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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布是故乡柔》(轻纺)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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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13 22:03: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米怜 于 2020-8-10 16:50 编辑

以目前在Wiki更新的为准,论坛或许会出现一些错误。
《布是故乡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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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 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人的想象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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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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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13 22:49:38 | 显示全部楼层
恭喜又开新副本
准备卖的是手动还是蒸汽动力?
伯苓轩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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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贡献勋章1637股灾纪念章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3 23:39:0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米怜 于 2020-8-10 12:46 编辑

丝坊与棉厂

1636年

就在蓬莱公司的陈小兵主持完会议后,招待了大户们一顿宴席,至少宴席上他们都看起来挺开心的。酒足饭饱后,吴毅帆与熟人告别,便坐上了回府的马车,一路上都在思考着髡人的动机。他本不是做布匹生意的,而是做干果包买的商人,但是南边那块沙地是他的,髡人买了过去,还听人说有真髡专门去兜了一圈,这让他嗅到了商机。他早就眼馋着高举了,自从跟髡人接触以后,很快就成为数一数二的大户,但是广州“解放”之前,他没有什么和髡人产业交集的地方。于是乎听到那日去逛地方的假髡要召开招商会议,他专门托了关系,让人给他一份请柬,某种意义上就是“不请自来”。

不过没想到竟然是做纺织的,之前广府本地的棉纺本来就不如丝织强,市面上大都是松江布,许多布匹也就农家自用。澳洲布一来广州城里的布行早就没有本地布了,偏远县集倒还有农家土布出现,不过又是兵乱、又是土匪的,也不知道还有多少织户。

髡人给的方案也不奇怪,实质上也是个变种包买商。曾经的包买商都是提供原料给农户,再等他们织好后购买转手出售,而包买过程也有所不同,有些是直接提供原棉原麻,有些是提供纺纱,也有的大坊主直接自产自销,但是织机基本上是各家各坊自己的。而髡人加上了赊机器,除了对商品包买,获得机器者每售一匹布,髡人那边再抽一部分利,并且是永久抽利,这可比他们这些赊东西的大户狠多了。除非收购回澳洲人手中的“股份”,而那股份的收购价却是直接卖机器的十几倍,虽然被入股的人也能接受澳洲人的技术和管理指导,而且抽利多少以收益多少决定,但基本上可以说是卖身给澳洲人了。

至于法人股份分红一事,在吴毅帆看来就是“东西制”换了个名头,东就是财东,西就是掌柜,财东出钱掌柜经营,几家入股合营也是常有之事。但实际上又有些区别,就比如推举他为法人这个公司,也是要被入股,可他们不做具体营生。他本以为财东是那年轻的假髡,结果出他意料,入股的却不是一个人,是另一家公司,公司的股东们应该就是真髡了。细细思考下来,他觉得这髡人不愧是海商,虽然看着复杂,但是躺着就能把钱给挣了。

回到府里,他吩咐门口的家丁道:“把车里的东西搬下来吧。”髡人还送了一些样品给他。回到书房后,他沉思了一会儿,便让人去找他的表侄子了,他是吴毅帆在南海县的一个亲戚,主要是做丝坊的,但是之前乱兵逃串的时候把他剩余的家当也毁的差不多了,想着来投奔他,结果第二天广州就被打下来了。好在髡人并没有如兵匪一样大肆乱抢,倒也有了一分平安。现在也满一年了,广东境内县市大体都已靖安,是时候让这个侄子回去了。

看着眼前的陈霖,他说道:“贤侄啊,你来看看这几片布如何啊?”他把几片样品递给了陈霖,那是从髡人那拿来的,让他们参照一下。

陈霖恭敬的接过,看了看却皱了皱眉头,说道:“伯父,虽说我们家是做布的,做的却是丝绢,这棉布虽然也懂一二,但却不是广府里头的棉布行家,若是说错了还请伯父原谅。”

吴毅帆笑了一声说道:“贤侄无需如此,你若不懂,我也更不懂了,你说你懂的便是了。”他本来就不打算直接去做纺织生意,他觉得学髡人多好,躺着就能把钱挣了。

“那愚侄便献丑了,先说这布,这布有类松江细布,却不如上等松江布精致,看上去有些松垮,也不够厚实。这布有些奇特,表面摸起来有些似棉布,弯着起来却不如棉布柔软,显得僵硬又有类麻布,想来是棉混着纺了些什么。这个就是普通麻布,比中等麻布还差一些,此处毛头特别之多,织造手艺看起来也就和农家布差不多,比起市面上的织坊相差有些许距离。”陈霖挨个对布片样品进行了评估。

吴毅帆摸着自己下巴的胡子,用赞许的眼光说道:“贤侄不愧是纺织世家,这些门道我并看不出来。”陈霖是他母亲家的亲戚,在本地也是小有名气的丝坊。他又指了指边上的纱线说道:“你来看一下这些纱线。”

陈霖拿起了纱线,放到手中搓捻了一下,然后又尝试着把他们的纤维挨个扒开,又拉扯了几下,说道:“此纱细腻坚韧,乃上品,一般纺妇做不出来,得需十年熟手方得纺出如此品质之纱。”

这时候很多纺织工坊是纺纱和织布一体的,棉纱贸易比较少,陈霖也就堪堪看了个大概。

吴毅帆点了点头,表示很满意,便说道:“贤侄对制造此物有没有兴趣?”

这回却让陈霖摸不着头脑,道“莫非是有巧手匠人可雇?”

听到这里,吴毅帆笑了笑,说道:“哈哈,非也非也,此乃机器所做。”紧接着说明了意思,那便是想让他回去把那个纺织工坊重新开起来,然后转型成棉纺。髡人那边还有更好的机器,能织出更好的纱,若是陈霖愿意,他可以出钱直接找髡人买下一整套。陈霖他们村在南海靠近四会那边,边上就是珠江的北流域,顺流直下便可达到广府,逆流而上便可将绵运抵那里,即使本地不产棉,买进原棉以后卖往北方也是非常有利润的。

但是陈霖却有些沉默,若是这样,岂不是意味着投了髡?何况,家中如今失了消息,也不知道如何了。再说丝坊供养着族内许多人,丝纺也和棉纺不同,匠人们亦不是说转就转的。便只说要回村看看,与家中亲戚商量商量。

“这样,你先回乡组织族内宗亲,清查损失,想来这时候粤北乱兵匪徒已经退去,应该没有大碍,待到过些日子再来广府与我商议,这些银钱便予你路上使用。”吴毅帆看出了侄子心中的犹豫,这侄子读了些圣贤书,稚气未脱,想来若是真不能接受机器织造,那他也没法了。

翌日,陈霖便在他的安排下逆流而上前往南海,他家在南沙村,广东境内有无数个南沙村,他只得跟船家说是南海靠近四会那边的南沙村。


(故事发生的舞台)

虽是逆流而上,但是也不需要很久,两日他便回到了曾经的村子。他踏上了阔别许久的土地,眺望远处的一片房屋,离家许久甚是感慨,也不知道乡民们如何了。

南沙村陈家是大户宗族,祖上也有过功名。而南沙村的主要人口也是陈姓,只有很少的异姓。不过陈家也是家大业大,旁系相对较多,族内地位也不一。陈家的体系也相对复杂,有田产、有工坊、也有商铺。而陈氏之前除了田地以外,主要经营着一个丝坊。工坊已经初具分工,坊内有蚕间、蒸煮间、缫丝间、织绸间,各间由父亲的兄弟表亲分管,而父亲是家中老大,总管协调各间工作。南海县城里面还有一个他们的店铺,叫做端云祥,主要经营的他们自家坊的绸缎。

职位越大责任越大,乱兵一来,父亲就要第一个顶上去,保一家靖安。但陈家这里却是乱兵逃窜首当其冲之地,大乱之下谁还管的了陈家有没有功名?乱军之中陈家遭挫,父亲也死在了乱军之中,使得陈家现在人丁显得有些凋敝。

大户人家家主一般都纳妾繁多,总是会纳两三房,但是父亲却总是不纳,脑中只有他小时候过世的母亲,所以比起家中其他堂兄弟而言,陈霖一个人就成了比较另类的情况。

“阿叔,到了。”陈清是他的远房表亲,虽然比他仅仅小了两三岁,但是按照辈分而言小陈霖一辈。旁支有别,虽然都是陈姓,入了一个族谱,但地位上陈清和下人没什么区别。他之前跟着村里人躲避兵乱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走散了,而后又遇到了陈霖,便一直在广州城待着。

村里已经有许多人回来了,而此时村口的一个女子看见了他们,立马走了过来欢呼雀跃道:“阿霖哥!阿清!你们回来啦!”她是陈霖二叔的女儿,名叫陈玥。

紧接着就带着他们回到陈家大院内,二叔已经回来了,但是三叔人貌似不在。“阿霖啊?回来啦?回来就好。”二叔脸上挂着笑容,看起来就是许久不见甚是想念的样子。陈霖客套一番,随即就把想要重开坊恢复生产的事情道与二叔。

然而二叔却悠悠的喝了一口茶,说道:“阿霖啊,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阿兄薄命,留下的坊子我自然会打理好的。”

陈霖听罢大惊,这二叔平日里就吃喝赌,父亲看在手足颜面之上给与他一个闲差做做,但哪怕闲差也误过好多次事,曾经就醉酒跑入蚕间,把蚕间给烧了。还有一次把原先答应给客人的绸缎拿去偷偷卖了还赌债,害得父亲赔了客人好多违约金,商人失信了千金都难买。

理论上,父亲哪怕不把丝坊传给陈霖,也应该传予三叔才对,三叔为人稳重,顾得大局,陈霖也是很敬仰他的。陈霖便问道:“三叔他人呢?”

不问还好,一问便点了把火,二叔脸上瞬间就黑了下来,愤怒的说道:“三弟三弟!各个都念叨三弟!我可是比他大那么多!却无人重视!他这个胆小鬼!早就跑的没影了!哪还会想着祖宗基业!”

他还没说什么呢二叔就把三叔数落了一通,于是便不提这茬,冷静的思考了一会,便带着阿清先行告退,想来还是先去丝坊看看。

还未出去多久,陈玥便追了上来,对他说道:“阿霖哥...你莫要生气...我悄悄告与你...三叔他是被我爹气走的。”

怪也,三叔脾气如此沉稳,他从未见三叔发过火,总是乐呵乐呵就把事情解决了,二叔是如何把他惹生气的?他小声问道:“发生何事?”

陈玥四处张望,确定没有人在边上后,悄悄的说:“三叔是先回来的,我爹带我逃难的时候遇上了一伙人,说是澳宋官老爷的手下,各个都髡了发,不知他们说了什么,爹就把他们带回村了,紧接着三叔就生气的离开了村子。”说完,就转头给他身后的阿清塞了一个东西,之后立马跑了回去。

澳洲髡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前往临高


陈霖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昨天观望了一会儿,丝坊的确在运行,村里的确也住着一伙奇怪的人,也让阿清去打听了一下,不过那伙人不是髡人,之前的确有髡人来,三叔走了之后没多久他们又走了,现在的髡人只是髡了头,不似广州城里头的髡人,至于这“髡人”哪里来的,他便不清楚了,可看着也不是善茬。

踱步许久,他便收拾了行当,准备再次回到广州找伯父寻求帮助。这回的事情他一个人解决不了,三叔又不见了,而村子里许多人还没有回来,至于已经回来的人,他还不清楚乡民们与二叔之间的具体情况。陈霖便唤了阿清在村内收集好情报,让信得过的相好们打探一下三叔的消息,有事便托人来信。为了防止二叔得起疑,在联系好船家之后,在一个天还没亮他就悄悄地溜走了。

船只顺流而下比逆流而上的时候快多了,不出一日便到达了广州城外。走到吴毅帆的家门口,却被告知他不在,只能在房间里等他回来,在这期间他一直在思考着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把丝坊夺回来。

一直到了晚上,他也没有思出什么好办法。虽然曾经帮父亲打理过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但是人到用时方恨少,平日没有好好的积累人脉,除了伯父,现在找谁来帮忙都不知道。丝坊又不是随便振臂一呼就回来的,这里头各种关系却是相当复杂,而除了村里一些年轻一辈,他什么关系都使唤不动,问题是年轻的一辈也没什么能量。

到了晚上,吴毅帆终于回来了,而听说陈霖过来了,他便马上到了会客厅,好奇的问道:“贤侄,丝坊如何了?那么快回来可是想好如何做了?”

结果这话引来陈霖一阵垂头丧气,把丝坊情况与吴毅帆道明,愁着如何找回三叔,夺回丝坊。

可吴毅帆却笑道:“贤侄,那丝坊不要也罢,到头来都是要改棉纺的,多了丝坊还多了一份负担。”

“可是!不说银钱被二叔把持,愚侄孤身一人,坊内那些纺织师傅也招不来啊!”陈霖把他认为最关键的事情指了出来,这时候作坊还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工作环境,很多手艺老师傅那是花多大钱都请不来的。

但这个问题在吴毅帆看来不是问题,说道:“钱的事好办,我私人予你一部分,德隆银行可贷一部分,澳洲人的蓬莱公司也会投资一部分。”他已经改口叫澳洲人而不是叫髡人了。紧接着他又问道:“家中话事儿的族老们呢?”

“哎,大都失散了,如今我听闻只有一个陆先生在管事儿,按辈分来讲,话语权最大的便是二叔了。”陈霖这回回家,一个族老都没见着,三叔也不见了。按着宗法辈分顺着排下来,还真就二叔话语权最大,其次就是陆先生了。陆先生是陈家产业的账房大掌柜,在陈霖出生前就入赘陈家了,迄今已经辅佐了陈家两代人。

“若是如此,你试着劝说陆先生,若他同意,再试着劝说族人以集体之名借贷,澳洲人现在可是鼓励宗族转型的。”吴毅帆说道。不仅仅是澳洲人,其实历朝历代统治者都害怕手下的宗族势力过大。从两汉起至隋唐,巨大的宗族就是豪强、门阀,无不为皇权所忌惮,甚至可以藐视皇权。而隋唐之后,宗族对中央的干预力度再也没之前大了,也仅有地方还在与中央政权的行政进行对抗。而澳洲人则希望宗族转型,让地方的宗族权力进一步减少。

元老院希望剥夺宗族的政治、行政、司法权力以及血缘纽带形成的封建依附关系,特别是剥夺司法权力,仅保留经济关系。而要破除宗族的这些功能,一方面澳宋的行政力量需要足够强大;另一方面,宗族的经济需要发展,才能把这股凝聚力为澳宋所用。就像旧时空的一些海外华侨回国投资,大多数也是有宗族关系在内的。所以,对于愿意接受元老院先进生产力的、愿意改制的发展集体经济的宗族,可以给予一定的政策优惠。

而后吴毅帆又说道:“比起财物,你能使唤动的乡民有多少?”若是一个人也使唤不动,那的确没有办法了。

“哎,大都只有年龄相仿者,我回村的时候大约三十多人,至于手艺人们,怕是一个也使不动。”陈霖如实说道,南沙村本不该那么少的,平日他这个年龄的人至少五六十人。

“贤侄,不是我倚老卖老,但这回真的要说说你了,你一个后生仔,脑子还没我这一把年纪的灵光,有时候后生仔反而比老师傅更好用。”吴毅帆觉得那些老师傅有的挺讨厌的,经常仗着自己的手艺要挟坊主,坐地起价,但是坊内要是没了老师傅,估计要大打折扣,其他地方请都请不来。

“愚侄望伯父赐教。”他听到这话,忽然感觉有了希望。

“你也知澳洲人用的主要是机器,若是老师傅来,反而太仰仗自己的手艺,会排斥机器,不如新来的后生仔。”虽然上手肯定也没多快,但是熟能生巧,这纺织机本身也不是太难,生疏点不过就是织的慢点罢了,可再慢都比土机器快。“况且那丝坊,虽说的难听点,在澳洲人治下没几年就要倒闭的,让你二叔接了那个烫手山芋去吧!”

