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宋外传——关于飞艇的故事的梗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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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宋外传——关于飞艇的故事的梗概（14 大结局的上半章）
澳宋外传——关于飞艇的故事的梗概（15 大结局的下半章）同人写作情况完结情况
未完结首次发布
2018-03-05最近更新
2018-04-13字数统计 （千字）
29.5






第一章

已经是崇祯十四年的春天了，但是顺天府里，还没有一丝春意。
刚刚过去的冬天，没有下雪，所谓“雪下三层被，枕着馒头睡”，看起来冬小麦的歉收几乎是肯定的。街面上物价越来越高，一斗白米现在要两钱银子。一些米铺甚至上午早早就挂出了“今日沽清”的招牌。老人都说米铺的掌柜心黑，留着五月青黄不接的时候卖高价。更怪的事还在后头，这季节，按说早该有卖大沙果和海棠果的推车了，豌豆黄和奶酥卷也应该下市，但是市面上卖来卖去，还是积年的熬山里红，这不免让顺天府嘴馋的娃娃们非常难过。
“今年沙果年成不好咧，不熟。”小贩解释道。
娃娃们的难过，大人并不十分理会——穷人哪有钱吃水果零食！但是春饼还是要吃的。说是吃“饼”，实际主要吃的是饼里卷的菜。有钱人家叫一个“盒子菜”，饭馆的小伙计就乐呵呵提来个圆木盒，里面是隔开的八色菜式，有鸡丝、肚丝、里脊肉丝、酱肘子丝等等，顶不济的人家，也要吃个鸡蛋皮、韭菜、豆芽菜炒成的素三丝——春韭十分提味。再喝上一壶浊酒，就是穷哥们一年里难得的消遣了。

紫禁城里也吃春饼。当然，紫禁城的春饼比外面，又讲究了许多——主要在材料上。鸡肉只取鲜脯肉，猪肉只要后颈部分。刚过丑时御膳房就升火烧菜，直到卯时皇帝起床，才做得端过来。一夜没合眼的大太监王承恩指挥着端进暖阁——东暖阁有火炕，皇帝冬天就住这里，不再去那阴冷的皇极殿了（今太和殿）。
“你们下次注意点，这几碗的菜汤怎么都洒了。”王承恩不满地说。皇帝老子最近喜怒无常，搞不好这就是条大不敬的罪。他没有注意到，这些厨师一个个脸色惨白，双手发抖。

不一会儿，食盒又撤了出来。王承恩伸头看看，春卷吃了三个，二米粥用了半碗，其他的纹丝未动。
“圣上还是胃口不佳啊……”王承恩摇了摇头，“让他们进来吧。”

不用嚷，官员们已经都在屋里，把这不到三十平米的外间屋挤得水泄不通。这倒让王承恩深感意外。谁不知道大明朝文武不和，武将总是在屋外候着，说是不愿闻屋里文官的穷酸气。文官反唇说武将不懂规矩，要不是皇恩浩荡，就冲这大剌剌的站相也该拉出去砍头。今天这些人怎么都在一起？而且一个个神情诡异。
王承恩来不及多想，屋里的小太监已经跑出来，做了个“快进去”的手势。
早就在门口等着的官员们一拥而入，跪下磕头：
“臣等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龙案后的崇祯并没有看他们。

崇祯帝这段时间，一直吃不好也睡不好。正月里，洛阳失陷，李自成杀了福王朱常洵，还把肉割下来弄了几头鹿炖“福禄宴”。现在开封府已经被困几个月，能撑几个月还是未知。在西路，左良玉追着张献忠进了四川，不料战况急转直下，反而被张逆包围。而辽东的锦州和宁远已经陷落。山东亦落入了澳宋人的手里，这些澳宋人据说枪快炮准，占了两广和湖南还不算，一下子就坐船北上直接占了蓬莱……
“大明二百年的江山，想不到如此落到朕的手里，却要完了。”这想法最近总是在崇祯的脑子里。他心烦意乱地推开小山一样的奏章，看着站成两排的官员：
“众位，今日有什么要事吗？”
这是他每天习惯的问话。和往常一样，下面是死一样的寂静。崇祯笑笑，也不多说，拿起奏章看了起来，不时地叫官员问问详情，手下笔笔如钩，点点似桃：山东军情留中，河南军情留中，东林党那帮人告袁崇焕市米资盗……着再查！
不到一个时辰，奏折批完了。崇祯心中有些得意，他抛下毛笔，微笑着问：
“众爱卿，真的没事吗？”
这也是句惯例，只要官员们磕头，齐声说“臣等无事，天下太平”就可以退下了。今天，屋里还是一片寂静。
没听清？崇祯提高了音量：
“真的没事吗？问你们呢！”
“臣……臣臣等……没事……”文武仿佛中了邪才反应过来，慌忙道。
“范复粹，真的没事？”崇祯笑了，想逗一逗他这个宰相。
“皇上圣明！臣等无事。”范复粹扑通跪下了。
“没事就退了吧。”崇祯饶有兴致地盯着范复粹的额角，发现他的汗浸湿了帽沿。“看来这春天总算来了啊……”他想。

