要有点动手能力就不会出问题。
半个月后,陈霖跟在陆先生身后,看着唯唯诺诺的样子,丝毫没有半点威风。而陆先生身旁就是他那二叔,今日要去县衙对产权进行画押确权。
现在三水县衙已经有澳洲人的干部办公了,来确权的人不少,毕竟从古至今土地问题就是大问题。不过他们是大户,自然有专人接待,很快陆先生和二叔就坐,而陈霖自然是站在一旁候着。
很快就有干部拿文书上来,对着他们说道:“陈宏煊名下的土地一共有九千亩,这是你们先前提交的划分方案,如果没错的话就签字画押吧。”陈宏煊是陈霖爷爷,因为有功名在身,投献的地相当之多,但是现在成了一个负担。这回拿到地契后还得将一些地与之前投献的人进行置换或者归还,不然光一个累进税陈家就吃不消。初步划分的是陈霖四千亩,他二叔五千亩。
那干部递上红泥和笔墨,二叔很快的就签上了字,陆先生招呼陈霖过来,也在文书上签了字。而后二叔哼着小曲离开,今日赌场赢了几百两银子,他自然是想再回去玩两把,至于地契的事情,交给陆先生不就好了?
眼瞧着二叔离开,陆先生把属于陈霖那份证书递给了他:“拿去吧。”陈霖小心翼翼的接过证书,放进了怀中。
渠道
南沙村的江边,经过一个月的努力,一间厂房拔地而起。现在陈霖有些紧张,通过澳洲人的图纸,他总算磕磕绊绊的把机器搭好了,现在只要把传动装置接上这套机器就能动起来了。
“把棉花拿过来。”陈霖吩咐道。很快阿清就带着人把棉花备好放在一旁,紧接着陈霖拉下一个操作杆,传动装置就接上了。
“开闸!”
“开闸!”阿清对着窗外喊道。只听见嘎吱一声,水哗啦啦的流进水渠,随着水位上升,水车开始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紧接着机器就开始慢慢的动了起来。阿清看到机器动起来以后,尝试着按先前操练的手法将棉花喂入梳棉机器,很快另一头就出来梳好的棉条。梳成棉条后还要把几根棉条用并条机罗拉加压并和在一起,这个过程称之为并条。之后通过再通过粗纱机罗拉将棉条牵伸拉长,细纱后的棉条要比并条之后细几百倍,没法一步牵伸到位,便为粗纱。
最后阿清将粗纱再喂入细纱机中,粗纱被罗拉为细纱。最后由导纱钩出来缠绕在纱锭上,借由纱锭自身的旋转完成加捻与卷绕。最后这个加捻才是让纱坚固的关键步骤,而只有锭子达到一定转速才能够让纱足够坚韧。
“出来了!出来了!”众人叫到,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的纺织方式。
很快一个筒络的棉线就做好了,陈霖拿起澳洲人给的样品跟自己的比对。仔细看了看还是有些许区别,若是外行一看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区别,可内行一看就知道明显是澳洲人的好一些。
这让他有些不解,莫非澳洲人给他的机器有问题?明明都是同一型号的,难道说澳洲人水火之力所织造的就会比水力好一些?
