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工作 清晨六点半,临高国民公寓区特有的、带着一丝咸腥和煤烟气息的空气尚未完全被喧嚣浸透。陈凡就醒了。他慢悠悠地在属于自己的单间公寓里踱步,准备着简单的早餐——一小碗白粥,加一点咸菜,有时还会煎一个鸡蛋。这间公寓是15号仓库给予的核心福利之一,在归化民群体中堪称凤毛麟角的存在。要知道,即便是买了房的归化民,沉重的十年期房贷也足以压弯脊梁,而陈凡,却是仓库直接全款补贴。这份优渥,加上他那令人捉摸不透的作息,自然成了左邻右舍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在邻居眼中,陈凡是个谜:有时能连续多日优哉游哉,睡到日上三竿,下午还能看到他拎着几件包装精美的、售价不菲的“澳洲糕点”回来(附近的孩子们尤其喜欢这位慷慨的叔叔,总能从他手里讨到一小块甜得令人眩晕的糖果);可有时又像人间蒸发,行色匆匆,一连数日不见踪影。更别提他那阔绰的出手——3.5澳元的基础月薪,加上林林总总的危险津贴、保密补贴,实际月入稳稳超过5澳元,足以让他轻松购买普通归化民望而却步的高价消费品。关于他的身份,邻居们猜测纷纭,从政保局的秘密探员到某个元老的小管家,但谁也说不清。 享用完早餐,陈凡整理好衣装,步履从容地汇入逐渐涌动的人流,走向城铁站。安全考量使得15号仓库的位置颇为偏僻,城铁是每日通勤的必需品。车厢在轨道上规律的摇晃声中,陈凡的思绪也随之飘荡。他回想起1630年,自己投奔“澳洲人”时的光景。一个屡试不第、痴迷于地方志怪与乡野民俗的落魄书生,在澳宋治下,除了识文断字,几乎毫无一技之长,只能在最基层的识字班里混口饭吃。命运的转折点在1632年悄然而至。一位穿着元老便服、气质沉静的人(后来才知道是伍枫岳元老)找到他,只问了一个问题:是否愿意加入一个部门,收入丰厚,代价是终身严守秘密,不得向任何人——包括未来的妻子儿女——透露工作分毫。面对这从天而降的机遇和足以彻底改变生活的薪酬,孑然一身的陈凡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保密?在澳宋,哪个要害部门不需要保密?这几乎是常态。随后,他便踏入了那个外表破败、内部却秩序井然的15号仓库。在那里,他和其他招募来的员工,包括当时年仅14岁的伍思齐和13岁的伍语涵两位小元老(他们显然在父母指导下学得更多、更深),开始了密集而奇特的培训:基础的生物学、解剖学原理,情报分析技巧,侦查与反侦察要领,以及……他原本痴迷却从未系统钻研的民俗学。伍枫岳元老的讲授尤为特别,那些关于如何识别、处置异常现象,以及如何最大限度保全自身的知识,讲得深入浅出,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真实感,仿佛他亲身经历过无数次。如今,陈凡的主要职责便是坐在仓库里,整理每周与其他强力部门(国家警察、对外情报局、政保局)交换来的海量情报,像淘金者一样,从浩如烟海的报告、卷宗中,筛选出那极其稀少、却可能指向“异常”的蛛丝马迹。 然而,15号仓库人手紧缺是不争的事实。当情报分析指向某个区域可能存在“问题”,而常规渠道又难以确认时,陈凡这样的文职人员也不得不经常“客串”外勤。他会以国家警察、调查员或其他部门的身份为掩护,深入那些被怀疑笼罩的角落。这使他得以窥见这个看似由蒸汽与钢铁构筑的“科学”新世界之下,潜藏着的、令人不安的另一面。记忆最深的,是某次在琼州腹地阴郁的深山老林里,追踪关于夜间诡异声响的报告。他和搭档在湿冷的雾气中跋涉数日,最终在一个彻底荒废、藤蔓缠绕的古旧戏台上,目睹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几个残破褪色的木偶,在空无一人的戏台上,伴着无声的韵律,僵硬而诡异地舞动着…… 城铁到站的汽笛声将陈凡从回忆中拉回。他随着人流走出车站,在站前广场一个约定的角落,几位同样穿着普通归化民服饰的男女已经聚在一起。