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我锄禾o你当午 于 2024-11-29 00:59 编辑
第一千零四夜（上）
这时，西面来了一个骑着骆驼的人，他身着白衣，脸上蒙着面巾，只漏出两只淡褐色的眼睛。魔鬼道：“你也是来求情的么？哈哈哈，你又有什么离奇的故事，快快讲与我听。”
那人打量了魔鬼片刻，并未露出害怕的神色，看了看魔鬼手中的精钢法宝，又看了看魔鬼身后熊熊燃烧的三叉戟，缓缓的拉下面巾，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只不过左脸上有着大片的伤疤，将本来秀美的脸庞破坏的面目全非。
年轻人指着左脸，缓缓说道，“好的，我就与你讲讲我这伤疤的故事。”
年轻人讲了这样一个故事：我来自海那边的巴林岛，六十年前阿巴斯大帝驱逐了盘踞此处的弗朗机人，我祖父当时乃是跟随阿巴斯大帝的战士，之后便受封定居与此。到我出生时，我家已是远近闻名的大地主，家中牧场广阔，仆人成群，海上也有十条船。我父亲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他不满足于每日收租的日子，开了几个作坊，制作挂毯和蜡烛，销路很好。我家逐渐成为了岛上数一数二的贵族，很受总督器重。
我十四岁那年，忽然有一天从海上来了一伙秦人，声称帝国战败，阿巴斯二世已将此岛割让给了他们，岛上的一切均归他们所有。
他们带来了皇帝的旨意，总督看到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那是真的。我的父亲不会允许外人夺走我们的土地，他对在场的其它贵族说，绝不会将自己的土地拱手让给卑鄙的外乡人。
没想到那些秦人听到此话，嚣张地走出帐篷。他们手持火枪，脸上写满了傲慢与不屑，突然对准了远处的一群骆驼。
“哒哒哒……”火枪的咆哮声响起，惊恐的骆驼四处逃散，但秦人的子弹还是将它们一一放倒。我父亲说他从没见过那么快的火枪，那密集的枪声，听起来就像有人在撕扯一块印度棉布。
然而，这场屠杀还没有结束。远处秦人舰炮的轰鸣声响彻天际，巨大的炮弹准确地落在已经倒地的骆驼身上。一时间，火光四溅，血肉横飞。几十只骆驼在舰炮的轰击下化为碎末，鲜血和碎肉染红了整片沙漠。
从那以后，再没有人对这些秦人说一个不字。
他们占据了我家的土地，据他们说，我家地底下有火油，他们要把它抽出来，运回东方去卖。
除了火枪和舰炮，他们还带来了火油灯，带来了东方布，没有人再买手工蜡烛和挂毯。我们家经营多年的生意很快一落千丈，我父亲在悲愤中离世。家族的顶梁柱倒了，生意也破产了，为了养家糊口，我不得不进入秦人的运油码头做工。
每天，我都要面对那些曾经侵占我们家园的敌人。我看着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耀武扬威，看着他们的炼油厂喷出滚滚浓烟，心中充满了屈辱和无奈。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倒下。我要坚强地活下去，为了我的家人，为了我们的未来。
我试图秘密筹划反抗秦人的行动，身边逐渐聚集起一帮兄弟，希望能够夺回我们的土地和尊严。
这事被一个人发现了，是个巴士拉人，叫法赫德。他小时候被卖到秦人那里当奴隶，现在又跟随秦人来到这里。他会秦人的语言，也懂得很多秦人的知识，很受秦人信重，是一个大官的侍从，同时也是炼油厂里的一个管事。
他永远是一副不苟言笑，睿智冷静的样子，仿佛无论什么人、什么事情都不会激怒他，他的口头禅是“你的话有一个错误。”然后他会明明白白告诉你错在哪里，使人心服口服。
但他没有告发我，而是对我说，“秦人有句古话，叫做‘洞察时势的人，可以称为俊杰。’秦人炼油厂守备森严，你等外围帮工，想破坏炼油厂，无一丝可能。想要复仇，还需等待时机。”
我不信，但随着我对秦人的了解越多，就越发现自己的努力是多么的徒劳，如同蚂蚁想要撼动椰枣树一般。
我问他为何不告发我们，他说真主在上，阿拉伯人不搞阿拉伯人。
就这样，我等了三年，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向秦人复仇的机会。
直到有一天，法赫德找到我，说复仇的时刻到了。过几天会有秦人运油船前来装油，他搞到了运油船的警卫安排，我可以摸黑上船，连船带码头一起炸了，事后他会安排船送我去巴格达。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
他给了我几个火药罐，罐子上绑着西洋表，让我把罐子放在他指示的位置，火药会定时炸响。他说到时候船只装了一半油，油气混合，可以引爆整条船。码头上他也有安排，届时整个码头和储油罐会被引燃一起烧起来。
