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情报站

乐在其中2

前言
主要是为了说明我的一个观点。在澳宋已经打出独立政治旗号的情况下，如果还能和大明达成某种情况的和平对澳宋是有利的。
假设澳宋和大明取得了暂时的和平。澳宋可以在上海公开销售髡货。
借此机会元老院决定建设一批半公开的情报站。淮安情报站就是其中之一。

一、
淮安位于大运河与黄河的交汇处。崇祯年间淮安的繁荣在大明首屈一指。淮安城内单单漕工就有数万人，加上力工，脚夫，贩夫走卒超过十万。官吏，商旅更是往来如织。运河两岸饭店旅馆绵延十余里，戏台妓院掺杂其间，灯红酒绿，通宵达旦。而这一切的繁荣其实来源于一次巨大的自然灾害：夺淮入海。
南宋年间，黄河决口，黄河水抢占淮河河道入海。此后年复一年，黄河带来的大量泥沙慢慢淤塞了淮河河道，成为地上悬河。失去了出海口的淮河四处泛滥又淹出了了世界上最大的地上悬湖---洪泽湖。如此恶劣的地形极大的影响了运河漕运。为了让漕船能爬上高高的黄河河道，明朝修建了一系列的船闸。运河漕粮是大明的生命线，只能拼命花钱维护。这带来了海量的灰色收入，淮安也就实现了畸形的繁荣。
淮安最繁荣的地方并不在府城所在的山阳县，而是山阳县下面的一个叫清江浦的码头。这清江浦码头人称南船北马，紧邻黄河大船闸。船只过闸费时费事，大多数北上旅客都会在此舍舟登陆。沿清江浦北面的官道从石码头渡口就渡过黄河，改乘马车继续前进。连接清江浦和石码头的官道叫做石板大街，约二十里长，宽度可容两辆马车并行。大街全部用压舱条石铺成，无论阴晴雨雪都畅通无阻，可算那个时代的高速公路。就在这石板大街的中间有一小桥。此桥本来无名，据说是正德皇帝路过此地时摔了一跤，很不愉快。于是当地官员马上就重修了此桥，然后将此桥起名安涉桥。
这安涉桥距离清江浦和石码头都是十里地上下。谈不上有多繁华，只开了几间店铺。
这一天安涉桥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原来此地又新开张了一家杂货铺。这杂货铺的掌柜姓黄名成，南方人，操着一口蹩脚的官话。杂货铺门前聚集了一群小孩乱哄哄的争抢着糖果。当地的保长王六安更是忙前忙后的维持着秩序。王六安倒不是贪图黄掌柜的二两赏银，主要是山阳县的教谕老爷要亲自前来拜会祝贺。那山阳县可是淮安府城所在，山阳县的教谕老爷也算是个人物了，王六安当然要尽心尽力。不过王六安忙了半天，教谕老爷下了轿子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就被黄掌柜迎进后堂说话了。
王六安进后堂没资格，走吧又不愿意。反正没啥事情，王六安干脆细细打量起了这新开的杂货铺来。这黄记杂货铺虽是新开，用的却是旧房子。这房子本来就是开杂货铺的。黄掌柜盘下后也没大修，简单粉刷了一下就开了张。换了一个新牌匾写着：“安涉桥百货商店”。号称百货，其实里面货品并不算多。货架分为四组。
第一个货架上写着四个字“针头线脑”下面摆着一些，针线，毛巾，布匹，手帕。东西普普通通，但是做的都挺工整，白白净净。
旁边的货架上又写了四个字：“食品调料”。售卖着油盐酱醋之类，还有许多漂亮的玻璃瓶里装着辣酱，胡椒，售价却着实不扉。
再边上则是“文房四宝”售卖写笔墨书籍灯台蜡烛。没什么大意思。
最后一个货架：“奇技淫巧” 则有趣的多。柜台上放了一个展翅飞翔的小鸟，鸟嘴顶在一个小小的木头台子上，晃晃悠悠却怎么碰都不倒。真是奇怪之极。王六安看见货架上还有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能卖出去吗？