彼此间熟稔地点点头,气氛轻松,甚至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丝毫看不出即将前往处理“异常”的紧张——或许,这也是一种职业素养。没有元老院的公交车会驶向他们真正的目的地。一辆结实但毫不起眼的货运马车“嘎吱”一声停在面前,这是15号仓库派来接他们的“公车”。陈凡和同事们利落地爬上车厢,马车随即启动,沿着一条愈发偏僻、尘土飞扬的道路,朝着那座在晨曦中更显孤寂与神秘的15号仓库驶去。车站的喧嚣被迅速抛在身后,通往仓库的最后一段路,漫长而沉默。 货运马车在15号仓库那扇不起眼的侧门前停下,扬起的灰尘尚未落定,陈凡和同事们已利落地跳下车,熟门熟路地开一道坚固的小门,步入内部那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整洁通道。清冷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纸张和油墨的味道,是这里恒常的气息。几乎没有片刻喘息,一位路过的文员便告知:“陈哥,直接去小会议室,晨会。” 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已有七八位同事,或低声交谈,或翻阅着刚拿到手的文件。主持会议的元老尚未到场,一如往常,是伍思齐和伍语涵两位年轻的元老在忙碌。十九岁的伍思齐,正将一叠油印的简报分发给陆续进来的同事。十八岁的伍语涵则踮着脚,在一块固定在墙上的大黑板上用粉笔清晰地书写着今日的议题要点,她的字迹娟秀有力,与略显稚气的脸庞形成微妙反差。两人配合默契,动作麻利,显然对这套流程早已烂熟于心。会议室里气氛平和,大家对这两位由仓库创始人亲手培养、外界几乎无人知晓的小元老也习以为常,甚至带着一种对“自己人”的亲近感。陈凡找了个位置坐下,接过伍思齐递来的简报,目光扫过上面罗列的几项例行工作。 当最后一位同事落座,伍语涵放下粉笔,轻声说:“我去请父亲。”她快步走出会议室。片刻之后,伍枫岳元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合身的常服,步伐沉稳,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微微颔首,在主位坐下。会议正式开始。议程果然如同简报和黑板上所写,波澜不惊:安排人手将几套监测设备送去机械厂进行季度检修;协调巡逻船的维护保养排期;确认下周与政保局情报交换的具体对接人。都是些维持机构运转的常规杂务。伍枫岳的话语简洁清晰,偶尔询问细节,很快便将各项事务安排妥当。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今天晨会就到这里。”伍枫岳做了总结。众人纷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就在此时,他仿佛不经意般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不高,却让原本轻松的氛围凝滞了一瞬:“另外,关于日本那次事件……后续有任何新的、哪怕是最微小的线索,务必第一时间报给我。”会议室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明白元老指的是什么——1637年冬,日本几个偏远村寨爆发的诡异“瘟疫”。染病者口吐鲜血,继而疯狂撕咬他人,如同地狱恶鬼,却又在表现出攻击性后的短短三四天内全部毙命,整场瘟疫如同被无形之手掐灭,随着最后一个村民的死亡彻底消失。15号仓库派驻当地的观察员传回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文字报告,却没有一张照片佐证。当仓库的应急工作队在一个月后秘密潜入事发地时,等待他们的只有一片彻底消失的空白——村庄、田地、甚至人类活动的痕迹,仿佛被整个从地图上抹去。当地官方的解释是“为彻底杜绝瘟疫而焚毁迁村”,这个说法逻辑上勉强说得通,却无法驱散笼罩在知情者心头那巨大的疑云。此事最终因缺乏任何实质证据和后续迹象而不了了之,但显然,它成了伍枫岳元老心头一根难以拔除的刺。