我照做了，可还没等我下船，一团火光在我身后的黑暗中骤然亮起，随后爆炸的热浪便将我抛向空中。等我挣扎的爬上海滩，只见周围已是火光冲天。运油船残破的外壳在火海中摇摇欲坠，船体上不断有碎片和燃烧的火油飞溅而出。仿佛有一个浑身火焰的魔鬼刚从船舱中诞生，上百丈的火焰在夜空中跳跃，好像魔鬼的仆从。码头和海上也燃起了熊熊大火，码头上的秦人惊慌失措，四处奔逃，他们的哭喊声、尖叫声在爆炸声中显得如此微弱无力。那火光如同火狱中的烈焰，熊熊燃烧，将黑夜染成一片赤红。
我望着这一片火海，听着秦人的哀嚎，心中只有喜悦，身上的伤口也不疼了。那一刻，我仿佛从火狱跨入了天堂。
我赶到了约定的上船地点，法赫德见到我似乎很惊讶。
我兴奋的跟他说：“你的计划成功了，这样的大火想必在巴士拉也能看到。真主在上，多来几场大火，想必一定能把可恶的秦人赶走。”
法赫德淡淡的说：“你的话有四个错误，这大火巴士拉看不到，秦人也是赶不走的。而且，这并不是我的计划，也没有完全成功。”还是那副镇定自若的神态。
他继续说道：“一场大火烧不走秦人，你根本不懂秦人的力量。一个秦人可能会被烧死，但一个秦人的国家将会使世界燃烧！你只有接近他们，了解他们，才知道这世上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事情，没有能阻挡他们的力量。驾一百天船都见不到岸边的大海不能，最耐渴的骆驼都穿不过的沙漠不能，真主降临的大火也不能。”
我不服气的说：“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在谈论着秦人不可战胜！阿爸临终也是这句话！仿佛抵抗秦人的事业对于我们注定了凶多吉少！可码头是他们的心血，你却成功让我炸掉了它，我还可以炸掉它的炼油厂，只要有你的才智帮我，我们一定可以赶走秦人！”
他笑了，笑的歇斯底里，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笑完了他才说道：“你以为这一切都是我的谋划？你以为我有办法拿到定时炸弹？你以为我有办法让船恰好处于易爆状态？你以为我有办法安排码头的仓储计划？”
不知为何，我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悲凉。
“我们不过是他妈的棋子罢了！是他妈秦人的一条狗！”他吼道，我从没见他失态过，往日那睿智冷静的样子已经从他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之所以我们能炸掉船和码头，是因为秦人内斗！有人想整倒他们的政敌，需要制造一场重大事故当作攻击政敌的借口！才让我找你下的手！你和我都是他们挑选出来的棋子。”
我愣住了，这一切竟然都是秦人的计划？！而我们只是他们内斗的工具人罢了，国仇家恨，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远处的火光仍然大盛，风将远处的爆燃声，警报声，呼喊声，哀嚎声随着热浪一并送来，可我的心却是冰冰的。
我问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又恢复了往常面无表情的摸样，不疾不徐的说：“还记得我说计划没有完全成功吗？我告诉你炸掉十分钟会爆，实际上只有三分钟而已。三分钟，你应该还来不及下船。”说罢他从袖子里掏出手枪对着我。
我恍然大悟，原来计划没完全成功是因为我还活着，告诉我这些是因为我马上要死了。
他拿枪指着我的头，说道：“最后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我狠狠地盯着这天杀的巴士拉人的脸，质问他：“你这条秦人的走狗，大家都是阿拉伯人，都是安拉的子民，你为什么帮助秦人？”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知道我的名字法赫德，是什么意思吗？”
“豹子”
“不错，秦人有句古话，一个高尚睿智的人要像豹子一样善于变化。”
“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见面时我告诉你的话吗？洞察时势的人，可以称为俊杰。在巴士拉，我是法赫德。在澳宋这里，我就是条狗。”
说罢，他便开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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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2-6 17:3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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