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飞笑元老反腐记》

飞鹿笑

第一章 贵阳府的试卷

第二章 鹿飞笑的办法

第三章 亏空的原因

第四章 一个人的战斗

第五章 绝地反击

人物设定：
                鹿飞笑，正面描写，年轻元老，一身正气，但经验不足，认死理。
                王宋一，侧写，某元老白手套，第一代归化民干部，有野心
事件矛盾：
                中央与地方分权（涉及）
                元老派系斗争（涉及）
                白手套（暂不涉及）
                干部任用制度（涉及）
                封建制度惯性（涉及）
                对外关系（暂不涉及）
                元老平权（涉及）
结果设定：平安着陆？生死一搏？全面改革？牺牲公平？
感谢东主提供文稿！

飞鹿笑

第一章 贵阳府的试卷
临高十八年（1646），随着熊文灿最终兵败自杀，元老院终于将战线推进到湖南边界，经略了十年的贵州全境终于纳入了元老院的管辖，随着统治区的不断扩大，大举北伐一统天下已经是箭在弦上，但逐鹿天下元老院需要最少40万的军力和近100万的干部才能建立起足够的统治，人口一直是元老院最大的问题，相形见绌的人力储备已经不足以保障元老院对基层的行政管理，在贵州这种新占有的统治区开展公务员招考势在必行，话说当年广州府开科，那澳宋第一美人张允幂元老做了主考，大明士绅皆被其美貌折服，兼具雄才，时人称颂，被誉为当世的“易安居士”。传说不少考生踏破门槛，想拜她为座师，更有甚者，说张府深夜灯火通明，不少高中题名之仕夜访座师，探讨《春秋》。如此云云，绘声绘色。因此元老院决计不敢在贵州招考公务员继续由女元老担任主考官。
但眼下在贵州的外派元老并不多，大部分都在军事斗争的前线，为防止之前广州府公务员招考由张允幂担任主考带来的种种绯闻。人力资源部在委托在贵州考察教育改革的鹿飞笑元老前往贵州担任本次招考的主考官。随着朝代更替，现在澳宋的公务员招考已经是除了归化民委培以外，大明土著鱼跃龙门的最好机会，加上元老院用人一向不看门第，只凭文化，岗位需求又多，月银2银元的待遇也相当不错。让不少没有门路的大明儒生纷纷改学澳学，近年来也多了不少私下传授澳学的私塾，学费不菲，但架不住士绅们首鼠两端，纷纷培养自己的人入职澳宋。鹿元老本不想接手这项额外的任务。不过，考虑到人力资源部在政务院的巨大影响和今后的前程，不得不硬着头皮接受了这项新任务。
本不想出事，偏偏就出了事，很快，很快鹿飞笑元老的秘书就给他送上了一份封印着：绝密 二字的考卷。
鹿飞笑元老很奇怪，考卷，绝密二字不难理解，毕竟在没有高考的临高时空，公务员招考已经是澳宋的第一大考了，考卷自然是绝密的无疑，但这份考卷的根本就没有根据题目答题，而是列举了临高前期派来的一个归化民高级干部王宋一的种种罪行。
考卷说，时任贵阳府行署主任的王宋一在任八年来，挥金如土，造成钱粮巨额亏空，又以征收合理负担的名义，向老百姓额外征税、勒索钱财，把聚敛来的巨额钱财装入自己的腰包，等等。总之，凡是官员可能触及的经济犯罪问题，王宋一都犯了。贵阳府老百姓苦不堪言，民间流传“王宋一到家家苦，元老治下处处冤”的民谚。
看完考卷，鹿飞笑元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哪里是一张答卷，分明是一份举报材料啊！虽说此时空的的贵阳府不过是一个方圆不到半平方公里的小县城。且长期处在和明朝的争夺的云贵前线，所以常住的元老并不多，只有以张修远为首的几个元老，还主要在长期呆在军事斗争前线，不过鉴于日后省会的地位，政务院还是把贵阳府定为行署，并派遣了一个资深规划民小组来管理贵阳行署
鹿飞笑元老对这位考生的勇气十分敬佩。对于临高时空的读书人来说，公务员考试决定了一个人的前途。这些人已经无缘大明的科举，现在面对澳宋的公务员招考，无数学子不但要抛弃过去的四书五经的学习经验，还要往往要花费几年时间刻苦研究澳学，同时，澳学的知识传播渠道有限，学习门槛高昂，考生的家人都免不了要节衣缩食，支持他读书应试，希望他能金榜题名、光耀门楣。加之，澳宋的公务员招考并无定数，按需开展，准备的时间无法固定，很多时候，考生为了防止来不及准备，往往放弃耕种和工作，由一个宗族集中供养，所以每次考试不仅左右着考生的命运，更是承载了整个村或者家族的期望，有谁会轻易放弃呢？眼前的考生放着功名不要，毅然放弃了之前的寒窗苦读和家人的期望，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得下多大的决心？
鹿飞笑不禁想到，他本次的任务主要是考察贵州教育改革，而澳宋也已经在贵州经略十年，这十年的变化还是非常明显的，贵州自古以来交通十分不便，读书人更是稀少，为了尽可能扩大澳宋的影响力，吸引旧知识分子转投澳宋，在贵州占领区实际上并未亏待本时空的读书人，明确了秀才不分门第，也可以参加公务员考试，甚至只要是能考上当地澳宋行政学院并且毕业的，可以直接录用，相当于给了恩科。但贵州的新学校确没有能够招收到足够的学生，秀才们三五成群，谈论澳宋带来的希望时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并未表现出极大地兴趣。可能是因为自古以来贵阳山多地少，交通不便，相对比较封闭，民心也比较传统，此地大明的统治相对薄弱，因此苛捐杂税较内地不高，因此相对澳宋的强势管理，甚至还有些人比较怀念大明松散的管理，有些贵阳府当地的秀才，觉得澳宋髡发易服，长幼不尊，礼法崩坏，对于饱读诗书，以儒家礼仪道德指导言行的读书人来说，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加上入职澳宋的公务员要髡发易服，这简直就是澳宋对百姓的欺压，是禽兽不如。另外因为澳宋治下知识分子的人力资源实在紧张，在临高短期培训的芳草地毕业生有时候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并不能很好的教导本地学生，导致澳宋在贵阳府的教育改革似乎并未取得实效，无法培养出足够的本地干部。只能通过招录公务员等方式试图和本地知识分子达成某种平衡。