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着:“特别是任何类似‘群体性狂暴’或‘无法解释的村庄消失’的报告,无论来自哪个部门,哪个地区。”众人默默点头,无人应声。这桩悬案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早已平息,但元老显然仍在执着地等待水面下可能浮现的任何异动。 散会后,陈凡夹着文件,穿过几条安静明亮的走廊,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这是一个不大的单间,靠墙立着几个高大的档案柜,一张宽大的木制办公桌占据了主要空间,上面堆放着未处理的卷宗和分类用的文件夹。窗外透进来的光线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他拉过椅子坐下,长长舒了口气。看来今天是个难得的“清闲日”。他拿起桌上最上面一份卷宗,封面上盖着“对外情报局 - 1638年11月 - 华南地区商贸舆情汇总”的蓝色戳记。他熟练地翻开,开始进行枯燥却必要的档案分类工作。目光快速扫过一行行关于生丝价格波动、糖业走私动向、地方豪强与元老院代理人摩擦的文字信息。大脑如同精密的筛子,过滤掉大量常规的经济、社会情报,寻找着任何可能与“异常”沾边的字眼——离奇的传说、无法解释的群体癔症、不符合常理的失踪案、或者涉及特定禁忌物品的流言。时间在翻动纸页的沙沙声中流逝。窗外偶尔传来远处武装小队训练场上传来的模糊口令声。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人,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一份又一份卷宗被审阅、归类、放入相应的档案柜格中。正如伍元老在晨会上所暗示的,关于日本,关于任何类似的可怖事件,今日的档案里,依旧是一片令人安心的空白。没有任何东西能触动他那根被训练出来的、专门识别“异常”的神经。 墙上的挂钟指针刚指向十一点半,陈凡的肚子便准时地咕噜了一声。上午的工作接近尾声,想到食堂公告板上特意用红粉笔圈出的“今日特供:土豆炖牛肉”,他精神一振,手下翻阅档案的速度也快了几分。桌上只剩下对外情报局送来的最后一盒卷宗,上面用醒目的标签标注着:“辽东地区 - 1638年11月 - 杂项简报(低优先级)”。这类档案通常充斥着边界摩擦、流民动向、小规模走私这类“鸡毛蒜皮”,是情报海洋里的浮沫,筛选起来最是枯燥,却也最不容易有“惊喜”。 陈凡熟练地解开档案盒的系绳,抽出里面薄薄的几份报告。目光快速扫过,大多是些早已见怪不怪的边地琐事。然而,其中一份来自鸭绿江口附近的情报摘要引起了他的注意。报告提到,数日前,一处对外宣称是小型渔村的“无人小岛”(标注显示其长期处于半荒废状态)发生了剧烈的黑火药爆炸。爆炸威力不小,火光和浓烟在海上都能清晰看见。情报来源是对外情报局安插在辽东的眼线,目击了爆炸现场。后续从查获的后金兵部内部流出的消息则解释称:该岛实为秘密硝田(用于收集土硝制造黑火药),此次事故系工人在硝田操作不当引发的意外爆炸。报告末尾还补充道,爆炸发生后,后金方面已派了一小队士兵进驻该岛,名义上是清理现场、防止类似事故,实则可能加强了对该岛的控制。 陈凡的手指在“秘密硝田”和“意外爆炸”的字眼上停顿了一下。后金在偏僻小岛私设硝田,这符合他们一贯偷偷摸摸扩充军备的做法。操作失误引发爆炸,听起来也合情合理,尤其是在缺乏严格安全规程的情况下。至于派兵进驻,更像是为了封锁消息和保住这点可怜的火药来源。逻辑链条似乎完整。他轻轻吁了口气,将这份报告归入“常规军事/经济活动 - 后金”的分类夹中。没有异常能量波动报告,没有离奇失踪或无法解释的现象,没有超出常理的人员伤亡描述(报告只字未提伤亡,更聚焦于爆炸事件本身)。在15号仓库的筛检标准下,这只是一起发生在敌占区的、略显敏感但完全能用常理解释的工业事故。他合上档案盒,将它推进“已处理”区域,心里想着热腾腾的土豆炖牛肉,起身锁好抽屉,快步走向食堂。 