官员们倒退着出去了。王承恩看着好笑，在门外悄悄拉住范复粹：
“范大人，各位老爷今日为何如此慌张？恕小的多嘴，”他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可是战事有变？”
范复粹颤抖着嘴唇，拉过王承恩的手：“王公公，你……你是昨晚就在这侍驾的吧？”
“不错，小的昨晚就在这，一步未曾离开。”
“你……你出去看看天上吧。这个东暖阁里，大臣都看见了，连端菜的厨子都看见了，就皇帝和你不知道啊……”
什么？王承恩撒开范复粹，跑到门外抬头看去。

天空中，一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怪物，正悄无声息地由东向西飘来。



王瑞相日记 1641年4月25日
我叫王瑞相，是“理想五号”飞艇的飞行员，拥有临高空军00001号飞行证书和雄鹰徽章。
为什么我有第一号飞行证书呢？除了长得帅以外，还不是因为只有老子我带了一台无人机来？
穿越已经十六年了，油料的供应还是不稳定。占领山东后，工业部顺着油苗挖到一些石油，土法勉强炼出一些柴油和煤油，但是润滑油一直做不出。
用来点煤油灯是可以的，但是柴油加到圣船里试试，圣船的烟囱马上开始冒黑烟，发动机像疯了一样吼叫，再操下去搞不好要拉缸。吓得执委会立即给机房贴了封条。从此以后，油料就列为特级战略物资，而我那烧油的无人机从此也在仓库里吃灰了。

从那天起，我一直抱着带来的航路图发呆，直到企划院重启飞行器计划，元老院自管的神州飞行器厂建在广州，而前海军少将陈海阳主管的飞艇公司建在山东蓬莱——现在是光荣的澳宋领土。
元老院的“神飞”很快就造出了四个圆圆的热气球，分别命名为德嗣一号，子山二号，洛宾三号，南海四号。而“陈飞”只做出这一台“理想五号”氢气飞艇。当王洛宾找到我并把肩章别到军服上的时候，我充满了欢喜。
“你的任务就是劝降，明白吗？”文德嗣对我说，“你知道，水利部还缺个部长……”

操飞艇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特别是当你有了现代的地图之后。在我设计的线路中，飞艇是贴着海岸线行驶的，这样虽然比直接跨越渤海远，但是既可以避开明军的注意，又不至于在大海上迷路飘到朝鲜去——后一个理由受到了陆军和海军的一致嘲笑。
“哈哈哈哈迷路？”魏爱文指着桌上的一盘烤乳鸽道，“你的脑子还没鸽子大吗？”
“操六分仪是基本技能啊。”周韦森笑眯眯地说，“要不要我介绍开船的李华梅给你认识？你可以白天拜她当师娘，晚上和她入洞房……”
这两个畜生！

没费什么力气，我就开到了大沽口，顺着海河一路直上，在三岔口转向京杭大运河。第三天傍晚，我已经就看到了北运河和通惠河交汇处的大光楼，来自大图书馆的资料显示，这是明清两朝户部坐粮厅官员验收漕粮的官署，又称验粮楼，是全国仅有的粮厅公署。因其位置特殊，建筑恢宏，成为京杭大运河北端的标志性建筑；再就是通惠河口南岸的燃灯塔，为“通州八景”之首。
我扳动方向舵，使飞艇头慢慢指向西方，这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风向袋也垂着一动不动。翻了翻操作手册，好像还有个什么事没做，不管它了，干脆睡觉！
我给kindle和PSP插上充电器，钻进睡袋。





