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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外的皇帝:朱由检在临高(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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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囚徒与标本
1653年,临高特别拘留中心,代号“紫辰院”
朱由检从颠簸的马车中走下时,脚下是平整的水泥地。他抬起头,面前是一座三层楼高的白色建筑,方方正正,窗户是透明的玻璃——不是纸糊的,也不是蚌壳磨的,是真正的、大块的平板玻璃。
“陛下,请。”陪同的澳宋官员穿着深蓝色制服,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
这是朱由检抵达临高的第七天。从天津登船,穿越渤海、黄海、东海,最后在这座叫“临高”的南方小城上岸。一路上,他看到了不用帆却能逆风航行的铁船,看到了夜里会自己发光的路灯,看到了码头上起重机能轻松吊起万斤货物。
现在,他将住进这座为他“特别准备”的住所。
“紫辰院”外表朴素,内部却让这位前皇帝处处惊异。墙壁刷得雪白,地面铺着木地板,房间里没有火盆,却温暖如春——官员说这叫“暖气”。抽水马桶、淋浴设备、可以调节亮度的电灯……每一样都挑战着他四十二年来的认知。
最让他不安的是窗户:从里面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但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他知道,自己既是贵宾,也是囚徒;既是前朝皇帝,也是活体标本。
当天傍晚,他见到了第一个访客。
来者五十多岁,穿着简单的棉布衣服,戴着圆框眼镜,自称“文德嗣”。
“陛下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文德嗣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姿态放松。
朱由检挺直腰背,保持着最后的天子威仪:“尚可。只是不知贵方将如何处置朕?”
“处置?”文德嗣笑了,“不,我们邀请陛下前来,是希望您能亲眼看看一个新世界。至于处置……陛下,大明已经亡了,您现在是前国家元首朱由检先生。按照《战俘与特殊人员待遇条例》,您享有基本人权和人格尊严。”
这话像针一样刺进朱由检心里。他沉默良久,终于问出那个困扰他多日的问题:“你们……究竟是何人?从何而来?”
文德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随身的皮包中取出一本书——《自然科学入门(小学版)》,推到朱由检面前。
“陛下先看看这个。等您能理解书里一半的内容时,我们再谈那个问题。”
那晚,朱由检在电灯下翻开了那本书。第一章是“地球的形状与运动”,附图是一个圆球,上面有大陆和海洋的轮廓。旁边注释:“此为地球仪照片,地球实为椭球体。”
他盯着那幅图,手指划过“大明”所在的位置——只是东方一片区域,不是“天下”的中心。
窗外传来蒸汽机车的汽笛声,悠长而陌生。
朱由检放下书,走到窗边。透过单向玻璃,他看见远处的港口灯火通明,巨大的起重机仍在工作,更远的地方,工厂的烟囱吐着白烟,融入南国的夜空。
这里没有紫禁城的飞檐斗拱,没有太监宫女的低眉顺眼,没有堆积如山的奏章,也没有那句如影随形的“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有一片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轰鸣作响的、陌生而强大的新世界。
他忽然想起煤山上那棵老槐树。如果当时真把脖子伸进那段白绫,现在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但他活下来了。
被一群自称“宋人后裔”的人救下,带到这片天涯海角。
“那就看看吧。”朱由检低声自语,“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
他回到桌前,重新翻开那本书。
这一夜,“紫辰院”的灯光亮到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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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2: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学生编号001
1654年春,芳草地国民学校特别班

“从今天起,你是学生朱由检,学号001。”

站在讲台上的女教师不到三十岁,短发,戴眼镜,说话干脆利落。她身后的黑板上写着:“第一课:拼音与简体字”。

教室里坐着十二个人,都是“特殊学员”:除了朱由检,还有他的三个儿子(太子慈烺、永王慈照、定王慈炯),以及八名前明皇室成员。年龄从十四岁到四十五岁不等。

朱由检坐在第一排正中央。他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灰色学生装——棉布材质,有四个口袋,纽扣是塑料的。这是他四十三年来第一次穿不是明黄色的衣服。

“现在,跟我念:a,o,e……”

教师用一根细棍指着墙上的拼音表。

朱由检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他左边的太子慈烺倒是很认真地跟着念,声音清脆。

“陛下……”坐在后排的驸马巩永固忍不住开口,“这、这有辱……”

“这里没有陛下。”教师打断他,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只有学生。朱由检同学,请你念一遍。”

教室里一片死寂。所有前明皇室都看着朱由检。

这位曾经一言可决万民生死、一字可令百官战栗的皇帝,此刻脸上青红交替。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然后,他松开了。

“……a。”

声音干涩,但清晰。

“很好。”教师点点头,“继续:o。”

那一天,朱由检学会了二十六个拼音字母,以及十个简体汉字:“人、口、手、大、小、多、少、上、下、中”。

放学时,教师布置作业:“每人抄写拼音表十遍,汉字每个二十遍。明天检查。”

走在回“紫辰院”的路上,十五岁的定王慈炯小声说:“父皇,我们真要学这些……这些粗浅之物吗?”

朱由检看着手里粗糙的练习本和铅笔——这也是他第一次用铅笔。笔杆上印着一行小字:“临高第一文具厂生产”。

“学。”他只说了一个字。

那天晚上,“紫辰院”的书房里,大明最后的皇帝和他的三个儿子,一起伏案抄写“a、o、e”。

灯光下,朱由检的字迹起初笨拙,但写到第五遍时,已经流畅许多。他忽然想起自己六岁开蒙时,学的是《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

如今四十三岁,却要从“a、o、e”重新开始。

这算什么?轮回?还是惩罚?

“父皇,”太子慈烺忽然开口,“儿臣今日在图书馆看到一本书,叫《明史简述》……”

“哦?”朱由检抬起头。

“书中说……说大明之亡,非一人之过,乃制度之弊、气候之灾、流寇与东虏内外夹击所致。”慈烺小心翼翼地看着父亲,“还说……还说父皇勤政,但刚愎多疑,不谙经济,用人失当……”

“砰!”

朱由检猛地拍桌,铅笔滚落在地。

书房里死一般寂静。三个儿子吓得站起,低头不敢言语。

良久,朱由检弯腰捡起铅笔。笔尖断了。他拿起小刀,学着白天教师教的方法,一点一点削尖。

“书……说得对。”他忽然说,声音沙哑,“朕确实刚愎,确实多疑,确实……不懂经济。”

他重新铺开练习本,继续抄写拼音。

“明天,把那本《明史简述》借来。朕……我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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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2: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工业的脉搏
1655年冬,临高博铺工业区

参观安排在星期四下午。这是“特别班”的“社会实践课”。

朱由检穿上厚实的棉大衣——这是澳宋过冬的标准服装,据说比貂裘保暖。他和同学们坐上一种叫“公共汽车”的交通工具:铁皮壳子,不用马拉,自己会动,里面有两排相对的座位。

“这是内燃机驱动的客车。”随行教师讲解,“烧的是柴油,从石油中提炼而来。”

朱由检透过玻璃窗往外看。街道宽阔平整,行人大多穿着和他类似的衣服,行色匆匆。路旁有路灯杆,虽然现在是白天,但能看到上面的灯泡。街角有个绿色铁皮箱子,上面写着“邮政”。