能？而且非常能？
石板大街南来北往旅客极多，总有人愿意花钱买几个古古怪怪的东西回家哄哄孩子或炫耀炫耀。安涉桥百货公司的东西又不贵，什么平衡小鸟，万花筒，三棱镜。最多只不过几钱银子卖的极好。连带着昂贵的珍珠玛瑙，怀表眼镜也天天都能成交。黄掌柜就没少挣银子。

文房四宝也卖的不错。特别是带玻璃灯罩的煤油灯台非常畅销。南来北往的旅客中书生不少，很多书生对黄掌柜的那套四书五经很是眼馋。黄掌柜人不错，所有路过的秀才只要愿意登记一下都可以赊上一套。黄掌柜还会额外赠送笔墨白纸。说将来金榜题名之后再付钱就可以了。如果乡野村夫来买，就是每本十两银子，一套十本。圣贤的文章当然不能卖便宜了。
便宜的书也有，什么“水稻插秧技术”“棉铃虫的防治”“轴承安装指南”之类，图文并茂，只是薄的多，也便宜。

食品调料买的人就更多了。淮安本来就是淮扬菜的老家，饭店林立，对各种调味料的需求极大。百货公司卖的澳宋盐简直是日进斗金。和普通食盐不同，澳宋盐非常细腻洁白还有一种非常特殊的鲜味。用澳宋盐调出的清汤其鲜美居然可以和鸡汤相似。据说是因为澳宋盐在琼州制造，那里海水温暖，又是晒制，没有火烧的焦糊味道。所以澳宋盐在有咸味的同时还有鲜味。就算澳宋盐是官盐价格的数倍，大量的酒楼饭店还是喜欢买澳宋盐。

就算最不起眼的针头线脑也被黄掌柜玩出了花样。黄掌柜搞了一个代售手帕的生意。周围的女孩花钱买了黄掌柜的素手帕然后自己在上面绣好图案，然后就可以放在百货商店里寄售六个月。价格女孩自己定，黄掌柜不收寄卖费。手帕不贵，好容易有个补贴家用的机会，周围的女孩自然很感兴趣。很快百货商店里就挂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种图案的手帕，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安涉桥百货商店眼看着一天天发达了起来。

二、
发达了的安涉桥百货商店购进了一些新地，又扩建了房屋。
安涉桥百货公司在门口新立了一个牌匾，是杭州知府题写的。对安涉桥周边的百姓而言知府大人简直就是神仙一样的存在。牌匾的内容更加匪夷所思。“浪子回头”。
原来这百货商店是一个姓袁的广东人开的。此人早年当过海盗，招安了。招安了以后开了好多商店售卖广东的各种小玩意。广东目前归一伙髡人管理，所以大家背地里都管这个店叫髡店，管黄老板他们叫髡贼。
髡店开始从乡里招收学徒。招收的规矩大体和别处一样，生死不论，为期五年。但是这髡店收学徒喜欢收半大小子，连女的都要。很快百货商店就收了四十个学徒，其中女学徒有十二个。能有那么多女孩抛头露面的外出打工和淮安的本地风俗有关。
淮安虽然看起来繁华，却是败絮其中。漕运也好，河工也罢，这些钱一文都不会用到周边百姓的身上。非但如此，每年汛期前明政府还要清查周边村庄，禁止超标建设水利设施。只有这样，洪水时粗制滥造的官堤才能勉强保住。所以整个淮安府实际上就是一个巨大的分洪区。三年一小灾，五年一洪水，年年有干旱，天天闹土匪。这里的女孩子抛头露面反而是常态。按淮安风俗，女孩出嫁前要到夫家周边的村庄乞讨。乞来的米就是自己的嫁妆。嫁妆越丰厚，女孩越风光。一个善于乞讨的女人在当地是非常受欢迎的。谁都知道人生再短也有几十年要熬，不可能年年风调雨顺。一到灾年，女子携儿乞讨，男子聚众劫掠几乎就是唯一的活路。所谓穷山恶水，泼妇刁民说的就是此地。