不过这些问题先放一边,若是有空前去广州城问一问便是。现在他织了棉纱出来,接下来一步就是要织布了。
两广地区的棉花要比松江地区的便宜一些,而棉布则要贵上那么一点,所以陈霖用机器制纱还是有利可图的,不过利润却要比其它纺织商低上那么一半,但是总量上去了,反而是赚钱的。陈霖自然是以惯性思维将纱赊给农户织布,周边村自然都是陈家的包买对象,那第一个找的自然是张瘸子的老婆了。
“张姨,在家否?”陈霖在屋外喊道。很快他就听见一个妇女的回应,张夫人拿着一盆红薯出来了。
“哟!这不是陈家小少爷吗?我家老伴已经上工去了。”张夫人自然以为他来找张瘸子,毕竟张瘸子怎么说都是丝坊的老匠人,基本上来客都是找他的。
不过陈霖却摇摇头,说道:“张姨,我今天是来找您的。”
“找我的?有什么事?”张夫人好奇的说道。
“是这样的……”陈霖紧接着跟张夫人解释道,他可以赊纱给张夫人,每七日过来收购一次,张夫人再将布匹卖与陈霖,以此赚取家用。包买制在这时候很常见,不过一般都是赊棉还布,赊纱卖布的比较少。
但是张夫人很快就懂了,便答应下来,陈霖就给了他两筒络的纱,约定七日后派人来取。再之后便是跟周围的织女们谈了,虽然有几个同辈帮忙,可走完还是耗了他一整天时间。
看来还是得找个人专门去收纱了,这样每日出纱递送,每日收回棉布,一日一村方便安排一些。陈霖心想道。
传统的来讲一匹棉布的纺纱工序是织布工序耗时的四倍,松江平均织一匹布7天,妇女一个月平均产出7公斤纱线。清理一匹布的棉需要21小时,纺纱49小时,织布11小时。而现在纺纱时间大大缩短了,原先的织女拿到了机纱后出布速度立马翻倍。
七天后,陈霖就从附近几个村的织女那儿收到了共一百匹棉布,再者是印染了,不知道丝染与棉染的工序是否一样,看来还是得找染匠。不过陈霖又想到之前澳洲人的紫色布,染料的事情或许得去澳洲人那边买点儿,就是不知道张瘸子会不会用了。
不过比起染布,现在一个比较严峻的问题摆在了陈霖的面前:纺纱太快了,棉花不够用了!陈霖之前就是从附近收的棉花,同时那日去白坭的也收了一些。
“阿清,你去找一下张瘸子问问染布的事情,我今天要去一趟白坭。”陈霖把任务交给了陈清,眼下库存的棉花只够开工两日了,若不赶紧去购买就成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而周边村的棉花已经收完了,要等到下次收棉才有,如果需要收棉花只能去白坭了。
但是当陈霖到了白坭的时候结果却令他失望:“什么?怎么就这么点?”他逛了好多商行,几乎把白坭都买断了,却只凑够了六箱。根据商行所言,再多也没有了。毕竟这时候盛行的主要是封建经济,流通相对有限,再加上两广棉业本身不算发达,哪怕出口松江也是很少一部分,陈霖收道那么多已经是相当上限了。
他问了很多商行,若是要本地棉花,却是只能等到一个月后了,说不定北面可以来一些。但是一个商行的掌柜却注意到了陈霖,问道:“这位少爷?您每月需要耗几箱棉?”
陈霖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每日至少一箱棉。”这时候当然没有什么休息日的说法,基本上除了农忙就要开工了。
这下子掌柜被惊到了,他看眼前这个少年衣着华丽,莫不是家中产业大?可一日消耗一箱净棉的在三水好像还没听过。
“那便如此这般,我写封信与您,您可差人去广州城找我东家,他或许能帮您弄到。”白坭虽然繁华,却怎么也比不上广州城,而且此事数额过大,还是得让他去找东家才能吃得消。
当晚陈霖便到了陈家在县城的宅子,说是宅子却比乡下的小许多,只是端云祥的后院,主要还是用来堆放货物的。但二叔为了行事方便,所以才经常待在这儿,平常陈家人多数还是在南沙村的宅子住。
“我二叔不在?”陈霖一进书房门就看见陆先生在算账,而二叔貌似没有呆在宅子里。
“去喝花酒了。”陆先生一说起这个就是不屑的语气,都是一个爹生的为何他与另外两兄弟差那么大?不过这是陈家家事,他也只是看在眼里,不涉及产业的事情却不好说太多。
紧接着陆先生递了一封信到陈霖跟前。“你的信。”
“这是?”陈霖拿过信封,看见上面盖了个红戳,信是从广州来的。
“今天早上到的,应当是澳洲人给你的。”
陈霖便拆开看了看,里头是一封请柬。
“广州国际轻纺城招商邀请函……”
在另一头的临高博铺港,黎山正在与黎塘道别。
“若不是这边离不开你,广州城条件又差,咱们应该一起去广州的,那样我好照顾你。”黎山拖着一板车的行李,对着黎塘说道。