这次公务员考试秀才们以这种方式，请鹿飞笑出面惩治贪官。尤其是那位写检举答卷的勇敢考生，清楚地向鹿飞笑传达了这样一条信息：我敢不顾一切地告，你敢接吗？

鹿飞笑元老是文化教育事业口的元老，反腐败并不在他的权限之内，熟知澳宋圈子文化的鹿元老看着卷子，鹿飞笑陷入了沉思。他很犹豫，要不要管这件事呢？一个普通归化民干部，如果在元老院没有靠山又有多大能量掀起风浪呢？

鹿飞笑元老，山东济南人，当年跟随圣船来临高的时候不过22岁。刚刚大学毕业的他，
在一个普通的专科高校主修机械，因为在展无涯的工厂实习，就随着一起来了临高。展无涯一开始很欣赏鹿飞笑勇于任事的性格，不过，对于机械口的大神来说。鹿飞笑的学校不是很好，技术也很一般。带来的旧时空设备都很珍贵，早期维护的任务也不重。所以最后最后鹿飞笑被安排在芳草地兼职当了传授机械技术的老师。按道理属于酱油的级别，但是，眼下澳宋统治区急剧扩大，各口子都很需要人，鹿飞笑又属于年轻能闯的类型，还是展无涯亲自带过的徒弟，教育部于是提拔鹿飞笑为司长把他外放地方，加强锻炼，准备重点培养。

但是，之后发生的几件事情，让鹿飞笑和高层元老的关系开始疏远，鹿飞笑在仕途蒙上了阴影。鹿飞笑，年轻气盛，又是理工男，性子比较直，脾气也比较暴，看到路见不平喜欢拔刀相助。有一年，鹿飞笑作为观察员观看了法学院的审判。澳宋的司法实权集中在法学院，法学院培养的归化民法官都是亲儿子，地位很高。但是，临高时空毕竟不是现代，有些判例还是有很多人为的因素在里面。鹿飞笑发现，广西有个犯人陈某因为保护田里的庄稼而杀死了盗贼，被判了死刑，法学院以过失杀人罪定了死行判决。但同样是犯了杀人罪的贵州罗某，原因是逞凶杀人，却被判了缓期执行，鹿飞笑对此提出异议，居然给法学院发公文，表示反对。
这让法学院的元老们很震惊，和鹿飞笑吵了一架，还向文德嗣了状。文德嗣就让人调查这件事，法学院的人自然引经据典，自证清白，结果是大家认为鹿飞笑火气太重、言词过激、还管自己业务以外的事情，属于狗拿耗子。鹿飞笑也不甘示弱，认为自己既然担任观察员对有疑问的地方理应有所质疑，自己并无过错。
鹿飞笑这么一闹，法学院认为他属于不懂装懂，还要夺走司法的话语权，甚至怀疑背后是不是有人在指点。文德嗣虽然打了圆场表示鹿飞笑只是年轻气盛，提出不同的意见而已，但心中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鹿飞笑非但没有吸取教训，还固执己见，在论坛上发帖子说：杀死盗贼，按照过失杀人不至于死行，最多判处有期徒刑。近年来，澳宋的法庭却大多把杀死盗贼按照杀人处理，处罚过重。应该严格按照法律执行。最后虽然这事情在文德嗣和展无涯的关心下平息了，但是认为鹿飞笑年轻气盛，不懂变通，过于顽固，不适合担任高级职务，不让其在核心部门工作。
后来，鹿飞笑元老被外派到儋州担任地区指挥，名义上是当地的最高长官，但是，元老们各派都在海南大肆圈地，很多事情他也插不上手，1632海南儋州发生重大飞蝗灾害。蝗灾如此严重，蝗虫铺天盖地地来了，只能指挥老百姓消灭蝗虫，鹿飞笑本想调动军队救灾，但驻扎本地的伏波军和海军都以未接到命令为由拒绝了。鹿飞笑就觉得这不公平，尤其是伏波军，是国家军队，怎么可以看到有困难而不帮助地方。于是，鹿飞笑痛斥军队见死不救，惹得军方十分不高兴。实际上，军方不是不想帮忙，只是那时候军政制度已经非常完善，地方元老也不能随意动用军队，鹿飞笑应该向政务院打正式报告，申请协助，如果元老都私自动用军队那造成的后果就不可想象了，鹿飞笑只考虑是急从权，企图仗着元老身份企图强行调兵，虽出发点是好，但却完全没有考虑到后果。不用说，鹿飞笑的事情，惹了一大批军方元老的反感。双方在文总面前前吵了好几个回合，弄得文德嗣很厌烦，干脆将鹿飞笑调离海南本岛。
鹿飞笑原本起点很高，但是这一件件事情让核心元老对他的评价大打折扣，升迁之路就此止步。文德嗣认为鹿飞笑太年轻，没有经过历练，人比较冲动，办事缺乏思考能力，却也知道鹿飞笑没有什么大过，人还是心存正义。只好给他在教育口安排了一些闲职。

经过这几年的锻炼鹿飞笑成熟了很多，加上展无涯对鹿飞笑还是很照顾的，还很“贴心”地设法把鹿飞笑提升为教育口的司长。也属于有了一定级别了。所以，这次鹿飞笑也不好意思拒绝到贵州的差事。这样一个闲职，还有糟糕的经历，有必要奋战在反腐败的第一线吗？鹿飞笑完全可以把考生们的陈述置之不理。因为教育口不管司法，不管人事，反腐败不是自己分内的事。而且，一旦介入，又容易授人口实，好不容易熬上来的资历，会不会又被悠悠众口堵住，但是，我们从鹿飞笑的宦海沉浮中就可以看到，他毕竟是一个颇有正义感的人。尽管多次受到打击，鹿飞笑心底始终坚持原则，秉持初心，他是真的想在这临高时空有一番作为，这位年轻人还依然保持着冲劲。