不过一个商店招收如此数量的学徒，这么多人干什么呢？
很快大家就有了答案。种菜。
种菜这事大家都不陌生。这能赚几个钱。髡店里的学徒们居然把这活干的热热闹闹。周围的百姓天天看见髡店里的学徒们排着队唱着歌去菜地干活。这些学徒们半天干活半天学习。晚饭后髡店的管事们还会带男女学徒跑到附近河滩空地上疯玩。男学徒们把一个古怪的球扔来扔去，女学徒则在旁边叫好。直到夕阳西下，男学徒们满头大汗的一边休息一边喝水，女学徒们在一边叽叽喳喳的嬉笑。此时黄掌柜就会拿出一个口琴吹出悠扬的曲调，直到太阳彻底落山然后一起回店。。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髡店菜地里的各种蔬菜慢慢长大成熟。周围的百姓也就开始见怪不怪了。安涉桥周边村子里一些好事的青年也和学徒们相识相熟了。有些青年也学会并喜欢上了髡店学徒们的游戏。原来这游戏叫橄榄球，在澳宋非常流行。于是橄榄球队的规模慢慢扩大，好些普通青年村民也参加了进来。
其中最为热心是王强。王强的爷爷是王家庄最大的地主。王家庄距离安涉桥不到十里， 王强从小读书就不太开窍，又不是什么长子长孙。王家家大业大，子孙兴旺，孙子辈的就有十几个，没人管王强。王强衣食无忧又不读书，于是天天和学徒们泡在一起。和他们一起干活一起学习，后来甚至住在髡店里连家都不回。据王强说髡店里的学徒待遇极好。不但吃的饱，还发衣服穿。学的东西也多，什么天文地理，历史百科全是了不起的大学问。总之去给髡店当学徒干活是一件极好极划算的事情。
大家对此心里暗笑，这王强多半是看上了某个漂亮女学徒。找出这么个牵强的理由泡髡店。可是既然王家不管，髡店掌柜也不管，周围人自然也不好管。大家只能背地议论，这些髡店里的男男女女早晚要出事。
果然，髡店叫人给告了。

三、
有个女学徒的父母想让她嫁人。连彩礼都收了。让髡店放人，髡店不肯。于是就闹了起来。
女孩没出面，髡店的人把来人打了一顿。于是就告到了官府。
官府也不太好处理。髡店拿出了合约，确实没到期。还把那女孩找来当众表演了记账和打算盘。又让她背了段论语，结结巴巴也错了一些地方，但也算背了下来。女孩自己坚决不同意嫁人。女孩父母讲不出什么道理，只咬定说髡店里男女混杂，肯定乱搞。髡店立刻反驳说胡说八道，男女学徒根本就住在两个房间而且隔的很远，还有人管理。说不相信可以让稳婆验身看女孩还是不是处子之身。这下女孩的父母就怂了，髡店又提出愿意花钱了结。愿意出10两银子，但是要求女孩父母不再另外找事。
官府借坡下驴。就按髡店的意思办了。
然后这个女孩就被送去广东去了。髡店还让每个学徒都给自己的父母10两银子。没明说什么意思。对这个大家议论纷纷但总体还是支持髡店的更多点。
菜顺利的种出来了也卖了。卖根本不赚什么钱。清江浦的生意现在不太好，而周围种地的菜农又太多。时间一长，髡店也懈怠了，种菜也改雇周围的农民干了。髡店又给学徒们又找了一个新活干。

一天运来了十几辆手推车。周围百姓一打听，原来髡店居然想兼职搞行商。不但要开店挣钱还要让那些学徒推着车去四乡出售。大家纷纷议论原来髡贼的学徒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倒是那些学徒傻呵呵的三四个一组，每组都有一个外来的店员带着。一组一组的推着手推车卖货去了。他们四处叫卖，村村不落。每到一地先找个大户先送一本小册子。
这小册子是髡贼专门印刷的，叫江淮农业手册。每页介绍一种病虫害。不但详细介绍了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容易发生，还介绍了怎么预防怎么治疗。只是上面提到的农药没地方搞去。最神奇的是每页都有一幅画，或是虫子的样子，或是病苗的模样。这画画的栩栩如生，非常详细，那虫子身上的毛都画的和真的一模一样。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画的。
至于内容倒是稀松平常的很。中国最不缺的就是种地的好把式。髡店又带了本画册，上面标注了各种商品的价格。以便向大家介绍髡货。这些学徒们一顿忙活，钱好像挣了。又好像没挣多少，搞了两次再也搞不下去了。髡店也老老实实的只当坐商，行商的买卖还是让当地百姓去干吧。后来那些手推车也卖了，还卖的挺贵的。