由于当前蚕的产量本身就不大,丝厂的机械化比传统缫丝快了数千倍,哪怕把广东一整年的蚕茧全收了,也只够俩个大工厂开工的。而蚕茧运输不如棉花方便,从远处收集经济效益不足。但是几年就能全部挤垮却是吴毅帆不清楚元老院内部事务了,现在有关轻工业的部分到处扯皮,广东的丝厂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开、开不开,若经营得体,民间丝坊还能再坚持久一些。

“这...买了机器...可要髡发?”陈霖心里总是有道坎,若不买机器,这产业也夺不回来。可若买了机器,那不就是铁打铁的投了髡,将来什么都说不清了?若是留着发,还能给自己心里一个安慰。

“你可放心,澳洲人不强制这个,正好明日我带你去临高参观。”吴毅帆笑道,他侄儿所忧的不过区区小事罢了。今日白天便是邀请股东与希望开厂的人前往临高纺织厂参观,并且收集大户们对机器的意见与建议。本来是希望将纺织贸易相关的都引向轻纺园的,可目前广州轻纺园只是清了块地皮,纺织机械展览莫说机器了,就连歇脚的地方都没有,只好先拉去临高参观了。

“真的可以去临高?”陈霖还是对传说中的临高很好奇的,之前种种原因一直没能去看,只是从行商之人那道听途说,想来有许多浮夸之处。虽然在广州城呆了一年多了,但是头一年又是抓人又是闹瘟的,他相当于宅在了家里。闹完瘟后虽接触了许多澳洲事物,可毕竟临高是澳洲人老巢,应当与广州不太相同。

“你今日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就要乘澳洲火轮前往临高。”

但是越是这样说,陈霖越是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思绪万千,关于二叔那伙人的背景的、关于三叔行踪的、关于丝坊的、关于怎么召集乡民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就是在这繁杂的思绪中熬到了鸡打鸣。

于是乎他就顶着个黑眼圈摊在了船上的包间座位上。吴毅帆看着他的状态,有些忧心道:“贤侄你还是先在此歇会儿,前往临高还需些时辰,莫要累垮了。”他之前还打算引荐陈霖给各位股东,可这个状态去怕是不太好,他只好先出了包间自己先去与其他股东商议。

陈霖便在摇晃的船上睡着了,他在梦中仿佛听到了几个女声的出现,模糊间好像有一阵香味出现在鼻间,而他的意识却是不知道游离到哪儿去了,一直到他感觉到一阵晃动,发现是吴毅帆在摇晃他的肩膀,叫他起来。

看来是到达目的地了,他的神智迷离了一会儿,发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上了一条毯子,这灰色毯子顺滑柔软异常暖和,而且织艺相当高超,但用料是什么他感觉不出来,若是拿去卖应当值个好价钱,不知道是不是伯父的毯子。

疲惫的揉了揉眼睛,这才开始细细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比起平日里那些船家的船,澳洲人这包间相当干净,边上的桌上还摆了些果盘,墙上都是用的玻璃窗,让包间内既暖和又敞亮,还挂有帘子,刚才为了方便他歇息有人把窗帘拉上了。

陈霖稍微摸了一下帘子,感觉得到这个帘子的布料就与之前伯父拿过来的类似——不算好。但是上面提了花,而且花纹繁杂却统一规整,不知如何做到的。

走出包间,映入眼帘的就是长串的海岸,远处就是临高,隐约间还有黑烟冒出,最近在广州也出现了这种黑烟,听闻这是澳洲水火之力所产出的,这临高的黑烟比广州的更多。

忽然间他听见边上有一阵女声传来,好像有些耳熟,转头一瞧船舷的另一侧有几个穿着一样髡人服饰的女子。她们都头戴一顶棕色小圆帽,帽子上插着一根绿羽毛,在海风中左右摇摆。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贴身衣裳,外面套着一件棕色小褂衣,胸前都打着一条小布条,而下身则是穿着一条灰色及膝短裙,大腿上包着一条黑色长袜,紧贴大腿,在他看来就跟裸着的没区别。

虽然相似着装的人近来在广州有时候也有出现,可他还是挪不开眼球,隐隐约约随风传来她们的只言片语,好像说什么“新香水...百货商店”之类的。他盯得有些久了,那边的女子们也察觉到了,边上几个在偷偷笑,而其中一个则是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假装看风景眼球四处乱瞟。这时候吴毅帆已经来到船舷边上,用手肘戳了戳他,示意他看向远处。视线随着他指的方向而去,看见远处如山一般巍峨的铁船映入眼帘。随着船越靠近港口,圣船给他造成的震撼越大。虽说之前就听闻澳洲人开的是大铁船,而且近些年在南海县都能买到一些澳洲人的书籍,他多少有看一点,大致了解了一些内容,倒并不会和他人一样惊诧于铁怎么浮于水,而是更惊诧于这艘船如此之巍峨。

没多久他们便踏上了博铺码头,因为他们是受邀而来集体报关,许多资料都已经准备好了,因此并没有花费很长时间就通过了海关。在出海关后是一片广场,这时候一个与陈霖年龄相仿的人迎了过来对他们说道:“各位股东,各位客人,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还请再坚持一下,这边依次上马车,我先带各位到下榻之处放下行李,待会可以随意参观临高,晚上有晚宴,敬请各位赏脸,明日会带领大家参观纺织厂。”

“那人便是股东会的主席,也是全权主持众商人运作的人,他也姓陈,说不定你们还能攀上关系呢!”吴毅帆打趣的对着陈霖说道,来接他们的便是陈小兵,他先大户们一步回到临高主持相关事宜。

看着前方带队的陈小兵,陈霖有些恍惚,便脱口而出:“那么年轻便做到如此高位?”能来参加的多数都是有钱有势的大户,而他能坐上主席可是相当了不得。

“虽说是仰仗澳洲人,可也是个有为才俊。”吴毅帆夸赞道,即使有澳洲人帮助,也不是人人都能坐这个位置的,话毕又不忘劝慰道:“贤侄莫要妄自菲薄,若是有朝一日,你二人平起平坐也说不准。”

虽说是勉励的话语,可是这一比较还是给陈霖带来了打击,一个是带领诸位大户的巨贾,一个是丝坊都丢了的落魄子弟,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待到招待所放下行李后,陈霖发觉澳洲人确实是会享受生活,房间到是不大,但就说这如厕之处却是奢华无比。陈霖放下行囊,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饿,才发觉自己好像没有吃东西。其实船上是有提供伙食的,那艘船是蓬莱公司包下来接大户的,不可能这点都没想到,只不过他睡着了,错过了午饭时间罢了。

在大堂见到吴毅帆,便与他说想出去找些吃食。但吴毅帆有些事情,就让他自己去逛逛,只要晚宴前回来便是。这临高规矩与广州差不多,陈霖也在澳洲治下的广州住了快两年了,应当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陈霖便自个儿出了招待所,想了想之前在大世界游玩的时候,他们说临高最繁华之处便是东门市了,他便决定先去东门市瞧瞧。

偶遇风波


要说澳洲人的吃食在广州大世界也有许多,可那边的人流目前还不如东门市,店家也不如这边多。陈霖也是尝过许多了,但澳洲人的食物偶尔尝尝鲜不错,若是当日常填肚还是很不习惯。忽然间他看到了一间牛杂面馆,没想到这边竟然有开牛杂店的,要知道牛杂也是个稀罕物,他虽吃过却从未见过卖牛杂的店家。

点了一碗牛杂面大快朵颐后陈霖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之前都是用伯父的钱,回村后觉得再赖着伯父吃喝不太好,便把自己的三十多两银子带了出来。可是刚到广州还未来得及兑换成澳洲银元就匆匆的来到了临高,他只得窘迫的对店家说道:“店家,我忘了换银元了,你看能否先付银子?”

店家却面露为难之色,临高很早的就推行去银两化,大家也都习惯了以固定币值计价,一下子再换回银两却不是很好计算,便说道:“客官,在临高用银两却是不方便,想必您也是刚来,在下派个小厮与您引路前往最近的银行兑换吧。”

广州也推行银元一年多了,陈霖自然知道澳洲银元方便,实在是匆忙之间忘记了,有人引路去银行也好,便应承了下来。

三十四两银子兑换了33元澳元和几分零钱,因为成色与磨损的问题,也只能换那么多了,给领路的小厮结了账,忽然间听见几声钟响便问那牛杂店小厮这是怎么回事?

“客官,这是东门市的报时钟,太阳高挂响两下便是下午2点了。”小厮回到道。

计算了一下时间还早,晚宴时间好像是5点入场,那还有一个半时辰可以逛逛,思索了一下既然要开布坊,还是得看看这市场的布是个什么情况。“临高哪里布行最多?”

“要说这布行,就尽头那国营百货商店的货最齐全,里头都是临高货,种类花色繁多。另一边也有单间的布行,不过那儿都是卖外头来的布,具体哪儿来的小的也不清楚。”那小厮指了指路,示意往哪个方向可以去到店铺。

谢过小厮后陈霖便独自往百货商店走去,若是外面来的布想必也是松江布,广州也有布行在卖,那便没必要去看了。澳洲布广州也是有卖的,但是不知道此处会不会有不一样的布匹。至于广州本地棉布,听伯父说广州城内已经少了,也就偏远一点的县集还有卖的。

进了百货大楼陈霖被这琳琅满目的商品惊呆了,说它是汇聚天下财货也不为过,甚至还有许多他从未见过的东西。毕竟临高是澳宋的心脏,很多商品产出第一时间上架的就是临高百货商店,其次是海南其他地方,再次是广州大世界,依次铺开。而临高百货商店的澳洲商品也比其他地方卖的便宜些,店内客人来来往往相当热闹,甚至还有许多红毛夷,想必也是远处而来的海商。

很快陈霖就在二楼找到了卖布匹的地方,不过很奇怪的是澳洲人这百货商店里头卖布匹的店铺没有卖衣服的多。他是做丝坊的,第一眼就看向了丝绢。澳洲人的丝织物的确不一般,光说这价格就比广府里头同等品质的丝绢要低一些,而且这些丝绢的色彩繁多,难怪伯父说广府的丝坊是烫手山芋了。

不过他也发现了澳洲人这丝织物的缺点,那就是刺绣花纹比较单调,看起来不类本地粤绣,想来是其他地方来的。

看着看着,陈霖忽然瞪大了眼睛,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又仔细看了看,确定自己没看错,便问向一旁的售货员:“姑娘,这丝缎真是这个价格吗?”每一个商品边上都明码标价,不像大明商铺一样要问店家,这一点他在大世界游玩的时候也有体验,因此看到这个价格就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或者商品放错了。

那售货员看了看标码,表示就是这个价格。陈霖立马要了一匹,没想到澳洲人的紫色布料那么便宜,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不管怎么样先弄一匹回去。

“姑娘,为何这里面卖布的铺子那么少?”在售货员将布打包之时他顺便问出了这个疑惑,要知道布行一般都是比专门的裁缝铺多的,有时候布行自己也兼裁缝铺来料加工,很少是直接卖衣服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临高男人比较多吧?衣服在这里比布匹好卖一些。”售货员说出了她的猜测,但是实际上她之前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原来如此。”想来应该是男子太多,家中没有女人来织衣服。但是他们俩都只猜对了一半,并不能解释为什么百货商店里面女装也很多。

紧接着陈霖就逛到了棉布这边,但比起丝绸那边的惊喜,棉布这里反而没怎么让人意外。不论是价格上还是做工上,澳洲棉布并没有特别大的优势,唯一好点的就是颜色多。听闻伯父提过,广州城的布行已经没有本地布了,也不知道这样的澳洲棉布是怎么把广州城的棉布挤垮的。

挑了两匹看着不错的布,又仔细看了看澳洲纱,不过这纱的确让陈霖佩服,要知道即使是纺纱熟手也不能纺出那么均匀细腻的纱线,而且价格还相当便宜,也不知道是怎么纺出来的。可是当他想买一点的时候,却被告知要买的话需要订货,三天后才能拿到,目前已经断货了。

陈霖只好作罢,或许明日参观的时候可以向澳洲人要一点,就是不知道在外面卖的和澳洲人给的会不会一样。

就在陈霖抱着布匹出了百货商店准备回去之时,忽然间被撞了一下,一个踉跄手中的布匹就掉在了地上。同时边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与之传来的还有一阵哀嚎和一阵香味。

缓过神来他发现眼前他撞到的这人正是今日船上那群姑娘中的一位,还是恶狠狠瞪他的那一位。

对面那个被撞的摊坐在地上的姑娘也发现了他,惊呼道:“你不是上午那个臭流氓!大色鬼吗!”紧接着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嘴里不断哀嚎着:“大色鬼!臭流氓!你赔我的香水呜呜呜呜……”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陈霖也蒙了,他开口说道:“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但在他正准备开口解释顺便安慰一下眼前这个哭的稀里哗啦的泪人之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立马给他扣上了手铐,幽幽的传来一句女声:“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陈霖自然是知道这些澳宋差爷是不好相与的,他们这些小少爷在广州见的多了,若是跟了去了还能放出来,当场反抗就是死路一条,他只好乖乖的束手就擒。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这姑娘刚喊一声身后这手马上就搭上来了。

今天因为人手实在是不足,作为户籍警的李永薰只好先顶替一下来到东门市派出所的警卫亭执勤,结果刚到这里就听到了有个女声哭喊,言语中包含着流氓、色鬼,她一听就跑了过来,看见一个大明人士在用咸猪手对着一个归化民女子动手动脚,她当机立断给拷上了。

看着逮住这人衣着华丽,穿的都是绸缎衣服,李永熏心想不知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大明纨绔子弟跑来临高闹事,但是这人倒还老实,没有像一般人一样拼命反抗,很快就给按在了派出所的审讯室内。

“姓名”

“不是,差爷,这是误会!”

“闭嘴!问什么你答什么!”

“陈...陈霖...久雨不停的那个霖...”

……

被审讯背景资料,录完口供没多久,吴毅帆和陈小兵就匆匆赶来,与之一起前来的还有早上随船的另一个女子,想必是被撞那女子的闺中密友吧?

也不知道陈小兵和澳宋捕快们谈了什么,很快他就被解开手铐放了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吴毅帆脸上挂着又是生气又是担忧又有些松了口气的表情,最终叹了口气说道:“没事就好,若是有事我都不知如何与你父亲交代。”

“吴先生,对不住了,都是误会,那个人也是我们员工,已经进行教育了。”陈小兵向他们鞠了一躬表示道歉,这事的确是误会,害得重要客户白白被拘。

这时候那个跟着过来的女子招呼道:“安玖,过来对陈先生和吴先生道歉。”被称为安玖的姑娘就是陈霖刚才撞倒的人,她现在两个眼睛哭的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被教训的不轻还是什么,总之低着头不好意思的向他鞠了一躬并说了声道歉。

“好了,误会也解开了,吴先生和陈先生想必也累了,先回招待所稍歇片刻,晚上的接风宴快开始了。”陈小兵唤来了几个黄包车,先让他们回到招待所。

就在陈霖歇了一段时间,一个敲门声想起,他以为是伯父找他有事,打开门一瞧才发现是一起去派出所接应他们的那个女子。

“陈先生,时间快到了,小女子来接应您去接风宴,吴先生和其他客户已经过去了。”那女子说道。看来伯父是和人家商量着商量着就把他给忘了,他只好整理一下仪容跟着眼前这个女子了。

“小女子黎塘,今日安玖的事情让您不快,是我管理不到位,我在这里另外向您道歉。”前面引路的黎塘面带客气的微笑向他说道,不论现在公司的关系是不是主仆,但在大明这主子管教不力生出祸端,按习惯来说的确是要道个歉。

“无妨无妨,在下也有做的不太妥当的地方。”他指的是早上不礼貌的视线,鬼知道他为何会盯着看那么久呢?

“安玖是个好女孩,她本性不坏,今日在船上走错房间,却看到您睡着了,她还去其他房间找了毛毯给您盖上,春天还有些寒凉,她怕您冻着了。但她也是有些太热心肠、太直了,许多事情还不懂得隐藏。”

“那毯子是你们的么?”原来今天早上听见的女声是她们的,那柔软的毯子是澳洲人的,也不知道具体做法是什么,他对此到是有些感兴趣。

“是的,本来每个包间应该配备一个服务员为客户们提供这些基本服务的,可是我们的事业上马的比较仓促,人手不足让您见笑了。”黎塘脸上一直挂着那微笑,虽说不会让人看起来不舒服,可看久了还是能感到商人应有的客套。这也让陈霖感觉到眼前的黎塘虽然和安玖穿着一样的衣服,却有着明显的不同,看样子黎塘更像大户人家出来的子女,言行谈吐间都能看得到不同。

很快就到了接风宴大堂,中央相当空旷,周边摆满了圆桌,已经有很多商户入座了,还有三三两两熟悉的商户在中间聚着攀谈。澳洲人还是看着让人有些奇怪的,若说清贫吧,听闻澳洲首长们府邸狭小、陈设朴实,也没有妻妾成群;若说他们奢靡不堪吧,倒也没错,就说这澳洲接风宴,不类大明宴席,而是摆上一排美食由人任取。

除了传统宴席中必备的鸡鸭鱼肉以外还有各类澳洲特色美食,并且为了方便不同桌之间的商人交流,还有许多侍从端着澳洲酒水到处游走,有人需要便随意拿取。

陈霖被引入席位就坐,吴毅帆在座位上看着一本小册子,看到他来了便说道:“贤侄啊,等会儿我带你去认识一下将来要打好交道的商户们,你且准备一下。”说是准备,其实还是心理准备,自信的第一印象相当重要。

“谨遵伯父教诲。”陈霖对这事也很看重,将来不论经营丝坊还是棉坊,建立与二叔对抗的渠道非常重要。

没一会儿,四周的灯光就暗了下来,只见聚光灯打在一个台子上,黎塘莲步轻移站在了中央,一串开场致辞后示意大家享受今天的晚宴,紧接着就是大户们的掌声。澳洲人首长说完话一定要鼓掌但是不能叫好,入乡随俗大家也跟着鼓掌了。

“那黎塘是什么身份?看着很不一般。”陈霖现在更加确定了黎塘不是一般人,至少和在大堂内的所有女子都不是一个档次的。

“听闻是澳洲首长的女人,因为某些原因澳洲首长不能亲自来,所以派她过来以示重视。”吴毅帆继续翻着小册子,其实他也察觉到了让他们入股的这家公司和一般的澳宋产业有些不同,澳洲人的朝廷是几百人议事决策,想必也有限制不让澳洲首长做某些事情。不过这事他不担心,历来这些灰色的官商行当他见得多了,投点钱不算什么。

随着宴会开始,越来越多的人慢慢三三两两的聚着谈话了,吃东西其实是次要的,宴会的主要目的永远是建立人脉。

吴毅帆也带着陈霖与值得交往的大户们挨个认了一圈,基本上熟悉之后就是吴毅帆自己跟大户们交流了。陈霖在取餐处发现了站在边上侯着的安玖,便趁着大户们各自交流的时候借口倒杯茶脱身,走到了她边上。

“安玖姑娘,下午的事是在下的过错,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陈霖恭敬的施了一礼。

“没有没有,也是我走路不看路,还冤枉了你...”安玖被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吓了一跳,有点儿不知所措,甚至忘了回礼。

“安玖姑娘明日下午可有时间?领我去百货商店,我再买一个香水给你。”他也不是没想过去百货商店买了再赔给她,但是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买,不如直接让她带路的方便。

只经过一秒的内心斗争,安玖就冒着星星眼脱口而出:“真的吗?!”

“安玖姑娘若愿意信任在下那再好不过,正巧我初到临高,安玖姑娘若不介意可否为我做向导?”他正好想抓个人来做向导,伯父或许来过临高,可他太忙了,估计也不能陪他好好逛逛。

安玖还未开口,脸上的表情就变了,陈霖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正要寻思着怎么打圆场,结果他一下子就被安玖拨到了一旁。只见安玖一个箭步掠过他,向另一边走去,手起手落间就打开了一个人的手,并护着一旁的姑娘大声斥责道:“放开你的咸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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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 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人的想象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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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14 16:11:0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酒是故乡浓,茶是故乡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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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反围剿纪念章

发表于 2019-12-14 20:30:57 | 显示全部楼层
培养新一批的土著资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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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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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7股灾纪念章

发表于 2019-12-15 04:09:15 | 显示全部楼层
大更 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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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反围剿纪念章

发表于 2019-12-26 06:55:09 | 显示全部楼层
真是资本家啊。。。钻钱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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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油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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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26 08:59:30 | 显示全部楼层
刚认识,就开始披衣服了。还是太年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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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油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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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 14:05:3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背负式炮塔??太欺负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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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 14:16:41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内河航道上打靶舰似乎有点。。。

海军的新卫星是一个接着一个啊
Sovietus Populusque Magn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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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贡献勋章1637股灾纪念章

 楼主| 发表于 2020-1-1 15:21:0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米怜 于 2020-8-10 12:48 编辑

大户与“大户”


只见被安玖打开手的男子面露怒色,而安玖却也不惧的瞪了回去,这小姑娘还真爱用眼睛瞪人。

“哪来的侍女如此不礼貌!”那男子面露怒色,也不知道是因为被打搅了还是说感觉自己的颜面被侍女给冲撞了。

“我亲眼见着你的手在我们之间乱摸!大色狼!”安玖丝毫不退缩,就这么针锋相对的怼了上去。

只见那男子涨红了脸,说道:“你休要血口喷人!读书人的事情能叫色吗?”