“夫君,不用担心,在这儿有许多姐妹可以照顾我,倒是夫君你,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黎塘笑着说道,虽然她的手艺不怎么样,可是黎山更差劲。
“咳……”被无情揭穿的黎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紧接着说道:“那你要多多保重,除了我说的那几件事情,其他的就少做点,别累坏身子。”
“嗯,夫君你也是。”黎塘双手环抱在身后,含情脉脉的说道。虽然不是永别,可此去至少要三个多月见不着面了。
一番道别之后,黎山坐上了元老私人船只,这艘船是他和另外四人拿元老分红资产合资购买的,名义上是属于办公厅的。不过黎山这人并不是一个好享受的人,再加上蓬莱公司创业艰难,这艘H800基本上就当作借给了蓬莱公司运货用,若是某些人知道了,怕是要扣上侵吞国家资产的帽子,毕竟生活秘书都是办公厅的国有资产,而蓬莱公司却是一个民营公司。不过理是这么个理,实际上操作中却又是有百般花样的,毕竟都穿越快10年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小心思。
黎山在翻阅公司的报告,广州国际轻纺城已经落成了,主体建筑已经完工,而新的蒸汽机正在车间安装中。另外邀请函已经在几天前发出,最远的收件人明天就应该能收到信。而一周后,轻纺城将正式落户广州,黎山正是要在那时出席轻纺城的开幕仪式。
广州国际轻纺城将与旧时空一样,成为全亚洲……不,将会超越旧时空,成为全球最大的轻纺商品贸易中心,届时全球的客户和商家都会在此聚集。黎山坚信,只要提供了一个自由贸易的窗口,给予政策优惠,轻纺城和民营轻纺业将会很快发展。
就在黎山专注看报告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
“请进”他不假思索的说道。
进来的人是安玖,她端着一个食盒进来,一边从食盒里面端食物,一边说道:“黎首长,黎塘姐姐说你去广州期间,由我当秘书,照顾您的起居和辅助工作。”
听到这话,黎山一下子就从报告的专注里面脱了出来,眼神呆滞的看着安玖。
“首长?您怎么了?”看着黎山呆滞的眼神,安玖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咳,真的是黎塘说的?”黎山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收回眼神,假装看着手中的报告。
“是呀,黎塘姐姐说您最近气色不好,需要补补身子,就派我来啦~~”安玖笑着说道,她又看了看黎山,补充道:“好像黎首长最近的确气色不怎么好呢。”
那是当然的啦,为了延续元老院伟大的事业,每晚都炮火连天。紧接着黎山又看了看安玖,安玖的样子的确不错,身材虽然不如黎塘,却也是前凸后翘,放在六年前怎么说也可以评上一个A级女仆。而且貌似手艺不错,饭菜闻起来也挺香的,比起黎塘好像能干一些。
不过紧接着他把这些念头甩出了脑袋,正色说道:“最近事情有些多,黎塘派你来,那最近就要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黎塘姐姐基本上是把我当家人看待的,为黎首长做些事情理所当然,她也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好手艺当然要为首长服务啦。”
听到这话,黎山不禁脑中想着这肥水究竟是不是黎塘想的那个意思,安玖到底懂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不过黎塘不知道安玖的来历,他可知道。如果做了那事儿,岂不是要认安心当爸爸?安心可是把安玖当女儿的,何况被他知道了怕是要跑过来扒了他的皮,毕竟老父亲的愤怒可不是闹着玩的。
还是多多关注公司上的事情才是,正好给自己的兄弟放个假,好好补补身子才是,想到这里他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饭菜。
“嗯~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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