髡贼显然不愿意这些学徒闲下来。髡店区区两三间门面也用不了这么多人。于是髡店又搞出了一个新花样。
只见许多粗笨的机器从船上卸下来拉到了髡店的后面。菜地已经被铲平了不少。从南方来的好多师傅和这些学徒一起忙着装机器，还请了不是本地的工匠。忙了个把月，才把机器弄好，髡贼居然开起工厂了。这种带着烟囱的工厂大家都没见过，生产的东西到很平常。
豆腐。
这个厂子是生产豆腐的。开工没多久，黄掌柜就把清江浦各大饭店的老板都请来参观工厂。有稀奇可看，大家都来了。看了以后，黄掌柜再带人一解释。这工厂做豆腐和平常的豆腐没什么区别，过程是一模一样的。只是用机器代替人工而已。
黄掌柜还专门带大家看了豆腐厂里澳宋深井。黄掌柜特地把井口打开，放了个重锤测量井深。深度接近20丈。黄掌柜告诉大家井越深水越好，靠这口深井做出的豆腐品质绝对没问题。
髡店的豆腐很快就打开了出路。豆腐虽然不复杂，但是髡店居然从老到嫩搞了5个等级，加上几种豆腐干。每种的品质口味都极其稳定，这个很难得。从髡店购买又便宜又方便。
周围的豆腐坊就麻烦了。最让这些豆腐坊头疼的还不是口味问题。很多豆腐坊都有祖传的手艺，品质上真不输髡货。但是髡店买大豆现款现结。这个太厉害了，送往饭店的豆腐是三节结账的，小豆腐坊本小利微，进货自然也只能赊账。但是髡店居然用现款结账，如此一来所有的大豆都愿意送髡店。只有品质不好的大豆，髡店不要才愿意赊欠。这么一来，普通豆腐坊做的豆腐口味立刻就不行了。豆腐坊的生意越差，赊欠越困难。几次一搞，周围的豆腐坊就纷纷破产。弄得大家只能向髡店购买豆腐。髡店改规矩一月一结账，价格也涨了。饭店也没什么办法，偌大一个饭店总不能没有豆腐，而且豆腐又放不住，要从别的地方运来也不现实。
所以整个清江浦的饭店都对髡店没什么好印象。

四、
清江浦最大的酒店叫文楼酒店，老板姓刘。这天刘老板的父亲不行了。
老爷子快六十了，也不知吃了什么。连拉稀拉了三天就吃不下东西了。水米不进，请了山阳最有名的吴鞠通郎中看了。说伤寒已入了肺腑，只能准备后事了。
老爷子的一个孙子和王强是朋友。王强听说后建议让髡贼看看。髡店开了豆腐厂后，人手不够又雇了点附近的闲汉。人有大几十个，于是就建了个医务室。来了个女假髡当医生。开始周围还有人想做媒。后来知道这医生是个寡妇。本来是山东人，闹兵变男人死了。流落到广州学了点医术就过来了。看她是个寡妇，又一点没有嫁人的意思，大家也就算了。这女医生就上门去给刘老爷子看病去了。
那女医生在老爷子身上捣鼓了半天，又翻一本很厚的书，找了半天。然后说应该静脉注射。黄掌柜让人赶紧去店里拿东西来救。刘家本来的意思是不想折腾的，但也不方便直接拒绝？当天晚上女医生就在刘家住下了，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觉。忙了一夜。
第二天老爷子脸色就明显好了不少。刘家人大喜，在黄掌柜的要求下给女医生设了个房间，让她边休息边观察继续治疗。女医生三天没脱衣服，没怎么睡觉，硬是把老爷子救活了。
看到老爷子能吃能喝，也不拉了。而女医生忙了三天三夜，累的不行。刘家当时就要重谢。黄掌柜表示在商言商，按规矩收费就行，不肯多收。黄掌柜说钱收多了，传出去大家都以为澳宋看病极贵，搞的穷人都不敢来了，反而不好。
此事一传出，吴鞠通就坐不住了。吴郎中不但是全淮安最有名的医生，而且是山阳医学的掌门人。手下门生极多，太医院的太医都有好几个。吴鞠通先去看望了刘老太爷，然后就直奔髡店拜访了黄掌柜。后来黄掌柜又找来那个女假髡和吴郎中谈了谈。最后吴鞠通从髡店买了一本一样的厚厚医书走了。
吴鞠通三天没出门，没见客，连看了三天的澳宋医书。第三天他又去髡店找了黄掌柜一趟。回去就宣布了一个决定。自己的孙子吴得仁要去广州学习澳宋医术。大家都惊呆了。吴得仁是全家最小的孙子，极其聪明，十二岁那年有一个病人前来看病，家里恰好无大人在家。小家伙看了看，就开了药方。药到病除。此事轰动全城。现在吴得仁居然要去学习澳宋医学。看来髡贼确实有点东西啊！

