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尚羽对着窗发呆,心绪不宁。 周围怎么是这样,看这束夕阳透进窗里的余晖,投在白墙上如一摊肮脏的血;外面孤独的橡树,不过是坟墓中伸出的枯骨…… …… 这次战斗,俘虏众多,受伤的俘虏也不少。苏合军医手里能用的药物正在迅速消耗,与此同时一些俘虏的境况开始恶化。而自己手里的药物配给要优先保证自己人。 他知道,因为伤口感染,很多人出现炎症,如若没有接受很好的治疗,他们将罹患败血病。 不少俘虏尚未发烧甚至精神状态还不错,只是那些伤口已经开始化脓。不得已,苏合只得让布耶楚克使出老师乌云花说的南渡前东北人总结出的土办法。 暂时无事可做,尚羽决定在看看布耶楚克和巴特尔的状况,还有那些伤兵的情况。 突然见到,布耶楚克居然在用炉火烤着一把匕首。 “你现在准备做什么?” 布耶楚克没有察觉到尚羽的出现,即使尚羽发问了,她还是专心致志的工作,直道尚羽大声询问。 “当然是治疗咯。巴特尔,你帮着按住俘虏。” 巴特尔也是跟着贸易团远赴蒙古的,他也经历了一系列战争。说起来很有趣,巴特尔本来就是她照顾的,现在这个曾经的“病人”也变成了大夫,或许说是“蒙古大夫”,各种意义上的,一个字便是狠。 “尚羽你快摁住呀,巴特尔他没力气了!” 尚羽看着准备接受治疗的俘虏,他看似非常害怕。“你叫什么名字?” “李广元。长官,我一定要被这样对待么?” “安静。”布耶楚克令其闭嘴,“我是给你挂掉烂肉,然后将伤口烙上。” 尚羽点点头,“如果你不想伤口继续发展引发剧烈发烧而死,那你就听从布耶楚克的疗法。” 伤号认命了,他嘴里叼着裹着布的木棍。布耶楚克保持着镇定,匕首挂掉烂肉后,被烧烫的另一把匕首贴上去。这看起来就像是什么拷问,李广元在痛苦抽搐。伤口处很快被烫糊了,如此以毒攻毒的办法,是在这缺医少药时刻的无奈之举。 “不论如何,元老院至少要你活到宣判。至于之后的事…听天由命吧。虽然你是被坑的。祝你好运。”尚羽想。 …… 还没开庭,马赫诺坐在陪审席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信。
马赫诺同志: 你们在X月X日寄给我的揭帖以及转给我要我回答的信,都收到了。你们在X月X日的一张揭帖,说明对一切剥削压迫工人、农民、革命知识分子和革命组织的地主阶级、封建家族长和他们的走狗,表示愤怒和申讨,说明对反动派造反有理,我向你们表示热烈的支持。在这里,我要说,我和我的革命战友,都是采取同样态度的。不论在临高,在全国,在反帝反封建运动中,凡是同你们采取同样革命态度的人们,我们一律给予热烈的支持。 我来用之前和赵引弓他们解释的话解释一下上一封信中你问到的,关于赵引弓被围攻,以及如何对付黑尔分子的问题。 赵引弓和常师德都是外派。虽然常师德在雷州也被几百人拿着刀围攻,郭逸直接跑路。但是还是比杭州站环境好。 赵引弓的环境确实比雷州站当初差,江南那边科举兴盛,在明朝势力很大,反过来说明朝对江南社会的统治非常稳固,很难动摇。 还有就是赵引弓只有有限的武力,不像雷州可以随时从临高调动武力。第二次反围剿以后,广东明军的机动兵力全军覆没,海军控制了珠江口,郭逸回广州等于也拥有公开的武力。这都比赵皇上孤悬杭州好多了。 虽然说了这么多,环境,武力支援都是外因,别忘了内因才起决定作用,赵引弓的策略错了,所以不顺利。 你想想,郭逸和常师德是带着群众斗土豪劣绅,而赵引弓是被土豪劣绅领着群众斗,能一样么? 明朝社会由三种力量构成,一个是政治权力,就是明朝朝廷,一个是资本,就是乡绅大商人之类,还有就是底层民众。对待明廷政治权力上你们都是收买。 但对待资本和民众上就完全不一样了,郭逸和常师德都是在改变社会经济结构的过程中,用先进的生产关系代替落后的生产关系,侵害了原来乡绅和行会商人的利益的同时,给底层群众带来了利益。所以底层群众会站在我们这边。我们只要对付行会乡绅资本就可以了。 