第二章


“小人！不要脸的小人！”
暖阁里回荡着一声接一声愤怒的叫骂。
当你发现自己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人的时候，这样的怒火并不难以理解。特别是这人还是九五至尊的皇帝陛下。
龙书案上，那惹事的奏章还摊着：
“……再拜顿首，近有空中飞物，体型巨大，数百丈矣，其色黑，向北而行，凡见者无不失色……”
更让崇祯冒火的，这明明是特急奏章，是可以连夜送到宫里的，不知为何直到第二天早晨才看见。现在倒好，整个顺天府，加上天津卫，人人都看见了这怪物，他堂堂的皇帝，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上书人在何处？”崇祯一声大喝。
“臣在……天津总兵曹友义，拜见皇上。”后面的一个中年汉子跪下答道。
“曹友义，你看见了什么？”
“回皇上。臣等昨天看见，天上一个巨大的物件，从天津卫飞过。此物高百丈，纺锤形，通体铁灰，后有巨型风桨……向北而行，不知……不知吉凶啊。”
“此物有多大？有何标记？”崇祯追问。
“回皇上，此物……此物约千丈长，三百丈宽，下方有个挂篮，无声无息。”曹友义道，“臣见了此物，不敢耽搁，立即亲自骑快马进京禀告。”
“此物可是你亲眼所见？”崇祯知道，要一层层报告上来，准是添油加醋。
“回皇上，确实是臣亲眼所见。”理想五号大摇大摆飞过的时候，曹友义正在三岔河口的小空场看练兵，差点吓死过去。
“那物现在何方？”
“这个……臣不敢说。”曹友义重重磕了个头。
“奇了，这有什么不敢说的？”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下定了决心，一起叩首：
“请皇上移驾，出暖阁一望便知。”



王瑞相日记 1641年4月26日
老子是被电报机的铃声吵醒的！我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忘了给大本营报平安。现在我已经可以背下莫尔斯电码了，电报机纸条上的点划，翻译过来就是：
“瑞相是否平安请告知”
我顾不得吃饭，赶紧回复：
“已到故宫一切都好迟复为歉。”
明朝人当然不把这地方叫故宫，但是我是现代人，叫故宫有什么问题吗？

然后我跑到投弹口，脸贴在玻璃盖上往下看。

朱由检出来了。
我看见东暖阁里，跑出来这个穿一身黄袍的人，不是朱由检是谁？本来还想吓他一吓，这么大个飞艇停在皇极殿上，他上朝的话不可能看不见。没想到他一直躲在暖阁，害我空等了一天。翻开Kindle里的《明实录》看看，这几天他确实应该在皇极殿啊，看起来穿越果然对时空产生了的影响。

朱由检很快又缩回去了。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干脆先吃饭吧。太阳已经老高，控制面板上的“在充电”红灯早就亮起来了。
我拿出一包“空勤一号”口粮，解开绳子，撕开包装纸。
这是元老院能做出来的最好的单兵口粮——当然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有资格享用。
这份空勤一号完全按照旧时空的自发热单兵口粮设计，包括500克八宝饭或咖喱饭，或猪油豆沙馒头，200克卤猪头肉或酱牛肉，脱水蔬菜，饼干，花生酱，榨菜，海南特产的黄灯笼辣椒酱，巧克力或水果糖，咖啡粉。我向自发热石灰袋里浇满水，把饭盒放在石灰袋上，又接通电水壶的电源，不大一会，热气腾腾的早餐就好了。
我把饭端到投弹孔，一边吃一边向下看。已经快到中午了，暖阁里毫无动静，想必朱由检正在大骂百官。二三十个穿着深色衣服的人端着菜盘站在门口，他们昨天就看见了飞艇，今天胆大的已经敢抬头仔细打量了。不知道能不能透过投弹孔的玻璃看见我呢？
空勤一号的味道委实不错，吴南海做的时候费了大心思。我咽下最后一口八宝饭，看到菜盘子端进暖阁，朱由检老小子也要吃午饭了。哈哈，朱由检，祝你胃口好。