五、
王家庄的王老爷决定赶紧去找自己的孙子王强谈谈。
近期安涉桥百货的变动极大，有一部分学徒已经送去广州学习了。一部分学徒回家了。豆腐厂的活基本都靠雇佣的本地人。学徒们主要搞各种合作技术推广。现在百货商店和周围老百姓合作很多。比如用豆腐渣换鸡蛋什么的。王强也和髡店签了个协议，要和他们合作种西瓜。髡店提供种子和技术，王家提供土地和劳力，种出的西瓜卖给他们。髡店新开了一个茶馆供路过的旅客休息，正好可以顺便卖西瓜。对这个协议王老爷不反对，反正王家地多的很，种西瓜的沙地也不是什么好地，尽管让他这个孙子折腾去。
但是现在听到了一些消息，一些很不好的消息。必须立刻和王强谈谈。

找到王强的时候，王强正在房间里看一本小册子。为了照顾西瓜方便，王强在雇工住的棚子里面隔了一间小房间自己住。至少这点就让老爷子很欣慰。人人都说自己的这个孙子不好，有什么不好的。至少能吃苦。他王家能有今天的局面靠的就是能吃苦。这个孙子坏不了。
“看什么呢？”
“讲种地的书。”王强把书给爷爷看。
“澳宋的闲书啊！有空多读读正书吧。”
“咱家祖坟不行。出不了当官的，咱老老实实种地吃力气饭吧。”
老爷子看起来很威严，但心里却知道，功名哪里那么容易。种田人到底还是要靠耕种为生。
“外面有传闻，说澳宋髡贼善使邪术。你离他们远一点。”
王强不以为然的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朗朗乾坤哪有什么邪术。”
“髡贼的机器烧火就能驱动，力气比几头牛还大。不是邪术吗？”
王强说：“当然不是。用火把水烧开，水气就把锅盖冲的乱跳。这有什么邪的。天下的东西只要能动就能干活。牛马水风，能动就能干活。如果这个就叫邪术，那风车水车不是更邪。火力驱动好歹还要花钱买煤烧水才能干活，那风车水车只要一竖自动就能干活。比火力邪多了。”
王老爷想反驳但细想好像确实也是这么回事：“但是周围的乡亲都这么说，这机器全用精铁古怪的让人看不懂”
“乡下人少见多怪，他们看不懂有什么稀奇的。诸子百家哪家他们能看懂。各地风俗不同，火力机器只是我们这里不常见而已。要说厉害，西北黄河上游有一种黄河大水车也是全用精铁做成。什么都不用，靠水力就能把水提升数十丈灌溉土地，那个才是真厉害。只是我们这里水太小，用不了。岭南遍地是煤，那里的人喜欢用火力干活很正常。我们这里如果不是有运河运煤过来那火力机器不就是废铁一堆还不如风车呢。”
王老爷还是说：“那些机器也太精巧了。哪里是你说的那么简单。”
王强反驳道：“精巧的原因是澳宋以劳动为荣，所以人人都热爱劳动，做出的东西自然越来越好。我大明以做官为荣，所以人人都喜欢做官，所以做官的本事就越来越大。”
王老爷立刻嗅出了一股危险的味道 “这种鬼话你也相信！”
王强想了好一会儿，慢慢的说：“黄掌柜他们都这么说。”
王老爷冷笑了一声。王强继续说：“爷爷你曾经说过，做事最重要的就是认真两个字。种地也不算难，但是认真种地和不认真的糊弄，收成差三倍不止把。那澳宋的机器拆开也就是一些铁块，形状再复杂也还是人力所能为的。只是做这个东西的工匠做事非常认真而已。”
看着爷爷的脸色好了点，王强继续说：“澳宋的货物样样都很精致，所以澳宋的工匠们肯定个个干活都很认真。澳宋崛起不过数年，此前也是大明的百姓。凭什么广里的百姓就突然认真起来了呢？所以我真的还是相信黄掌柜他们说的话。”
这次轮到王老爷沉默不语了。想了好一会他突然对王强说：“带我去找黄掌柜，我有话和他说。”