这边的争吵也引来了周边的目光,很快黎塘就快步走了过来,脸上还是挂着那种客套的微笑说道:“先生若是有风雅之趣我等会后可以安排,可先生要知道大宋招商会上只谈生意,不谈风雅,今天这事情小女子可以当做没看到,但请先生自重,莫要让诸位老爷看了笑话。”

“你们的侍女好不礼貌!怎能随意顶撞客人?”既然主人家出来了,自然要好好数落一番,安玖这番举止让他脸丢大了。不过他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大明的儒商追求风雅,边风雅边谈生意乃是常态。

本来黎塘想打个圆场把这事略过去算了,回去再好好说一下安玖,来者毕竟是客。可这男子这不依不饶的态度让她有些恼怒,但是职业素养还是让她脸上挂着笑容,说道:“我想先生误会了什么,这儿不兴明朝的规矩,这些姑娘不是侍女,而是咨询员,是来解答诸位行程中疑惑的,端茶倒水不过是附带职责。”

那男子正要再说些什么,只见黎塘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了,眼神中泛着一些轻蔑,又有一丝杀气,那人后颈一凉,不自觉的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看着周围人的眼光,只好哼了一声转头离去。

看着眼前的大明男子不再说话,黎塘拍了拍手对着周围的大户们说道:“小插曲扰了诸位,小女子深感抱歉,但也借此机会与诸位道明,生意的事情上按大宋规矩来,大宋肯定不会亏待各位,请诸位继续享受晚宴。”也不管周围的大户的议论纷纷,转身便把安玖带出会场。

陈霖看着安玖被带走,心想哪怕她不是侍女,恐怕又要被数落一番了。回到伯父身边,他问道:“伯父,那男子是什么人?”他还未打入圈子,自然觉得那男子胆子也是很大,行为也相当丢读书人的脸。

只见吴毅帆抚着胡子,眯着眼睛思考着什么,片刻之后说道:“此人是高举的远方表侄,若是高举知道此事怕是会气死,年轻人经商要多多引以为戒。”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边谈生意边风雅的,商人之间也是有圈子的,多多少少习惯都有些不同,而且上了年纪的人也没什么兴趣了。

这指桑骂槐让陈霖有些脸红,他还谴责别人,但下午他还被澳宋捕快抓走了呢,虽然是个误会但多少让他有些丢脸,幸好没有很多人知道此事。

晚宴又持续了一段时间,这个商人之间的交流机会还是挺难得的,许多人也是借这个机会多拓展些人脉,正所谓多条朋友多条路。随后陆陆续续的人们就散去了,陈霖走的比较晚,也不知道为何他内心有个念想,他想看看安玖怎么样了,会不会又像下午一样哭红了鼻子。

但是一直到那些女子开始收盘子的时候,他在宴会厅里还是没看到安玖再次出现,想必真的是被罚了,只好披上防风褂子准备回招待所。

澳宋好像不实行宵禁,澳洲人在路边都点上了灯,远处的东门市还能看见灯火通明的朦胧氤氲。澳洲人可真奇怪啊。陈霖不止第一次这么想了,澳洲人的种种行为和大明都不一样,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种奇怪的景象了:一方面,澳洲人的铺张浪费令人瞠目结舌;另一方面,澳宋治下百姓却仍然朝气蓬勃的样子,好像怀着一天会比一天更好心情一样。这难道就是新朝新气象吗?

忽然间一阵沙沙声把他的思绪从思考中拉回了现实,只见漆黑的小巷子里头,安玖在边上扫着地,然后吃力的将一个个木桶拖到边上。

安玖口中呼出热气哈在手上,搓了搓手。哪怕在干体力活,但是她穿的还是挺少的,初春的夜晚还是能让她感到有些冷。忽然间,一件褂子轻轻的披到了她身上,让她觉得有点诧异。

“安玖姑娘,晚上还有些寒凉,莫要着凉了。”陈霖笑着说道,紧接着就帮着安玖拖着木桶。近了看他才知道这些木桶是垃圾桶,原来是被这样罚了,这垃圾桶看来也是澳洲特色了,只是广州好像还未推广开来。

“诶诶!不行不行!你是客人!不能干这个!要是被黎姐姐看到了我又要挨批了!”安玖慌忙的从他手中拿过,争抢垃圾桶的场景显得很滑稽。

“呀!这褂子还你,弄脏了可不好!”安玖拿过垃圾桶,这才想起了身上披着陈霖的褂子,看起来还挺是名贵的。

但是陈霖按住了她即将想脱褂子的手,说道:“你套着吧,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我家很多。”其实这个只能说半对,丝棉褂子大都是用来卖的,实际上他自己穿的一年也就能拿一两件,况且他还是嫡长子。

这一下子安玖的脸红的热腾腾的,幸好天黑看不见,否则丢脸丢大发了。天气实在有些冷,她也不是很矫情,马上便把褂子套好一些,继续将东西扫进垃圾桶搬走。

“这便是黎夫人给你的处罚?”虽然黎塘说他们不是侍女,但是这样看来,好像也差不多。

“你知道黎姐姐的身份?”安玖好奇的问,没想到眼前这地主家的傻儿子竟然知道了黎塘是首长夫人。

“自然,我伯父告诉我了。”陈霖点点头,那种情况是个人都会好奇,在场的肯定知道了,眼前这姑娘怎么傻了吧唧的?倒也是,不傻就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挨罚了。“倒是你,要被罚到什么程度才能离开?”

安玖摇了摇头,说:“等黎姐姐来找我的时候,想必我也是不适合做咨询吧?”也不知道能不能挨过实习期。

“那她不来你就只能在这呆着?看来对你们还挺严厉的。”虽然黎塘之前也说了他们不是侍女,但是他觉着安玖他们实际上还是侍女。

“不会不会,黎姐姐人蛮好的,这次也是我莽撞了,还得让黎姐姐善后,又给她添麻烦了,实习以来给她添了好多次麻烦。”安玖叹了口气,虽然黎塘对她还是挺好的,可是一起出来实习的姐妹们,就她一个人老是添麻烦。

听起来不止一次出麻烦事了,但是陈霖又好奇道:“你们说的咨询,实习又是什么?”这澳宋道道还真是花样繁多。

安玖眨了眨眼睛,显示出一丝丝惊讶,但很快就理解了,才想起了广州好像还没普及教育,便耐心的跟陈霖解释了文理学院的规则。文理学院改制后是学时制,芳草地高小毕业后就能选择文理学院的升学方向,不过与芳草地比较重理论不同,文理学院更重实践,主要培养的都是文秘会计之类的。

“澳洲人还有培养掌柜的学校?”在他看来,这个学校培养的与掌柜都差不多,可是想想好像也正常,澳洲人以商立国,自然重视这些。

“你这么一说,好像差不多。”安玖笑了笑,但是她离掌柜还有些距离,现在公司的大掌柜是陈小兵,毕竟初中毕业出来的还是强一些,她离这还有些距离。“啊!你还是先回去歇息吧!明天一大早你们还得去工厂参观呢,我看你黑眼圈好像很重,肯定没休息好!我没问题的,不用瞎操心。”安玖推了推陈霖,示意他快些回去休息。

“那安玖姑娘,明日下午之约你可否答应?”之前她还没确切答应就被带走了,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还是得抓住机会。

“行行行,你下午来招待所右边的公司办公楼找我就行了,蓬莱公司,你知道的,快回去吧!”安玖只觉得陈霖磨磨唧唧的,大明人士怎么都这个样子,真不晓得黎塘姐姐是怎么能应付他们应付的服服帖帖的。

一直到陈霖消失在视线中,安玖才想起来身上这件褂子还没还给他。安玖把褂子裹紧了一点,脖子缩了缩,心想这褂子还真暖,就是味道有点怪怪的,有点像公司里的檀木家具散发出来的木头味。

…………

与此同时,临高轻工业园区内,黎山和邹标正带着归化民做一些检查,以免明天出现安全问题。轻工业部长莫笑安是很期望对轻纺进行推广作业的,但是他本人对轻纺又不是非常熟悉,而且轻工业的事情都压在了他身上,使得倾向纺织的精力有限。虽然邹标作为纺织机械工程师对工业园的建成出了很大力气,提供了“宋绸机”“老丝机”的纺织机方案,基本上就是专门管轻纺的了。

不过,机械制造是一回事,纺织工业的发展又是另外一回事。纺织业是一个非常重市场的行业,制造出来的商品不会是像重工业那样一个个公司采购,而是面对无数消费者。由于消费者的消费并不是完全理性的,也不是单一的,轻工业的生产几乎都是迎合市场口味的。如果仅靠国家意志生产,那对于干部的消耗是恐怖的。这也是为什么,改开之后率先市场化的都是纺织工业,而国营厂对生产指令模式习惯了,面对市场化浪潮时不论怎么改,都免不了被淘汰。如果不追求生产与销售之间的平衡,纺织工业将难以为继。

临高的国营织布厂也陷入了困境,在织出来的布满足内部使用后,棉纺织业的发展似乎就停滞在了那儿。澳洲布放在市面上卖,似乎也没有松江布那么畅销。再加上之前一五期间发展会议对棉纺织业的预估,似乎机器竞争不过土布就成了正常的事情。但这对于邹标来讲,棉纺织厂没什么耀眼的成绩也使他原先就有的总厂四废的名号更进一步。他也不是凡事能推就推的那种人,可问题是他真的不知道如何解决纺织厂的困境。再加上似乎也没人在意,资源也不向棉纺织业倾斜,自己也都年快半百了,他就这么将就着做计划生产了。

就在莫笑安疲于应付之时,有一个冤大头黎山跑了出来愿意接纺织推广事业,负责集资投入轻纺工业,正好拿去跟邹标搭档就不用天天扰着莫笑安了。

“没问题了,明天依照这个既定路线走就行了,可能发生危险的地方都拦好了。”邹标说道。

“你这个二五环锭纺的价格真的降不下来?”黎山问道,环锭纺的优势很大,首先占地面积就小一些,效率提高了很多。

“真不行了,二五环锭纺是机械动力的,锭子本体还好说,纱锭轴、罗拉、导纱钩部分一定要铁,不然磨损太严重了。你也知道现在钢铁产能完全不往我们这边靠,今年给的钢铁配给又少了。”邹标也是无奈,企划院每季度给纺织厂的原料调拨越来越少。

“木头就木头吧,这些事情交给大户们操心就好了,只要基数上去了,就不愁升级的事情了。”黎山说道,总之先把纱量提高上去,出口创汇也好,自用也好都是非常必要的。

“希望如你所言吧,我觉得那些大户不咋好忽悠,不然海南都那么多年了,民营厂机械化还是那几家。”要知道,当初机器推广还是半推半就状态,相当于海南本地大户的投名状,但是推了好久规模上却跟蜗牛爬一样。

“又要马儿跑又不给吃草,人家能愿意吗?机器又贵,他们又拿不到核心,能情愿才怪!”黎山真是服了,当初过来一看,骡机的纱锭一锭竟然卖2澳元,鬼才会买!这好比用造火箭发动机的技术造了个煤气灶,市场根本不可能接受,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提出制造这种机器的。而这回经过他与邹标的研究,各种技术降级以及部件木头化后把一套机器压缩成原先十分之一的价钱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接下来就等明天吹的天花乱坠,想办法忽悠大户们先买了机器才是,只要买了机器,各类课程培训统统安排上又能捞一波钱。

产业园区


虽然纺织是成立的比较早的工业门类,不过棉纺织工业的发展却一直不太好,主要是两方面导致这个结果。

第一个方面是一五计划期间的规划问题。黎山倒不是对文总有意见,只是海南棉纺织业长期发展不起来的原因并不只有原料因素。

海南虽然是棉纺织技术的发源地,但是真的要和松江比的话,纺织效率已经被松江的技术甩了几条街。毕竟江南有着丝织业的基础,织机制造的手工匠人基数比海南大许多,织机的改进和制造速度也就快许多,虽然这速度在元老院眼中还是龟爬。

其次则是赋税原因。在传统中国的贡赋经济社会,税收并不像旧时空一样只交钱,而是需要缴纳实物。在这种贡赋经济模式下,实物是中央王朝重要的转移支付手段,布匹与粮食一样,是非常重要的赋税之一,明朝也不例外。朱元璋建国之初,在全国推广经济作物,每家每户都需要种些棉花,并将农桑作为考核。而每年官营织染局都会在松江收布,人口稠密、经济发达、有深厚丝织基础的江南地区,由于人口众多,出于赋税需要,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全国棉纺织业的中心。在张居正的赋税改革后,不论米布都折银上缴,这就更加刺激了棉纺织业的发展,许多无田少田者,便开始了专心织布缴税,进一步推动了松江纺织业发展。而海南却一直不是赋税重地,人口也不算稠密,因此这种发展速度可以说是意料之中。

第二个方面则是经营模式问题,走了一些弯路。一五期间由于帆布的军需品需求,众人认为织布需要有限规模生产,提出了纺纱包买制这种比较坑爹的模式。其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收来的纱挂不上织布机。

这是因为人力手工纺纱出纱并不均匀稳固,一旦挂上织布机,非常容易出现断头现象,布的质量也比较差劲。特别是承受拉力的经纱,力道一大就容易断,给生产造成困难。先前口罩的紧缺不仅仅是棉花问题,更重要的是生产效率本身就低,纱线的强度导致了机器的生产速度上不去。即使把梳好的棉条分包给加工户,仍然不能解决这个问题。纺纱只有用机械动力才能出纱均匀坚韧,至少也得用水力,人力难以纺出质量较好的纱。而这些机器往往需要一定的占地面积,并不是普通农家可以承担的起的,只有一定资本的工坊主才能承担。

…………

第二天一早,众人便准备出发前往工厂参观。临高的轻工业园坐落在工业区的边缘处,而轻纺园则是坐落在更角落。崖山那边也有一个轻纺园,不过那边都是给体制内人员制作成衣,所以用不了多少电和煤,基本上保障人力资源就行了,所以并不打算带他们去看。

蓬莱公司非常豪气的拉了许多马车运载大户们到轻纺园区内,园区已经做好了路线规划,首先看的还是棉纺织。

“先生们,这边请。”陈小兵举着一个旗子,有点像导游带着旅游团一样,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确是旅游团。

众人走进了第一个厂房,第一个厂房是蒸汽化后主要的生产线,配备的基本上是骡机。这个骡机也是棉纺织工业中走过的弯路之一,被黎山称为“澳宋纺织业之耻”。当初发现收上来的棉纱挂不上机器后,莫笑安就想起了骡机,便委托机械厂制造。骡机按原理来看,属于走锭纺织机,这种原理的纺织机器结构复杂,效率低。好处就是适用于长纤维纺织,能织造精细的高支纱。可问题是东亚和南亚的棉花大都是短纤棉,长绒棉大多原产于美洲。

不过弯路已经走了,不好用又不是不能用,造了先凑合用用。本来应该在环锭纺研制出后将其淘汰的,可由于资源配给原因,旧设备只淘汰了一半。在队伍里的某些人也是懂得棉纺的商人,看见机器后啧啧称奇。

整个棉纺生产线主要是购入的净棉,因为扎棉(将棉籽从棉花上去除)要求人力过多,现在元老院对工业人员紧缺,因此扎棉这道工序主要是由原料产地来做。而接下来就是进行开松和梳棉,将棉花纤维打松梳理后以便捻成条后进行罗拉,这道工序算是整个生产线内人力需求最大的环节了。

看着工人忙碌的喂料、搬运,陈小兵让人给每位大户派发净棉、开松过的棉花与梳过的棉花,并说道:“这里一共60台07式开松梳棉一体机,每一台一小时可以出产10公斤左右的梳棉,若是换算成大明单位,那便是半个时辰16斤左右。”

不过此时一个大户却提出了疑问:“请问先生,这梳棉是何用处?”这松棉大家自然是看得懂。澳洲松棉方式虽有些奇特,却并不超出理解范围,工坊纺织也是需要先进行松棉的,通常都是用弓弦进行弹棉,除了松棉之外还能去除剩下的杂质,使棉花更加干净。但是这梳棉却是不理解,传统工艺下,松出的棉花一般由织女直接进行加捻成条再纺纱,并没有梳棉这道工序。

实际上按原理来说,古代成条也是梳棉的一种,但是工艺上有所区别,梳棉技术是旧时空近代西欧才发展起来棉花加工技术,更加适应了大机械生产。因此陈小兵解释道:“这道额外的工序是为了接下来的生产而存在的,请各位接着跟我来便知道了。”

生产线的本质是单个机械的组合,但是临高的纺织业还做不到连续作业,特别是蒸汽机械的速度调节方面不如电力,还是需要人力对单个机械进行组合。只见工人将梳好的棉花喂入下一个机械,通过机械牵伸后成条就变成了粗纱卷。

这行为让大户们有些疑惑,一时间还是有些不理解多出的这道工序有何作用,对他们而言,明显的是多出来的冗余工序。

“诸位可能还会疑惑,不过有一点大家或许可以发现,此处出来的粗纱都是规整的,不像一般织女所纺的粗细不一。”陈小兵解释道。

经他这么一说,众大户才恍然大悟,再看向厂内,在这一阶段基本上都是男工做活,做的也都是力气活,并没有技巧可言,单纯的就是喂料和搬运,这也就意味着通过这些工序,不用纺织熟手也能织出粗细规整均一的纱线。而陈霖此时也明白了之前的纺纱是怎么做到那么一致的,这道工序看似冗余却必不可少。

接下来便是将粗纱纺成细纱的工序了,这个厂房有一半的骡机已经被拆掉了,剩下空着一块大块地方,不过众人的目光都在骡机上。只见骡机的锭子安装在一个架子上,随着轨道不断的往复进出,粗纱这头缠绕后从另一边的络筒出卷出细纱。这边工作的都是女工,只见巧手舞动,一卷一卷的细纱不断的码放在一边。

比起之前的那些工序,骡机这边让大户们更加吃惊。之前众多传闻中已经了解到澳宋的水火之力了,亲眼见到水火之力用于快速纺纱还是让他们震惊无比。

随着队伍前进,众人拿着纺纱样品不断的讨论。陈霖也拿着给的纺纱,的确和东门市百货商店卖的一模一样,这纱绝对比大明任何一个纺纱熟手织出来的都要好,并且产量方面是原先的几十倍。

“贤侄,你觉得澳洲人这纱如何?”吴毅帆毕竟是外行,只觉得精细以外并看不出什么其他的门道,唯一可以清楚的是这纱若是大量生产,土纱绝对竞争不过,就是不知道为何澳洲纱并没有充斥广府。

“精妙绝伦!不论是成品还是过程都让人大开眼界!若是置办这样一套机械,有没有纺织熟手也没所谓了,唯一有些困难的便是最后一道工序,此处虽然用的人少,却也需要熟手,只是做的事情不同罢了,除了临高应该没有地方可以找到。”陈霖半喜半忧的说道。澳洲人将机械围了起来,他们只能在通道上看着工人纺织,当然也有些人不甘心使劲眯眼俯身想看的清楚一点,不过高速运转的机器不论他们再怎么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看懂的。而陈霖也是俯身观望的,他只看到澳洲女工技法娴熟,很快就码了好多纱筒出来,可是具体怎么弄他根本看不清,想必这也是澳洲人要保留的秘法吧?