食堂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轻微的交谈声。伙食水平在归化民单位中绝对算得上优渥,毕竟要安抚这些处理“特殊事务”的神经。陈凡端着盛满米饭、炖得酥烂的牛肉和清炒莴笋的餐盘,环顾四周,在靠窗的一张小桌旁坐下。刚扒拉两口饭,就听到斜对面传来清晰的讨论声。 “所以说,如果病原体攻击的是神经突触间的特定递质受体,导致信号传递异常放大,理论上确实能解释那种定向的、极端的攻击性行为……”这是伍思齐的声音,沉稳中带着思索。 “但难点在于,如何在短短三四天内造成如此广泛的神经系统破坏并导致衰竭死亡?而且还要具备那样强烈的传染性……”伍语涵紧接着回应,语速略快,带着一丝挑战的意味。两人正对着摊开的一本厚重的病理学图谱和几页笔记,边吃边低声讨论着。显然,下午父亲伍枫岳的抽查内容让他们不敢怠慢。 陈凡一边咀嚼着软烂的土豆,一边看着这对年轻的元老兄妹。在仓库大部分员工眼中,伍思齐和伍语涵的关系是极好的。这几乎是废话,他们从小一起在父母身边长大,在旧时空就相依为命,穿越后又共同在这个充满未知危险的15号仓库里成长、学习,更兼有血脉相连的亲兄妹之情。两人之间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心领神会,是多年形影不离的自然沉淀。员工们对他们也相当熟悉和亲近。虽然身份尊贵,但两位小元老从小就在仓库里跑动,承担着分发文件、整理档案、甚至协助基础实验准备等日常工作,毫无架子。更让人心服口服的是他们展现出的知识储备和职业素养——无论是复杂的生物学理论,还是冷静分析现场报告的能力,都远超同龄人,甚至让许多老员工暗自佩服。这些都是长期在伍枫岳和阳璐两位元老身边耳濡目染、接受严格系统训练的结果。陈凡就曾和他们一起出过一次外勤,去调查一个废弃矿井的“鬼火”传闻。结果证明只是磷矿渗水和沼气混合的自然现象。那次任务虽然虚惊一场,但两位小元老在野外表现出的细致观察力和沉稳心态,给陈凡留下了深刻印象。他看着两人此刻专注讨论学术问题的侧影,觉得他们更像是两个为考试临时抱佛脚的勤奋学生,而非身份特殊的元老。 陈凡收回目光,继续享用他迟来的午餐,食堂里碗筷的轻微碰撞声和伍家兄妹低低的讨论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在15号仓库内部才显得格外“日常”的画面。 土豆炖牛肉的咸香在口中弥漫,陈凡满足地又扒了一口饭。食堂里人声渐多,伍思齐和伍语涵关于神经递质受体的讨论也告一段落,两人正安静地吃着饭,偶尔低声交换一个观点。就在这日常的咀嚼声中,陈凡的思绪却像被一根无形的线扯了一下,猛地拽回到上午那份关于辽东小岛爆炸的报告上。 “硝田操作失误……”他咀嚼着这几个字,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这个看似合理的解释,此刻却像一块没炖烂的牛肉,卡在思维的咽喉处。他突然想起几周前归档的另一份对外情报局简报:一位名叫符桦的资深特工,潜入后金控制下的某处偏远矿场,调查关于后金秘密研制“颠覆性武器”的模糊情报,随后便人间蒸发。对外情报局后续的调查结论是“秘密武器”子虚乌有,符桦特工大概率死于矿场内部的安全事故。当时陈凡也只是将其归为情报工作中的风险,未作深想。 但此刻,这两个事件在脑海中并置——符桦失踪的矿场位置,似乎……距离那个发生爆炸的“无人小岛”并不算远?地图在陈凡脑中快速展开,两点间的直线距离让他心头一跳。更关键的是,后金疆域广阔,有无数更隐蔽、更不易被澳宋海上力量窥探的地点设置秘密硝田,为何偏偏选在鸭绿江口附近这个理论上更容易暴露的位置?仅仅是为了靠近水源方便制硝?这解释似乎有些牵强,甚至……有点刻意? 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攫住了他。他三口两口扒完剩下的饭菜,几乎是用跑的冲回了档案室。刚才还觉得“已处理”的卷宗,此刻变得异常重要。他在标着“对外情报局 - 1639年3月 - 辽东”的档案柜前停下,凭着记忆快速翻找,终于找到了那份关于符桦失踪的报告。