风雨欲来

吴鞠通一见面就焦急的问黄掌柜：“事情怎么搞到这个地步？”
黄掌柜苦笑着说：“官字两个口，我等草民有什么办法。”
“再无回旋余地了吗？”
“我们的这个贼字可是福王安上的，我们没错，倒是福王错了不成。”
吴鞠通嘴唇抖了半天，最后说了句：“咄咄怪事”
黄掌柜说：“身外之物而已。我其实无所谓，大不了一走了之。倒是兄台要小心一些。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阉竖搞这么大的动静估计不是因为看上兄弟的这点家当。”
吴鞠通警觉的问：“难道还有魏逆的余党？”
“要说这朝廷上众正盈朝，一个奸佞都没有，天下会搞成这个样子吗？算了，莫谈国事。这次找兄台来，实在有一事相求。”
吴鞠通拱了拱手说道：“什么事情尽管说，只要我做得到一定帮忙。”
“没什么大事，只是这里有不少书。带也带不走，留给衙门里的那帮人就白毁了。你看看，有什么想要的都拿去吧。”
“行，我替你保管。”
黄掌柜说道：“还谈什么保管不保管，此去一别再见不知还是何日。书总是给有缘之人的。我现在也没什么别的东西了，临行送兄台两句话”
“世事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当天晚上黄掌柜和几个管事的就消失了。
第二天髡店的学徒们一家一家的饭店拜访，表示豆腐厂三天后停工。以后就不做生意了。
随着豆腐厂的停工，所有的工人都辞退了。髡店也关门了。
髡店雇了条船，所有的学徒都要去广州。大多数家长都不愿意，但几乎所有的学徒的意见都一样。
离家去广州。
除去前期走掉的，还有29个学徒一起做船去广州。
临行时，来了不少送行的家长。有几个女学徒先哭了。
这时一个男孩子突然站了出来：“同学们，别哭了。我们唱首歌吧！”
另一个女孩跟着说：“大家跟我唱。学堂歌”

少小不努力
老大徒悲伤
青春岁月多短暂
莫负好时光
………

一个接一个，孩子们停止哭泣唱起歌来

多么美丽的家乡
多么可爱的课堂
今日努力学本领
明日当栋梁
………

这歌词听的周围人暗自吃惊，这些孩子的家庭穷的连饭都吃不饱。谈什么栋梁？但孩子们唱的却很用心，歌声还高亢了起来。

………
劳动建家乡
刀枪打财狼
再造强汉与盛唐
华夏好儿郎！

伴着歌声，船开了。髡贼走了。
前脚走，后脚文楼的刘老板就把髡店给告了。
内容很简单，安涉桥百货商店欠文楼的钱。山阳县令立刻传来了髡店的管事。此时髡店已经只剩一个学徒了。学徒的回答倒也简单，具体情况不清楚，但是掌柜临走时说了，确实欠钱。
案情简单，当时就判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最轻松的就是山阳县令了。驱髡虽然已经是朝廷的决定，但是如同所有的事情一样。驱髡也同样是党争的议题。山阳县令实在不愿意趟这趟浑水。现在最好。驱髡也驱了，但是也能说成是经济纠纷。这个局面进退自如。
拿着山阳的判决，文楼刘老板带着人就把髡店给接受了。每个房间都关好门，贴上封条。大门也被砌了起来，只留了一个小门。一个老人留在这里看门。最后一个髡店学徒也离开了。
髡店关了。
淮安情报站顺利撤站。
但故事并没有结束。