一切都秩序井然,但也冷漠疏离。

汽车驶入工业区。景象变了:高大的烟囱林立,管道如蛛网般纵横交错,厂房是清一色的红砖建筑,窗户又多又大。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和一种说不出的化学气味。

第一站是“临高钢铁厂”。

下车时,热浪扑面而来。朱由检看到远处有巨大的炉子正在出铁,通红的铁水奔流而出,火花四溅。工人们穿着厚实的帆布工作服,戴着奇怪的帽子(后来知道叫“安全帽”),用长铁钎操作。

“那是平炉,温度可以达到一千六百度。”厂长是个四十多岁的前归化民,说话带着山东口音,“日产钢一百二十吨。”

“多少?”朱由检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百二十吨。一吨是一千公斤。”厂长自豪地说,“这还只是三号炉。一号二号炉在检修,全部开工的话,日产量能达到四百吨。”

朱由检沉默了。他记得工部侍郎曾上奏,说全国官营铁厂年产量不过一万五千吨——那是崇祯十二年的数据,已经是“盛世”了。而这里,一个厂,一天就能产四百吨。

厂长带他们参观轧钢车间。炽热的钢坯被巨大的轧辊碾压、拉长,变成铁轨、工字钢、钢板。噪音震耳欲聋,地面都在微微震动。

“这些钢材,一部分造枪炮,一部分造机器,还有一部分……”厂长指着远处正在装载的货车,“造铁路。从临高到广州的铁路,用的全是咱们厂的钢。”

朱由检看着那些通红的钢铁被轻易塑形,忽然想起紫禁城里的铁器:刀剑需要千锤百炼,甲片要一片片打造,一口铁锅都是传家宝。而这里,钢铁像面团一样被随意揉捏。

第二站是“第一机械厂”。

这里安静得多,但也更让朱由检困惑。车间里是一排排他从未见过的机器:车床、铣床、钻床、刨床。工人们操作这些机器,将金属毛坯加工成精密的零件。

“这是螺丝。”技术员拿起一个拇指大小的金属件,“用自动车床生产,一天可以做三千个。”

朱由检接过螺丝,仔细端详。螺纹均匀精确,六角头棱角分明。他想起宫里的自鸣钟,那是西洋贡品,太监们擦拭时都要小心翼翼,因为“一个齿坏了,整个钟就废了”。而这里,这种精密件像豆子一样被批量生产。

“你们……怎么做到的?”他忍不住问。

技术员笑了:“标准化,朱同学。所有零件都有图纸,规定尺寸公差。机床按图纸加工,质量检查用卡尺和千分表。不合格的,回炉。”

“图纸?公差?卡尺?”朱由检一个词都没听懂。

技术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哦,你们还在学基础课。没关系,以后上机械原理课就明白了。”

参观结束时,厂长送给每个学员一件小礼物:一个钢制镇纸,上面刻着“好好学习,建设祖国”。

回程的车上,朱由检一直握着那个镇纸。冰凉的钢铁,沉甸甸的。

他忽然问随行教师:“这样的工厂,澳宋有多少?”

教师想了想:“钢铁厂有五家,机械厂有二十三家。加上化工厂、纺织厂、食品厂……大概有两百家以上吧。这还不算矿山、电厂、铁路工场。”

“养这些工厂,需要多少银子?”

“不用银子。”教师说,“用计划、原料和劳动力。具体来说,这是国家经济委员会的工作,我也不太懂。不过朱同学如果感兴趣,下学期可以选修《政治经济学入门》。”

朱由检不再说话。他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象:工厂、仓库、铁路、电线杆……这一切构成了一个庞大而精密的系统,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但能感觉到其恐怖力量的系统。

大明输得不冤,他想。

不,不是输。是被碾压。

就像蚂蚁被靴子踩过,连反抗的念头都来不及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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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2: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田埂上的课
1656年夏,临高农业试验站

课程名称:《现代农业基础》。教学方式:田间实践。

朱由检挽起裤腿,赤脚站在水田里。泥水没到小腿,太阳晒在背上。这是他四十五年来第一次下田。

“注意株距,一行八株,不能多也不能少。”农业技术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皮肤黝黑,说话快得像炒豆,“朱同学,你那一行歪了。”

朱由检低头看自己插的秧苗,东倒西歪,深浅不一。旁边,太子慈烺倒是插得有模有样——年轻人学得快。

“插秧不是简单的农活。”技术员示范着,“要浅插,斜插,这样根系发育好。还要根据品种决定密度,‘临高一号’耐密植,可以插密点;‘南海香’分蘖强,要插稀点。”

朱由检听得云里雾里。他只知道“农乃国之本”,但“本”具体是什么,他从未想过。奏折里写的都是“某省大熟”、“某府欠收”,具体一亩地打多少粮食,怎么打出来的,他不知道。

休息时,技术员带他们参观试验站。

“这是对比试验区。”她指着几块相邻的稻田,“左边施农家肥,右边施化肥,中间不施肥。你们看长势。”

差异一目了然:施化肥的稻子又高又密,叶子墨绿;施农家肥的次之;不施肥的又黄又矮。

“化肥是什么?”朱由检问。

“就是从矿石和空气中提取的养分。”技术员说得很轻松,“氮、磷、钾。具体怎么提取,那是化工厂的事。我们农民只知道,一亩地施二十斤过磷酸钙,能多打一百斤谷子。”

一百斤!朱由检心中一震。他记得户部尚书说过,江南熟田,亩产不过两三百斤。这一下就增加三分之一?

“还有良种。”技术员继续介绍,“我们站培育的‘临高一号’,抗倒伏,抗稻瘟病,亩产比本地种高五成。‘矮脚南特’更厉害,但需要精细管理。”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数据:播种期、株高、分蘖数、千粒重……

“种地……也要记账?”朱由检忍不住问。

“当然要!”技术员眼睛一亮,“农业是科学,不是靠天吃饭。温度、湿度、光照、土壤pH值、肥料配比、病虫害发生规律……都要记录,都要分析。我们站的任务,就是找到最高产、最稳定的种植模式,然后推广给全岛的农民。”

朱由检沉默了。他想起崇祯十三年,陕西大旱,赤地千里。他下罪己诏,减膳撤乐,甚至想去天坛祈雨。但从未有人告诉他,也许可以打井灌溉,也许可以改种耐旱作物,也许可以……用科学的方法对抗天灾。

下午,他们参观养殖场。

这里更让朱由检开眼界:猪舍干净整洁,有专门的产房、保育舍、育肥舍。猪种是他从未见过的“大白猪”,体态浑圆,不像大明的黑猪那样瘦长。

“这是约克夏猪,从……嗯,海外引进的良种。”技术员说,“六个月出栏,能长到两百斤。本地黑猪要养一年,才一百二十斤。”

“喂什么?”