鹿飞笑暗自下定决心，要把王宋一的腐败案管到底。那么，这事到底应该怎么管，才能真正管好？这就好比是打猎，打好了可以满载而归，打不好，猎手被老虎给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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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鹿飞笑的办法
王宋一的问题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他一个小小的行署主任，能够在贵阳府胡作非为八年，屹立不倒，难道就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就没有人管呢？这说明，王宋一只是一只小苍蝇而已，他的背后，极可能趴着大老虎。这头大老虎正张着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吃人。
鹿飞笑毕竟在澳宋元老圈混了多年，知道在澳宋的政治体制下，要想办成任何一件事都是要讲技巧的。他虽然有元老的身份，但是，怎么弹劾王宋一，就是一件非常敏感、非常巧妙的事情。现在还不知道王宋一背后有没有其他的元老撑腰，盲目的行动不但可能起不到反腐的作用，反而会招来祸患。思来想去，鹿飞笑决定把王宋一腐败的事情，和澳宋当前最大的问题——钱粮，联系起来。
目前正是澳宋攻略大明的关键时期，各地渐渐也有了手握重兵的强势元老，500众因为天然的政治平等，临高对地方权限过大一直有深深地疑虑。所以，每次有临高元老外派，文王马萧都总是在他们外出之前，有个单独的召见，主要就谈了一件事——关于地方的钱粮问题。
原来对元老院的核心元老们最关心的就是钱粮。澳宋一直在打仗，银行体系长期处于收支平衡的极限，现在澳宋攻略天下，到处都在用钱，稍有不慎，造成经济危机，将会给澳宋带来巨大的危机，最近各地都在以战争扩大为由，向中央在要钱要粮，似乎都把中央当成了提款机，令文王马萧颇为为难。文德嗣召见鹿飞笑的时候就说：你到地方以后，留意一下地方的钱粮问题，澳宋需要迫切摸清楚地方到底有多大的钱粮窟窿。
鹿飞笑决定把王宋一的贪腐问题，放在贵阳府的钱粮和金融风险问题下面做文章。他结合自己到贵阳府的所见所闻，向政务院打了一份报告。
鹿飞笑说：“贵阳府各县仓库亏空很多。之前以贵阳府在战后善后的时候没有彻底调查本地的钱粮资源情况，只是笼统地表示在仓库亏空。各级官员以文件落实文件、以账目核对账目，并没有实地调宣。归化民干部对当地情况不了解，工作依赖本地地方官员，接任的干部没有认真查看仓库、核对钱粮，就草率出具交接文书。”
为了说明贵阳府省亏空的严重性，鹿飞笑举例说：在贵州考察期间，听说贵阳府下的新贵县、贵定县、开州、广顺州、定番州等五个州县每个州县亏空都超过澳币十万银元。如果不提早准备，一旦出现金融系统性风险，将影响战局，而且，贵州多山，钱粮转运颇为麻烦，需要提前做好准备。王宋一的问题，被作为例子，巧妙地镶嵌在了“贵阳府金融风险颇大，为了战局，需要提前做好准备的大题目下了”。
鹿飞笑的报告让政务院一众大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同时，贵阳府外派的其他元老也很生气，后果也很严重。全省的元老齐刷刷地站到了鹿飞笑的对立面，主持贵州全面工作的张修远元老，专门回复说，贵州地区长期处于前线，征收合理负担困难，本地地少人多，气候恶略，澳宋的工作队来了之后工作辛苦，帮助解决民生都来不及，哪有那么多腐败现象。说鹿飞笑捏造事实、污蔑元老，严重伤害了贵阳府其他元老的感情。各种各样的压力，有的是明的，有的是暗的；有的来自贵阳府省内，还有来自澳宋其他省份的同一派系的元老，都气势汹汹地扑向鹿飞笑，要求他收回之前的报告。
澳宋各地、临高朝野内外，无数双眼睛盯着，看这件事怎么发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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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亏空的原因
鹿飞笑摊上大事了！为什么揭发亏空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为什么全省官员，甚至包括其他省的官员要对鹿飞笑群起攻之呢？这要从亏空产生的原因起。
亏空最直观的原因就是当地的归化民干部贪污。但如果把亏空的原因只归昝于派遣在当地的归化民干部腐败，那就把这个问题简单化了。事实上，自澳宋立国十八年以来各地都有大量的亏空的产生，板子不能只打在归化民干部身上，原因很复杂。
首先，澳宋用的是现代的官僚体系制度，中央集权，中央掌管了地方的财权事权，所有的钱粮收支权力都集中在中央，地方上的任何支出都要上报，并且有契卡对地方开销进行审计，这在旧时空没有问题，但在临高时空，是银本位的天下，钱粮支付更多还是靠实物交易，就算有电报的加持，仍然没法高效率的调动以澳宋银币为基础的资金流动，这便导致临高财政体系严重的僵化滞后，严重缺乏效率又不符合实际。地方一旦出现不时之需，如军需、河工、灾荒、承办差务等情况时，由于中央下拨的资金不能及时到位，或者根本得不到批准，地方政府就只能拿府库里的钱来救急。这种额外支出一旦得不到弥补就形成亏空。

比如时年广东经常发水灾，整修河道的钱称为水利建设费。然而临高下拨的资金远远满足不了实际需求，下拨的速度也很慢。1628-1634年广东仅水利建设费一项就亏空20万澳元。这部分支出因为属于例外开支，还挂在账上，不能报销，就成了亏空。

其次，亏空问题在在500众到来10年后变得越来越严重，其实与500众本身有关。元老们经常外出巡视，每次巡视，承担接待的州县倾尽全力迎奉，虽然办公厅给了一点接待经费，但本就不能报销多少，本地归化民干部不敢得罪元老，只能挪用公款，造成亏空。部分外出的元老心知肚明，只是身边都有一大帮服务班子，他们在地方上仗着元老的面子狐假虎威，而元老也需要身边人尽心办事，也就懒得戳破，日子久了，大家都形成了默契，元老们也就默认了超标的接待。