听完陈霖的描述吴毅帆轻抚胡须,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其他人有的也在议论,有的也在沉思。

“诸位,这是第一厂,接下来还有不同工艺的第二厂与第三厂,请随我来。”陈小兵拿着纸喇叭大声说道。这一说让众人更加躁动了,澳洲人一厂就让人吃惊了,没想到还有不同工艺的其他地方。

第二厂就在隔壁,是最近才新建的二五式环锭纺生产线,第一厂的部分粗棉条也送到了这里。不过这个环锭纺是蒸汽动力的,由于转速问题,所以生产效率并没有非常高。但即使如此,这种新奇的机器还是让众人震惊无比,并且相比骡机,这套机器的原理让大户们更加不解,只见粗棉条被机器带上,经过机器内牵到纺锭,另一头出来的就是细纱了,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第三厂是织布厂,织布机方面到是不惊讶,原理上和之前的手工织机别无二致。不过咔嚓咔嚓的响声不绝于耳,却没有人在边上操作,对他们而言感觉有些诡异,若不是正午太阳高照,此处就像鬼织布一样。

大户们最后的目的地是轻纺园的展览馆,此处摆放着从大明的手工纺织机器一直到刚才见过的环锭纺机器,不过单个环锭纺机器只是很小一个,想来厂里的机器是众多小机器组合起来的。

“那么我先为各位介绍一下此处的机器与报价。”首先便是原先大明土著的机器,这下让大户们疑惑了,陈霖脱口问道:“这种机器你们也做?”在他看来澳洲人明明有更先进的机器,为何还做这种破烂物什?

陈小兵笑道:“当然,有人需要我们就做。”这是自然做的,不过基本上没做几台就是了,之所以做这个还是为了以价格凸显后面的机器,让大户们觉得更划算,这也是常用的商业手法之一。这些机器的价格是比本土木匠造的机器价格低很多,不过众人的兴致明显不在这里。

紧接着就是一众改进的人力机械,从七七纺到飞梭机,再到脚踩提花机,众大户对其中一些机器投去中意的目光,但是显然更期待之后的机器。

澳洲人的动力纺纱机器基本上是几套配套,主要是07式松梳棉机一套,也可以购买单独的松棉机和梳棉机,不过这东西若是不搭配澳洲机器使用就相当于是鸡肋了。这机器可以搭配的有走锭机(骡机)和环锭纺机器,还可以搭配畜力水力或者蒸汽动力。不过为了防止技术随意外泄,蒸汽动力需要在指定地方设厂,主要是目前控制力比较强的几个城市周边,这就是一个限制了。

还有就是织布机,既有人力的,也可以搭配畜力水力或者蒸汽动力,总的来说就是有许多套餐可以选择,也可以单独购买。

不过随之而来的却不是惊喜而是有些失望和纠结,并不是澳洲人不卖机器,而是价钱上面过于高昂,许多人显得有些犹豫万分。就说这环锭纺,是按锭卖的,虽然生产效率比土纱高许多,可一套蒸汽配套万锭机械下来没个万把澳元根本搞不定,还不用说厂房地皮人工之类的东西了。

若是原先那种纺织模式,万元澳元一年基本上可以收遍广东的棉纱了。何况织布上面,大家都看的明白澳洲坯布实际上没有优势,相比较机械而言还是人力划算。于是乎大家都把目光又投回了原先的人力机器上面,澳洲人的新型人力纺织机械还是相当不错的,既提升了效率,价格又不会很夸张,还是相当之划算的。

而陈霖在展馆内默默地看着这堆机器,与众人不同,他手头并没有多少人可使用,如果按刚才工厂的生产模式来看,除了最后一道工序以外村里的年轻人大多可以胜任,若是能从澳洲人这边请走工匠那再好不过,可是手艺人哪是那么容易请的呢?一般工匠服务三代坊主的都有,老工匠更是身价不菲,也不会轻易离开,去挖别人的工匠更是在行业之间被人唾弃的行为,有损工匠名声。

不过让他为难的还是钱的事情,要摆脱人力困扰,最少都得从水力配骡机开始,村里是珠江上游,水车应该可以用,可哪怕这样搭配也得几千澳元,而他身上只有几十块现钱。

“贤侄可是看中了这套机器?”吴毅帆走到他身边,年轻人的心思就是好琢磨,他在此驻留许久便是心有向往。

“伯父,虽然这价格略高,可若以我的情况而言却是比那边那些人力器械要好。”陈霖如实说道,若是宗族同意贷款,不知能否贷到机器的价钱。

吴毅帆也仔细想了想,说道:“若是你觉得可以,那做便是,年轻人失败了也算不得什么,尝试尝试总是好的。”他鼓励道,虽然价格高昂,可他看得到澳洲机器才是未来,只不过目前还不是很合适罢了,假以时日这澳洲机器纺织定会横扫中原乃至海外。现在花点钱结交一下澳洲人,尝试一下新模式,哪怕打了水漂都是不亏的。

一上午的参观很快便结束了,一个报价册子派发给了众人,随后便将他们送回招待所,每个人都怀着各自的心思上了马车,也不知道他们心中想的到底是什么。

陈霖回到了招待所,便说道:“伯父,我今日还想再到临高逛逛,看看澳洲人的经营模式究竟如何。”

“贤侄,看看可以,这回莫要生出事端了。”吴毅帆叮嘱道。

被他这么一说,陈霖不好意思的应承道:“谨遵伯父教诲,愚侄会小心行事的。”

游临高


蓬莱公司就在招待所不远处,是一座三层小砖楼,但是门前并没有挂牌匾,之所以他能认得,还是上面那个金色的船锚特别显眼,边上不知道绕的是什么叶子。这个标志他在册子上、船上亦或是安玖他们的衣服上都见过,自然很快的找到了地方。

一楼大堂内好像没摆设什么东西,就摆设了几张椅子和挖了个鱼塘在里面,上面有淳淳流水从假山上流下,里面还有很多红色鲤鱼,边上还摆放着一尊闭眼关公像,远处还有橘树和松树盆栽。这也是陈霖第一次在澳洲人店铺内看到这样的摆设,这摆设让他觉得亲切,广府做生意的人大都在大堂内摆成这样,做一个好风水以求财源滚滚。

“陈家公子,登门拜访甚是荣幸,请问来到鄙处有何指教?”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陈霖赶忙回望,发现是黎夫人,便恭敬的说道:“黎夫人,在下是来邀约的,指教之事不敢当,请诸位指教我才是。”

“哦?邀约?你来找安玖是吗?”黎塘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在说知道了你们的事情一样。

这让陈霖有些窘迫,但是君子之事坦坦荡荡,便说道:“在下初到临高,想找个本地之人带我参观一下临高风光,却又没有熟人。与安玖姑娘虽然有过误会,但也因此相识,便想找她带领我游览一下临高。”

只见黎塘掩面一笑,说道:“陈公子,我们也算的上是熟人了吧?你怎么就不找我呢?”不说不要紧,一说陈霖冷汗就下来了,你是首长夫人,找你才有问题!

不过黎塘旋即笑道:“打个趣,公子莫要往心里去,请在这里稍等一下,我这就唤安玖下来。”说着便从边上上楼而去。

看来他们都在楼上,也不知道楼上是做些什么的。没多久就听见噔噔噔的响声,只见穿着第一次见面时那套制服的安玖拿着一个手提袋下来。还不等陈霖打招呼,便神色匆忙的拖着他往大街上走。

等走到大街上的时候,她有些责怪的对陈霖说道:“不是说让你下班来么?这才几点?还让黎姐姐遇到了,整个办公室都在窃笑!”

“是我唐突了,我本来也只是没事想过去看看,没想到给你造成麻烦了。”说着就向她施了一礼表示道歉。

看着陈霖这样子,安玖的火气也不知道怎么撒,想想便放弃了接下来要说的话,把手上的袋子塞给了陈霖。“还你衣服,我洗过了。”

接过袋子,看了看里面是一件叠的整齐的褂子,还散发着一阵阵香味,陈霖不好意思的马上把注意力转移了回来,咳嗽了一声说道:“安玖姑娘客气了。”

安玖却不在意这话,转了个身自顾自的在前面说道:“走吧!我带你去玩好玩的!黎姐姐还给我放了半天假!”

女人的脸果然比翻书还快,这一会儿就放晴了。陈霖无奈的在身后跟随着安玖,决定不再讨论跟黎塘有关的事情,他根本不擅长对付黎塘这种人。

“要说世界上最繁华的地方莫过于东门市了!广州城那破地方根本比不上,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各种花样通通都能在东门市找到!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安玖自顾自的在前面介绍到。

这一点陈霖也有所体会,之前来的时候也感受到了此处的繁华“今天人好像比昨天多一些?”陈霖问道。

“那当然,今天是工厂休息日,大家都出来玩的,你可要跟紧了,走丢了我可不负责。”安玖说道。

“你们休息日还有不同的吗?”

“一般工人都是周五周六轮休,今天周五,我们这种坐班文员一般是周六或周日休息一天。”岔开的休息日也是为了防止人流过多,出现那种人山人海给治安造成压力,虽然现在治安压力也不小。

“说起来,安玖姑娘一般做什么活计?”陈霖好奇的问道,安玖既然是掌柜学校出来的,应该做一些掌柜的活,但是好像又像侍女,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她的工作。

“一般都是对账本,我还是实习期,所以主要还是学习呢!目前对的主要是跟着师傅做公司对外贸易的流水账,还有去跟供应商对接,再跟踪账目到船上。”

一堆听不懂的词让陈霖有些迷糊,但是感觉得到她果然是掌柜啊!还兼一点账房先生的事务。但是这道让陈霖有了点想法,不知道能否也去澳洲的掌柜学校聘请一个人来?他对做账这事一窍不通,家里之前做账的好像是陆先生吧?上次回家好像没见到呢?

安玖走到一个巷子前,让陈霖在外面侯着。陈霖看了看里面,只看见一个花纹繁复的牌子上写着几个大食数字,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很快安玖就拿了两杯棕色的东西出来,底下有一些黑乎乎的东西,递了一杯给陈霖笑嘻嘻的说道:“这才是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外面根本找不到,也不是一般人能喝的起的,本姑娘请你喝!别客气!”紧接着自己就拿着一根管子吸了起来。

看着手中这杯东西,他本能的从视觉上感到抗拒,更何况底下那些黑乎乎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不过这东西用玻璃杯装,看起来不是凡物。但是看着安玖淡定的喝了下去,他也有样学样的尝试了一下,结果一个软软弹弹的东西一下子就顺着管子到了喉咙把他吓着了,一下子就把嘴中的东西喷了出来,紧接着猛烈咳嗽了起来。

“诶!你干什么呀!真浪费!”紧接着就拿出一些纸巾递给了陈霖“赶紧擦擦。”

“这是何物?”老实说,这棕色的液体有些甜甜的,还有一些红茶味,到不差,这黑色的东西是什么他却不知道,主要是被黑色的东西吓着了。

“珍珠奶茶,可贵了,幸好你只吐掉一口,真是暴殄天物。”说着安玖又吸了一口。“牛奶、茶,珍珠是木薯做的,你嚼一下。”

木薯?跟番薯一样么?听着安玖的说明,他再次小心翼翼的吸了一口,这回用牙齿慢慢咀嚼,在接受了以后发现的确是个不错的东西。“为何这奶没有腥味?”广东是有牛奶的,不过都是水牛奶,一般腥味很重都是用姜撞奶来食用,但是这杯饮料里面他没有喝出腥味,所以刚才也没想到有牛奶在里面。

“这就是贵的原因,我们的牛奶都是南海农庄特供的,只给芳草地小学和这家店铺提供,一般人可是喝不到的呢!”安玖的表情里面有些夸耀的成分在里面,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是“关系户”。

“这家店有何特殊之处?”既然稀少,那这店应当也有一些奇异之处。可是安玖这才警觉自己好像说漏嘴了,总不能把这店铺是首长和众多生活秘书常光顾这事说给土著听吧?蒸包局还不扒了她皮?

于是乎慌慌张张的打着马虎眼说道:“总之要有首长给的证明才能进去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她也不确定其他人能不能进去。

听到这里,陈霖不再问,想必...

还未等他想完,安玖就把事情抖了出来:“是安老师带我来的,每次我想家的时候老师就带我来这里请我喝奶茶,他可疼爱他带的学生们了,对我而言安老师就是父亲一样。”

原来是老师吗?看来是自己想多了。陈霖内心想道,而嘴上却说道:“听起来是个很和善的人呢。”听安玖的话想必有着悲惨的过去,能变成这样开朗的人,那位老师想必也功不可没吧?的确一日为人师,终身应当为父。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百货商店内,卖香水的地方在六楼,这也是他们昨天商量好的事情。只见玻璃柜台内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玻璃瓶子,有许多大小和颜色,每一个瓶子上都描着金色的字。紧接着安玖就冒着星星眼指了指柜台左侧那粉红色的小瓶子,看样子是昨日打碎的那瓶。

“安玖,你又买一瓶?这回可没有员工价了哦!”柜员小姐打趣道。

“知道啦!原价买,昨天那瓶半路给这人碰碎了,我哭了半天呢!”安玖没好气的说道,虽然这事一半责任也该归咎给安玖,毕竟是她太兴奋了半路拿出来对着香水流口水,才会让陈霖给撞碎掉。

原来是因为这事哭吗?那应该不是被黎塘训哭的。“是在下的错,理应赔偿一个给安玖姑娘,这便由我来埋单。”陈霖说道。与此同时他观察着柜台上的香水,不看还好,一看吓的不得了,这么一小瓶东西各个价格不菲。有大红色的瓶子标价5澳元,最便宜的绿色玻璃瓶子也要半澳元,而安玖要的那瓶粉红色的则是3澳元。

那个柜员很快就从底下拿了一个盒子出来用袋子装好,嘱咐道:“给你加了些垫料,这回别弄碎啦。”

与安玖的兴奋不同,陈霖几乎是一脸肉痛的表情掏出三澳元结账,真没想到这玩意儿那么贵,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哪怕上等檀香胭脂水粉野不至于那么贵。

谢过柜员后,两人走在东门市的大街上,陈霖好奇的问道:“之前那位小姐说的员工价是何意思?”

拿到新货的安玖脸上笑的像朵花似得,自然带着欢快的语气回答道:“这个也是我们公司的产品,所以我们作为员工,一年可以有一次半价机会购买这东西。”

“为何?一个公司内的东西还要另外花钱买么?”陈霖家里之前不论是经商还是作坊,基本上都是家族式的,很多东西向家长要基本上就能拿到了,澳宋这公司竟然还要花钱买?

这回轮到安玖好奇了,她毕竟是长在元老院下的,而且也不是海南本地人,对家族产业这种东西也不熟悉,反问道:“这不是当然的吗?否则员工随便拿东西去倒卖公司还怎么做生意?哪怕黎姐姐要公司里的东西也得花钱买。”不过他们赚的不是同一位数就是了,她买东西也没安玖那么精打细算。

“这有些,不近人情。”陈霖低头说道,对于宗族成长的他,对这种规章制度有些不认可,无怪乎之前广州读书人说澳宋犹如暴秦,律法严苛,连公司都有一套严格的制度。对他而言,宗法之下恪守道德,若有需要给了便是,而获得之人也不应拿去倒卖,这才是明德之人的治世。或许因为澳宋礼崩乐坏才导致首长们不得不实行严苛之律法?

安玖却说道:“只靠人情是做不大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旦家大业大自然要规章制度进行规范,否则伪明朱重八为何要制定大明律呢?”

听到这话的陈霖刚想说安玖大不敬,怎么能妄议太祖,还直呼他的绰号,可是一想这里是澳宋的地盘,他们这样说好像也没问题,在明朝还不是有大量士人诋毁澳洲人?

“正好,我要去一个地方,你想去就跟着我,不想去就在边上等我。”安玖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太久,毕竟她本身学识也是半吊子,眼前这个人虽然是商人,但也是个读书人。就像安老师之前说的一样,他们读的书不一样,牛头对马嘴,争执也没什么好结果。

虽然是这么说,陈霖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去了,他也好奇安玖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路上安玖还买了一些糖果,顺便塞给他一颗,糖果包着花花绿绿的纸甚是好看。早就听说澳洲人的糖便宜又好,没想到在临高一分钱能买那么多,放到嘴里还有一股甘甜的橘子味,村里的孩子们想必会很喜欢吧?回头自己也买一些带回去。

两人来到的地方是一个小巷,里面有个小院子,上面牌匾歇着澳洲新字:小雏菊孤儿院。虽然有些难认,但是还是能看得出来,这大概是澳洲人的善堂,专门用来照看孤儿的。

安玖让陈霖拿好香水,一进门就受到了欢迎,孩子们一个个都粘着她,就像一只只小动物一样爬满了她一身。不过比起东门市的光鲜亮丽,这里要残破许多,虽然仍然是砖房,可这样一对比还是显得有些凄惨,特别是门口那棵树的叶子掉光了,要知道南方树木的叶子可不怎么掉。而进到室内,还有一些昏暗,同时散发着一股尿骚味与霉味混合的气味,让人感觉到不适。

“菊姐!我来啦!”安玖对着屋内喊了一声,只见一个头发有些泛白的妇人抱着孩子走了出来,陈霖因为耐不住气味在门口待着,并没有挺清楚他们在说什么。而眼前还有一些流着鼻涕吃着糖果的小孩眼巴巴的看着他,这时候一个小姑娘奶声奶气的问道:“大哥哥!大哥哥!你是安姐姐的男朋友吗?”

男朋友?是什么?陈霖并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但是按字面意思理解应该是指蓝颜知己之类的吧?那自己究竟算不算呢?还未等他思考完毕,安玖就红着脸出来,对着那小姑娘说:“不是不是!”