“配合饲料。玉米、豆粕、鱼粉,加上维生素和矿物质预混料。”技术员如数家珍,“按生长阶段配比不同。小猪吃保育料,中大猪吃育肥料。”

朱由检想起宫里御膳房用的猪肉,一只百斤重的猪要十几两银子。而这里,六个月就能出两百斤。

“那鸡呢?”定王慈烺好奇地问。鸡舍里,成千上万只鸡在层层笼子里,场面壮观。

“蛋鸡,专门下蛋的。”技术员说,“一只鸡一年能下二百八十个蛋。那边是肉鸡,四十五天就能长到四斤。”

四十五天!朱由检算了一下,这比种一季蔬菜还快。

离开试验站时,每个学员领到一包礼物:五斤“临高一号”稻种,两本小册子——《水稻高产栽培技术》、《家庭养殖入门》。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朱由检翻开小册子。里面是简体字配图,通俗易懂:怎么浸种催芽,怎么防治螟虫,怎么给猪打疫苗……

“若是当年陕西的百姓能有这些……”他喃喃自语。

“父皇说什么?”慈烺问。

朱由检摇摇头,看向窗外。夕阳下,农田整齐如棋盘,沟渠纵横如经络。远处,农民们正收工回家,有人骑着一种两个轮子的奇怪车子——技术员说那叫“自行车”。

这里没有“田连阡陌”的地主,没有“无立锥之地”的佃农。技术员说,土地是“国有”或“集体所有”,农民是“农业工人”,领工资,也分粮食。

又是一个他无法理解的体系。

但看着那些农民脸上平静的神色,看着田里长势喜人的庄稼,朱由检隐约感觉到: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国之本”。

不是挂在嘴上的道德文章,不是写在奏折里的漂亮数字。

是能让百姓吃饱饭的方法。

那天晚上,朱由检在日记里写道:

“今日下田,方知农事之精微,远胜朝堂权谋。
澳宋以科学种田,以工厂之法务农,故能亩产倍增。
大明空谈重农,实则不识农,不助农,只知取之于农。
根基如此,焉能不亡?”

写罢,他拿起那包稻种。粗糙的纸袋上印着“临高农业试验站 优种保障”。

他忽然想,如果有一天能回北京——不,不是回紫禁城,而是去京郊——把这些种子交给农民,会怎样?

随即他苦笑。

回不去了。

这里就是他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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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市井与人心
1657年秋,临高东门市

这是朱由检第一次在没有“陪同人员”的情况下出门——当然,暗中的监视肯定有,但他看不到。

文德嗣三天前对他说:“朱先生,你在临高已经四年了。该去看看普通澳宋人是怎么生活的。这是市民证,里面有十元生活费。你自己去东门市逛逛,下午五点前回来就行。”

朱由检接过那张硬纸片。上面有他的照片(一种叫“照相”的技术拍的)、姓名、住址,还有一串数字编号。背面印着“中华联邦居民临时身份证明”。

“十元……能买什么?”他问。

“吃碗面五毛,买本书一块,坐公共汽车两毛。”文德嗣说,“足够了。”

现在,朱由检站在东门市的入口。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但不是他印象中杂乱肮脏的集市。街道整洁,摊位整齐划一,有顶棚遮阳。人来人往,但秩序井然。

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第一站是书店。玻璃橱窗里陈列着各种书籍:《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初级物理》、《家庭医学手册》、《世界地理图册》……朱由检走进去,店员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随便看,不买也行。”

朱由检在书架间穿梭。分类很清晰:科学技术、文学艺术、历史政治、儿童读物。他抽出一本《明史新编》,翻开目录。

第一章:明王朝的建立与朱元璋的治国。
第二章:永乐盛世与郑和下西洋。
……
第十七章:万历怠政与党争。
第十八章:天启年间宦官专权。
第十九章:崇祯朝的内忧外患与王朝崩溃。
第二十章:历史的教训。

朱由检的手微微颤抖。他翻到第十九章。

“……崇祯帝朱由检勤政刻苦,试图力挽狂澜,但其性格缺陷——刚愎、多疑、急躁——使他在重大决策上屡屡失误。杀袁崇焕自毁长城,频繁更换内阁首辅导致政策无法延续,对农民军一味剿杀而不思安抚……这些失误,在明末小冰河期气候灾害、财政崩溃、土地兼并严重的大背景下,加速了王朝的灭亡。”

文字冰冷客观,没有谩骂,也没有同情,只是陈述。

朱由检站在书架前,看了很久。然后他合上书,放回原处。

“这本书……卖得好吗?”他问店员。

“还不错。”店员说,“历史类畅销书第三名。很多归化民想了解前朝的事。”

“他们……怎么看崇祯?”

店员想了想:“多数人觉得他是个悲剧人物,很努力,但生错了时代。也有人说他活该,不懂经济还瞎指挥。哦对了,芳草地学校的历史考试,经常出‘分析明亡原因’的题。”

朱由检点点头,走出书店。

他在市场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看小贩叫卖水果——很多是他从未见过的热带品种;看主妇在布店挑选花布,讨价还价;看工人在小吃摊前吃一种叫“海南粉”的东西;看孩子们在街角玩一种拍画片的游戏。

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没有人多看这个前皇帝一眼。

在一个十字路口,他看到了报栏。玻璃罩子里贴着当天的《临高时报》。头条新闻是:“第一届联邦运动会筹备工作启动”,副标题:“预计将有来自各省的五千名运动员参赛”。

旁边是 smaller 的新闻:“南洋公司宣布在婆罗洲发现新油田”、“教育部拟推行八年级义务教育”、“广州至武昌铁路全线贯通”。

没有“皇上圣明”,没有“灾异示警”,没有“虏寇犯边”。

只有建设、发展、计划。

朱由检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这个世界太正常了,正常得让他觉得自己的前半生像一场荒诞的梦。

他走进一家面馆。店面很小,只有四张桌子。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嗓门很大:“吃什么?招牌牛肉面五毛,素面三毛。”

“牛肉面。”朱由检坐下。

面很快端上来。大碗,汤色清亮,牛肉切得薄薄的,还有几片青菜。他尝了一口——味道很好,比宫里的御膳更真实。

吃到一半,旁边桌来了两个工人模样的男子,一边吃一边聊天。

“听说了吗?机械厂又要扩招,这次要五百人。”

“工资怎么样?”

“学徒工一个月八块,转正后十二块,技术工能到二十。”

“那不错啊。比种地强。”

“那当然。我弟弟在钢铁厂,一个月二十五块,年底还有奖金。”

“不过听说北方开发更需要人,工资更高。”

“北方太冷了,我不去。还是在临高好,冬天都不冷。”

朱由检默默地听着。工人在讨论工资、工作机会、生活选择。没有“皇粮”,没有“徭役”,没有“老爷”。他们用自己的劳动换取报酬,用报酬决定自己的生活。

吃完面,他付了钱——五毛硬币,上面印着稻穗图案和“中华联邦”四个字。

走出面馆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朱由检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一个卖报的少年跑过,喊着:“号外!号外!西域大捷!我军全歼准噶尔主力!”

几个人围上去买报。朱由检也买了一份。

头版是战地记者发回的报道,配有模糊的照片:战场上,澳宋士兵站在铁丝网后,远处是倒毙的人马。标题:“现代战争对游牧骑兵的终结:昭莫多新战役纪实”。

朱由检仔细读着。文章详细描述了澳宋军队如何用铁丝网、机枪、火炮构筑死亡陷阱,准噶尔骑兵如何成片倒下。伤亡比是惊人的25000:9。

他放下报纸,闭上眼睛。

这就是他曾经面对的敌人——不,不是敌人,是另一个维度的存在。如果当年攻破北京的不是李自成,而是这支军队,恐怕紫禁城连一个时辰都守不住。

“老人家,不舒服吗?”一个声音问。

朱由检睁开眼,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穿着干部装,手里提着公文包。

“没事,只是有些累。”朱由检说。

“看您年纪不小了,早点回家休息吧。”男子善意地笑笑,匆匆走了。

老人家。朱由检苦笑。他四十六岁,在这里已经被视为老人。

太阳落山时,他坐上回“紫辰院”的公共汽车。车上人很多,他站着,拉着吊环。旁边是个女学生,抱着几本书,封面上写着《基础生理卫生》。

“同学,你是芳草地的学生吗?”朱由检忍不住问。

女学生看了他一眼:“是啊。您也是学校的?”