第三，临高实行十分微薄的工资制度。普通归化民干部，月薪不过2澳元，相当于2两银子，加上些俸米而已。这些俸禄如果仅限于养家糊口是足够的，但是澳宋的情况是，澳宋的统治区扩展太快，规划民干部人力不足。外派的归化民干部权力太大、责任太重。一个县所有的行政工作，通常都要由归化民干部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团队来承担。农田水利、造桥铺路、剿匪捕盗、社会治安、征收负担等，都由他一个人来做，归化民干部也不是超人，不可能完成那么大的工作量，加上通常都是外来的干部，对本地情况不了解，因此，他们很多时候还要依靠在本地雇用幕僚、佣人等，替自己出谋划策、分担工作量，而且不能只请一个。行政方面得请一个，钱粮民政方面得请一个，档案文书方面得请一个，总之方方面面都得雇佣帮手，这些钱澳宋可没有安排行政经费，但是，不雇又不行。要知道明代知县上任一般都带着100人左右的幕僚和佣人，巡抚布政使等带的队伍则有五六百人之多。这些人干的是官府的公事，工资佣金却是官员个人支付的。通常明代地方衙门最大的日常开支是抚院造朝觐册、官吏朝觐盘缠、修宅、造铺陈伞、整理仓廒、衙门监录、置轿火项、冬夏桌围、刑具、按临公用、练军犒赏银、处决人犯花红、府城兵道、纸札笔墨、油烛柴炭米蔬等费用。另外，来来往往的各级官员、各式各样打秋风的人员，谁都不能得罪。交际应酬成了地方官员的主要日常工作。接待的标准可不能是粗茶淡饭，高级菜肴一样都不能少，而且还要额外送礼。还在伪明统治时期，贵阳府就有“公分”名义的行政支出。各地知府借馈送上司之名，分别大中小县分，摊派属员。嘉庆末年，总督、藩臬生辰，向各县出单聚敛礼金的，每次每县十余两至三四十两，一年之内多达五六次至十余次不等。就这样，地方政府就把朝廷存在当地的公款一方面用来维持自身的运转，一方面为自己牟利。然后用今天朝廷下拨的款子，来填补昨天的债务。
澳宋既然接手了贵阳府的统治权限，自然也接手了贵阳府的亏空头寸。眼下虽然澳宋行了新政，不过，贵阳府作为相对边缘的地区，历史遗留的惯性仍然影响着本地的政治生态。本地战争频发，大明和澳宋的战线离贵阳府并不遥远，元老基本顾不上本地的治理，只能依托临高派来的归化民干部团队，归化民干部既需要雇佣本地团队接手管理贵阳府，又要供应战局均需，不得已，经常动用府县财政储备，在王宋一来之前，前几任的的归化民干部实际已经造成了不小的亏空了。这贵阳府实际有两本账，一本账是给临高派驻的契卡人员看的，规规矩矩；另一本账是给自己看的，里面记载了本地治理的实际收支、亏空舞弊和官场应酬腐败的真实情况。第二本账的内容很潦草，甚至可能都没有落在纸上，但却是各级管理部门真正的家底，是干部就任必须奉行的潜规则。
如果新旧干部关系很好，离任干部可能会把真实的账目向接任官员透露一些。一旦办理了交接手续，亏空的定时炸弹就从一个干部手里传到了下一个干部手里。一旦日后亏空问题爆发，接任官员就要承担所有的责任，地方的亏空越来越大，成为一个全局性的、制度性的严重问题。所以，官员都希望亏空问题不要在自己任期内爆发，这就类似“击鼓传花”的游戏。有时候上一任或者上几任官员留下的亏空太大，下一任官员无论如何都不愿接手。比如王宋一其实很早就被十人团告发，收到处分。不过随后临高派去的多名归化民干部接任，到贵阳行署没几天，都先后找借口都不干了。很大可能是，他们两人到贵阳行署，看到地方财政亏空严重、账目极其混乱，都不敢接这个烂摊子。贵州多山又在打仗，钱粮调拨根本来不及，不压榨百姓，从后方运粮跟不上。而本地已经有这么大亏空了，万一填不上，自己就成了背锅的了。就这样，贵阳行署这个职位竟然空缺了好几个月。这时候和大明的战争日益紧张，后勤、军需都需要支持，没有办法，只好由王宋一复职，让他继续署理贵阳行署，这样一来，王宋一更加有侍无恐，他看到亏空问题普遍存在，是人人都害怕的定时炸弹，反而利用亏空问题大做文章，莫名成了本地实际的掌控者。

王宋一不但不填补亏空，还以此挟制在本地多名归化民官员和前来审计的契卡官员，甚至。王宋一的算盘是：既然元老顾不上管理贵州，那我只要服侍好元老的战局，供应好后勤就不会出事，而且我出事了，这贵州的战局恐怕要出大问题，一旦贵州失手，大家都要倒霉，跟战局相比，我这点都不是事，毕竟战局出问题了，更多的归化民干部都要出事，所以，你们都不能让我出事。

就这样，亏空成了王宋一的武器，用它绑架了越来越多的官员。像他这样的害群之马胡作非为，进一步恶化了地方财政，让亏空问题越来越严重。

因此我们不难理解，鹿飞笑揭发贵阳府亏空为什么引起了政坛大地震，为什么无数官员向他施加压力？因为亏空涉及的地方太多了，澳宋虽然带来了先进的技术，现代的制度，但是封建历史的惯性，在乡镇层面依然倔强的持续着，受到现代教育的归化民干部始终无法在现代行政体系和传统的基层治理之间找到平衡，新型的官僚阶级不可避免的卷入了传统的行政风格之中，难以统计的众多归化民和他们的家人、身家、性命都牵涉其中。

鹿飞笑能以一个人的力量去挑战整个时代吗？文王马萧那些人真的不知道吗？

飞鹿笑

第四章 一个人的战斗
鹿飞笑毕竟是一个元老，他比契卡的归化民干部政治地位大太多了，这次他给政务院呈报的贵州亏空腐败一事不啻于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大大损害了澳宋新政府的颜面，也在元老中产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意。第一种就是各地外放大员，邀请契卡元老杨震寰老师出面以旧时空财务专家的身份，反驳了鹿飞笑的报告，认为报告数据错误，当地征收的负担合理，并且贵阳府发展欣欣向荣，并没有严重的财务造假行为，大力维护了贵阳府省的元老和干部。另一方面由年轻激进派的元老组成，以和鹿飞笑元老同在教育口的熙道远元老为首，在获得了杜文的支持后，主张彻底清查贵阳府的税收和行政支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双方僵持不下，现在双方的报告结论不同，内容有异。谁是对的，就意味着对方错误，元老的政治平等，谁也不服，一定要整个高下，弄的文王马萧骑虎难下十分麻烦。