“可是安姐姐你平日里没有带人过来过呀,除了安老师探班没见过其它男人呢!”那小姑娘天真无邪的说道。这下子安玖脸更红了,马上摆出一副严肃脸说道:“小梅你别乱说,这个只是普通朋友!普通朋友!”

也不管陈霖是怎么想的,很快安玖就带着他离开了。走到了大街上,陈霖问道:“在澳洲人这里,男朋友是什么意思?蓝颜知己还是?”

安玖低着头,平复了一下心情想了想,大明好像还没有自由恋爱,基本上就是直接嫁娶的,有时候夫妻二人甚至没有见过面,那是拿什么词呢?在脑海中搜刮儿时记忆,想了想说道:“大概是意中郎君之类的吧?”

陈霖一副明白了的表情,不过小孩子说话做不得数,他也没当回事,只是问道:“那地方是什么地方?”

“收养失去双亲遗孤的,很多都还没到入学年龄,又干不了活,只能这样养着等到了年龄再去芳草地小学。”安玖叹了口气,山东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快八年了,流民还是那么多,听同事说那边又乱了。

结合之前安玖言语中的信息,陈霖大概能猜到安玖的背景是个什么情况了。不过他知道这是收养孤儿的地方,他想问的并不是这个“这个也是安老师办的收养孤儿的善堂么?”

安玖却摇了摇头,说道:“这样的孤儿院很多,有些不是元老院的产业,有一些是民间的人士办的,但是环境你也看到了,挺糟糕的,安老师经常带着学生们来这里做义工,多多少少都能帮助他们缓解一下。”

这下子陈霖心中的疑惑更加深了,澳洲首长们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一切的一切与他的认知完全不一样,之前广府读书人之间的澳学书籍他也研读过许多,可是始终觉得摸不到窍门,并非他看不懂内容,而是觉得有一层奇异的膈膜始终笼罩着他的认知。

大明那些老先生们不说解惑了,连年轻读书人看澳学书籍都被说成离经叛道,本以为来到临高这层膈膜会捅破,可这些光景却让他心中的膈膜愈发奇妙了,总觉得有那么些光线透过膈膜却仍然得不到澳学要领。

“可否为我引荐安老师?”他想了想,还是找个真澳洲人问问的好。

安玖却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他,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哪怕是我,也不能随意见到首长,你若有疑问,回去后可以问黎姐姐。”

又是那个女人,一想起黎塘,他总觉得相当麻烦,好像什么话都能被她套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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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 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人的想象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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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 15:37:01 | 显示全部楼层
米怜 发表于 2020-1-1 00:21
我口胡出来的,不过以目前造舰技术上限的吨位,开进珠江这种内河作作秀还是可以的

我是说击沉靶舰的残骸不太好收拾。。。
Sovietus Populusque Magn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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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 15:41:3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米怜 于 2020-8-10 12:51 编辑

坐而忽悠


就在陈霖表现出对黎塘的抗拒之情的时候,安玖忽然转头问道:“阿霖,你打过火铳不?”

对于安玖这样直接称呼,他倒也没怎么抗拒,说道:“以前见家父打过,但家父希望我少接触这些,多多读书求个功名。”儒商一体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有钱的商人总想家里人求个功名,宗族之下更是如此,陈霖虽不是族里唯一的读书人,却是父亲最器重的。

安玖坏笑道:“走!我带你打靶去!”

临高是禁枪的,没有持枪许可证是不允许携带枪械的,不过临高附近设有靶场供人试射,定期也会有民兵包场进行训练,但是有些远要坐火车才能到。

亲自坐上火车的陈霖刚开始被汽笛吓到了,但是看着周边的乘客都很淡定,他也很快习惯了。不过看着这火车才想起澳洲人在大世界外铺的铁梯子有何作用,当初跟广府仕子嘲笑澳洲人,梯子还横的,如今看到这“火车”才感觉到是他们无知了,这等利器运兵怕是百万大军瞬息而至。不过澳洲人这样弄会不会太浪费了一些?

中途下了车,靶场并不在终点站,这里目前有些冷清,因为还没到训练民兵的时候,不过也因此靶场是对外开放的,有钱就能打靶。陈霖摸了摸这大宋鸟铳,虽然他不懂火器,但看着的确比佛郎机人的鸟铳精致许多。而安玖已经欢快的拿起鸟铳去靶场了。

“你会使鸟铳?”看着安玖已经举着南洋步枪打了一发,现在在进行装填作业,看着手法相当娴熟。

“那当然,学校有军训的,但是一年就几发弹药,打的多不爽。”安玖很快就装填完毕,再次举起步枪,枪口火光一闪,硝烟弥漫之下远处的稻草靶子被打出一个冒烟的窟窿。

“大宋军队抓丁连女人都要?”这让他有些惊讶,去年乱军横行,虽然也强抢民女,不过那些丘八抓走的妇女明显不是充丁打仗的,澳洲人这却像是要抗铳打仗?

“军人在伪明地位低下,在大宋却不是随便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进去的,能参军可是全家光荣。”不过安玖却没什么可以光荣的,而且军队也不需要她,军队对文理学院毕业生可是相当抗拒的。

“安玖姑娘想参军?”陈霖尝试着学着安玖的样子,举起火铳试了试,正当他想扣动扳机的时候安玖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指,提醒道:“火枪不是你这样用的,你这样迟早被热气熏瞎。”紧接着她手把手的教陈霖姿势,让脸和眼睛避开热气冲出的地方避免灼伤。

一声巨响,火药的硝烟味熏得陈霖有些难受,手臂被震得发麻,也不知道有没有打中。

“我想参军,亲自杀到山东,可惜军队不要我。”安玖又瞄着远处的稻草人,扣动扳机打了一发,陈霖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内心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姑娘还有这样一面。

太阳已经挂向了西南,两人打了许多发,正打算结账回到招待所,靶场的小二拨了拨算盘,对陈霖说道:“客官,一共十八发,1块8澳元。”现在的南洋步枪子弹已经降价了,没有之前那么贵,但是还是让陈霖愣住了,转头看了看安玖,却见后者一副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他只好干咳一声,一脸肉痛的乖乖的掏了两个银元出来。

回到蓬莱公司的办公楼,黎塘坐在办公室的茶几上,泡了一壶清茶招待陈霖。

“陈公子,今日游玩临高可还尽兴?”黎塘恭敬的给陈霖倒上一杯茶水。

想着今日消费,陈霖干咳了几下,说道:“尽兴尽兴,的确让陈某大开眼界。”

“听安玖所说,陈公子可有什么疑惑?小女子如若知道,必定为公子解惑。不过小女子不才,许多事情也是不甚清楚呢。”黎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优雅的坐在他的对面。

看着眼前这个比安玖大不了多少岁的人,陈霖内心感慨道人与人之间怎么就差距那么大呢?安玖看起来就不如黎塘精明的样子,但是脸皮厚,就是不知道这是优点还是缺点了。

“有一件事我说了,希望黎夫人莫要生气,只是我研究澳学许久始终不得要领,还望黎夫人为我解惑。”陈霖小心翼翼的说道。

“但说无妨。”黎塘的脸上还是挂着客套的笑容。

“在大宋解放广府之前,我观澳学、闻澳事,总觉得小小琼州又造战船又练兵士,想必是劳民伤财所得。在大宋解放广州之后,赈灾灭瘟、体恤百姓,仍能维持大军却没有劫掠百姓,我曾以为是书中所言新朝新气象的缘故。今日临高之行,总算体会到了临高之富庶,但临高虽富,却富的有些奇怪。”陈霖说出来自己的想法,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黎塘是否会生气什么的,但后者的脸上仍保持那种职业笑容。

“公子觉着富的哪儿怪了?”黎塘不急不缓的拿茶壶给陈霖的茶杯再次满上茶水。

“恕在下孤陋寡闻,依在下所见,哪怕官道车马、水路船舶一样能够运货,为何要花费如此贵重的铁去修铁路呢?还有外头街上那些灯火,通宵彻明,想必耗油颇多,哪怕无人之街道亦灯火通明,即使富庶,也不必如此浪费吧?但又听闻澳洲首长们的日子朴实无华,而且临高一些需要钱财的地方又相当或缺,既然首长们没有大富大贵之需求,为何不将钱财节省下来用于需要的地方?”在陈霖看来,哪怕富庶如扬州,也没法做到临高这种程度,临高之行许多东西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不过有一点到是他不清楚,街上这灯并非烧油的。

听到这话黎塘的轻轻的抿了一口茶,笑着说道:“公子这些问题实在太折煞小女子了,小女子不过一介商人,对元老院这些事情不甚了解。”看来还是得找到真澳洲人才能问个明白,正当他如此想之时,黎塘又开口说道:“首长们本人的确不算铺张,小女子当初入夫君门下之时也诧异于此,不过小女子反倒有问题请教陈公子,陈公子是否也觉得大宋以商立国?”

最初的时候,陈霖听说澳洲人是海商团体,贩来许多新奇事物,应当就是以商立国,不过以他临高见闻,却开始对这个说法抱有疑问了。

“曾经在下以为是,但如今却不敢确定。”陈霖如实回答道。

“陈公子,曾经的明朝上溯至秦汉,天下人都以士农工商划分,商人最末,那若是上至夏商、东西两周之人又会怎么看此等划分呢?”黎塘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虽然此时明朝还未灭亡,说曾经貌似有些夸张了。

“这...之前不也是如此划分么?”据他所知,《管子·小匡》所言:“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管仲是春秋人士,那时候应该也是如此划分才对,这黎塘这样说又有何意?都听闻澳洲人形式类似法家,莫不是?

“小女子所学有限,只听夫君与一首长论道之时所言士农工商远不能概括天下百业,正如大宋天地会农技员,出售农技、任劝农官、经营农田、设计农机,公子觉得他们是士呢?还是农还是工商呢?”虽然具体情况远没有黎塘说的那么简单,但是为了通俗理解,她还是这么说了。

“陈公子不理解是自然的,儒家有些内容太过陈旧,明朝儒生所提倡重本抑末在这里不适用,因为大宋元老院并非以商立国,而是科技立国。”

“科技?”陈霖嘴里呢喃着这个没听过的词,科技究竟是何物?

“科技,乃科学与技术之和,科学,即为知识与学问,技术,即为将知识变为有用东西的过程。陈公子不用拿儒家的东西往里面套,那不过是求字面上的自我安慰罢了,承认他们有所区别又有何不可?”黎塘提前打断了他的思考,当人面对陌生事物的时候总是会拿已知知识往上面套,这并非明朝人才有的特质。

这话说的有些直,让陈霖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相当于他以前的书都白读了,但是这也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澳洲人的东西的确是他旧有知识不能理解的。

黎塘自然是察觉到了他的反应,但是也在意料之中,年轻人还是有些气盛,随便一说心情就写在了脸上。

“公子为家中嫡长,又聪慧过人,令尊想必是希望公子求个功名,以振家业,不过我观公子之前疑问,我想公子思想上可能还未准备妥当。”黎塘已经确信这人读书读傻了,本以为招商过来的都是唯利是图的商人,只管震惊着买机器就是了,却没想到眼前是个读书的愣头青,关心起百姓来了。

陈霖刚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黎塘说的并没有错,虽说想夺回丝坊重振家业,可澳宋不开科举,也没有功名特权,虽说伯父答应帮他,可具体行事他内心还是没有底。“黎夫人,请指教。”

“公子,一地财货犹如这壶中之茶,若是溢出未免浪费,商人之责就是调动财货平衡,犹如这水经过茶嘴倒入杯子。”黎塘拿起茶壶给陈霖的杯子再次满上茶水,紧接着说道:“历代重农抑商,皆在于茶水之少,若是给商人倒完了,那本地之货存量不多,商人再哄抬物价难免造成混乱。”说着又给自己满上茶水。

紧接着黎塘拿起开水瓶,往茶壶里倒水“往昔织女一周只能织一匹布,可大宋一织女一日却可管理织百匹布机器,日产百匹棉布,犹如这水一直溢出,不论明朝小商人怎么运都运不完。”只见那水不断溢出,流淌到壶下,黎塘才收手。“今日一农之力可敌往日百农产出,今日一匠之力可敌千匠产出,这一切都是科技的作用,就如临高煤气灯,若不拿来照明,这多的煤气就如这水一般浪费掉了。”

“古人常言:仓禀实而知礼节,明朝却是知礼节而仓禀实,我想公子应该深有体会吧?而大宋科技能让人人都吃饱穿暖,据首长所言澳洲本土寻常人家每月都能买新衣服,三餐都有猪肉吃,这也是科技的作用。”

经过这番话,陈霖忽然觉得之前困扰许久的迷雾被拨开了,结合之前工厂参观来看,机器一开起来便不是随便能停下的,一套流程少说得产出原先百倍财货,若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有人相信。而之所以临高某些地方看起来铺张浪费,有一些地方又不如扬州富庶想必是一些产业澳洲人还未吃透,而多出来的一些产业财货运不出去,只能就地解决。官道马车远远不能承载这些货物,因此才修建铁路。澳洲人也不怕谷贱伤农之类的事情,因为一个人产出百人之货,哪怕价格降为一半仍能有所收益,但市面上的财货价格却降了,实惠了更多百姓。

不过这又出现了一个疑问:“那原先那些靠手艺吃饭的匠人,澳宋是如何解决的?”以他来看,既然机器干了人的活,那正如原先伯父与他所言,手艺人便丢了饭碗了。

“公子,接下来的内容可就不是免费的了,科技立国,自然知识是要收费的,这和子贡赎人一个道理,希望公子理解。”

“黎夫人,在下知道了,感谢黎夫人先前的慷慨解惑。”这澳洲人果然精明,但是精明也有精明的道理,如果没有人为知识付钱,那谁还会有动力去创造新知识?

“陈公子,小女子这里有一本小说《甜港风云》第一卷,可送予你,欢迎购买我们的学习班课程。”黎塘递出一本书,这是最近刚准备出版的小说,主要描写雷州商战内容的,不过很多细节都给隐去或者修改了。

送走了地主家的傻儿子,黎塘便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安玖探出头看了看,陈霖已经走了,便说道:“黎姐姐,这人呆头呆脑的,真的合适做合作伙伴么?”

“安玖,你算是五十步笑百步了。”黎塘微微一笑,这回却不是商人那种客套的微笑。

被这么一说的安玖有些脸红,她却不好反驳。不过她有些好奇的看着黎塘手中的书,惊讶的说道:“这本书是安老师写的?”

“夫君给我的,看起来还蛮有用的。”自从上次张岱来了,元老院在某些方面竟然还有些被动,虽然有些元老大喊“人道毁灭”,但是现在明朝毕竟是儒家天下,真杀光了浪费子弹。考虑到以后会越来越多的面对这类人,于是有一部分元老尝试着研讨如何改造旧文人,因此就出现了黎塘手上这本小册子《如何拿大宋语言对付伪明旧式文人》。


市场与原料


几个月前,黎山拿出了一份纺纱机械的需求方案。不过邹标看了以后,便说道:“这里面有点点小问题,54型纺纱机是全电型号,转速12000r/min,而我们只能做4500r/min的东西,或许达不到每小时15kg的产量。”

不过黎山却把指了指需求书,说道:“你说的是细纱机的锭速,54型不仅仅指机器,它是一整套工艺流程。别的行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纺织业中工艺流程和转轴转速没有绝对关系。而且很多流程并不是必须的,虽然会影响到产量和质量。用54型工艺和我们要做54型中的细纱机是两回事。”

“54型工艺的清棉由二道改为单程,并条由三道改为二道,这一些工艺跟转速并没有直接关系,然而是能够大大节约时间提升产量的,我想你也知道吧?。”其实就是相当于将原先外国设备中交由机器做的事情,再分拨给人,虽然社会生产率下降,但单论机器的产量却提升了。不过对于原先没有机器的农业社会来说,已经是飙升了。

“这我知道,但是锭速对产量的影响很大,我只是给你打个预防针,或许成品无法达到预期。”



而如今已是二五式环锭纺机器运行的第二周。黎山与邹标在纺织厂内观察新式机器的生产情况,今天程米怜也过来参观了。

二五式环锭纺是参照54型工艺流程制造的,以蒸汽动力为驱动力,每千锭每小时产量大概在13kg-15kg左右。

“看来,实际生产中并不能一直达到15kg的产量。”邹标通过生产记录表得出了结论,但总体而言却比他估计的好很多。54型是tg早期的纺纱机,黎山的需求虽然基于54型,但并不是完全按照54型来,还有一些65型工艺流程的部分内容。

“虽然纱锭转速是影响产量的因素,但不是唯一因素。就比如罗拉速度、卷装大小、纱线号数等等,一样会影响产量,产量并不是仅仅一个锭子转速就能决定的。”黎山说道。

“那咱们这个产品和54型工艺有区别么?”程米怜问道。

“虽然锭速不是唯一因素,但是转速低,产量和质量还是差多了。旧时空标准的54型纺纱机生产20英支纱每千锭时25kg,而我们生产14英支也才堪堪每千锭时15kg。”邹标把记录放回去后说道。

“英支?”