他抽出文件,快步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将两份报告并排摊开。手指在地名、日期、距离上反复比划、确认。没错,符桦失踪的矿场与爆炸小岛的直线距离,绝对在快速机动的覆盖范围内!后金官方对爆炸的解释——硝田事故——此刻再看,就像一层薄薄的、试图掩盖真相的纸。 一个更令人不安的联想猛地跳了出来:15号仓库最深层区域埋藏的那套终极设施——足以将整个仓库及其内部一切瞬间化为齑粉的高爆炸药系统。那是伍枫岳元老坚持建立的最后防线,只用于收容物(尤其是销毁阶段)彻底失控、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灾难时的最终手段。那个小岛上的剧烈爆炸……是否也扮演了类似的角色?为了彻底清除某个……失控的“东西”?这个念头太过异想天开,陈凡自己都觉得荒谬。后金哪来的“收容物”?他们连这个概念都没有!但符桦调查的“颠覆性秘密武器”、离奇失踪、加上位置可疑且解释牵强的剧烈爆炸……这些碎片拼在一起,指向的绝不仅仅是普通的工业事故或情报损失。 “下午的例会,必须提一下。”陈凡低声自语,将两份报告小心地叠在一起。即使这想法再荒谬,作为情报筛检员,他有责任汇报任何无法彻底排除“异常”可能的疑点。他拿着报告走出档案室,正巧在走廊拐角处遇到了用完餐准备回实验室的伍思齐和伍语涵。 “陈调查员?有事?”伍思齐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文件和略显凝重的神色。 陈凡深吸一口气,简明扼要地说了自己的发现和那个关于“最终清除”的疯狂联想。“……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离谱,后金不可能有我们的概念。但符桦的失踪点太近了,爆炸解释又太刻意,位置也不合理。我总觉得……不对劲。下午例会我打算汇报这个疑点。” 伍思齐和伍语涵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认真起来。伍思齐接过报告快速浏览着关键点,伍语涵则蹙着秀眉思考着。“位置确实蹊跷,”她轻声说,“而且,用爆炸来彻底清除……逻辑上并非完全不通。不过……”她顿了顿,像是随口闲聊般补充道,“那个小岛,孤悬海外,真要做什么秘密勾当,用来隔离什么东西倒是挺合适的,地方够偏,炸起来也方便,都不用担心殃及池鱼。说起来,都能在那建个小型传染病隔离医院了。” “隔离医院?”伍思齐重复了一句,目光猛地从报告上抬起,看向妹妹。伍语涵似乎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点醒了什么,兄妹俩的眼神在空中瞬间交汇,碰撞出惊疑的火花。陈凡清晰地看到两人脸上轻松的表情消失了,代之以一种近乎凝固的严肃。 “隔离……”伍思齐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寒意,“爆炸清除……符桦查的‘颠覆性武器’……还有……”他看向陈凡,又看向妹妹,眼神锐利如刀,“一直追查的日本事件……那种瘟疫的特征……” “——群体性狂暴攻击!快速死亡!”伍语涵紧接着低声接上“而且……黑尔!政保局上个月交换的情报碎片里提过,在日本瘟疫事件发生后不久,有未经证实的迹象显示,黑尔或其代理人曾在事件区域附近活动过!虽然很模糊,但……” 走廊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了。伍语涵一句无心的“传染病医院”,如同投入迷雾中的一道闪电,瞬间将他们各自掌握的零散碎片——位置可疑的爆炸、资深特工的失踪、后金所谓的“秘密武器”、日本那场恐怖而离奇的瘟疫、以及那个阴魂不散的元老院死敌黑尔可能的踪迹——粗暴地、却又令人毛骨悚然地串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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