“我……在那里学习。”

“成人班?”女学生了然,“那挺好的,活到老学到老嘛。”

朱由检点点头。活到老学到老。这句话,他四十六岁才真正明白。

车到站了。他下车,走回“紫辰院”。门口的卫兵向他敬礼——不是跪拜,是那种右手举到额际的姿势。

文德嗣在客厅等他。

“怎么样?”文德嗣问。

朱由检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看到了一个……没有皇帝也能正常运转,甚至运转得更好的世界。”

文德嗣笑了:“这就是我们想让你看到的。”

那天夜里,朱由检在日记里写下很长一段:

“今日独行于市,观澳宋之民生活。
彼等不知皇帝,不拜神灵,只信科学与劳动。
工人议工资,农人谈产量,学生读新书,妇人选花布。
人人皆有所事,有所图,有所乐。
此非《礼记》之大同,然实为盛世之景。
朕执政十七年,宵衣旰食,所求者,无非百姓安居乐业。
然用尽心力,所得者,饿殍遍野,流寇蜂起。
澳宋不尚空谈,不重虚文,只务实利。
而百姓竟真得安居乐业。
此中深意,朕思之再三,彻夜难眠。
或许,帝王之道本身,就是错的。”

写罢,他推开窗户。夜空中,港口的方向依然灯火通明。一艘轮船正在离港,汽笛声悠长,像是告别,又像是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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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历史的审判台
1658年春,芳草地学校大礼堂

今天有一场特殊的辩论赛,辩题是:“君主专制制度是否必然崩溃?”

朱由检坐在观众席第三排。这是公开活动,市民可以旁听。礼堂里坐满了人,大多是学生和教师,也有像他这样的“社会人士”。

辩论双方各四人。正方观点:君主专制必然崩溃。反方观点:君主专制可以改良,并非必然崩溃。

朱由检听得很认真。这是他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身份,听别人讨论他曾经代表的制度。

正方一辩是个戴眼镜的男生,语气铿锵:

“从历史规律看,君主专制制度有几个无法克服的致命缺陷。第一,权力过度集中,决策依赖于君主一人的智慧与品德——而历史证明,明君是偶然,昏君暴君是常态。第二,缺乏有效监督,腐败必然滋生。第三,继承制度僵化,无法保证继承人胜任。第四,压制社会活力,阻碍科技创新。因此,这种制度必然被更先进的制度取代!”

台下响起掌声。

反方一辩是个扎马尾的女生,反驳道:

“对方辩友将问题绝对化了。君主专制并非一成不变,它可以通过设立官僚系统、言官制度、科举选拔等进行改良。例如,明朝的内阁制度,就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皇权。而且,在特定历史阶段,君主专制能够集中力量办大事,比如修建长城、治理黄河。不能简单断言它必然崩溃。”

辩论激烈地进行着。双方列举了从秦朝到明朝的诸多例子,引用孟德斯鸠、洛克等“西方先贤”的理论——这些名字朱由检从未听说过,但听起来很厉害。

到了自由辩论环节,场面更加热烈。

“请问反方,明朝崇祯皇帝勤政吗?”

“勤政。”

“那他为什么亡国了?”

“因为……因为内外交困,气候灾害……”

“不!根本原因在于制度!”正方辩手激动地说,“崇祯再勤政,他一个人能懂军事吗?懂经济吗?懂农业吗?他只能依赖大臣,而大臣各有私心,互相倾轧。这就是君主专制的结构性矛盾——皇帝不懂专业,懂专业的人没有决策权!”

朱由检的手指微微收紧。

“可是,澳宋元老院不也是集中决策吗?”反方反驳。

“完全不同!元老院是集体领导,有专业委员会,决策基于科学论证和民主讨论。而且元老们本身就是各个领域的专家!这本质上是专家治国,不是个人独裁!”

台下再次响起掌声。

朱由检感到脸颊发烫。专家治国……这个词击中了他。是的,他不懂军事,杀了袁崇焕;不懂经济,加征辽饷;不懂农业,面对旱灾只能祈雨。他就像一个蒙着眼睛的人在驾驶一辆狂奔的马车,翻车是迟早的事。

辩论最终以正方的胜利结束。评委点评时说:“今天的辩论很有意义。我们学习历史,不是为了厚古薄今,而是为了理解制度变迁的规律,为建设更美好的社会汲取智慧。”

散场时,朱由检坐在座位上,久久没有起身。

“朱先生?”一个声音叫他。

他抬头,是辩论赛的主席,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教师。

“您觉得今天的辩论如何?”青年问。

“很……受启发。”朱由检斟酌着词句,“学生们懂的很多。”

“那是因为我们有系统的历史教育。”青年说,“我们教历史,不是教学生背诵‘二十四史’,而是教他们分析历史事件背后的经济、社会、制度原因。比如明亡,我们会从气候变化、财政税收、土地制度、军事战略等多个角度分析。”

“这样教……学生会不会失去对历史的敬畏?”

“敬畏?”青年笑了,“我们敬畏的是历史的真相和规律,不是某个皇帝或王朝。朱先生,您知道吗?在芳草地的历史考试中,有一道经典题:‘如果你是崇祯皇帝,面对1644年的局面,你会怎么做?’”

朱由检愣住了。

“学生们要写一份详细的方案,包括军事部署、经济政策、政治改革,甚至如何与李自成、清朝谈判。”青年继续说,“没有标准答案,评分看的是逻辑的严密性和措施的可行性。去年最好的答卷,是一个十六岁女生写的,她提出了‘迁都南京、与李自成议和、联合清朝打击另一方’的三步策略,还附上了详细的财政预算表。”

朱由检哑口无言。十六岁……他十六岁时在干什么?在紫禁城里读书,学着怎么做皇帝,学的都是“仁政爱民”的空话。

“您想看那份答卷吗?”青年问,“图书馆有存档。”

“好……谢谢。”

那天下午,朱由检在图书馆看到了那份答卷。厚厚一沓,字迹工整,有数据,有图表,有引证。他看着那些冷静的分析、大胆的建议,仿佛看到一个与他完全不同的灵魂。

这个灵魂没有被“天子”的身份束缚,没有被“祖宗成法”限制,只是纯粹地从解决问题出发,思考如何挽救一个政权。

而他,朱由检,曾经的天子,却从未这样思考过。

离开图书馆时,天色已晚。朱由检没有直接回“紫辰院”,而是去了海边。

潮水拍打着沙滩,远处港口灯火如星。他想起煤山,想起那棵老槐树。如果当时有这样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在他身边,告诉他该怎么做,历史会不会改变?