面对责难鹿飞笑元老决定不畏惧、不退缩，用事实说话。他到贵阳府时间不长，但也听到了了很多干部腐败的信息。鹿飞笑选取了一些和亏空问题有关的例子，写成第二份报告交给政务院。在这份报告中中，鹿飞笑再次强调贵阳府的亏空不是几万澳元的小数目，而是几十万澳元的大窟窿。仅贵阳府下辖的五个县，每县亏缺都数以万计，这还是比较富余的地区，其他县的亏空远不止这个数。为了增加说服力，鹿飞笑举了王宋一的例子，贵阳行署主任王宋一多次以弥补亏空为名，敲诈勒索老百姓，每次遇到契卡检查，都是连夜向地方绅士和财主们借银子和粮食运到仓库来充数，而敲诈百姓所得钱财没有用来填补亏空，而是全装进了自己的腰包。鹿飞笑还特别提到王宋一在贵阳为一众从临高外派到贵阳的干部建立豪宅，在官场掀起高档交际应酬之风，对临高派来的官员干部超规格接待。但对老百姓的事情并不上心，下面的办事人员勒索成风，甚至每次外人办事要进贵阳行署，给门卫的红包就要一元银币。据说每年去年临高述职，他都携带了数万澳元，还装了几大车的礼品货物，在临高用来结交权贵。
此外，鹿飞笑也在奏折中提到了自己管辖范围内的情况，用来证明贵阳府官场的腐败堕落。比如，澳宋本来对教育是强制进行的，所有适龄儿童都必须入学，但是，王宋一以学校容纳不了足够的学生为由，对学生进行筛选，要给一定银子以后才能上学，把好好的公办学校硬是搞成了后世的择校，大大影响了教育的普及。应该说，鹿飞笑的报告也是一颗重磅炸弹，炸得贵阳府一众干部胆战心惊，炸得政务院几大元老也晕头转向了。如果鹿飞笑说的是真的，那么澳宋在贵阳的管理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政权的稳定性不是摇摇欲坠？具参会听取报告的其他元老说：马督工在内部会议上发了大火，要求严肃处理，并且指出，王宋一是从发动机行动中带来的孤儿，本来是澳宋培养的第一批干部，现在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一个孤儿干部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是不是有元老在给撑腰，据说当年元老喜欢用自己的姓氏给孤儿起名。于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王洛宾。王洛宾赶紧否认，说发动机行动的时候自己根本没有空去甄别孤儿，都是其他元老去的，500众王姓元老不少，不知道是哪个元老起的名，而文德嗣赶紧打圆场，表示也许孤儿本身就姓王，元老无非是给起名叫宋一，表示澳宋第一，这孩子腐败跟元老之间肯定没有联系。
而贵阳府的一众归化民干部当然不能承认自己出现了腐败问题。他们纷纷通过各种渠道向上反映，虽然不敢直接反驳一个元老，但是也极力否认鹿飞笑的指控。政务院当然也希望贵阳府的外派干部都是好的，况且这两年贵州的战事稳定，所以亏空似乎并不像是特别严重的样子，但鹿飞笑的报告有时间、有人物、有罪行，让政务院举棋不定，怎么办？
政务院决定派遣元老彻查贵阳府的亏空问题。鉴于契卡之前对贵阳府的审计出现重大的疏漏，这一次也不好派遣契卡的干部出面，于是，文王马萧等一众大佬思来想去，决定派正在随同驻伪明南直隶的对外情报局考察大明税务情况的郭城元老出面。
郭城元老在旧时空本身乡镇基层就是税务口一个小科员，国地税合并后，税务口的工资降了不少，郭城元老本来是业务骨干，但是国地税合并造成了大量的人员沉淀，尤其是国税系统老人颇多，待遇身份函待解决，严重压缩了地税部门的年轻人晋升途径。郭城元老无意中看到了穿越的信息，抱着好奇的心里参加了文总的团队，没想到很快就被这里积极向上的气氛打动，笃定决心穿越到明朝大展身手。事实上，因为精通税务，郭城元老在本时空已然成了税务部门的最重要人物，税务部门多次派遣郭城元老担任专员，处理棘手问题，成绩卓著，属于既有威望又有能力的元老。这一回郭城元老，就相当于元老院的消防队员，被派往贵阳府“灭火”。
郭城元老穿越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与年轻的鹿飞笑元老不同，郭城元老在旧时空就是基层办税的专家，熟知大江南北人情世故，对地方实际情况和本时空的亏空问题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按说，他应该会支持鹿飞笑。但是，郭城元老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像贵阳府亏空那样的问题，是澳宋立国不久，干部素质不足，封建残余制度还没有完全破除，新的经济体制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是一个用新时代政权取代旧时空封建管理体制产生客观矛盾的全局性、普遍性的问题，不是凭一己之力就可以解决的，如果硬要刨根问底，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而且会造成元老院元老之间的矛盾，也会给归化民干部的工作和培养带来巨大的伤害。还有一个难言之隐，那就是鹿飞笑所揭发的王宋一，正是时任的陆军上校王可夫从登州战场带回来的孤儿，因为聪明伶俐，被推荐上了芳草地小学，并给他改名叫王宋一，希望他成为澳宋鼎鼎大名的优质人才，此时已经王可夫元老已经升任陆军少将是北上陆军赫赫有名的战将，与在贵州主持全面工作的张修远元老亦是好友，虽然没有证据证明王可夫元老与王宋一有什么明显的勾连，但这种时候，如果反腐扯到了军队的身上，实际上对战局，对元老院都很不利。郭城元老自然不希望调查腐败会发现元老门的问题，进而引发更大的矛盾，郭元老决定就事论事，把政务院交代的事情敷衍过去就可以了，不深入追究贵阳府亏空问题。
于是郭城元老与张修远元老等人一起，邀请鹿飞笑元老当面座谈，了解事情经过。

郭城元老问：“你报告中说的贵阳府王宋一挪用钱粮、勒索暴敛的事情，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鹿飞笑回答：我听别人说的，已经记不得姓名了。”