“英国佬的一个度量衡,解释起来很复杂。你只要知道国际棉织品交易中,支数越高成本越高,纱线越精细就行了。上等松江布的支数在14S-16S左右,而纱线越粗,产量越大。”黎山抽了一卷成品拿到眼前观察,说实在的这个放在旧时空一般都是做牛仔裤的,还是那种比较粗糙的。

支数越高,纱线就越精细,也代表纱线越贵。不过当前情况下,需求量最大的都是低支纱:如帆布(也就是牛仔布)、防火布、劳保手套等等。棉制品支数越高也越娇气,越精贵,一般都是西装等等礼服或高端床品才用的,有的支数高达80 S。不过这个时代棉制品一般不会做这么高,因为手工工艺所限,单股顶天了就16S,追求高支布料一般都用丝制品而不用棉织品。

“既然有英支,那是不是还有公支?”程米怜问道。长度有英寸英尺英里,对应的公制单位有千米等,那自然会想有没有公支了。

“当然有啊,不过一般都用在毛织品和丝织品上面。我用习惯了,旧时空大家都那么用,换算一下14英支大概20公支,标准54型是33公支左右,比我们精细多了。”

“咱们以后不统一用公支么?”程米怜想到之前元老院轰轰烈烈的汉化倡议,要求去除所有旧时空的外国单位。

“太麻烦了,不就是个称谓么?英支符号是S,我们说它是宋支的Song缩写不就完事了?”黎山虽然希望汉人和白人在美洲至少五五开,但他倒是没有所谓的大汉族主义情绪,只是不希望将来有所谓的五眼联盟罢了,总体而言还是很讲究实用主义的。

“不过,企划院似乎对日产8吨的棉纱生产线有所疑虑,现在只批准了这2吨的生产线。”邹标说道。之前的计划书是在澳宋建成一个日产量8吨的多条生产线,大约需求锭数两万五千锭,不过企划院对于发展棉纺织非常犹豫。

“企划院怕的无非就是原料和市场的问题,一五期间棉纺织业就是这样被取消的的。”黎山说道。

“是,如果两万五千锭在理想状态下开足马力生产的话,每年需要耗棉1200吨。海南本身棉花不多,先不说我们能不能从外面收到那么多棉花,如果除去元老院内循环,至少得有400吨产品外售。”邹标说道。400吨的棉花,就够20万小康人口一年使用了。不过这也是理想状态下的最大化生产,实际上两万五千锭年耗棉不会有那么多。

“我知道他们担心什么,如果说我们避免大规模发展织布工业我还同意,避免发展纺纱就是非常不合理的情况了。”

“在明朝的赋税制度下,先不论落后于否,海南都有大概六成家庭拥有手工织布机,这是一个相当高的比例。而纺织的特点决定了,大部分时间下织布机都是在等纱的,空置率相当高。”

“一匹布的织布平均要七天,其中纺纱就占了四到五天,织布只需要一天,剩下六天织布机几乎就是空置的。如果我们销纱,能填补这个空置。”黎山说道。在旧时空,大清所谓的“土布抵御住了洋布”实际上并不准确,鸦片战争前,广东土布里面已经掺有大量洋纱了,手工土布的蓬勃发展其实也是依托于洋纱的进口。但是这个过程却相当复杂,并不是一句话就能概括的。

“那原料部分呢?”程米怜问道。

“就历史统计来看,仅松江每年外销1300万匹棉布,大致每年都有一万多吨的棉花,并且此时还有很多北方商品棉流入。不过考虑到北方的受灾情况,或许我们的棉花需要在印度获取。”

“问题是,我们如何让他们不在本地织布,而把棉花运给我们?之前我们也购买了许多印度布。”邹标说道。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疑问。历史上印度布是很有名的,如果欧洲人愿意购买印度布,那他们就会本地加工,而不可能将棉花运过来。

“咳!莫笑安可能收了夸克穷的贿赂,但我没有证据。”黎山神色尴尬的说道:“根据我跟荷兰人的交流得知,印度布的离岸价格大概在每匹2澳元左右,而同等质量的松江布则只有0.3-0.5澳元。就我目前观察而言,印度棉花流入广州的数量比棉布还多。”

“嘶!那元老院之前不是多花了几万?”程米怜惊讶道,听说学校用的都是印度布,至少多花了几万冤枉钱。

“不一定,如果是以物易物的形式交易,倒没有亏那么多。”澳宋的工业品是廉价的,如果拿的是食盐或者白糖换,那也不会很亏。

“但布匹离岸价格高,不也意味着棉花离岸价格高么?”邹标问道。

“在平常年间,或许印度棉真的没有北方棉便宜,不过现在北方棉价格也涨了。”紧接着黎山伸出手指指着外面的大海说道:“但这个时候以物易物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我们可以用食盐去兑换棉花,再以低于印度棉布的价格售出,世界市场没有那么狭窄。当然,这不是一蹴而就的,我们可以先试着拿下1/20。”

“清初随着十三行开埠贸易,以对外需求为导向的广东手工棉纺织业迅速发展起来。而那时候,广东仍然不是产棉区。在1820s之前,英国东印度公司可是将大量的印度棉花运到广州的,那时候印度手工纺织业还未被彻底击败,不过这事儿并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实际上英国纺织业开始发展后,本土棉花也是不够的,欧洲大陆又有法国做它的竞争对手,使得棉花价格飙升。最后,英国也是靠着美洲殖民地与对外征服不断获得棉花的。因此元老院也应当让民间发展棉纺织业,当原料不足的时候,元老院的殖民将会获得助力。

“并且,我们可是有贾卡提花机、宽幅布还有化工染料的。”穿孔卡已经成功诞生,飞梭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工艺,化工染料也都很便宜。印度布所谓的印染优势在元老院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黎山甚至已经预料到英国东印度公司所言的场景会提前到来:棉织工人的白骨使印度平原都白成一片。

“所以,你找我过来是设计纹样么?”程米怜敏锐的察觉到了黎山的意图,要知道消费品受欢迎的痛点除了成本以外还有设计,这三个机器几乎都是围绕着产品设计来做卖点的。

“那当然,我们几个当中就你有一点美术天赋,所以需要你帮忙。”黎山说道。

“17世纪的欧洲暴发户味风格么……”程米怜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旧时空那些房地产楼盘的设计。虽然一直被艺术设计界批评,但不得不说,要是拿到临高这个时代来看,似乎还蛮潮的。

“好了,这边就靠你了,我和邹哥过段时间要去广州。”黎山拍了拍程米怜的肩膀说道。

“这是我徒弟,邹小枫,机器上的问题你与他商量就行了。”邹标拉来一个年轻小伙,后者马上肃穆的说道:“首长好!”

程米怜也没什么首长架子,伸出手与邹小枫握手道:“同志好!以后我们就是搭档了。”

投髡


参观临高工厂的大户们逗留了两日就回去了,不过让黎山比较失望的是很多大户对动力机械没什么兴趣,购买最多的还是人力纺织机械,毕竟人力真的不值钱。

也有一些人不信邪,只买了一件机器,大概是想回去逆向出来,不过这事他倒不担心,迟早会教的事情,到时候他们自己造不如买划算。

最让人意外的是购买学习班的大户反而是最多的,这学习班是蓬莱公司专门创办的,宗旨和天地会差不多,那便是指导大户经营。但是也有区别,天地会的农技员主要讲技术,给许多技术上的指导,而他们技术上讲的不多,主要还是经营管理方面的内容。并且天地会算国企,而他们这个算“社会企业”,是元老院进行技术下放招标后成立的,至于这里面是否有秘密py就不得而知了。

轻纺对市场的依赖性很强,是接触的人的行业,手工业的培养反倒是一个慢慢熟练的过程,要靠大经营者和手工业者自己努力了,土著还接触不到更高端的工业技术,讲了也没用。目前这个学习班共10个学时,买机器就送前2个学时的课时,实际上还是偷偷包含在机器价格里面的,就是为了让人觉得赚了,实际上还是花了钱。

更暗的雷则是前2个学时都是人员管理和机器使用的,后8个则是机器维护与和经营模式的培训,价钱还挺贵的,如果机器坏了,要么找他们修,要么自己摸索,但是上完这课可以自己修。至于经营方面,他们不见得比这些商人强,但主要还是为了引导他们理解工业化商品生产。其实也不怕课程扩散,本身就是做着能捞几笔捞几笔的打算,若是有人帮忙扩散那还得感谢他。

而且黎山觉得莫名其妙的是一些元老。当初他说先搞一些低端纺织机械,让土著先工场化。结果对方却说大机械工厂分分钟挤破这些辣鸡手工工场,语气中充满了对手工工场藐视和不屑。但是当黎山问起大工厂的建设时,对方所说的工厂水平却又神奇的退回了比手工工场好不到哪去的水平。然后又画一个二十年后的大饼,企图让人相信。可这个大饼仍然无法解决眼前的问题,弄得黎山莫名其妙。

只能说,这是元老院的常态:鸡同鸭讲。双方根本不在一个维度上讨论问题。

…………

陈霖就是买了一套学习班,免费上了第一节课后觉得大有收获,之后的课程需要一段时间后再开设,趁这个机会陈霖需要回去南沙村一趟好好准备一下。

宗亲们又不傻,二叔想必是许了很多好处,比起二叔那些现成的好处,他这边的空头支票谁会相信呢?其中最大的变数就是陆先生了,如果陆先生同意,那起码成功了一半。

还是得靠他们先干起来才能将人给吸引过来,看来得以自己在同龄人中积累的声望来号召,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听自己的了。

心里盘算了一下,有七个宗族后生仔是听自己的,这回得好好安排一下了。经过一夜逆流而上,很快就再次踏上了南沙村的土地,一下船就直接奔向阿清的小屋打探消息。

“阿清,近来村里情况怎么样?我二叔有没有问起我?”

阿清摇摇头,说道:“阿叔,这几日二叔公他去了县城吃花酒,没有问起你。”

这让陈霖稍稍放心了,至少二叔没有在意自己。

“近来村里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叔公带来的髡人,偷了丝坊染匠家的鸡,闹了起来,染匠被打了一拳,现在染匠正卧床不起。”这时候的丝织工坊虽然有内部分工,但依照整个工坊而言,大部分还是由原料直接到成品的,收了蚕农的蚕茧后由抽丝一直到宗族的布行。

“染匠?是聘来的张瘸子?”陈霖好像有印象,工坊里面不全是陈家宗族的人,也有外来人员。印象中张瘸子早年滥赌欠了一屁股债,被打瘸了腿,父亲帮他还了债后让他签了契为坊里头工作,一直到还清族内债务为止。

“正是,现在师傅没了,染间学徒也怠工,染间不起来,丝布都积压了起来,二叔公此去还拉了车,想必是直接拿着丝布去寻其他染坊了吧?”这时候也有专职的染坊,接收来料加工。

张瘸子虽然人不行,可染布的手艺还是一流,还有自己多年调配的染料秘方,多年来家中端云祥铺子的布匹正是各间紧密配合才出了上品,在县城甚至广州都有名气。若二叔这么做外行人是难以看出,但是内行人一看就知道,这怕是会砸了端云祥的招牌。

“我去见见张瘸子,阿清,晚上辛苦你把族里后生仔召集一下,我有个计划。”回村前陈霖与吴毅帆商议了许久,最终拟定了一套计划,陈霖便把之前吴毅帆与他商议的计划告诉阿清。

得了命的阿清很快就出去找人了,陈霖也动身前往张瘸子家。陈霖对澳洲人的紫色染料很是好奇,之前问了问发现价钱并不贵,若是能拉拢张瘸子来帮忙,哪怕不织布而去卖紫色机纱也是相当诱人的。

张瘸子虽然是染间师傅,却因为偿债的事情住着一个比阿清还破旧的茅屋。他进了门,只见张瘸子老婆在门口纺纱。广东地区也是有种棉的,不过都是在一些边角烂地碎地种几株棉花,拿来纺纱给家里用用,商品化方面比起松江有点距离。

“张姨,张师傅可在?”

张夫人瞟了一眼,看到来人是陈霖,便说道:“在屋里躺着,瞧你二叔干的好事。”

“张姨莫要生气,在下也是过来为我那二叔道歉的。”陈霖无奈的说道,虽然心中暗骂二叔,但毕竟他是长辈,嘴上还是不能破了这辈分规矩。

眼见屋内的张瘸子眼睛紫了一块,肿的无法睁眼,这样的确没办法在染间工作了。陈霖整了整衣裳,施了一礼道:“张叔,现在好些了没?实在对不住您老。”

听到陈霖声音的张瘸子睁开眼睛,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哀怨又无奈的说道:“陈少爷,你莫要这样,如此大礼我受不起。”

“张叔,此事确是陈家不对,若是父亲在亦会上门赔礼,我从外地归来带了些白蜜糖,听说与梨子炖了可以化瘀止咳,正好可以缓缓您老的咳嗽。”陈霖从小布袋里拿出一包白糖。

“使不得、使不得...”二人就这样来回客套,最终却是拗不过陈霖,收下了白糖。

“张叔,听闻偷鸡的是髡人,你可知他长什么样?衣服上可有标志亦或大食数字?”他之前也问了问安玖,得知澳洲干部胸口都会有编码,若是行恶需按编码上诉便是。

说起这个张瘸子就哀嚎道:“造孽啊!我那日见人偷鸡,喊了一声,却没想到他就一拳打来,自称澳宋天王御前侍卫。长的凶神恶煞,脸上碗大的疤,一看就是刀口舔血的恶鬼,人见着就吓破了胆,哪还有神看他衣服有什么标志?”

这下陈霖心里大概有了个底,这髡人八成是假冒的了,澳洲人根本没有御前侍卫这一职位,若非去临高接触过的人,大概率会被骗到。可是这伙人行事诡异,并不常在乡里,想必是与二叔有关,那自己该如何是好?自古以来假冒官吏可是死罪,若是告官二叔怕也不保,自己是否该大义灭亲?

“张叔,陈家产业还请您老多多担待。”虽然不喜欢自己那二叔,但总的来讲陈霖还是不希望直接与二叔撕破脸皮,特别是在见过澳洲机器后,他的想法是二叔搞二叔的,他搞他的,只要将陈家延续下去就好了,若是二叔的丝坊倒了,他还能继续护持族内宗亲。

双方客套了一会儿陈霖便走了,张夫人进来责怪道:“本就是陈家的人打了你,还偷了咱家的鸡,前来赔罪你还客气什么?一包糖还推三阻四,我真是倒了霉了嫁了你。”

“话不能这么说,若非陈家主,我这条老命怕是救不回来了。”张瘸子拿过那包白糖,上面的字他也不认识,打开一看却愣住了。

“还不是你滥赌...”还没说完,张夫人却也愣住了“这...这...这糖怎么如此雪白?”

从惊讶之中缓过来之后,张夫人叫到:“这是髡人白糖!这陈家果然不是好东西!上下都投髡了!”

“妇道人家的懂什么?你就别嚷嚷了,此事莫要再提!”

“我懂什么?若是朝廷天军杀回,这南沙村上下人头不保啊!咱们跑吧!”张夫人叫道。

“跑能跑哪去?数月髡人便攻下两广,这天下就要改朝换代了,陈家眼尖投了髡,那将来不就是从龙之功?”张瘸子寻思着陈家嫡子还上门赔礼,那便是看中自个儿的手艺,将来髡人若是夺得龙庭,陈家怎么说都得封个亲王,那怎么着也该如话本里头说的那样赏自己个工部侍郎当当?

“你...你便做梦去罢!”张夫人却是无法反驳,谁坐龙庭对她们这等小民又有何干?只是打心眼里觉得跟这些道道搭上事儿不好,说罢便转头出去继续纺纱。

“哼,妇道人家。”张瘸子把白糖包好,又倚靠在床上,想着一只鸡被偷了便被偷了,若是将来当上了工部侍郎,就不要这小心眼的女人罢。

傍晚,村里十多岁的孩子都聚集到了陈清家里。看着许多双眼睛盯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来缓解紧张感,脑海中快速的回忆了一遍伯父给他出的主意,张口说道:“大家,我们这些后生仔平日里不被重视,想做什么往往都要看家长脸色,家长不给我们不能要,可你们知我这回去澳洲人那看见了什么吗?”陈霖故作玄虚的向四周的后生仔们说道。果不其然这一下子就提起了大家的兴趣,各个都挂着好奇的表情,在乡下地方也没什么机会去县城,更何况传说中的澳洲人城市,对这种西洋镜一样的事情都怀着强烈的好奇心。

他先介绍了他在临高时候所见所闻,有可拉千人的铁牛车、一天千尺的织机、夜晚灯火通明的东门市,还有人人都能在百货商店买到琳琅满目的商品,要知道有些商品他家都不能经常买,可临高却能人人都买得起“我想让我们这小小的南沙村,每一个乡亲们都过上澳洲人那样的不愁吃喝还能每月一顿肉宴的好日子!”

紧接着陈霖就把他与陈小兵相见时的情景绘声绘色的讲给了在座的后生仔,又慷慨激昂的说道:“他与我们年龄相仿,都能做到澳洲商会大掌柜,力压群商。如今正直风云变幻、改朝换代之际,乱世出英雄,我等少年儿郎自然可以做出一番丰功伟绩让乡亲们刮目相看!”

“霖叔说的对!澳洲人能做到的我们也一定能做到!”跟事先沟通好的一样,阿清立马在这时候立马应了一句双簧,把气氛再次推热。

“我当学越王勾践削发明志!立下军令状!五年内让南沙村乡民们都吃饱穿暖,无饥寒之忧!十年内过上澳洲生活!若做不到!陈霖愧对祖宗!做牛做马任凭乡民发落!”说着就从腰间掏出小刀来,将自己的一缕头发割了下来。

紧接着边上一阵叫好,“霖哥,要做什么我听你的!”其中一个人说道,大家便跟着附和。

“若是之前家父在,纱坊的收益免去了官府盘剥,与澳洲人做生意还能给乡亲们置办点伙计,可如今那丝坊归我二叔把持,我自澳洲人那见识了澳洲神机,便打算另起炉灶重新开坊,这回我们开棉坊!”紧接着陈霖就把大致的计划道与他们,他打算在南边沿江那块沙地上重新建个坊出来,以澳洲秘术生产,待到盈利,每年出钱供七月十五与大年祭祖、请澳洲神医为乡亲们免费看病、修缮祠堂、兴修水利。

“这些是我购置的货物,虽不多,但却是实用之物,你们且带回去给家里人,先给乡亲们稍稍改善一下生活。”陈霖给每个人都分了些棉布片、蜡烛、火柴、糖果,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却是乡亲们眼下用的上的。分到东西的后生仔们看起来开心的不得了,吩咐了他们明日正午去南边沿江沙地集合后便让他们回去了。

这也是必须花费的钱财,莫说读书人修身治国平天下的抱负,他还没足够号召力管好二叔手下那堆人,而这中间族人倒向谁就成了关键。伯父说过舍小财而赚大义,虽是小恩小惠,但意义却大,一毛不拔容易让乡民给歹人怂恿,那不论是修水车也罢、建纺纱厂也罢、运棉进来也罢都会遭遇到麻烦。

不过小恩小惠毕竟是小恩小惠,澳洲机器动静很大,若是二叔以家长之威强逼,族人的立场如何就不是这些小恩小惠能解决的了,得想个办法让二叔变成灯下黑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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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反围剿纪念章

发表于 2020-1-8 19:30:59 | 显示全部楼层
米怜 发表于 2020-1-8 18:00
这天轻工业部门会议后,莫笑安的办公室里面邹标生气的拍着桌子:“不是!那群人什么意思?把纺织业当什么了 ...