随即他摇头。

没有如果。历史已经发生。他失败了,而一个新的世界正在崛起。

这个世界不需要皇帝,不需要圣人,只需要懂得科学、懂得组织、懂得合作的人。

他坐在沙滩上,直到月亮升起。

回到“紫辰院”,他没有写日记。只是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政治学概论》,翻到“国家形态演变”一章,认真读了起来。

书里说,从城邦到帝国,从君主制到共和制,是人类社会组织形式不断试错、不断进化的过程。没有完美的制度,只有更适应时代需求的制度。

朱由检合上书,看着窗外。

所以,君主制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个阶段。它曾经适应过农业社会的需求,但在工业时代来临后,必然被淘汰。

而他,朱由检,恰好站在这个转折点上。

不是他个人无能导致明朝灭亡。

是时代抛弃了明朝,抛弃了皇帝制度。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解脱。仿佛十七年的重担,四年的困惑,在这一刻忽然减轻了。

他不是罪人。

只是一个……旧时代的守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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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帝国的阴影
1659年,临高国家安全委员会档案馆

这是一次“特许参观”。文德嗣亲自带他来的。

“有些档案,我们认为你应该看看。”文德嗣说,“关于我们如何管理这个庞大的帝国。”

档案馆是一座没有窗户的水泥建筑,守卫森严。经过三道铁门,他们进入一个宽敞的大厅。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沙盘,比例精确地展示了整个东亚、东南亚和中亚的地形。

沙盘上插着各种颜色的小旗:红色代表澳宋实际控制区,黄色代表影响力范围,蓝色代表“友好政权”,黑色代表“潜在威胁”。

朱由检看到了熟悉的轮廓:大明曾经的疆域,现在大部分是红色和黄色。东北、蒙古、新疆、西藏……都插着红旗。

“这是实时态势图。”文德嗣说,“每天更新。旗子的位置,基于各地情报站、侦察飞艇、无线电截获的信息。”

他指向西北:“这里是准噶尔。去年我们在昭莫多打了一仗,现在他们已经是‘友好政权’了。”

又指向北方:“俄罗斯。我们正在谈判划界,乌拉尔山以东都将归我们。”

再指向南方:“南洋诸岛,除了荷兰还控制着几个据点,其余都在我们手中。”

朱由检看着沙盘,感到一阵窒息。这个帝国的疆域,已经超过了全盛时期的大明,甚至超过了元朝。

“你们……如何管理如此辽阔的领土?”他问。

“靠这个。”文德嗣带他走到一面墙前。墙上是一幅巨大的组织结构图,密密麻麻的线条连接着数百个方框。

“这是联邦行政体系。中央是元老院和国家委员会,下设三十七个部委。地方分为省、市、县、乡四级。每一级都有对应的党委——哦,就是‘元老院地方委员会’,负责决策和监督。”

“这么多人……如何保证忠诚?”

“三个方法。”文德嗣竖起手指,“第一,意识形态教育。所有官员必须定期学习元老院的政策文件,并通过考核。第二,组织控制。每个部门都有政工干部,负责思想工作和纪律监督。第三,技术手段。”

他打开一个档案柜,取出一份文件。封面上印着“绝密”字样。

“这是‘社会信用体系’试点方案。”文德嗣说,“我们计划给每个公民建立信用档案,记录其纳税、守法、参与社会活动等情况。信用分高的人,在贷款、就业、子女入学等方面享有优待;信用分低的,则会受到限制。”

朱由检翻看着文件。里面详细描述了如何收集数据、如何评分、如何应用。他感到脊背发凉。

“这……不是监控万民吗?”

“是管理。”文德嗣纠正道,“一个现代国家必须了解其公民,才能提供有效的服务。当然,我们也保护隐私,信用数据只能用于特定目的。”

朱由检沉默。他想起了大明的里甲制度、户籍黄册,但那只是粗疏的控制。而这个“信用体系”,精细得可怕,每个人都将成为透明人。

“你们不怕……反抗吗?”他问。

“怕,所以我们要消除反抗的土壤。”文德嗣带他走到另一个区域。这里陈列着各种宣传品:教科书、报纸、电影海报、广播节目单。

“这是文化宣传部的工作。”文德嗣说,“通过教育、媒体、文艺,塑造统一的价值观。我们告诉人们:元老院带来了和平、繁荣和进步;服从元老院就是爱国;努力工作就能过上好生活。”

他拿起一本小学语文课本,翻开第一课:“太阳升,元老院好。小朋友,上学校……”

“从娃娃抓起?”朱由检苦笑。

“是的。一代人之后,就不会有人怀念皇帝了。”文德嗣放下课本,“事实上,现在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已经对‘皇帝’没有概念了。对他们来说,元老院就像太阳一样自然。”

朱由检想起在市井看到的那些年轻人。是的,他们讨论工作、电影、体育,但从不讨论政治。不是不敢,是不感兴趣。

“还有经济手段。”文德嗣继续说,“我们控制着主要产业:钢铁、能源、交通、金融。人们的工作、收入、生活水平,都依赖于这个体系。反抗体系,就是砸自己的饭碗。”

他们走出档案馆时,已是傍晚。夕阳给水泥建筑镀上一层金色,美得冰冷。

“朱先生,你现在理解了吗?”文德嗣问,“澳宋不是靠仁慈统治的。我们是靠组织、技术、意识形态和经济控制,四位一体。”

朱由检点点头。他理解了,但也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这个帝国太强大了,强大到个人在其中如同尘埃。它不依靠某个明君或圣人,而是依靠一个精密、冷酷、自我迭代的系统。

“那……元老院内部呢?”他忽然问,“谁来监督元老院?”

文德嗣笑了,笑容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这是个好问题。但目前,我们依靠元老们的自觉和……互相监督。”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朱由检听出了言外之意:元老院内部也有矛盾,也有斗争。

回到“紫辰院”,朱由检一夜未眠。

他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港口的灯火。那些灯光下,是一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他在这里生活了六年,学习了六年,理解了它的运行逻辑。

但他仍然是一个局外人。

一个前朝的皇帝,一个旧时代的幽灵,游荡在新世界的边缘。

凌晨时分,他提笔写下:

“今日见帝国之真容,方知往日所想太过天真。
澳宋非仁政,乃技术之统治、组织之霸权。
其控制社会之精细,远超东厂锦衣卫;
其塑造人心之巧妙,胜过程朱理学万倍。
百姓安居乐业是真,然其思想、选择、生活轨迹,皆在无形笼中。
此笼温暖明亮,食物充足,故无人觉其为笼。
朕曾为天下主,今为笼中客。
何其讽刺,又何其必然。
或许,这就是‘现代’的代价——
用自由,换安全;用多样性,换效率;用灵魂的野性,换肉体的安逸。
历史在此转向,无人能逆。
朕只能旁观,记录,然后被遗忘。”

写罢,他推开窗户。晨风中传来远处工厂的汽笛声,新的一天开始了。

百万人将起床、吃饭、上班,在这个庞大而精密的系统中扮演自己的角色。

而他,朱由检,将继续学习,继续观察,继续思考那个无解的问题:

如果让他再选一次,是要一个温暖明亮的笼子,还是一个自由但危险的世界?