郭城元老又问：“你说王宋一进临高述职时携带巨额银元，有什么证据吗？”

这一下直击鹿飞笑的弱点。他的报告，根据的都是社会传闻，并没有确凿证据。

而且鹿飞笑不具有提出确凿证据的能力。他是教育口的，虽然是元老，但因为主管的是文教事业，与地方官员并没有太多业务往来，并不掌握地方政务的文书、数据等。况且他只是来贵州巡视，手下除了几个秘书和警卫人员就是光杆司令一个。因此，鹿飞笑既没有合法的渠道，也没有人力物力去调查地方上的弊端。郭城元老要他提供证据，表面上看是合理的，实际上是在为难鹿飞笑。

最后，鹿飞笑无法提供证据，贵阳府地方干部却反而拿出证据，-否定了鹿飞笑奏折中的指控。新贵县、贵定县、开州等府干部作证说，王宋一在经过这些地方时并没有超规格接待，更没有给王宋一的看门人送一银元一个的红包。至于择校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是农民嫌路程远交通不便，家里又需要劳动力干活，不愿意送孩子来上学。

郭城就回复政务院说，鹿飞笑揭露的问题，提供不了证据。文王马萧等人本来就信任郭城，看了报告后对鹿飞笑更是失去了信任。他们倾向于相信，这次的风波是鹿飞笑这个书呆子受人蛊惑兴风作浪，贵阳府的干部们并不像举报的那样肮脏。

于是在六月初，元老院对贵阳府亏空案下了结论，认定整个贵州省财政亏空15.37万澳元。这个数字比之前贵州省上报的17万澳元还要少。政务院认为这是贵州省各级干部认真填补亏空的结果。至此，鹿飞笑败局已定。各路元老们的看到鹿飞笑已经失去了政务院大佬们的信任，群起而攻之，说鹿飞笑揭露的官场黑慕完全是子虚乌有。这些攻击进一步恶化了鹿飞笑的现状。七月初元老院对鹿飞笑发了电报，要求鹿飞笑“据实情打报告，不要风闻言事”，也就是全盘否定了鹿飞笑元老的两份报告。

飞鹿笑

第五章 绝地反击
面对这种一边倒的形势，鹿飞笑该怎么办呢？谁也想不到的是，鹿飞笑作出的回应是“拒绝接受”，他还专门回了一封电报，自我申辩。

鹿飞笑说，他之前举报的事都是参加公务员考试的读书人们说的。王宋一主政贵阳府多年，鱼肉乡里，全省舆论都在议论。鹿飞笑认为，群众的反映肯定是有原因的。他还倔强地指出，郭城元老并没有认真调查，只是派人到贵阳府县走了一下过场，被地方官蒙蔽了。所以自己决定要“查核确实，再行报告”。这鹿飞笑的胆子太大了！政务院都已经下结论了，明确要你不要多管闲事了，你竟敢公开政务院的意见，还固执地要去调查，来证明政务院是错的，这是一定要给文王马萧一众大佬难堪呀！但毕竟鹿飞笑是打着惩治腐败，弄清事情的理由去的。政务院虽然脸上挂不住，但也不好强势拒绝，于是只能在七月中旬下发报告严肃指出鹿飞笑作为教育部门的官员，教育管理读书人才是正经事，并没有核查州县钱粮的权力，如今放着公务员考试这么重大的事情不抓，是不做好本职工作、搅乱地方政务的表现。本来，元老院的意思是，顶个性鹿飞笑元老主动认个错，不再纠结，这事情就算过去了。如今鹿飞笑元老却要硬扛，这下事情就更麻烦了。

鹿飞笑当然知道反对政务院决议的严重后果。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抢在处分到来之前，赶紧调查取证。鹿飞笑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在所有问题上展开反击。所以他决定收缩战线，从揭发的众多问题中力求证明一个，进而证明自己不是无中生有。

他选取的这个突破点就是贵阳府行署主任王宋一。王宋一劣迹斑斑，民怨沸腾，鹿飞笑认为最容易找到他的罪证。他说干就干，在给临高回电的当天当天晚上就开始实地调查。鹿飞笑发动全县的读书人和百姓，希望他们提供证据，这遭到了贵阳府行署主任王宋一等贵阳府干部的阻挠。但是，鹿飞笑毕竟是元老，政治地位比王宋一等人高得多，王宋一等人表面上不敢对他下手。不过对普通老百姓，他们就没有这么客气了。他们威胁读书人和百姓，禁止他们向鹿飞笑提供证据。鹿飞笑一开始在贵阳府的芳草堂，也就是贵阳市立小学校的教学大堂，贴出告示，要召见贵阳府的秀才。大人要见，秀才们不得不来。秀才们虽然来了，但是迫于王宋一的淫威，要么支支吾吾不敢回答，要么避重就轻。总之，鹿飞笑没有得到任何证据。

鹿飞笑也明白秀才们的顾虑，但是王宋一威胁得了几个秀才，他威胁得了全贵阳的百姓吗？鹿飞笑决定换一个地方。他来到贵阳府县最热闹的城隍庙，贴出告示，鼓励老百姓检举揭发地方官的罪行。在古代，城隍庙在人们心目中有着特殊的地位。城隍庙是供奉城隍的唐宇，而城隍被视为城市的守护神。人们相信城隍能够分辨善恶，惩恶扬善。所以遇到邻里纠纷、疑难杂案，官员也好，百姓也好，都习惯于聚集在城隍底里协商解决。大家公认城隍庙具有某种超脱于官府权力之外的、平等协商和不受易力侵害的神圣地位。鹿飞笑元老择城隍庙，就是为了让老百姓有安全感，鼓起勇气来检举告发王宋一。果然，老百姓踊跃来到城隍庙，七嘴八舌，哭诉王宋一等人的种种罪行。很多人还拿出了官府勒索摊派的告示、收据和白条等。这回王宋一等人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干瞪眼。