我觉得这锅军工口不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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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投资有限公司宣传部经理,姓程不姓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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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贡献勋章1637股灾纪念章

 楼主| 发表于 2020-1-9 09:40: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米怜 于 2020-8-10 16:40 编辑

说服

就在众人散去之后,陈霖却在屋外看到了角落的阿清与陈玥在交谈着什么。黑夜中借着月色,只见陈玥递给了阿清一样东西,紧接着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咳!”陈霖眼见阿清的眼神还望着陈玥,便咳了一声提醒一下。

“霖叔!”阿清一下子便被这声音从痴呆中唤醒,匆忙的将陈玥给他的东西放在身后。

不过陈霖也没有强迫让他把东西拿出来,只是有些难过的说道:“阿清,你与陈玥是姑侄辈,族里的规矩你也是懂的,更何况乱了辈分。”

虽然说陈清与陈玥年龄相仿,但是按辈分来讲陈玥比陈清大一辈,哪有侄子娶姑姑的事情?这不就乱了辈分了?况且宗族的规矩便是同宗同姓不许结婚。

听到这话的阿清仿佛被浇灭了刚才冒出的热情,整个人显得很失落,小声的哀求道:“霖叔,我与陈玥是两情相悦,你莫要告诉族内老人。”若是被知道了,他怕是要被抓进黑屋罚跪。

“我今日帮你瞒着又有何用?现在族内论资排辈最大的恰恰是我二叔,他哪怕吃花酒吃糊涂了,在这件事情上也绝不会答应的,若是其他族老回来了,你更没好果子吃啊!”陈霖和阿清从小就是玩伴,陈玥与阿清的感情他自然是摸得清楚,但是在这一件事上他隐瞒归隐瞒,内心里却是无法赞同的。

“我...”阿清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陈霖打断:“好了,这事我不说与家中其他人听,但在族内你也收敛一些,早些断了这念想,否则你与陈玥都没有好结果,将来挣钱了我与你相个好亲家。”说罢便便转身离去,留下有些失落的阿清呆呆的站在原地。

回到住处,陈霖拆开了一个信封,根据黎塘所言这是首长专门给他的,因为他所处的地方不能由干部送货,只能自提自建,但是为了表示他对元老院事业的支持(孝敬),便给他供了些方便。

信中所言的是关于土地与宗族的问题,澳洲人现在大体稳定了粤北,准备进行清丈土地。功名免税特权将不会存在,对土地进行累进税,名下土地越多税费越高。这就意味着原先为了避税的投献地成了负担,反而加重了地税。

为了确立产权规范,在今年夏天之前必须前往土地局进行申报,根据勘察结果进行产权确认。而宗族则需要转型,土地将作为宗族集体经营财产,对于越大的宗族,征收的税款越高。也就是说,澳洲人本质上还是鼓励分家。许多宗族其实是用功名的免税特权,兼并土地并进行收族活动,宗族外围其实和外姓也没什么区别,照样处于底层。反而像陆先生那样入赘的,凭借妻子地位再加自己的本事,反而在族内属于核心成员。

另外建设澳洲技术的工厂,还会有一些政策性的帮扶,例如优先修路等等,不过这事暂时还未对外公布,因此陈霖可以说是提前拿到了消息。

但是尴尬的是申报需要本人,他那二叔究竟会不会答应拆分确权呢?若是自己对这事表现的太明显,那怕是个人都会起疑心的吧?

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该如何进行此事,陈霖决定还是先走一步算一步,总的来讲得把南边那块地建设好。都是后生仔们建设效率怕是会很低,要一个相对长的时间,这期间自己可以慢慢想。

中午的时候阿清带着后生仔们在沙地集合了,陈霖根据说明书里面的指导不断的拿尺子测量着土地,看看应该如何建一个小水坝驱动水车。珠江上的水坝他肯定是修不了的,所以只能在边上挖个渠坝,虽然经过澳洲人的半日培训,可能否建成他也没底。

只见他不断测量,在纸上记录着什么,又让后生仔砍了些小木桩打进地里,大致上形成了一个沿江的渠道模样。

也正是因为后生仔的缘故,没有经验,力气也不如老把式,打完桩太阳就西挂了。看来光建个厂壳子也得半个月了,陈霖内心无奈对此却也毫无办法。

陈霖回家寻思着如何准备进行下一步计划的时候,看见陆先生火气冲冲的从二叔那儿走了出来,正巧他需要与陆先生商议众多事项,他便迎了上去邀请陆先生去他那儿坐坐。

陆先生虽是招婿入赘的,却战战兢兢的为陈家出力了三十来年。他也是南沙村异姓里面地位最高的一位,父亲也要礼让三分,照理说应该没人会去惹他那么生气才对。

陈霖恭敬的端了碗茶递给陆先生,并说道:“陆先生请用茶,此茶是晚辈从广州城带回的上等滇地普洱,陆先生莫要生气伤坏了身子。”

陆先生喝了一口茶,生气的说道:“你那二叔!如此这般丝坊迟早给他搞垮!”原来是前几天二叔的狗腿子仗着势,绕过陆先生去账房支取钱财,结果今日陆先生核查财帐出了问题,一问才知道发生了这等事。陆先生把账房学徒狠狠地训了一顿,去找二叔理论却发现还未归来,这还把不把他放在眼里?

“陆先生莫要生气,家父惨遭不幸,三叔离家出走,家中已无人能扛起三百来号人的生计了。”说到这里,陈霖也叹了口气,若是平日这种情况,这怕是要家道中落了。

“哎,你也是不幸,现在孤身一人也是遭了苦。”陆先生也感怀道,陈霖失去了父母兄弟,家中长辈又昏庸无能,放平常怕是过些时日就得沦落街头了。

“陆先生,晚辈有一事相求,还请陆先生帮忙...”紧接着陈霖就将另起炉灶的事情说了,并说希望请陆先生来一起打理新产业的账房。“但是现在我实力尚弱,还恳请陆先生稳住家中丝坊,拖住二叔的注意力,何况丝坊也是家中祖传产业,还是希望它能够继续下去。”

哪怕二叔这人再不堪,大张旗鼓的挖人还是会引起二叔的警觉,暂且不知道二叔是否与哪方势力有勾结,但他可以肯定如果不是有人支持,二叔无法轻易地拿下产业,排挤走三叔。

听完陈霖的陈述,陆先生摸了摸胡子,思考半晌问道:“你做产业用何物抵押?”他是管账的,对陈家上下账目清清楚楚,陈霖并未找他支取银钱,况且现在陈家并未有那么多现银。做生意却不能平白无故借贷产业给人,那必须要有抵押之物。

“陈家土地。”陈霖道。

不过这一瞬间陆先生却变了脸色,拍案而起道:“我当如何?你与你那二叔也相差无几!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陆先生息怒!此事远远没有那么简单,还请陆先生听我慢慢解释。”陈霖一脸诚恳的站在陆先生跟前,陆先生是有力的潜在盟友,如果不坦诚相待不说礼数上不对,对未来也不利。

眼见陈霖神情诚恳,陆先生又慢慢的坐下了,既然陈家都这样了,若是能够保全陈家,听听也无妨。

陈霖定了定心神,缓缓的说道:“澳洲人攻克两广,根据广州见闻,新朝初建要丈量土地……”陈霖将累进地税与产权政策等一一道与陆先生。澳洲人即将要限时申报土地,如果过期就以官地没收,虽然粤北的布告还未贴出,但结合广州的行动与临高的风声来看也快要丈量到粤北了。

与这个时代的普遍现象一样,陈家土地佃租也比较复杂,有相当一部分是转包而来,甚至佃租给其他地主的。但是澳宋不承认多次转包土地,也就是说陈家必须收回原先转佃给其他地主的土地。哪怕不收回,佃户欠缴佃租,陈家也没处说理去。总的来说在土地问题上,澳洲人虽不会要命,却至少会让陈家破皮。

但是陈家又比较特殊,明军乱兵主要逃亡方向就是他们这里,无奈之下只能被迫逃亡,陈家元气大伤,人丁不足。若是将土地租佃理顺,那些转包租佃的人会减少,何况战乱之下愿意租佃的人也不够,这就意味着陈家的土地会空出来。

平日里空出来便空出来,空地没人不想占。但问题是如果不耕种,土地不产出价值,每年都需要为土地缴纳赋税,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至于宗族,哪怕事实上聚居,但在法理上也需要分家,并且土地也要再分一分。

陆先生听罢,却不言语,只是坐在那儿皱眉沉思。花钱雇佣人种是绝无可能的,经过兵匪劫掠,恢复生产已经破去大半费用,丝坊收益近来受战乱影响也不是非常好。而租佃财源断了,若是前些年的陈家还好说,如今哪能有钱雇人耕种那么多的地?

“朝廷不知还能否杀回来。”陆先生思索道。

此时陈霖却站了起来,对着陆先生鞠躬道:“陆先生,依晚辈所见,朝廷怕是无力杀回来了。澳宋船坚炮利、武德充沛,机械一日产物百倍于大明,且受百姓爱戴。”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大明怕是已经失了天命。顺其者昌,逆其者亡。澳洲人指了我们一条路,如今仅割肉半两就能让陈家香火延续,为陈家子孙后代博一个光明未来。望陆先生仔细权衡。”

“哎!时不待我也!”陆先生仰天长叹,现在他和陈家命运息息相关,看来只能依了澳洲人了。

眼见陆先生妥协,陈霖趁热打铁道:“现如今有财力购地的只有天地会,且据我观察,将来物价只会越来越贵,若是只拿了银钱怕是不妥。”

“为何?”陆先生好奇道,既然物价会继续涨,那更应该备些银钱以应付风险。

“澳洲人开了海外商路,大量银子通过海上进来,市面上的银子多了,物价就会继续上涨,依我看澳洲人打算继续开这个银子口子,若是如此我们手上的银子拿的越久越不值当。”一般说,通货膨胀必然引起物价上涨,但不能说凡是物价上涨都是通货膨胀。万历到崇祯年间银价不断下跌,购买力不断贬值,但原因却是社会资源过少导致的。工业化必须推进适当的通货膨胀以刺激消费与赖账积累资本,因此元老院推行的温和通膨政策。

“万历到崇祯年间物价已然腾贵,澳洲人若是如此就不怕激起民变?”陆先生觉得陈霖说的有道理,不过物价已经涨了那么多了,澳洲人真敢这么干?

“若是百姓手里的银子也多了呢?”临高的部分商品物价比广州贵许多,但是民众收入却比广州高更多,这就稀释掉了风险。

“这样一来,手里握着银钱,又不能买地……”陆先生大概明白了陈霖的思路,澳洲人是逼着他们放弃原先那种土地租佃经营。但是土地确是最保值的东西,拿土地卖掉去开工坊他还是有些担忧,毕竟怎么说这也是由良从贱。

仿佛看懂了陆先生眼中的担忧,陈霖给陆先生又倒了杯茶说道:“新朝不会划分役籍,只颁给公民身份,法律上一律平等,但我观澳洲人第一等的是澳洲官,第二等的就是工坊主了,地主在澳洲是不受待见的。土地已然没法,不如拿土地抵押给天地会经营,陈家再经营些澳洲产业。”

“阿霖,听闻髡人在广州办科举,你为何不试试入澳洲仕?”

“陆先生,非我不想,实我不能也。澳洲科举不考八股,且重用芳草地之人,那芳草地类复社一般,还有年龄限制,我已是束发之年,此路已绝。”

“如此这般,你先前读的书岂不是白费了?”

不过陈霖笑笑,说道:“也无办法,但听说工坊做大了可以做政协委员。”

“这政协委员是何等官职?官居几品?听起来像是髡人在卖官卖。”

“听闻是像是言官,能直接上达澳洲首长。”临高之行也带他们参观了政协会议,政协里面除了旧缙绅以外还有大工厂主,哪怕是个花瓶机构,好歹是个官不是?

“不过,族中有几位族弟族妹,送他们去芳草地吧。”陈霖放弃了自己的入仕,时代要变了,既是风险也是机遇。如此行事也是和伯父商议很久才得出的结果,如何延续陈家产业才是要紧之事。

陆先生被彻底说服了,这天要变了,至少保全家业的底子才是,必要的时候壮士断腕也不是不可。想到这里,陆先生忽然笑了起来:“陈霖,若是令尊在天有灵,想必是很欣慰罢!”

见陆先生答应,陈霖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只道:“陆先生谬赞了,此事我所担忧的是二叔那边。除了此事,还有宗族确权一事,家中地契在谁那儿?”

不过此事却让陆先生有些为难的说道:“在你三叔手中。”

陈霖皱了皱眉头,说道:“那澳洲人丈量田册,陈家应当如何证明田产是陈家的?”

“府衙应有万历年间丈量田册,不知可否作为凭证。”

“陆先生,三叔究竟去哪儿了?”若是陆先生,想必会知道吧?

“我也不是很清楚,听闻向北走了,或许是去找宗家的人?”陈家向上追溯也是有宗家的,在湖广地区也是大宗族,祖上曾经出过好多个进士,与佛山的陈家一样也是湖广陈家分出来迁到此地的。

听到这话陈霖不免担忧,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希望三叔不要出事,但眼下还是要把紧要的事情弄完才是。

“那还请陆先生按照这个法子,尽量的让二叔带我去确权而不怀疑我……”边说边拿出之前的计划。

筹划

夜晚的百仞新城还是灯火通明,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这里守备更加森严,也亏得森严的守卫使得众元老能尽情在此享乐。

黎塘从床上支起身子,拿起了床下的浴袍给自己披上,走到桌子边上拿起开水壶泡了两杯茶水。将一杯放在床头柜边上,自己拿起另一杯倚靠在窗边,月光照映下将黎塘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想家了?”黎山在床上拿着一个单子,手边的铅笔不断在单子上写着些什么。

不过黎塘却摇摇头,说道:“这儿就是我的家。”

“那就是,想家人了?”

黎塘这回只是呆呆的望着月亮,说道:“夫君就是我的家人。”

“小嘴甜归甜,说实话我又不怪你。”黎山笑了笑,这种说辞也就嘴上说说,心里怎么样谁知道呢?

“黎塘没有骗夫君,我已经没有其他家人了。”

听到这话,黎山放下了手上的单子,想起之前挑生活秘书的时候,他其实就只想要个打扫卫生的,然后再等一个s级女仆。于是乎一进校门,就发现了黎塘在扫地,然后就要走了。黎塘是b级女仆,不过这个打分其实有一定的主观性,在黎山看来她完全不逊于a级,不就是胸围吗?至于分数占比那么高么?评分的果然粗胚。

不过最让黎山惊喜的是黎塘很能干,算数一教就会,文件处理非常迅速,市场嗅觉敏锐,一番询问后才知道是家道中落的海商家庭出生。但是洗衣做饭的事情做的却一般般,勉强能吃,勉强洗干净。不过黎山也不是个讲究的人,带着黎塘办公的确省心,后来也就没想着再去找s级了,酒还是越放越香。

黎山走到她身后,双手环抱住她的腰,在耳朵旁悄悄说道:“要不要添个家人?”

听到这话的黎塘微微一羞,旋即点了点头。她已经23了,来到这儿已经五年了,首长却总是不着急要孩子,每次都说“还早还早”。

不过今天晚上应该不行,黎山拿了刚才在记录的那张单子说道:“我下个月去广州,但是你得留在这儿和程首长的人交接财务,他要多少你尽量给,要辛苦你了。”

“为了夫君的事业,不辛苦。”

广州的轻纺城已经差不多完工了,只要征地的事情一搞定施工起来相当之快,巧的是那块地是蓬莱纺织公司股东会一个股东的,二话不说就把地折价入股了。之前黎山还觉地主老财抠的很,得想办法撬出来,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搞定了。

麻纺的事情比较好搞定,本地原料不缺,可是麻纺消费量有一个很明显的瓶颈,毕竟麻料穿着没那么舒服,多数是拿去做风帆以及绳索。但是棉纺原料却是问题,眼下外派团队发回来的消息不容乐观,北面的棉花能否稳定供应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虽然黎山把牛皮吹出去了,但实际上获取稳定的棉花还是成为了他目前最忧愁的。毕竟那么多购买了机器的机户,若是无棉可织,怕是又会破产,然后开历史倒车。

松江手工棉纺业发达,且净棉依赖外运,这时候主要的棉花除了松江本地棉以外大部分都是从山东、河北等地运到江南,可见棉花商品化的发达。不过发达就意味着行会势力大,不像广东棉纺行会一样吹吹风就能倒,棉纺行会大且错综复杂,从原棉到纺纱到各类纺织包买都由各家垄断,这才是封建行会。

而元老院要从他们手中抢食显得有些困难,在挤垮松江布之前,很难形成稳定的棉花来源,但是没有稳定的棉花来源,又难以击溃松江布,这就形成了一个矛盾。

广东也不是没有本地棉花,到处都有种植,但是基本上都是沟里开出个棉花,根本不够塞牙缝的。

旧时空世界三大棉花产区中美印,在本时空都不是那么好弄的,中印封建势力大,采购成本高且不稳,美西开发难度大,现在投入了至少得十年后才有回报。至于新疆靠近中亚那块产棉地,在黎山看来还不如去美洲,毕竟现在元老院的海上优势很明显,要去到新疆出去至少得打穿中原。

至于埃及-土耳其,棉花虽然优质但是却显得有些浪费,旧时空都是拿来做30-50高支纱的,现在临高总得都是14-16支纱水平,需要的是稳定的量而不是高端的质,毕竟本时空也没多少20支纱对手不是?14支纱配合染布工艺足以打遍天下,况且这时候的土耳其还不是土鸡,奥斯曼那是相当凶猛。

当然也有另外的途径,化纤如果弄出来就能降低对棉花的量的需求,做66%或33%的混纺棉布。不过这个也就想想罢了,石化工业各部门都挤破头了需要,什么时候轮到轻纺业还不清楚呢,更何况化纤出来了又不是不需要棉花了,说不定还会因为市场因素又把需求涨一涨。

现在只希望印度和北方能收多少是多少了,要黎山想,种棉花还是殖民地的棉花大种植园方便,既没有封建行会势力阻挠又没有小农家庭织布的困扰。

第二天清晨,黎山悠闲地懒在床上,今天他放假,至少不用那么忙。不过与他的悠闲不同,有的人却是忙的手忙脚乱。

南沙村沿着珠江北江顺流而下,很快就能到达三水县城,西江北江和东平水道在这里交汇,因此得名三水。其中南端的白坭更是由于出产上等蚕茧,再加上发达的水路,成为富商巨贾营商的主要聚集地,因此享有“西江第一大港”的盛誉,呈现出“市井十洲人”、“涨海声中万户商”的繁荣景象。南沙村陈家的丝坊自然与白坭脱不了钩,在白坭有许多产业。

县城的青楼之上,陆先生坐在一边,打发殷勤的老鸨,他这把年纪的人早就对吃花酒没了兴趣。

“承顺,你支取账房钱财之事我已知晓,只是希望以后你知会我一声,莫要独自在账房支取。”承顺是陈霖二叔的字。

“那日陆先生不在,不过一百两银子罢了,支了便支了。”二叔一边往嘴里扔花生米,一边把目光不断抛向边上那女子,那女子也是故作娇羞,煞是惹人怜爱。

陆先生要是在以往,早就要发火的拂袖而去了,基本上都是陈霖他爹来擦屁股。“咳!承顺,最近髡人打算丈量土地确权,我已与各家佃户商议妥当,陈家须拿回土地的田皮确权,此事需要你前往髡人衙门画押签字。不过此事须带上你侄子,田产须记他名下一部分。”强压住火气,陆先生不喜欢这儿,想着说完赶紧走,赶忙提了正事。

一说到土地田产,二叔就来了精神,整个人仿佛都不同了。沉思一会儿便说道:“为何田产需要记他名下?现在家中族长是我,难道不该归我?”