他不知道答案。

或许,历史从不给人选择的余地。

它只是滚滚向前,碾过一切迟疑与怀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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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元老们的黄昏
1665年,临高元老院疗养院

朱由检应邀参加一场“历史座谈会”。与会者除了几位退休的元老,还有像他这样的“历史见证人”。

座谈会在一间阳光充足的会议室举行。窗外是精心修剪的花园,远处可以看到大海。

朱由检到得早,坐在角落里。他今年五十六岁了,头发花白,但精神还好。在临高生活了十二年,他已经完全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每天读书、散步、偶尔去学校旁听课程。三个儿子都已成年,慈烺在教育部工作,慈照成了工程师,慈炯去了南洋公司。

他成了一个普通的老人,一个“前朝遗老”,一个活的历史标本。

陆续有人进来。朱由检认出了几个面孔:马千瞩老了,头发稀疏,拄着拐杖;文德嗣也显出老态,但眼神依然锐利;还有个他从未见过的女性元老,别人叫她“杜雯”,据说曾是宣传口的负责人。

座谈会开始,主持人是历史研究院的年轻学者。话题是:“澳宋建国历程的反思”。

起初的发言都很官方,歌颂元老院的伟大、人民的奋斗。但渐渐地,话题转向了更敏感的方向。

“我们是不是走得太快了?”一个退休的工业元老说,“这三十年来,我们征服了半个世界,建了无数工厂、铁路、城市。但代价呢?我们这一代人累死累活,下一代人却……”

他没有说下去,但大家都明白。

“我孙子前几天问我:‘爷爷,你们当年为什么一定要打那么多仗?’我竟答不上来。”另一个元老苦笑。

杜雯清了清嗓子:“这就是意识形态工作没做好的表现。年轻人不理解创业的艰辛,不理解我们为什么要建立一个强大的国家。他们生在蜜罐里,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但他们的问题也有道理。”文德嗣缓缓开口,“我们当年起事,是为了生存,为了创造一个新世界。但现在,新世界建成了,我们却变成了我们曾经反对的东西——一个庞大的、僵化的官僚帝国。看看现在,光是中央部委就有四十多个,文件层层审批,效率越来越低。”

马千瞩敲了敲拐杖:“老文,这话过了。没有这套体系,我们怎么管理这么大一个国家?”

“管理?还是控制?”文德嗣反问,“老马,你主管经济,你最清楚。现在的国有企业,还有多少创业时的活力?都是按部就班,怕犯错,怕担责。创新?那是要冒风险的,谁敢?”

会议室陷入沉默。

朱由检静静地听着。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元老院内部的矛盾。原来这些仿佛神灵般的存在,也有困惑,也有分歧,也在质疑自己创造的世界。

“还有腐败问题。”一个声音说。朱由检看去,是个他不认识的元老,面容憔悴。

“去年监察委员会处理的案子,涉及厅局级以上干部的有十七起。这还是查出来的。没查出来的呢?我们当年发誓要建立清廉政府,现在呢?”

杜雯反驳:“任何组织大了都会有腐败,关键是有没有监督机制。我们的监督机制比历史上任何朝代都完善。”

“完善?”那个元老笑了,“杜主任,你我都清楚,监督机制监督的是下面,那上面呢?元老们自己呢?谁监督?”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

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文德嗣慢慢地说:“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很多次。元老院集体领导,互相监督。”

“集体领导?”那个元老站起来,声音激动,“现在是集体领导吗?重大决策不还是常委几个人定?我们这些普通元老,有多少发言权?老文,你自己说说,上次全体大会真正辩论过什么?不都是走流程吗?”

马千瞩沉声道:“坐下。注意场合。”

那个元老看了看朱由检和其他“外人”,颓然坐下。

座谈会草草结束。原本计划的“光辉历程回顾”,变成了一场不愉快的内部矛盾展示。

会后,文德嗣走到朱由检身边。

“让朱先生见笑了。”

朱由检摇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即便如元老院,也不例外。”

他们走在疗养院的花园小径上。早春的花开了,空气中弥漫着香气。

“朱先生在这里生活了十二年,觉得澳宋怎么样?”文德嗣问。

朱由检想了想,说:“像一部精密的机器,强大,高效,但也……冰冷。它给百姓带来了温饱和安全,但似乎也带走了些什么。”

“带走了什么?”

“灵魂的野性?冒险的精神?或者说,可能性。”朱由检缓缓道,“在大明,一个农民可能饿死,也可能通过科举成为进士。在澳宋,一个工人的儿子大概率还是工人,一个农民的儿子大概率还是农民。体系太完善了,每个人都在预定的轨道上。”

文德嗣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是现代社会的代价。稳定需要代价。”

“我明白。”朱由检说,“我只是……有些怀念那个混乱但充满可能性的时代。当然,也许这只是我作为一个失败者的怀旧。”

文德嗣看着他,忽然说:“朱先生,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羡慕你。”

“羡慕我?”

“羡慕你有一个明确的敌人——大明的弊病,然后去战斗,哪怕失败了。而我们……”文德嗣苦笑,“我们战胜了所有外部敌人,现在最大的敌人,是我们自己创造的这个庞然大物,是我们内部的懈怠、腐败、官僚主义。这个敌人没有形状,无法用枪炮打败。”

朱由检停下脚步。他第一次看到文德嗣脸上露出如此疲惫的神情。

这位澳宋的缔造者之一,看起来像个普通的、为子女操心的老人。

“或许,”朱由检说,“这就是历史的规律。每个开创者,最终都要面对自己创造的怪物。”

文德嗣点点头,望着远处的大海。

“我们这一代人,快要走到终点了。接下来的路,要靠年轻人了。但年轻人……他们能理解我们当年的理想吗?他们还会坚持那条路吗?”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分别时,文德嗣说:“朱先生,你的回忆录写得怎么样了?”

“还在写。每天写一点。”

“好好写。真实地写。未来的人需要知道,历史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充满了矛盾、妥协和无奈。”

朱由检回到“紫辰院”,翻开正在写的回忆录。标题是:《一个前朝皇帝的临高日记》。

他写道:

“今日参加元老座谈会,见诸元老之暮年困惑,颇有感慨。
开创者老去,帝国步入中年。激情消退,官僚滋生,理想蒙尘。
此非澳宋独有之病,乃所有庞大组织之宿命。
当年大明,太祖成祖何等英武,至中叶亦陷于僵化腐败。
历史似在轮回,只是换了个面目。
元老院自诩科学理性,然人性之弱点,科学亦难根除。
权力腐蚀,安逸消磨,代际隔阂——
此三者,或将成为澳宋未来最大之挑战。
观今日之会,忽觉元老亦凡人,亦有七情六欲,亦会老,会病,会死。
他们所建之帝国,能比他们活得更久吗?
抑或,会与他们一同老去?
时间将给出答案。
而我,一个旧时代的守墓人,将旁观至最后一刻。”

写罢,他走到窗前。夕阳西下,海面染成金色。

他想起煤山的夕阳,也是这般金色。

两个世界,两段人生,在暮色中重叠。

他忽然明白了:无论大明还是澳宋,无论皇帝还是元老,最终都会被时间遗忘。

能留下的,只有那些挣扎、思考、爱过、恨过的瞬间。

而这些瞬间,属于每一个活过的人。

无论他是皇帝,是元老,还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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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12:20 | 显示全部楼层
陛下,这称呼不太妥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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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2: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慈烺的选择
1670年,临高芳草地学校礼堂