贵阳府亏空案发展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恶斗。贵阳府上下的大小官员之前在政务院面前坚持说自己没有问题，现在当然没这么容易让鹿飞笑拿着证据到文王马萧面前去告状。而郭城和张修远等元老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郭城元老的策略是“灭火降温”，尽快把鹿飞笑元老调回临高，让他没法再去折腾，不至于事情糜烂不可收拾。于是郭城元老和张修远元老上了加急报告，极力渲染鹿飞笑在贵阳府造成的“混乱”情形。说鹿飞笑因为秀才们不肯揭发王宋一，就在芳草堂里发怒咆哮，恐吓读书人，勒令几个读书人作伪证，诬陷王宋一。还贴出告示，骚扰百姓。张修远认为，鹿飞笑这是在逼迫百姓“挟制干部”、“仗势欺人”，严重干扰了地方治理，助长了歪风邪气，影响对伪明的战事。几天后，张修远又上了一份电报，弹劾鹿飞笑，继续渲染鹿飞笑在贵阳府造成的“混乱”局面。他说鹿飞笑不顾公务员考试期间的严肃性，和当地的秀才平起平坐拉关系，还怂恿成百上千的人挤到城隍庙，使贵阳府城秩序大乱。

这就犯了政务院的大忌，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澳宋有不少现代政府管理的经验，也承袭了不少明朝律令，明代大诰中就有规定，凡是异姓男子，歃血结拜的，按照“谋叛未行”律处罚，为首者绞监候，为从者减一等。如果结拜规模超过20人，则加重处罚，为首者绞立决，为从者发往烟瘴地带充军。

因为违规集会这个行为在澳宋也是违法的，如果允许百姓随意集会，那么很可能引发抗粮抗税、罢工罢市等行为，不论是澳宋还是大明都从重处罚的，也就是不允许有丝毫的百姓组织或者群众运动出现。而张修远指控鹿飞笑发动群众，恰恰犯了这个忌讳。

对澳宋来说，如果老百姓集合起来就能推翻代表元老院的政令和意志的澳宋政府，那是不可想象的危机。鹿飞笑现在做的，恰恰是在组织群众，自下而上地主动向当地政府行署施压。因此，文王马萧等人读了张修远的报告和电报，十分生气。他们对鹿飞笑已经不是怀疑和讨厌，而是痛恨了。他们让教育相写了一份通告，历数此案的经过，痛斥鹿飞笑在贵阳府财政亏空问题上，擅自越权，争执不休，诬陷他人，又招集百姓滋事，再也不能对他姑息纵容了。
当时鹿飞笑已经满载而归，正准备从贵阳府回临高复命。张修远深知不能让他把实地调查的情况汇报给政务院，就第三次先发制人告状，说鹿飞笑在贵阳府严刑逼供，威胁不从命的百姓；说鹿飞笑回临高时，催逼伏波军昼夜兼行，导致士兵堕河淹死；说鹿飞笑回到临高后，张牙舞爪，公开声称王宋一罪行累累，一定要大闹政务院，说自己“不欲做官，但求对错”，严重影响了澳宋在贵州的统治，甚至影响了前线的战事。无耐政务院只好随后明确宣布，将鹿飞笑停职，调回临高。

至此，贵阳府官员们终于松了口气：鹿飞笑这回算是彻底完蛋了！

飞鹿笑

第七章 尾声
难道贵阳府公考试卷案就这么结束了？鹿飞笑就这么输得干干净净了？

案子还没有结束。鹿飞笑手中还握有一张王牌。那就是他在贵阳府搜集到的两千多张田单、印票、借票、收贴等证据。

贵阳府县亏空严重，王宋一多次以弥补亏空为名，按照田地面积向农民加派苛捐杂税，每亩地要交澳宋纸币50文，每户给官印田单一张。这已经和征收法定的税收没有区别了，连形式上的伪装都没有了。同时，贵阳府县购买政府储备粮，都打白条不给百姓购粮款，上级官府拨付的购粮款都落入了王宋一的腰包。

那一张张单据就是证据，可以确凿地证明王宋一的贪赃。鹿飞笑估计王宋一在任八年，侵吞的上级拨款和模征县敛的款项近十万元，相当于的贵州全省的亏空总额的一半。

鹿飞笑现在已经被迫到了墙角，手中的王牌得赶紧出手，不然就没有机会了。他不敢有丝毫延迟，迅速拟了一份报告，附上证据，在元老院BBS中抢先公布出去。说王宋一在任八年，每年分别劝捐两次。所谓劝捐，其实是勒索。秀才伍庚等人作证，如果不主动捐钱，县里的差役就会上门来，强迫缴纳从三五十元到上百元不等的捐款。贵阳府县仓库里有记录可查。然而这些钱都没有用来弥补亏空，而是进了王宋一自己的腰包。

此外，贵阳府县应该储存官粮4.71万余石，王宋一却把官粮倒卖一空，之后遇到用粮食的时候，都临时从民间征集。官府给百姓一张小票，叫作“飞头”；或者给一张“谷领”，写明有多少粮食卖给了政府，等政府有钱了再支付。飞头也好，谷领也好，表面上看起来像是白条，实际上是缴费通知单。收到的百姓，不需要赊给具衙粮食，而是按照上面注明的金额直接去交钱。

王宋一再拿着钱去大规模购进粮食临时抱佛脚。而且他强迫百姓按照远高于市场价的粮食价格缴费，每买一次粮食就发一次模财。王宋一正是运用这些五花八门的伎俩，贪污敲诈10万银元。鹿飞笑在奏折中说，伍庚等证人都愿意与王宋一对质；并随奏折附上田单、印票、飞头、谷领、收贴、催贴、借票各一份。人证物证俱全。

文王马萧等人百感交集地阅读了奏折和一张张物证。这些单据中有一半盖有贵阳府县的公章和王宋一的私人图章，公章与私章很难伪造，就算造假也不可能造出两千多份单据来，况且每个单据上都有遭到剥削欺压的百姓信息，可以核实。

政务院不得不承认，王宋一贪污腐败，铁证如山。至此，事实已经清楚了，但是该怎么善后却变成了另外一道难题。如果承认王宋一是个贪官，会引发连锁反应。

首先，承认王宋一贪腐就承认了贵阳府县财政存在严重的亏空，也就证明鹿飞笑并不是信口开河、诬陷他人。而之前郭城、张修远等人信誓旦旦地承诺贵阳府省并不存在亏空，担保王宋一和贵阳府县没有问题则是在撒谎。更进一步，贵阳府官员和外派元老们为什么要撤谎呢？贵阳府一个县就存在巨额亏空，整个贵州省亏空的真实情况又如何呢？贵阳府的亏空存在不止八年时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为什么没有官员衰觉、纠正呢？