算你还懂点事理,不至于田产大事都不理不顾。陆先生心中暗自肺腑道,但是他明面上还是说道:“髡人按登记田产进行累进,若是挂你侄儿名下一部分,陈家田税可以减少一半,陈霖还小懂不得什么,他除了写个名字还能做何事?这田总归是陈家的,总得还是得听你的。”

听着陆先生的说法好像有些道理,自己兄长都死了,陈霖自然应该听自己的了。“嗯”二叔搂过边上那女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那便按陆先生这主意去办罢,今日我有事务在身,明日让我那侄子来县衙一起去办了这扑街的‘确权’”

眼见二叔乖乖的进了自己挖的坑,陆先生不再久留,起身便回去通知陈霖。

经过半个月的辛苦,这水渠算是挖好了,围栏也用铁丝网围了起来,陈霖期初觉得用铁围栏岂不是浪费?不过那铁丝网价格是真的便宜,而且铁丝上面有倒刺,防贼效果相当不错。

剩下的厂壳子和水坝却只能找匠人来了,好在本地土瓦木匠也会做这些活计,陆先生已经前去招人了,不出半月估计就能做完,剩下的就是搭建机器了。

而边上也建了一个小码头用以送货,也方便人进出,陆先生就是乘坐这艘船回来了。

“陆先生。”陈霖恭敬的施了一礼,陆先生也很是消受,紧接着就告诉他:“你且准备一下,你二叔那边我弄完了。”说的自然就是确权的事情。

“多谢陆先生。”陈霖一喜,这样的话就能去贷款了。

“你且记住,装的像一点,不要太现锋芒。”毕竟陈霖年轻,尽管二叔这人不怎么样,但陆先生还是有些担心他装的不像,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总归是麻烦。

土地确权首先要进行申报,与县衙里的鱼鳞册进行核对,然后再通过丈量勘测,最后颁发产权证书。既然陈霖此处已经有个小码头了,蓬莱公司就搭上了测量队的船,一趟运过来也省的武装护卫。

船上下来了两队人,看服装就知道有些区别,干部一般都是四个口袋的,而蓬莱公司雇员的制服上只有一个兜儿,毕竟一个是商业公司,一个是官方干部。

土地测量队由陆先生招待,二叔现还在县城呆着,虽说祖屋在南沙村,可他却不喜欢回来。“这也好”陈霖心想,不回来就看不到这些,也省的自己解释。

蓬莱公司将一箱箱机器部件放下,搭了个临时棚子裹起来,剩下的一切都要陈霖自己弄了。好在他报了学习班的课程,也大概知道这机器如何组装。而且为了方便组装和更换,每一个部件都有编号,按照手册编号组装的话,可以说只要有点动手能力就不会出问题。

半个月后,陈霖跟在陆先生身后,看着唯唯诺诺的样子,丝毫没有半点威风。而陆先生身旁就是他那二叔,今日要去县衙对产权进行画押确权。

现在三水县衙已经有澳洲人的干部办公了,来确权的人不少,毕竟从古至今土地问题就是大问题。不过他们是大户,自然有专人接待,很快陆先生和二叔就坐,而陈霖自然是站在一旁候着。

很快就有干部拿文书上来,对着他们说道:“陈宏煊名下的土地一共有九千亩,这是你们先前提交的划分方案,如果没错的话就签字画押吧。”陈宏煊是陈霖爷爷,因为有功名在身,投献的地相当之多,但是现在成了一个负担。这回拿到地契后还得将一些地与之前投献的人进行置换或者归还,不然光一个累进税陈家就吃不消。初步划分的是陈霖四千亩,他二叔五千亩。

那干部递上红泥和笔墨,二叔很快的就签上了字,陆先生招呼陈霖过来,也在文书上签了字。而后二叔哼着小曲离开,今日赌场赢了几百两银子,他自然是想再回去玩两把,至于地契的事情,交给陆先生不就好了?

眼瞧着二叔离开,陆先生把属于陈霖那份证书递给了他:“拿去吧。”陈霖小心翼翼的接过证书,放进了怀中。

渠道

南沙村的江边,经过一个月的努力,一间厂房拔地而起。现在陈霖有些紧张,通过澳洲人的图纸,他总算磕磕绊绊的把机器搭好了,现在只要把传动装置接上这套机器就能动起来了。



“把棉花拿过来。”陈霖吩咐道。很快阿清就带着人把棉花备好放在一旁,紧接着陈霖拉下一个操作杆,传动装置就接上了。

“开闸!”

“开闸!”阿清对着窗外喊道。只听见嘎吱一声,水哗啦啦的流进水渠,随着水位上升,水车开始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紧接着机器就开始慢慢的动了起来。阿清看到机器动起来以后,尝试着按先前操练的手法将棉花喂入梳棉机器,很快另一头就出来梳好的棉条。梳成棉条后还要把几根棉条用并条机罗拉加压并和在一起,这个过程称之为并条。之后通过再通过粗纱机罗拉将棉条牵伸拉长,细纱后的棉条要比并条之后细几百倍,没法一步牵伸到位,便为粗纱。

最后阿清将粗纱再喂入细纱机中,粗纱被罗拉为细纱。最后由导纱钩出来缠绕在纱锭上,借由纱锭自身的旋转完成加捻与卷绕。最后这个加捻才是让纱坚固的关键步骤,而只有锭子达到一定转速才能够让纱足够坚韧。

“出来了!出来了!”众人叫到,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的纺织方式。

很快一个筒络的棉线就做好了,陈霖拿起澳洲人给的样品跟自己的比对。仔细看了看还是有些许区别,若是外行一看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区别,可内行一看就知道明显是澳洲人的好一些。

这让他有些不解,莫非澳洲人给他的机器有问题?明明都是同一型号的,难道说澳洲人水火之力所织造的就会比水力好一些?

不过这些问题先放一边,若是有空前去广州城问一问便是。现在他织了棉纱出来,接下来一步就是要织布了。

两广地区的棉花要比松江地区的便宜一些,而棉布则要贵上那么一点,所以陈霖用机器制纱还是有利可图的,不过利润却要比其它纺织商低上那么一半,但是总量上去了,反而是赚钱的。陈霖自然是以惯性思维将纱赊给农户织布,周边村自然都是陈家的包买对象,那第一个找的自然是张瘸子的老婆了。

“张姨,在家否?”陈霖在屋外喊道。很快他就听见一个妇女的回应,张夫人拿着一盆红薯出来了。

“哟!这不是陈家小少爷吗?我家老伴已经上工去了。”张夫人自然以为他来找张瘸子,毕竟张瘸子怎么说都是丝坊的老匠人,基本上来客都是找他的。

不过陈霖却摇摇头,说道:“张姨,我今天是来找您的。”

“找我的?有什么事?”张夫人好奇的说道。

“是这样的……”陈霖紧接着跟张夫人解释道,他可以赊纱给张夫人,每七日过来收购一次,张夫人再将布匹卖与陈霖,以此赚取家用。包买制在这时候很常见,不过一般都是赊棉还布,赊纱卖布的比较少。

但是张夫人很快就懂了,便答应下来,陈霖就给了他两筒络的纱,约定七日后派人来取。再之后便是跟周围的织女们谈了,虽然有几个同辈帮忙,可走完还是耗了他一整天时间。

看来还是得找个人专门去收纱了,这样每日出纱递送,每日收回棉布,一日一村方便安排一些。陈霖心想道。

传统的来讲一匹棉布的纺纱工序是织布工序耗时的四倍,松江平均织一匹布7天,妇女一个月平均产出7公斤纱线。清理一匹布的棉需要21小时,纺纱49小时,织布11小时。而现在纺纱时间大大缩短了,原先的织女拿到了机纱后出布速度立马翻倍。

七天后,陈霖就从附近几个村的织女那儿收到了共一百匹棉布,再者是印染了,不知道丝染与棉染的工序是否一样,看来还是得找染匠。不过陈霖又想到之前澳洲人的紫色布,染料的事情或许得去澳洲人那边买点儿,就是不知道张瘸子会不会用了。

不过比起染布,现在一个比较严峻的问题摆在了陈霖的面前:纺纱太快了,棉花不够用了!陈霖之前就是从附近收的棉花,同时那日去白坭的也收了一些。

“阿清,你去找一下张瘸子问问染布的事情,我今天要去一趟白坭。”陈霖把任务交给了陈清,眼下库存的棉花只够开工两日了,若不赶紧去购买就成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而周边村的棉花已经收完了,要等到下次收棉才有,如果需要收棉花只能去白坭了。

但是当陈霖到了白坭的时候结果却令他失望:“什么?怎么就这么点?”他逛了好多商行,几乎把白坭都买断了,却只凑够了六箱。根据商行所言,再多也没有了。毕竟这时候盛行的主要是封建经济,流通相对有限,再加上两广棉业本身不算发达,哪怕出口松江也是很少一部分,陈霖收道那么多已经是相当上限了。

他问了很多商行,若是要本地棉花,却是只能等到一个月后了,说不定北面可以来一些。但是一个商行的掌柜却注意到了陈霖,问道:“这位少爷?您每月需要耗几箱棉?”

陈霖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每日至少一箱棉。”这时候当然没有什么休息日的说法,基本上除了农忙就要开工了。

这下子掌柜被惊到了,他看眼前这个少年衣着华丽,莫不是家中产业大?可一日消耗一箱净棉的在三水好像还没听过。

“那便如此这般,我写封信与您,您可差人去广州城找我东家,他或许能帮您弄到。”白坭虽然繁华,却怎么也比不上广州城,而且此事数额过大,还是得让他去找东家才能吃得消。

当晚陈霖便到了陈家在县城的宅子,说是宅子却比乡下的小许多,只是端云祥的后院,主要还是用来堆放货物的。但二叔为了行事方便,所以才经常待在这儿,平常陈家人多数还是在南沙村的宅子住。

“我二叔不在?”陈霖一进书房门就看见陆先生在算账,而二叔貌似没有呆在宅子里。

“去喝花酒了。”陆先生一说起这个就是不屑的语气,都是一个爹生的为何他与另外两兄弟差那么大?不过这是陈家家事,他也只是看在眼里,不涉及产业的事情却不好说太多。

紧接着陆先生递了一封信到陈霖跟前。“你的信。”

“这是?”陈霖拿过信封,看见上面盖了个红戳,信是从广州来的。

“今天早上到的,应当是澳洲人给你的。”

陈霖便拆开看了看,里头是一封请柬。

“广州国际轻纺城招商邀请函……”

在另一头的临高博铺港,黎山正在与黎塘道别。

“若不是这边离不开你,广州城条件又差,咱们应该一起去广州的,那样我好照顾你。”黎山拖着一板车的行李,对着黎塘说道。

“夫君,不用担心,在这儿有许多姐妹可以照顾我,倒是夫君你,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黎塘笑着说道,虽然她的手艺不怎么样,可是黎山更差劲。

“咳……”被无情揭穿的黎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紧接着说道:“那你要多多保重,除了我说的那几件事情,其他的就少做点,别累坏身子。”

“嗯,夫君你也是。”黎塘双手环抱在身后,含情脉脉的说道。虽然不是永别,可此去至少要三个多月见不着面了。

一番道别之后,黎山坐上了元老私人船只,这艘船是他和另外四人拿元老分红资产合资购买的,名义上是属于办公厅的。不过黎山这人并不是一个好享受的人,再加上蓬莱公司创业艰难,这艘H800基本上就当作借给了蓬莱公司运货用,若是某些人知道了,怕是要扣上侵吞国家资产的帽子,毕竟生活秘书都是办公厅的国有资产,而蓬莱公司却是一个民营公司。不过理是这么个理,实际上操作中却又是有百般花样的,毕竟都穿越快10年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小心思。

黎山在翻阅公司的报告,广州国际轻纺城已经落成了,主体建筑已经完工,而新的蒸汽机正在车间安装中。另外邀请函已经在几天前发出,最远的收件人明天就应该能收到信。而一周后,轻纺城将正式落户广州,黎山正是要在那时出席轻纺城的开幕仪式。

广州国际轻纺城将与旧时空一样,成为全亚洲……不,将会超越旧时空,成为全球最大的轻纺商品贸易中心,届时全球的客户和商家都会在此聚集。黎山坚信,只要提供了一个自由贸易的窗口,给予政策优惠,轻纺城和民营轻纺业将会很快发展。

就在黎山专注看报告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

“请进”他不假思索的说道。

进来的人是安玖,她端着一个食盒进来,一边从食盒里面端食物,一边说道:“黎首长,黎塘姐姐说你去广州期间,由我当秘书,照顾您的起居和辅助工作。”

听到这话,黎山一下子就从报告的专注里面脱了出来,眼神呆滞的看着安玖。

“首长?您怎么了?”看着黎山呆滞的眼神,安玖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咳,真的是黎塘说的?”黎山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收回眼神,假装看着手中的报告。

“是呀,黎塘姐姐说您最近气色不好,需要补补身子,就派我来啦~~”安玖笑着说道,她又看了看黎山,补充道:“好像黎首长最近的确气色不怎么好呢。”

那是当然的啦,为了延续元老院伟大的事业,每晚都炮火连天。紧接着黎山又看了看安玖,安玖的样子的确不错,身材虽然不如黎塘,却也是前凸后翘,放在六年前怎么说也可以评上一个A级女仆。而且貌似手艺不错,饭菜闻起来也挺香的,比起黎塘好像能干一些。

不过紧接着他把这些念头甩出了脑袋,正色说道:“最近事情有些多,黎塘派你来,那最近就要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黎塘姐姐基本上是把我当家人看待的,为黎首长做些事情理所当然,她也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好手艺当然要为首长服务啦。”

听到这话,黎山不禁脑中想着这肥水究竟是不是黎塘想的那个意思,安玖到底懂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不过黎塘不知道安玖的来历,他可知道。如果做了那事儿,岂不是要认安心当爸爸?安心可是把安玖当女儿的,何况被他知道了怕是要跑过来扒了他的皮,毕竟老父亲的愤怒可不是闹着玩的。

还是多多关注公司上的事情才是,正好给自己的兄弟放个假,好好补补身子才是,想到这里他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饭菜。

“嗯~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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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反围剿纪念章

发表于 2020-1-9 09:53:1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米怜 发表于 2020-1-9 09:40
我又看了看机构设置,貌似没有一个单独的军工业部门,那应该还是归重工业部门吧?

实际上是独立的,因为你也没见王瑞相和林深河造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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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船票同人贡献勋章翰林图书管理员1637股灾纪念章第三次反围剿纪念章视频剪辑纪念章流星剪影勋章

发表于 2020-1-9 21:04:3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恶魔后花园 于 2020-1-9 21:12 编辑

在明清时期搞纺织工厂,不是一个好主意。工厂规模需要大到边际成本足够低才能跟农民的土布竞争,因为农民的土布成本就是原料成本,劳动力不算成本的,反正农闲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只要能有一点赚头,农民都会继续生产,而土著地主根本没有这么多资本来建立规模大到边际成本低于土布成本的地步。英国人直到第二次**战争之后才能从纺织品上赚到钱。
土著只有搞棉纱厂才有赚的,搞织布厂就是找死。要么你就搞国营织布厂,因为只有元老院才有这个资本实力。
参考《垂直分工与现代化——从明清纺织业谈起》《英国资产阶级纺织利益集团与两次**战争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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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嗟末造,宋恨偏安,伪明几人才置诸海外;
科继前贤,教兴后学,大宋有知识在此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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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反围剿纪念章

发表于 2020-1-13 19:30:43 | 显示全部楼层
米怜 发表于 2020-1-13 18:37
参观临高工厂的大户们逗留了两日就回去了,不过让黎山比较失望的是很多大户对动力机械没什么兴趣,购买最多 ...

染匠那里需要处理一下,否则这是个舆论上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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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请期待后续故事,绝对不坑  发表于 2020-1-13 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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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3 20:30:0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家都去讨论美少女战士大战梁家咯.支持楼主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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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只要有一个人看我一定会把蓬莱公司的50万字故事填完。不过隔壁的确写的精彩,讨论的也很精彩  发表于 2020-1-13 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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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5 00:33:5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觉得应该搞些秋衣裤,造福广大人民。
研究开发丁字裤,造福秦淮河畔(也许还有生活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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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5 09:51:59 | 显示全部楼层
布匹和印染一直是紧密不分的,既然布匹有了,印染也应该引进髡贼的技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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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船票第三次反围剿纪念章同人贡献勋章

发表于 2020-2-24 13:52:01 | 显示全部楼层
似乎……我能抄一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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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回复的那么快。。。。  发表于 2020-2-24 13:53
鄙人新书《振华:纪元1800》上架起点,求首长们支持!
https://www.qidian.com/book/104044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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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24 20:26:2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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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7股灾纪念章同人贡献勋章

发表于 2020-2-25 12:22:30 | 显示全部楼层
又更新了~有的看了
希望能在死前看到小说的结局,催更牛大,同时给各位同人作者喊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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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25 14:40:5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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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贡献勋章1637股灾纪念章

 楼主| 发表于 2020-2-25 18:14:16 | 显示全部楼层
miaomiwu 发表于 2020-2-25 18:05
赞美更新,紫薯布丁。
下面的人这么有活力,
刘大府这是垂拱而治啊。

莫说莫说,这是刘大府高效审批,地方经济建设有力,提升南岸百姓生活水平,南岸百姓要给他立生祠嘞
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 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人的想象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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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7股灾纪念章

发表于 2020-2-25 18:31:58 | 显示全部楼层
作者更新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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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25 18:48:0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赞,也是两边更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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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贡献勋章飞机wiki贡献章1637股灾纪念章视频剪辑纪念章南洋船票

发表于 2020-2-26 17:58:1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赞美更新!蓬莱公司生意越做越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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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5 22:44:44 | 显示全部楼层
米怜 发表于 2020-3-5 22:36
“一般都是外国人买,欧洲诸国的人很有钱,白银相当之多。”安玖笑了笑,并且指着旁边两间公司说道:“另外 ...

不说了,谢梦桥身穿麻袋挥舞内裤血泪控诉季某某,还我内裤还我湘灵还我血汗钱!
我真的只念了两句诗......
Quidam ibi vestiuntur,quidam saccis induunt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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