今天是毕业典礼。朱慈烺——现在叫朱明——将从行政学院毕业。他是这一届的优秀毕业生,将进入外交部工作。

朱由检坐在家长席,穿着整洁的中山装。他已经六十一岁,头发全白,但腰背挺直。旁边坐着他的次子慈照和三子慈炯,都已成家立业。

典礼开始。奏联邦歌——不是“皇朝雅乐”,而是一种雄壮的进行曲。然后是校长讲话、颁发证书、优秀毕业生发言。

朱慈烺是第三个发言者。他走上讲台,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意气风发。

“尊敬的各位元老、老师、同学们:今天,我们站在这里,即将踏上建设联邦的新征程……”

朱由检听着儿子的演讲。流利的普通话,标准的措辞,恰当的激情。完全是一个澳宋培养的精英官僚。

他想起三十年前,在北京的紫禁城,太子慈烺在他面前背诵《论语》的情景。那时的慈烺,是个怯懦的少年,眼神总是躲闪。

而现在,台上的这个人,自信、干练、眼神坚定。

“……我们要继承元老院的革命精神,为建设一个更富强、更民主、更文明的中华联邦而奋斗!”

掌声雷动。

朱由检也鼓掌,但心中五味杂陈。

典礼结束后,一家人去餐厅庆祝。是一家新开的西餐厅,据说厨师是从欧洲请来的。

“爸,我下个月就要去广州外交部报到了。”慈烺说,“可能先在亚洲司,负责对日关系。”

“好,好好干。”朱由检说。

“二哥现在是工程师,三弟在南洋公司,我在外交部。”慈烺笑着说,“咱们家算是全方位为联邦服务了。”

慈照和慈炯也笑了。他们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新世界,言谈举止都是标准的“澳宋公民”。

“爸,您的回忆录快出版了吧?”慈炯问。

“嗯,出版社说下个月。”朱由检说。他的回忆录《紫禁城到临高:一个皇帝的自我剖析》经过多次修改和审查,终于要出版了。当然,敏感部分都被删掉了。

“到时候一定买一本。”慈烺说,“对了爸,有件事想跟您商量。”

“什么事?”

“我……打算改姓。”慈烺说得很平静,“朱这个姓,太引人注目了。在外交部工作,需要一个更普通的身份。”

朱由检手里的叉子停住了。

“你想改什么姓?”

“还没想好,可能姓周,或者姓陈。”慈烺说,“反正就是一个普通的姓。”

餐厅里安静下来。慈照和慈炯也看着父亲。

朱由检慢慢放下叉子,看着大儿子。这个曾经的大明太子,现在要彻底抛弃“朱”这个姓氏,抛弃那个延续了三百年的王朝印记。

“你想好了?”他问。

“想好了。”慈烺点头,“爸,我知道您可能觉得……但对我而言,朱由检的儿子这个身份,是个负担。我想凭自己的能力做事,不想总是被提醒‘那是前朝皇帝的儿子’。”

朱由检沉默了很久。餐厅里播放着轻柔的音乐,周围是其他食客的谈笑声。

一个普通的中午,一个普通的家庭聚餐,一个普通的决定。

但对他来说,却像是一个时代的彻底终结。

“那就改吧。”他终于说,“你的人生,你自己决定。”

“谢谢爸。”慈烺松了口气。

那顿饭的后半段,气氛有些微妙。慈照和慈炯试图聊些轻松的话题,但朱由检只是偶尔应答。

饭后,慈烺送父亲回家。走在临高的街道上,两旁是熟悉的风景:百货公司、电影院、邮局、学校。

“爸,您是不是……失望了?”慈烺小心翼翼地问。

朱由检摇摇头:“不是失望。只是……有些感慨。”

他停下脚步,看着街角的一块广告牌。上面画着 smiling 的一家人,旁边写着:“联邦奶粉,让下一代更健康”。

“慈烺,你知道吗?在来这里之前,我从未想过,一个王朝的终结可以如此……平静。”朱由检缓缓说,“没有血流成河,没有焚书坑儒,只是慢慢地,一代人,两代人,三代人,就把过去遗忘了。”

“不是遗忘,是向前看。”慈烺说。

“对,向前看。”朱由检点头,“这是对的。历史就该向前看。”

他们继续往前走。经过一所小学,正是放学时间,孩子们欢笑着跑出来,穿着统一的校服,背着统一的书包。

“这些孩子,他们知道崇祯皇帝是谁吗?”朱由检忽然问。

慈烺想了想:“历史课上会提到,但对他们来说,就像秦始皇、唐太宗一样,只是一个历史人物。不会特别关注。”

“那就好。”朱由检说,“一个民族,不能总是背着历史的包袱。”

到了“紫辰院”门口,慈烺说:“爸,我下周再来看您。”

“好,工作忙就不用常来。”

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朱由检站了很久。

那个曾经需要他保护的孩子,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甚至要开创自己的未来了。

而他,真的成了一个老人,一个旁观者。

回到书房,他翻开即将出版的回忆录校样。编辑在序言里加了一段话:

“本书作者朱由检先生,以其特殊的历史视角,记录了一个时代的终结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始。他的反思与感悟,对今天的人们仍有启发意义。”

他把“先生”两个字看了很久。

是的,他现在是朱由检先生,一个退休的历史学者,一个普通的老人。

不是陛下,不是皇上,不是万岁爷。

只是朱先生。

这个称呼,他花了十二年才习惯。

但习惯之后,竟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天晚上,他在日记里写下最后一篇:

“今日慈烺言欲改姓,初闻愕然,继而释然。
朱明王朝,至今日方真正终结——非亡于刀兵,而亡于时间,亡于遗忘。
吾儿将成周氏或陈氏,其子更不知有朱。
此乃历史之必然,亦为进步之代价。
余在此世十二载,学科学,观新政,思往事。
初为囚徒,后为学生,终为旁观者。
所见愈多,所惑愈深,然心境愈平。
昔日耿耿于煤山自缢,今觉不过个人之悲剧,在历史长河中,微如尘埃。
澳宋之制,有其光辉,亦有其阴影。
然较之大明,终是进步。
百姓得温饱,孩童得教育,社会得秩序。
夫复何求?
余此生,前半生为帝,后半生为人。
后者虽平淡,然真实。
今老矣,回忆录将出,此生事可了。
唯愿后世之人,能从前朝之覆、新朝之兴中,汲取智慧,
建一更善之世界。
临高十七年春,朱由检绝笔。”

合上日记本,他锁进抽屉。钥匙扔进了废纸篓。

从明天起,他不再写日记了。

他要真正地、单纯地生活,作为一个普通的老人,享受剩下的时光。

窗外,临高的夜晚依然灯火辉煌。港口的轮船汽笛声隐约传来,像是这个世界永不停歇的脉搏。

朱由检关上灯,在黑暗中静静坐着。

没有恐惧,没有遗憾,只有平静。

煤山的那根白绫,终于在十七年后,在他心里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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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海边的黄昏
1680年,临高滨海疗养院

朱由检六十八岁了。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头发稀疏全白,脸上布满老年斑,走路需要拐杖。但他的眼神依然清澈,思维依然清晰。

这些年,他过着平静的退休生活。回忆录出版后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他接受了几次采访,去学校做过讲座,但大部分时间都在疗养院里读书、散步、和别的老人下棋。