我们可以说，王宋一的问题只是第一块多米诺骨牌，会引发一系列的问题，王宋一的黑幕只是官场大黑真的一个小角落而已。现实总是残酷的，通向真相的道路依然障碍重重。现在，如何善后的难题摆在了文王马萧等一众大佬面前。推翻政务院之前的结论事小，如何面对贵阳府省巨大的财政亏空、如何处置人数众多的官员事大？

政务院的一众大佬敏锐的意识到，鹿飞笑挑起的这场纷争表明，财政亏空已经成为地方官府的大问题，成了普遍存在的严重问题。这个问题，能够让难以计数的官员齐刷刷地结成统一战线，已经超越了个人品行的范畴，涉及了体制问题。澳宋地方财政亏空的根源在于高度集权的财政制度，在于中央与地方的利益分配，还与财务制度、干部待遇、监督机制等相关联。要解决地方亏空问题，就要下放中央财权，给地方政府和地方官员与他们的责任相称的财权。简单地说，就是元老院把钱管得太死了，他应该放手让地方规划民干部们自主处理财政。但是历史经验斗争告诉元老们，财政权力是最核心的权力之一。谁控制了财权，谁就能在政治斗争中占据优势。元老院不可能让财政大权旁落，不可能让地方大员拥有充分的财权，因此也不可能对现行的财政制度进行根本性的改革。

元老院不能允许的是规划民干部的贪污腐败。从根本上说，规划民干部的贪污，就是从元老院的钱包里偷钱。同时，官员贪污也是造成地方财政亏空的原因之一。反贪污腐败的确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亏空的恶化。更重要的是，把财政亏空的责任都推到规划民干部的身上。
王宋一很不幸，被证明是个大贪官，元老院要用他来作挡箭牌，保护现行财政体制，保护元老院的权威。

于是，政务院很快就确定了贵阳府亏空案的善后原则，就是：只严惩贪腐的规划民。政务院很快就下发了两份通知。
第一份是转述鹿飞笑报告的说法，承认贵阳府县存在巨额亏空和贪腐。下令鹿飞笑元老立刻回到贵阳府参与此事的善后。

第二份是通报贵阳府行署主任王宋一的劣迹斑斑、十万罪恶，要求彻底查清，绝不姑息；批评郭城、张修远等元老，工作失误，没有查明贵阳府亏空的真相。但是的文中的意思马上一转，说郭、张等元老们忠诚可靠，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失误”是忙于军务和税务稽查，是被王宋一等基层干部蒙骗了，可以理解。贵阳府知县王宋一被当作了靶子，成了整个事件的替罪羊，这在大家的意料之中。让大家意外的是，政务院对揭发出来的其他问题，当作根本不存在一样，提都不提。相反，还对这些主动元老们开脱。用承认贵阳府一个县的亏空和严惩王宋一一个人罪过的方法，逃避了对贵州全省亏空的追查和包庇官员的责任。

接到通知后，郭城、张修远等元老迅速领会了政务院的意思，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他们纷纷发帖说，贵阳府县存在严重的亏空、王宋一等贪官劣迹斑斑，而鹿飞笑刚正勇敢要向他好好学习，最后盛赞“元老院”处理得当。在临高和贵阳府统一思想以后，政务院在1636年九月宣布贵阳府公考试卷案的最终意见。

贵阳府行署主任王宋一贪污腐化多年，被判绞刑。王宋一的儿子王嘉图，狐假虎威，在贵阳府做了不少坏事，但因未满16岁，被判送蜉蝣地拘役5年。元老院特意选择在秋收征收合理负担的时候公开处决王宋一，让大家围观。此举除了警告，也希望各地看热闹的人，可以把元老院的反腐典型案例回乡广为宣传。
现任贵州省负责元老张修远，工作不实，偏听属员之言，两次冒昧弹劾鹿飞笑，应该接受惩罚，但是其已经就作出了深刻的自我检讨，主动申请处分，因贵州战事吃紧，仍暂居前线指挥。郭城元老办事草率，有负政务院委托，税务专员不用当了，调任德隆银行南京分行主持工作。现任贵阳府下属两县三州的主管规划民干部也因蒙蔽上司，得到严惩。

应该说，政务院处理了与王宋一问题有关的少数规划民干部，对元老的处理则相当轻。相反，对坚持真理、坚持原则的英雄鹿飞笑，政务院却处理相当重。政务院对王宋一的罪行，认为只有三条经审理后证明是事实。对鹿飞笑利用论坛发布政务调查结果这一滥用权力的行为表示了斥责，对鹿飞笑一味蛮干，特别是在城隍庙集会的影响给出了否定的意见。
的确，鹿飞笑抓住真相不放，一定要把黑幕揭开，给元老院出了一个大难题，政务院的大佬们会高兴吗？但是，鹿飞笑元老的功劳是实实在在的。所以，政务院将鹿飞笑元老升了一级，但调任去了司凯德的对外贸易部，开始了东南亚地区的巡游，这样的显然是希望他离开临高远远的。

贵阳府《公考试卷案》就这样结束了。亏空和腐败的问题没有从根本上得到解决，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留给了后人。

mings1300

哎呀，要抓贪污犯？你去抓有个叫姜醉的家伙啊！你把他的家和公司抄了，起码能抓出澳宋一半的大老虎来。

顺便赞美新坑。

斯特莱特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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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桦林

赞美新坑！

百林龚靼研究僧

赞美赞美！

百林龚靼研究僧

澳宋要丸呀！这才几年下面就烂成这个样子了

freeman

审计如果独立于行政系统，那么不应该被挟持才对，这里似乎要多花点笔墨解释下，另赞美新坑！

shenyuanlong

赞美新坑

齐琪齐

赞美新坑，然后催更

水太凉君

赞美新坑，然后催更

飞鹿笑

水太凉君 发表于 2023-8-14 13:58
赞美新坑，然后催更

东主新作已更完，期待下一部吧。

古灵斯顿

赞美新坑，然后催更下一部

齐琪齐

赞美新坑，催更新新新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