趁这机会，我再来复习一下理想五号的说明书吧：
“理想五号”氢气飞艇
? 全长43米，高度58米
? 硬木铝合金龙骨橡胶气囊，最大容积1703立方米，可折叠缩小至723立方米
? 全氢气密封结构，氢气含量不得低于75%
? 最大负荷270公斤
? 最大飞行高度800米
? 半气密座舱
? 自带230平米多晶硅太阳能电池
? 双4.8千瓦大功率电动机
? 55千瓦时铅酸蓄电池
? “打字机”一挺，子弹五百发

我合上说明书，正如你猜到的那样，任何说明书的标称数值，都有夸大。230平米的太阳能电池板，每平米的功率大概是80瓦。按照每天照射10小时计算，可以产生184度电。可以给铅酸蓄电池充三个来回的电。尾部的两个4.8千瓦电动风扇，如果全功率运行的话，可以连续工作19个小时。当然因为天气和云雾原因，一般不会有那么好的状态。所以在实操中还是要谨慎使用。
电报机一阵滴滴答答，又吐出一张纸条：
“傻逼，你忘带劝降书了。”






第三章

“王承恩，你出去看看，那东西是不是还在。”
不用特意出去，王承恩昨夜已经看了它无数次：
“回皇上的话，还在。”
“可有什么变化？”
“回皇上，没有。”

崇祯躲在暖阁一夜未眠。后来王承恩说，他幼年的时候，秋天村里经常玩一种叫“天灯”的玩意，说来十分可笑，用细竹丝做个框，上面再粘以宣纸制作的大型纸袋，底小顶大，底架中间放个简单的油灯，点燃之后就缓缓上升。
“那你可看到那东西下面有灯火？”崇祯盯着王承恩。
“回皇上，想是……想是灯火灭了。”
“灯火灭了便如何？”
“灯火灭了，过一会天灯就会落下来。”王承恩非常熟悉。
“好吧，那你等着看，等它落下来禀报朕——无论什么时候。”崇祯盯着王承恩，“你带敬事房的，今晚去皇极殿好生看守，不用守在我这，明白吗？”

十几个太监守了一夜，仰着头看那东西一点点向西飘啊飘，破晓时分，大家以为它会飘去西直门的时候，那东西后面的两个大转盘开动起来，回到皇极殿顶。
“这究竟是什么呢……”天气还冷，王承恩缩着手，一边哆嗦一边想。这东西不是什么天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那么……难道是神灵？
王承恩没有见过天神，但是多少听人说过。孙悟空驾筋斗云，菩萨驾五色祥云，猪八戒驾一朵黑云。看这东西遮天蔽日地大，整个花果山的猴儿都能装进去，孙悟空哪有那排场？或者，这里是十万天兵天将？不错，皇帝陛下前几天是祭天来着，但是玉帝不应该带天兵去杀李自成吗？来紫禁城做什么？难道是朝里有奸臣？哼哼，我就知道范复粹这老家伙不是什么好人，天雷劈死他才好……听说那三昧真火烧人，一时三刻化成脓血，永世不得超生……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这东西忽然发出几声嘎啦啦的响动，外露的齿轮在颤抖中缓缓转起来。他们眼见着这东西一点点缩小，慢慢降低，最后竟停在距皇极殿顶两丈的空中了。再仔细看看，这东西通体深灰色，泛着隐隐的亮光，下面有个孔，伸出六个黑洞洞的管子对着自己，在月光下一闪一闪，泛着冷光。
“不得了，这是雷公电母！玉帝下凡啦！快去禀告皇上！”王承恩撒腿就跑。