三个儿子常来看他。慈烺——现在叫周明——已经是外交部亚洲司副司长,刚刚参与完成了《喀山条约》的谈判。慈照是广州造船厂的总工程师,慈炯在南洋公司做到了地区经理。

他们都成家了,有了孩子。朱由检当了祖父,偶尔孙辈们会来,叫他“爷爷”,而不是“皇爷爷”。

一个普通的老人,一个普通的家庭。

今天下午,文德嗣来看他。这位澳宋的缔造者也老了,八十二岁,坐在轮椅上,由护工推着。

两个老人在海边的长廊坐下。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南海,波涛平静,阳光明媚。

“时间真快。”文德嗣说,“你来临高,已经二十七年了。”

“是啊,二十七年。”朱由检望着大海,“比我在北京当皇帝的时间还长。”

“后悔吗?”文德嗣问,“当年如果我们没救你……”

朱由检想了想,摇头:“不后悔。虽然这二十七年,我目睹了自己的王朝被彻底遗忘,目睹了儿子改姓,目睹了一切熟悉的东西烟消云散……但我也看到了一个新世界的诞生。作为一个历史学者,这是珍贵的经历。”

文德嗣笑了:“你倒是想得开。”

“不想开又能怎样?”朱由检也笑了,“历史从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你我都只是其中的浪花。”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看海鸥飞翔,看远处的轮船驶过。

“我快不行了。”文德嗣忽然说,“医生说我最多还有半年。”

朱由检转头看他。这位曾经如神一般的人物,现在只是个虚弱的老人。

“怕吗?”朱由检问。

“怕?不。”文德嗣摇头,“我这一生,做了想做的事,建了一个新世界。够了。只是……有些遗憾。”

“遗憾什么?”

“遗憾这个世界,最终还是没有成为我们理想中的样子。”文德嗣缓缓说,“它变得强大、富裕、有序,但也变得……官僚、僵化、缺乏激情。元老院的第二代、第三代,已经开始为权力争斗。腐败在滋生,理想在褪色。”

朱由检点点头。这些年,他从儿子们那里,从报纸上,从各种渠道,也看到了这些迹象。

“也许,”他说,“这就是所有帝国的宿命。崛起、鼎盛、然后缓慢衰落。”

“但我们当初以为,科学和理性可以打破这个循环。”文德嗣苦笑,“现在看来,人性比我们想象的更顽固。”

海风吹来,带着咸味和暖意。

“老文,”朱由检忽然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一切。”朱由检说,“作为一个皇帝,我失败了。但作为一个历史观察者,我看到了更完整的历史图景。这让我对功过、对成败、对历史的意义,有了不同的理解。”

文德嗣看着他,许久,说:“也谢谢你,朱先生。你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旧时代君主的反思与成长。这也许比任何胜利都更有价值。”

夕阳开始西下,海面染成金色和红色。

“最后问一个问题,”文德嗣说,“如果有来世,你想做什么?”

朱由检想了想,说:“做一个普通人。种田也好,教书也好,做工匠也好。不要当皇帝,也不要当元老。就做一个能掌握自己生活的普通人。”

文德嗣笑了:“很朴素的愿望。”

“你呢?”朱由检反问。

“我?”文德嗣望着远方的海平线,“如果有来世,我想做一个探险家。去探索那些未知的星空,而不是困在一个星球上,管理一个庞大而麻烦的帝国。”

两个老人都笑了。

护工过来推文德嗣回去。分别时,文德嗣说:“朱先生,保重。”

“你也是。”

文德嗣的轮椅渐渐远去。朱由检独自坐在长廊上,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海中。

他想起很多年前,在煤山上,他也看过夕阳。那时的他,绝望、恐惧、充满悔恨。

而此刻,他平静、坦然、甚至有一丝释然。

这一生,他经历了两个极端:权力的巅峰与囚徒的谷底,帝王的荣耀与平民的平淡,旧世界的崩溃与新世界的崛起。

现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但他没有遗憾。

因为他终于理解了:历史没有胜利者,也没有失败者。只有参与者,和见证者。

而他,既是参与者,也是见证者。

这就够了。

夕阳完全落下了。天空从金色变成深蓝,第一批星星开始闪烁。

朱由检慢慢站起,拄着拐杖,沿着长廊走回疗养院。

灯光透过窗户,温暖而安宁。

他的房间在二楼,窗户朝海。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是慈烺的孩子——他的孙子——上周留下的童话书:《小王子》。

他拿起书,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

“重要的东西,眼睛是看不见的。”

朱由检笑了笑,把书放回桌上。

他走到窗前,最后看了一眼夜色中的大海。

然后关上灯,躺下。

这一夜,他睡得很沉。

没有梦到紫禁城,没有梦到煤山,没有梦到任何过去。

只是沉入无梦的、安宁的黑暗。

第二天清晨,护工发现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早起。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面容安详,仿佛还在沉睡。

枕头边放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用工整的简体字写着:

“我这一生,
前半生是皇帝,
后半生是人。
后者更好。
——朱由检,1680年秋”

没有谥号,没有庙号,没有隆重的葬礼。

遵照他的遗嘱,骨灰撒入南海。

没有立碑,只在临高历史博物馆的“明清交替”展区,有一个小小的展柜,里面陈列着他的回忆录手稿、那支他用过的铅笔、还有那张写着绝笔的纸条。

解说词很简单:

“朱由检(1611-1680),明朝末代皇帝,1644年后在临高度过余生。其回忆录提供了从旧时代统治者视角观察社会变革的珍贵资料。”

仅此而已。

一个时代,就这样彻底落幕。

而在疗养院的海边,每天依然有老人散步,有孩子嬉戏,有轮船驶过。

海浪拍打沙滩,周而复始。

仿佛在说:历史会继续,生命会继续,世界会继续。

而每一个个体——无论他曾是皇帝,是元老,还是普通人——最终都只是这永恒循环中的一粒沙。

但每一粒沙,都曾有过自己的重量,自己的轨迹,自己的故事。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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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油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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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13:1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应该是,崇祯,李自成,张献忠,皇太极都抓过来,然后让他们站起来给元老院敬酒,一起说,以前是**的皇帝,现在是光荣的澳宋归化民。

点评

还有路易十四。  发表于 昨天 10:00
一起搓麻将  发表于 昨天 0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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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
发表于 前天 14:21 | 显示全部楼层
赞美新作,要是能润色一下再修改一些情节和细节就更好了
带明笑传之财财弊
带清笑传之城池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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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7股灾纪念章

发表于 前天 14:50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不错  但是要说到阶级固化  封建王朝肯定比现在社会摇严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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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15:17 | 显示全部楼层
nqstvqefcp 发表于 2025-12-9 14:50
写的不错  但是要说到阶级固化  封建王朝肯定比现在社会摇严重得多

而且一星澳宋短期内不会太固化的,毕竟能从殖民地吸血,能自由贸易收割世界
带明笑传之财财弊
带清笑传之城池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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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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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15:41 | 显示全部楼层
作品不错,不过不考虑把李自成和张献忠还有多尔衮这些都弄来和朱由检一起作邻居和同学吗?——毕竟功德林里人多才热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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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油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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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反围剿纪念章

发表于 前天 16:12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真棒,加油!支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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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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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09:23 | 显示全部楼层
没写让老朱参观下军工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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