我们本身就是资本,而且还是先进资本,群众跟我们一起斗落后资本。是符合新生事物战胜落后事物这个社会发展客观规律的。我们拥有先进的技术和武力,大大加快了这个过程。所以郭逸和常师德就很顺利。 而赵引弓呢,开工厂挤垮手工业者,放高利贷剥削桑农。跟官僚资本勾结,客观上抬高了粮价,让底层群众吃不上饭。 同时出现了工业资本主义,金融资本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弊端,站在了底层民众的对立面。又侵害了原有乡绅资本的利益。 结果被代表底层群众的郝元等黑尔分子,代表乡绅的曹,曹什么来着?加上来自明廷的石翁集团合起来围攻,肯定会艰难无比了。 至于赵引弓之后该怎么办,具体做法我也不知道,我没在外派站干过,没有调查权就没有发言权。 不过我想,我们可以借鉴一下澳洲的历史,分析清楚社会矛盾,摆正自己的位置,再来制定对策,你说我们在江南是扮演什么角色? 套用澳洲的说法,我们扮演的角色是坚船利炮的外国帝国主义。明朝是封建主义,复社那帮人是官僚资本主义。 赵引弓跟太监和张溥谈完,会出现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勾结起来联合压迫底层民众的情况,这就危险了。 三座大山凑齐了,你想想会出什么? 这是要召唤太祖了! 别忘记我们这个民族是会出太祖的,不像印度人那样怎么欺压都不会反抗。也不像欧美人一样,谁杀他们杀的多,他们就拥护谁。我们在江南也不能学周围在东南亚可以把人全部杀光。黑尔是个赤军分子,应该是读过宣言和选集的,江南人民在三座大山的压迫下,黑尔主义原理跟江南斗争具体实践相结合。某赵家人可要当心了。 我这里吐槽一下,赵引弓总叫我女王,听着总感觉哪里不对。。。 说了那么多,但事情还没那么糟,我们比澳洲的帝国主义先进多了,最重要的是我们跟江南人民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要解放江南人民。我们是太祖思想的正宗传人,跟我们相比,黑尔不过是个盗版山寨货,他懂什么中国人民,懂什么太祖思想,懂什么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 关于赵皇上以后应该怎么做: 首先要时刻牢记我们的政治基础是广大人民群众,共(涂黑)元老院是符合广大人民根本利益的。 说人话就是:我们能让全体人民群众吃饱饭,而明朝不能。所以绝大多数人民群众必然会跟随元老院的领导。 明朝顶多能代表和收买一小撮地主阶级以及附庸走狗。对于这部分人,我们要做思想工作,促使其分化瓦解,向人民投诚,并进行改造。对于极少数罪大恶极,顽固不化的反动分子,那就要动用专政手段,让他们见识见识无产阶级的铁拳。 赵皇上有点以赵宋皇族身份自居的倾向,这个东西平时玩玩情调,装装样子还可以,但不应该有皇权统治者的思想。不能只重视张溥他们,而轻视底层人民群众,甚至站在张溥的阶级角度上考虑问题。我们不是欧洲封建贵族制,搞定贵族就搞定一切。 赵引弓去江南的总体目的是进行经济渗透,社会改造的,最后要配合伏波军进入江南,江南的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作为一个阶级是要消灭掉的。张溥那帮人要是不接受改造,是要扫进历史垃圾堆的。你要想清楚元老院是站在哪边的。 对江南的土豪劣绅,元老院里早就有人磨刀霍霍了,想把土豪劣绅都杀掉的大有人在,说一个不杀的倒是没有几个,实际上杀多少人估计取决于改造的顺利程度。但没人想对江南人民动屠刀,我们在江南的统治是建立在江南人民拥护的基础上的, 我们在江南人民面前的形象,应该是一个可以依靠,能让自己吃饱饭的角色,不能是跟地主官僚沆瀣一气,压迫广大人民群众的形象。以后要多关心群众工作,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你把群众发动起来,黑尔分子就无群众可发。 