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后金而言,1633年的开年实属不错。自从上次澳宋使臣黄骅来访以后,皇太极的日程表上的外交接见比原来常见多了。后金的大汗现在每月都要接见新归附的蒙古部落使者,二月阿鲁科尔沁部,三月郭尔罗斯部。今天是察哈尔两翼大总管率二十人携马百驼二十来附。大金与察哈尔的战争自从1628年开战以来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察哈尔的林丹汗已经被从故地驱逐到了青海。粮食的匮乏使得林丹汗越来越残暴,所属部落的无心之过动辄得咎。看着下跪的塔什海虎鲁克,皇太极又一次想起了不肯下跪的海外蛮夷——澳宋使臣,若是他乐意行跪拜礼,就凭借其物件的精巧——五日前,海州守将烈烈率领十八人在辽河口击溃了五艘大明兵船,杀十二人、生擒六人、俘获兵船两艘,事后来看,几乎每一支澳洲弓箭都洞穿了明军铠甲,就足以给个封号。
刚到六月,皇太极就已要求镇江堡守将一旦看到澳宋船只到来就即刻上报。七月,皇太极借口巡视海岸防御东江袭扰,指派贝勒杜度进驻镇江堡。“还有十天,我大金与之贸易协定就将废弃,这伙海外蛮夷莫不是骗了就跑?”杜度本是不信的,只是随着时间的减少,越来越怀疑这点了。
如果说南海的霸主是澳洲人,那么东江镇便是黄海的霸主。
东江镇在一次侦查中发现了被轰塌半拉的镇江堡,趁着重建的机会,引兵大略了一次,上报朝廷大捷。在俘虏口中,知道是澳洲人干的,还知道大澳和后金达成了贸易协定,下次将会携带大量物资进行交易。作为东北亚地区唯一的武装走私集团,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当下便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让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大澳人尝尝厉害。
今天,三艘没有悬挂东江令旗的船舶行驶于皮岛附近海域。H800居中,两艘特务艇分居左右,成品字形前进。向阳红号前后甲板上特意各安装了一门火炮和一挺打字机,以获得自保能力。
“将军,发现三艘航船,是否要让弟兄们拦下搜查一番?”这名游记手下拥有八艘战船,而把对面的三艘船视作肥肉。既然是肥肉,又岂能放过。“告诉弟兄们,将其拦截,看看船上有什么好东西?”盯着H800的眼睛流露出贪婪。这几个月内,停船搜检不是第一次做了。
随着一声炮响,八艘船先后开火,不一会儿就笼罩在了白色烟雾之中了。“看来是没可能悄无声息得通过了。”元老院并不愿与东江为敌,但是刚一照面就被威胁,元老院何曾吃过这种亏。“反击!”
海战并不激烈,我方以三名轻伤员的代价击沉了两艘沙船,对面剩下的战船扔下落水的袍泽就撤了。元老院的三艘船并没有积极救助落水者,只有游到船边的人才被用绳索拉起来了,然后被扒光了坐在甲板上。一共有8人不到。
战斗的唯一后果是推迟了抵达时间。原本预计中午前后给延后到了7点以后。
“报,多智岛上传来火光和人声,似有船舶靠岸。”
得了消息的杜度亲自上了瞭望台朝多智岛方向望去,却有船只在火光中晃动。“派人去确认下,若是大澳使臣,就送些吃食。”
天,一直在下雨。到多智岛的第一个夜晚,黄骅以及商团里的所有人都是伴随着雷声和雨声度过的。
第二日一早,杜贝勒爷匆匆用完早膳后,就带着礼部笔帖士和亲兵驾马往多智岛来了。昨夜回去的亲兵带了黄骅的口信:红衣大炮,两门。这大大超出了金国方面的估计,出售军国重器必是大事。若是确认属实,今日就得上奏禀明。
这两门红衣大炮是缴获自孔有德叛军。出于了解敌人武备的目的,被做过详细的测绘,内径138mm,炮长2.45米,炮重2.2吨,铸铁材质。又从俘虏里找了一组匪军炮组,发射18磅实心弹丸,最大射程在1200米左右,有效射程上限在900米左右。炮身上铸有照门和准星,通过炮耳安置于炮车上,又用一组木楔来调整射角。同口径的元老院自用火炮在射程上都比其高出30%以上。因此对于澳宋而言,红衣大炮唯二的用途就是向付波军新兵展示落后的性能,或者企划院将其拨给一号高炉化作铁水。
黄骅已经等着他了,伸手把杜度从跳板上扶了过来,行了个抱拳礼。顺便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位1629年第一次破关时掩护大军撤退,还把尾随追击的明军禁军直接歼灭的大将。贝勒爷也成为了第一位实地见识澳宋工业化产品的鞑子官员。满族虽然是渔猎民族,但满族仅有小舢板的制造经验,朝鲜的龟船就已经是高级装备了,因而对于H800型,只有一个感受——大,也仅仅限于这种感觉。杜度用眼光搜寻了一遍甲板后,却没有看到心里的宝贝,莫非大澳人在诓骗我大金?