六、
几年后。
王六安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
“王保长，开门，快开门。我们是澳宋伏波军，快开门！”
这几年，兵荒马乱越来越厉害。王六安见有人半夜敲门吓了一跳，哪里敢开门。
很快敲门声变大了。
“王六安你别害怕，你又没得罪过我们。我们没事找你的麻烦干什么？我们找你确实有事。不是急事我们也不会半夜来找你。”
王六安从门缝向外看去。几个兵举着火把。
“这层木板档不住我们的。我们敲门就是希望你自己把门打开。我们找你有点事情，完事就走。”
看这架势好像是髡兵，但口音却是本地口音。王六安打开了门。

天刚麻麻亮，就有安涉桥的百姓起来忙活了。他们一开门就发现，石板大街的两边居然坐满了兵。这些兵都穿着绿色的衣服，戴着铁帽子，背着长长的鸟铳。他们就这么坐在地上休息也不说话。大家谁也不敢出门。暗自猜测，看样子难道是髡兵。不是说澳宋的髡兵还离的很远吗？如果真是澳宋髡贼，倒是好事。反正大家也见过髡贼的黄掌柜，和和气气的一个生意人，不是杀人放火的强盗。
迟疑间，就看王六安敲着锣过来了。边敲锣边告诉大家，现在是伏波军打过来了。大家老老实实的当澳宋的百姓。澳宋的长官黄成要对大家讲话。大家定睛一看，这黄成长官不就是黄掌柜吗？大家放了心立刻就有人出来和他打招呼。黄掌柜却没理他们。只是拿出一个铁片喇叭，让大家放心。回头会有军管会的人来通知大家该干什么？听话就是。
正说着话。从清江浦方向就来了一队手推车。车上是稀饭和面饼。伏波军士兵开始吃了起饭来。带头的人原来是文楼的刘老板。刘老板手里还拿个小旗，上面写着清江浦饮食协会。这边伏波军吃着饭，那边刘老板就和黄长官一起去老髡店了。不多时，一队伏波军就把小门扒开成一个门。吃完饭伏波军就向黄河方向走了。
然后就推来了好多袋粮食，每家分一袋。王六安告诉大家，军管会要求，大家立刻把分到的粮食做成干粮，大军过军要用。于是家家户户都忙了起来。再一打听伏波军昨天夜里就过了黄河，连黄河北岸的王营集都打下来了。不过山阳县还没打下来，现在县城城门关闭，谁都过不去。
几乎同时安涉桥周围的村庄都收到了军管会的命令。让他们立刻派人带三天干粮到王家庄集合参加国民军。限太阳落山前到达王家庄。每个村子都明确的规定了参军人数。还特别告诉大家该国民军，需要一百人，编制为一个连。连长是王家庄的王强。
这王强大家都知道。当年和髡店关系很好。后来突然不见了，问起来都说出去投亲做买卖去了。具体去哪里谁都不知道。没想到他投髡了，还当了连长。既然如此也好，兵荒马乱有个自己人的队伍总是件好事。
于是陆陆续续就有人来到王家庄集合。下午王强和另一个假髡骑马赶到。国民军，人还没到齐就被打发去修浮桥。这些庄稼汉懂什么浮桥，其实是给架桥的伏波军打打下手。干点找船只，收集门板之类的杂事。
后面的几天，天天都有连绵不断的伏波军扛着枪，拖着炮通过石板大街北上，累了就到老髡店里休息。老髡店的豆腐厂没开工但是，水井和锅炉都开了。不停的烧开水给过路的伏波军用。
终于，山阳县降了。王强的国民军也终于拿到了武器，不再可怜的天天徒手走正步了。武装起来的王强连开赴山阳县，接管南门防御。