现在广东的战事结束,军费开支减少,财政压力应该会减轻一些,杭州站利润指标应该可以适当降低一些。而且如果我们的产品重新在江南开始销售的话,利润应该还是有的。 我们不仅是未来的政治权力,同时还是资本,而且是先进资本,我们看的应该是长线,只要完成社会经济改造,我们可以任何一个环节切进去获得利润。所以不用太在意短期利益。 最后还有,我们支持你们,我们又要求你们注意争取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们。对于犯有严重错误的人们,在指出他们的错误以后,也要给以工作和改正错误重新做人的出路。马克思说,无产阶级不但要解放自己,而且要解放全人类。如果不能解放全人类,无产阶级自己就不能最后地得到解放。这个道理,也请你予以注意。 你的同志:杜雯 163X年X月X日 …… 当“判处被告人林登万死刑”这句话音刚落,林登万顿时脸色煞白,连后面“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判决词都还没听到,就尖叫起来。 这时,“卡嚓”一声,两名法警立即给林登万戴上了手铐。他还要叫闹,但是一声命令:“把死刑犯林登万押下去!”法警立即把他押解出法庭。 被判处死刑的李广元,也当场被戴上了手铐。这个一贯摆出生硬态度的人今天在法庭上神态异常,多次用手抹掉额角和下巴的冷汗。 当尉迟刚宣布将罪犯押下交付执行的时候,李广元一脸死灰,像断了脊梁骨似的,路也走不顺当了…… 参与的会道门这些人,也都得到了相应的判决。 至此,这场审判落下了帷幕。 …… 乌云遮住了天空。落起了稀稀的小雨。 男子和妇女们密密麻麻地向村边拥去。 逍遥圩的老百姓一听说要在六点钟枪毙人,就都高高兴兴地出来看这难得一见的热闹事(其实是髡髡绞刑架不够用)。妇女们都打扮了一番,就像过节一样;许多人还带着孩子。人群将空地团团围住,特别拥挤的是绞架旁边和一条长长的、有两米深的土坑旁边。孩子们在土坑一边堆起的潮湿的土堆上乱踩;男人们凑成一堆一堆的,很起劲地议论着这次枪毙人;妇女们都嘁嘁喳喳交谈着。 睡足了觉的白羽一本正经地走来了。他龇着大牙,叼着纸烟在抽烟;用沙哑的嗓门儿对负责看押的士兵命令道:“把坑边的闲人赶开!告诉布耶楚克,把第一批带来!”他看了看表,便走到一旁,看着人群被看押犯人的士兵赶着从刑场上向后退了退,又像半个灰黑的圆圈儿似的把刑场围了起来。 当第一批被判决的人在士兵们的押解下离开牢房的时候,挤得挨肩擦背的广大人群里响起一阵低语声和低低的嗡嗡声。 李广元走在前面,光着脚,穿一条肥大的裤子和一件敞着的上衣。他很坚定地在泥泞中迈动着两只白白的大脚,不住地打着滑,左手微微向前伸着,以保持平衡。脸色煞白的林登万在他旁边很勉强地向前走着。林登万的两眼无神,嘴唇痛苦地抽搐着。 大师兄和脚步沉重的二师兄在一块儿小步走着。他俩都光着脚。二师兄的长衬裤破了,露出了黑色的的、毛茸茸的小腿。他很不好意思地提着破了的裤腿,哆唆着嘴唇。 大师兄从押着他们的士兵的头顶上望着云遮雾障的灰蒙蒙的远方。他的两只清醒的、冷冷的眼睛若有所待地、紧张地眨巴着,一只大手伸进敞开的衬衣领子里,抚摩着长满了密密的毛的胸膛。他好像是在盼着一件难以实现的、可喜的事情…… 有些人脸上保持着毫不在乎的表情;一个满头白发的庄户就带着寻衅的神情挥舞着双手,朝伏波军们的脚下直啐唾沫;可是有两三个人眼睛里流露出很深的内心痛苦,歪歪扭扭的脸上带着恐怖得不得了的表情,就连押着他们的士兵偶尔看到了,也要掉开眼睛,转过脸去。 他们走得很快。李广元搀扶着跌了一跤的林登万。在蓝色制帽的堤坝外闪动着一个个发髻的人群越来越近了。 李广元皱起眉头望着人群,破口大骂着,忽然发现二师兄在一旁看着他,就问道:“你看什么?” “你这些天头发都白啦……头上添了好多白头发……” “大概是要白的,”李广元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一面擦着窄窄的额头上的汗,“遇上这样不开心的事,大概是要白的……就是狼,在不顺心的时候毛也会变白的,何况我是一个人。” 