“杜贝勒爷,这是我方商品贸易清单。”按照上次的贸易协定,双方于多智岛先交换商品清单,然后点验数量和等级,确认无误后才进行交割。这是为了避免被强行和卖而要求的。
黄骅拿起对方的清单,价值不太够呀。向阳红号上仅全身甲和半身甲就装载了不下200副。后金方面一共准备了价值5万两不到的商品,其中两万两白银,500斤人参(12两每斤),和8000多两皮毛,最后就是50匹马了。人口仅有50名不到,还多是男性,不用想,一定是年老男性。眉头不知不觉得就皱了起来。幸亏自己在赵引弓那里承揽了不多的粮食销售计划,仅仅五千石而已,要在占领獐子岛以后才会把这批粮食运来。
杜度也同样皱起了眉头,清单上面没有红衣大炮。骗子,骗子!对于他而言,现在满船货物的价值都比不上两门炮。“贵方昨日传话的红衣大炮现在何处?”
“炮,现在就在船上!只是连现有的商品交易都无法完成,又怎么买得起这等军国重器呢?”黄骅顿了一下,盯着杜贝勒爷,又缓缓说道:“我大澳也深感红衣大炮的匮乏,这是我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费劲口舌才准许售予你方二门,结果还没有足额的交割商品。”
“若是真有红衣大炮,我等即刻启奏,缺额的商品不日就将补足。”
“补足,怕是很困难吧?生口少且不说,还尽是男性,怕是等还没上岸就得死在哪里了吧?这个生意有点缺少诚意了吧!”黄骅对于满清提供的生口尤其不满。临高缺的是女人,因为他们可以提供无限的可能性,而成年男性极差的可塑性只能作为劳动力使用了,况且满清一定不会将适龄兵源轻易卖出来。
杜贝勒爷讪讪着没有回话。满清自从1632年起,就一直同宁远进行着议和。没有破关又怎能有大量可交易的生口,还得是女人和孩子。
“那闲置于此地的时日又该如何?”站在黄骅身后的付三思问道。
“自是好吃好玩的陪着,让各位松快松快。”船上的日子不比地上,少见女人。水手往往着了地,就直奔妓馆败火。
“松快是一定要的。只是船上无肉,我等又久闻辽东野味甚多,可否派上几人陪同,在附近打些野味解解馋?”东北本就少汉民,而满族的长相外加跨越时空的审美,以及九连城的边陲之地,妓馆必然是无法入眼的。借着打猎的机会,也好在九连城附近地区探查探查。
“自是好说。”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看到炮。若不是这个目的,怕是早已甩袖走人了。
“行吧。”黄骅快步走到一个两个桅杆中间的一处高台,印染着一个套着圆环的斜体N(澳宋北方工业集团)的白布盖在高台上。
“各位,请走到这边来,站在白线后面,准备好你们的眼睛!”
”今天,将是大金值得纪念的一天。如果顺利,大金的火炮劣势将从今天开始改写!”黄骅一把扯下了覆盖着的白布,露出了下面架在红色炮车上的闪着金属光泽的红衣大炮。工业化的产品总是那么的光洁整齐,刷了红漆的炮车先给杜度留下了深刻影响。杜度摸了一下黑色的铳炮,发现不是满清所惯用的铜,居然是铁。虽然杜度不曾督造过火炮,但是也对铁器虽硬但脆的性质有所了解。铁炮往往上一次还用的好好地,下一次就可能突然炸膛,直接把点炮的兵卒炸死。但联想到那全身甲也是钢铁所制,大概大澳人的国土之内是有一座大铁矿,掌握了大金所没有的冶铁之术。
于此同时,前部甲板上出现了一小队人马正在操作另一门红衣大炮,铳规量角,量取火药,放入炮子,“点火!”。1000步以外的一处小土堆上扬起了黄土,随风飘散。好像一棵树被打断了,激起了一阵更大的尘土飞起,天上一群鸟儿惊叫着。
佟养性是制造出了红衣大炮,但都是些12斤的小炮,比之于大明宁远城上的18斤大炮要差的远了。而大澳人手上的这门红衣大炮,在威力射程丝毫不弱。若能得到,真的是天命在我了。杜度忍不住往前踱了几步,仔细端详起了眼前这门。
“只是贵方准备的商品不太足呀。这样的话,这炮就得拉回我大澳了。”
已经见识了宝贝之后,又怎能放过。“我即刻禀明皇上,增加商品。”
“你这生口怕多是年老男丁吧?你交予我,我又能做什么用呢?还有马匹也太少了,怕去岁冬天冻死的马匹都比这个数量大吧?”
……
午后回到镇江堡的杜度立马提笔写了封奏疏。“派人加急送往盛京,明日务必要到。”下了船的杜度不是没想过趁夜夺了大澳船舶,只是镇江堡守将的一席话,将杜度的想法浇灭了。上次一艘还被轰塌了城墙,现在三艘,怕是不成就要丧城失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