史册记载，伏波军急行近百里。一夜之间，黄河防线淮安段就被突破。

yangenpanzervor

未完待续！？

肖大草

写的真好。不错！顶楼主

珠江蝶王

无唐之和亲，宋之纳捐，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稷的大明，好难相信会有意愿在官方层面与髡贼达成不和不战的局面，地方上私下操作除外。

反腐不如反右

珠江蝶王 发表于 2021-10-5 11:58
无唐之和亲，宋之纳捐，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稷的大明，好难相信会有意愿在官方层面与髡贼达成不和不战的局面 ...

这东西就是吹的，封建统治阶级都一个样。

木头人

宣布了一个决定---这个可是违背祖宗的决定---自己的孙子要去广州学习澳宋医术。

张有人

高产似那啥

珠江蝶王

反腐不如反右 发表于 2021-10-5 12:00
这东西就是吹的，封建统治阶级都一个样。

其它皇帝有可能，但崇祯这个极好面子又急功近利、多疑善妒的倒霉孩子就很可能会把事情办成这样子

乐在其中2

崇祯辽东和议失败的根本原因不是崇祯的个人原因。否则他也不会去谈。
是辽东集团已经尾大不掉，崇祯无法解决这个问题而已。
目前元老院的形势比后金好的多，目前没有可以通过讨髡获利的利益集团。所以我认为宋明和议是可以成功的。

Takasuzu

已阅，留名等更新

风何待

感觉髡贼和明王朝达成一定的协议是必然的，对于澳宋的资本家而言统一中原和地主乡绅虚以委蛇远比不上扶持大明买办搞商品倾销，指不定还能效仿不列颠给崇祯皇帝办海关呢

萬方有罪

这时一个男孩子突然站了出来：“同学们，别哭了。我们唱首歌吧！” 另一个女孩跟着说：“大家跟我唱。学堂歌”

萬方有罪

这里差点以为大家要唱“同学们大家起来，肩负起天下的兴亡”

珠江蝶王

风何待 发表于 2021-10-5 14:09
感觉髡贼和明王朝达成一定的协议是必然的，对于澳宋的资本家而言统一中原和地主乡绅虚以委蛇远比不上扶持大 ...

我也认为有很大可能达成协议，但经内阁、内监、皇帝三方批红明旨同意的协意应该不可能成功的。当时的中国文人脑回路不可能让事情完美地跟上元老院的步伐。私下里地方督抚会有可达成。最多遇事时多发扬欺上瞒下的优良传统就走了。

风何待

明代地方的实权没清代那样高，带清能出现联省共治的前提是中央的满族军事贵族控制不了地方汉族武装。大明烂归烂，省一级的控制力还是有的。而且不要小瞧了所谓的中国文人，真枪抵在脑门上还是具有灵活的道德底线，闯王闯将最多让他们觉得换了个皇帝，澳宋带来的危机能光速让洋务派诞生并上台。

乐在其中2

和谈不可能。
招安就好听多了。
勒令文德嗣老老实实呆在两广不得再骚扰滋事。为期五年，五年后视其表现再正式招安，授予官职，如果期间髡贼胆敢越境动兵，朝廷必定发大兵彻底清缴。

W-sheep

20两太多了，不足二八的当时都够买好几个

钟鼓

啥时候有后续！

珠江蝶王

乐在其中2 发表于 2021-10-5 19:40
和谈不可能。
招安就好听多了。
勒令文德嗣老老实实呆在两广不得再骚扰滋事。为期五年，五年后视其表现再正 ...

这样的协意可操作性极高。最怕的是元老们在旧时空都只是一群屌丝，虽然不是政治白痴但绝对不会是政治精英(要不然也不会去穿越了)，把一锅好饭生生煮成了夹生那就搞笑了

akgernon

老家的同人 支持哈

Stream

有一说一，这种短篇的创作形式还是很有生命力的，支持写下去

知扬

赞美楼主开创同人

reynod

还有后续吗

werudite

短篇精彩。但怎么闻到一股日军侵华的味道？当年日本派到中国的间谍也那么做，就像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