他们再也没有多说。眼看就要来到人群跟前了,可以看到右面有一条准备埋人的长长的黄土坑。白羽命令道:“站住!” 李广元马上向前跨了一步,用疲惫无神的眼睛扫了扫前面几排的人群,只见前面几排里多数是白胡子和花白胡子的人。青壮都躲在后面,觉得不好意思呢。 李广元微微抖动着下垂的胡子,低沉地、但是清清楚楚地说:“诸位军爷!请允许我和林登万看着我的族人们就义。你们慢点儿绞死我们,我们现在想看看我们的族人,给一些勇气不足的人鼓鼓气。” ——片寂静,能听得见雨点落在头盔上的声音…… 白羽站在后面,笑着,露出了被烟熏黄了的牙根;他没有表示反对;老头子们七嘴八舌地喊叫起来:“可以答应!” “就让他们两个多活一会儿吧!” “把他们两个从坑边拉开!” 林登万和李广元往伏波军里走去,人们纷纷朝两边闪开,给他们让出一条路。他们在不远处站了下来,士兵从四面密密层层地围住他们。几百双眼睛紧紧盯住他们。 他们看着髡兵们好不容易使会道门徒们背着土坑站成一排。李广元看得很清楚,林登万却要伸长他那没有刮过的细脖子,踮起脚尖才能看得见。 站在左边尽边上的是大师兄。他微微佝偻着身子,很吃力地喘着气,眼睛看着地面,抬都不抬。 他这边是二师兄,二师兄弯着身子,拉着衬衣的底边去遮盖破裤腿,再过来是李玉成,他的样子至少老了有二十岁,简直叫人认不出来了。 李广元再看第三个,好不容易才认出那就是三师兄。又有两个人走到坑边,转身背对着坑。林登图带着挑衅、逞强的意味笑着,高声骂着娘,对安静下来的髡兵挥舞着握得紧紧的肮脏的拳头。 李良由一声不响。 最后一个人是架过去的。他向后仰着,用死沉沉地耷拉着的两条腿划着地面,用手紧紧抓住拖他的两个伏波军,摇晃着流满眼泪的脸,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放了我吧,弟兄们!放了我吧,看在玉皇大帝面上!弟兄们!好人们!亲弟兄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我还有孩子呀!……天呀,我没有罪呀!……哎呀,你们为什么呀?……” 一个高大的元老卫队的士兵用膝盖朝他的胸膛一顶,把他推倒在坑边上。这时候李广元才认出了这个挣扎的人,不由得吓了一跳:这是一个十分勇敢的团丁,还是一个留着很漂亮的胡子的小伙子。几个人把他架了起来,但是他又倒了下去;他在髡兵们的脚底下爬,把干裂的嘴唇贴到他们的靴子上,贴到朝他的脸直踢的靴子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十分恐怖地喊叫着:“不要杀我呀!可怜可怜我吧!……我有三个孩子呀……有个小儿子呢……我的亲弟兄们呀!……” 他这时忽然发现,一个挺漂亮的娘们儿,戴一顶高高的黑皮帽,饱满的前胸交叉着两条机关枪子弹带,腰里别着两颗手榴弹,吹着口哨哼着歌。 “《最美央钢之爱》 (齐楚秦写于钟鸯钢铁集团一期建设工地) Baby 为了这次约会 昨夜我无法安然入睡 准备了 十二个车队 每一队都充满力量美 你的美 雄壮暴烈 不知不觉让我追随 Baby 这次动了情 胸有主张我不后悔 你在我眼中是最美 每一次轰鸣都让我沉醉 红的火 黑的灰 吞噬煤炭时张开的嘴 你在我心中是最美 只有工业元老最能体会 你明了 我明了 这种美妙的滋味 Baby 记得那次约会 那夜我想你想得无法入睡 准备了 十二个车队 是否还留有满身汗味 你的美 雄壮暴烈 不知不觉让我追随 Baby 这次动了情 勇猛精进我不后悔 你在我眼中是最美 每一次轰鸣都让我沉醉 红的火 黑的灰 吞噬煤炭时张开的嘴 你在我心中是最美 只有工业元老最能体会 你明了 我明了 这种美妙的滋味 工业园里人们都在看你 羡慕你磅礴的水火之力 陷入爱中的我不知疲惫 为了伴你左右 与你相随 你在我眼中是最美 每一次轰鸣都让我沉醉 红的火 黑的灰 吞噬煤炭时张开的嘴 你在我心中是最美 只有工业元老最能体会 你明了 我明了 这种美妙的滋味” 团丁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试图向她求情,但是语气轻佻,出言不逊。 “闭嘴!你这个狗杂种,你这个封建帝制煽动分子,你想颠覆我们的自由政权,对你的惩罚是处死。” “啊不!”团丁慌忙分辩,“我是大宋国子监的监生,当团丁只是想弄点吃的。” “胡说!”那个小娘皮吼道,“你算哪门子的学生?” “我学数学。” “数学?”娘们说,“好吧,那你给我算算,要是把麦阔林(Maclaurin)级数取到第n项,会产生多大的误差,算出来就放你走,算不出就枪毙你。” 团丁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髡书上怎么没听过这甚么级数? “同志继续吧。”马赫诺眉头一皱,撇过眼去,对着卫队士兵挥挥手道,转头呸呸呸道:将死之人,还口气不小,真以为自己两腿间多了块肉就有多高贵? 陈昇抱住那个元老卫队伏波军的两膝,但是那个伏波军挣了开来,往后一跳,用钉了铁掌的靴后跟使劲朝他的耳朵踢了一下。一股鲜血从另一只耳朵里涌了出来,流进白色的衣领里。 “让他站好!”白羽怒冲冲地喊道。 几个人好不容易把他架起来,让他站好,几个人才跑了开去。对面的一排刽子手端起枪来做准备。 人群里哎呀了几声,就静了下来。有一个村妇用难听的声音尖叫起来…… 大师兄很想多看几眼那灰蒙蒙的天空和他漂游了二十九年的愁惨惨的大地。他抬起眼睛,看见在十五步远处站得密密的一排髡兵:有一个高大的髡兵,眯缝着灰眼睛,一绺头发从帽子底下耷拉到宽宽的额头上,往前倾着身子,紧紧闭着嘴巴,对直地瞄着他的胸膛——还是个蒙古鞑子。 还没有开枪,大师兄就听到一声尖叫;他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个生着青春痘的年轻媳妇从人群里跑了出来,朝村子里跑去,一只手紧紧抱着小孩子,另一只手捂着孩子的眼睛。 一阵整齐的齐射之后,站在坑边的人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开枪的人也朝坑边跑去。 布耶楚克看见他枪毙的那个庄户还在跳,用牙在咬自己的肩膀,就又补了一枪,小声对还带着疤痕的巴特尔说:“你瞧这家伙,把自己的肩膀都咬出血来啦,这一下子像个狼崽子一样,一声不响地死掉啦。” 又有五个判决的人,被枪托子推着、捣着,站到了土坑边…… 第二阵齐射以后,妇女们一齐尖叫起来,纷纷离开人群,拉着孩子们,跌跌撞撞地朝村子里跑去。男人们也开始走散了。可憎的杀人场面、临死的人的喊叫声和哼哼声、那些等待枪毙的人的吼叫声——这整个的场面惊心动魄,可怕极了,很多人受不了,纷纷走掉了。剩下的只有上过前线、见过很多死亡场面的军人,再就是一些恨得发了狂的老头子。 一批一批的犯人被押了过来,他们都光着脚,被剥掉了外衣,刽子手也不断地轮换着,一阵一阵的齐射声,噼啪的单发步枪声。对受伤没死的再补上两枪。第一批死尸在间歇的时候已经匆匆地盖上了一层黄土。 李广元和林登万走到那些等待枪毙的人跟前,想给他们鼓鼓气,但是言语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意义,因为这时候占据在这些人心目中的是另外的东西了,再过一会儿他们的生命就要断掉,就像折断的树叶梗子。 这时,马赫诺摸了摸口袋,发现了一个试剂瓶。 定睛一看,道“……对,就这东西,好!尚元老,您闻闻!” 马赫诺拔开瓶塞,一股极其浓烈的异香混着酒香升腾起来,扑得尚羽眉眼歪斜——他平时就不怎么喝酒:“快盖上快盖上!这什么玩意儿啊?!” “嘿嘿,70度精馏酒原浆,”马赫诺邪恶一笑,“我又加了点儿一滴香!” “加了什么?” “一滴香,一滴香!只要一滴,吓煞人香!” “奸!你太奸了!……咱们连一滴香这种害人的高级货也能造了?” “这也不难,什么高级货哟!”马赫诺解释道,“琼州嘛,不缺木头!咱有稀硫酸,又有精馏塔,直接就有了木糖了呗!再加上浓硫酸,咱这就有了糖醛啦。咱又会造酒精,掺上浓硫酸一加热有了乙烯。拿着乙烯去怼溴化氢,齐楚秦首长就拿到了乙基溴乙烷。再把它放乙醚里头保护着,放进一点镁,造了点儿(乙基溴化镁格林尼亚试剂)顾倪雅试剂了。然后我再给凑一点儿糠醛,乙基麦芽酚就有了。”
(齐楚秦元老旗)
尚羽听得一愣一愣地:“你……你说的那个乙啥啥酚就是一滴香吗?” “哦,这倒还不够。其实当初一滴香能诞生啊,也多亏了石出由首长,他这不是在长坡那边采了些页岩油嘛!于是齐首长也跟冯默风成立了一个小炼油车间,里边就四个小精馏塔,有一搭没一搭地精炼,能炼出点啥来算啥,基本算科研活动。齐首长让他妻子田雨薏(原先齐楚秦要写钱羽夕,但是冯诺还要用这个角色于是齐楚秦以她为原型创造了田雨薏)带着季思退俩徒弟,武眠风和陈玄风,算是边学边练,就炼了点儿丙烯气出来。 然后齐首长就把丙烯气、氯气、水气混合起来,稍微一烧,一到60度就能出氯丙醇。 他们再往氢氧化钙里一杵,等它凝缩一会儿,再蒸馏一下,环氧丙烷这不就来了嘛。再一凑水,甜香的丙二醇就有啦。 丙二醇和乙基麦芽酚往高度酒里一混,我敢说,就是佛祖再世,也能把他馋得跳墙!”
(乙基麦芽酚,图源网络)搞化学的就是群变态……”尚羽擦着冷汗,“哎对了,刚才你说那时候拿到镁了?!” “哪儿那么容易,当初矿务局又没找来菱镁矿!”马赫诺吐槽,“又挪用圣船物资啦!好歹这镁用量很少,也可以循环使用!要不然咱们拿什么去洗劫大明?! 我跟你说啊,我们这高度白酒加香精,在澳洲以外就是妥妥的奢侈品,造多了就不值钱了。如果一年就造一千瓶儿,我就敢把一瓶玉宵琼浆卖出五瓶国士无双的利润来! 你还别怕没销路,喝惯了国士无双的人,喝一我口这玉宵琼浆他就能惊为天人! 就靠这,一个铝(铝币,铝碟等),还有一个酒,我能让伪明赔的掉裤子!下层人民吃糠咽菜,凭什么他上层贵族就花天酒地!那我就让他们被铝毒害到老年痴呆,被高度酒毒害到胃癌肝癌,被一滴香毒害到双肾衰竭!” 尚羽就像第一天才认识马赫诺一样,觉得这家伙就是个人间恶魔。正待说什么,马赫诺又抢话道:“你也别觉得邪恶,我这都是为了咱资产阶级革命!这些危害一时半刻显示不出来,能让我们狠狠赚他十几二十年银子!二十年以后,咱大宋再慢也一统东亚了,难道还真把这群人带到临高,好吃好喝供着,写《我的前半生》啊?我呸!一个个统统糊涂死病死正好!我这还算温和的!要不是怕他们死得太快影响大陆均势,老子就直接给他们喂兵毒了!” “等等,你…说的是蔗糖还是virus?” 噗嗤一声,马赫诺笑了出来。 “我模仿化工口齐齐楚秦首长说话,没想到你反应和当初柳正首长一样,哈哈哈…” 尚羽 眼前又浮现那个将鲜血洒在自己身上的的年轻庄户见到乌黑的枪口对准他时的神情——那是一种莫可名状的恐惧。 尚羽从她恶魔般的笑中,得到了两个信息: 一、自己的问题是全选多选题。 二、她的想法和齐楚秦大差不差。 是不是在每一具貌似坚强的肉体之下,都隐藏着一个脆弱的灵魂?而在每一副柔弱的娇颜后面,却隐藏着一颗粗犷而野性的心灵?
(齐楚秦元老手稿两则)
(齐楚秦元老手稿两则)谈到州化工总厂厂长齐楚秦,尚羽想,还有一件轶事。他在连轴转一个月后:非常大消耗,使他雄禽无法困难。于是他开始休息调养,身子刚略微恢复,就在张.药师.枭的设计下出轨了。在药渣(小三)怀孕后,选择让自己祖宗的祖宗接盘,并且认腹中的孩子为干儿子或干女儿。于是元老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我的祖宗的祖宗,不是我的祖宗。 当然,这话尚羽在有非元老在时也只敢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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