王瑞相日记 1641年4月27日
又把我吹跑了……这几天明明历史记录是没风的。
实际上从古代气象记录看，最近一个月不要说没有风，而且就连下雨，也是两个月以后的事情了。但现在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穿越影响了时空的改变。
早晨醒来，我费了点时间才想明白自己已经飘到了西单，赶忙调头往回飞。飞到半路我一拍脑袋：哎呀我这不是傻么：古书中的无风，其实是在地面的气象记录。飞得越高，风越大。想到这一点，我就释然了。
飞到紫禁城，我立即转动一个巨大的齿轮。这个齿轮通过一系列复杂的杠杆，带动飞艇骨架缓缓地移动。
帆布和橡胶组成的软性外壳折叠起来了，飞艇的体积减小了约150立方米，相当于总共减少了180公斤浮力。这使得飞艇逐渐下降，在距皇极殿不足十米空中停下。说实话，这个功能还是第一次使用。纯手动的操作令我出了一身大汗，更令我肠胃一阵欢叫……
虽说三急是人之常情，在这里却真令人尴尬。“空勤一号”热量高，纤维低，对肠胃是极大的负担。我带了个的搪瓷便盆，在海边航行的时候，解完就顺着投弹孔倒进大海。倒也省心，在紫禁城上可怎么办？
我把便盆搬到投弹孔前，解开裤子坐下，往下看。
崇祯又出来了！！
这次的排场比上回大了好多。只见后殿里出来好多人，抬着长短不一的条案、香炉、鸡鸭、乳猪，还有几大把香，乱哄哄地摆在汉白玉台阶前。我正在纳闷，就见皇帝率领排成两队的文武官员站定，拈起一大把香，喃喃自语一阵后，倒头就拜。
这是干什么？我倒是知道紫禁城里有佛堂，但是哪有在外面拜的道理？
崇祯拜了几下，抬起头。就在这一刻，我发现他一直盯着我的飞艇！
他拜的不是什么神仙祖宗，是我！
崇祯把我当了神仙！天上飞的神仙！
我看他把香火插在香炉里，又换了根粗得多的拜了下去！这次，文武也跟着一起跪倒，念念有词。哈哈哈哈。
我看得有趣，还想再看——但是臀下秽物的气味实在难闻。算了吧，做这十分钟的神仙也够了。
我拉开投弹孔，手腕轻翻，看秽物啪叽落在屋檐下。






第四章

崇祯真的发怒了。
辛辛苦苦拜的“神灵”，居然扔了一大泡屎下来，换谁能不生气？
打了嚷“玉帝下凡”的王承恩一顿，而且是“着实打”，“当着朕的面打”。王承恩的哭嚎声传遍整个紫禁城。
“让你多嘴！让你多嘴！”崇祯不解气，竟一把推开殿前武士，亲手抢来水火棍，狠命照王承恩的屁股招呼——这倒救了他，崇祯的手劲比站殿武士小太多了。
“皇上明察啊……”王承恩哭着嚷，“神仙也要屙屎啊……”
“王公公此言倒是有据可查。”范复粹不慌不忙地说，“太平广记中，淮南王刘安上天后仍然称孤道寡，被仙人罚扫三年厕所（原文：谪守都厕三年），想必这神仙也是要屙屎的。”
崇祯狠狠瞪了范复粹一眼：
“再多嘴，一起打你个失察之罪！”

闹了半天时间，最后曹友义说，洪武年间，浙江金华的陶成道，曾向高祖朱元璋进火器，助高祖杀败元兵，受万户之封。后来他手拿两个大风筝，身上绑了几十个巨型炮竹想借力升空，不料实验失败，点火后被炸成碎片。
“自古火药之力升天，并非奇事。热气孔明灯升天，也不少见。所以，升天必有火力。”曹友义总结道。
“但现在这东西也没烟火啊。”崇祯说。
“这个……”曹友义犹豫地说，“所以臣等认为，此物必是内部有火，所以臣等从外面看不见。”
“曹大人……”躺在墙角的王承恩虚弱地说，“有火必有烟囱……烟囱呢？”
曹友义心里暗骂怎么没打死这冒失鬼，强行解释：“王公公，这六个黑铁管，必定是烟囱。”
王承恩冷笑一声，不言语了。
“依你看该如何呢？”皇上问。
“回皇上，臣认为，此物既然遗矢，那必定不是什么神仙……无非是后金或者澳宋的……的邪术。邪术再强，也怕枪炮。待小人出去放一顿枪，打下来便是。”
崇祯点点头。



王瑞相日记 1641年4月28日
半男不女的太监哭嚎，把我从午夜的美梦中惊醒，再也睡不着了。我干脆爬起来，翻翻我的装备：
1. 饮用水一桶50公斤，现在还剩40公斤——这个季节还不需要洗澡
2. 空勤一号口粮60份，每份1公斤，我每天吃3份，现在还剩42份——可惜没有酒
3. 延爆手榴弹100颗，林深河兵工厂特制，共计70公斤，还没使用
4. 《崇祯秘史》《篡明实录》《大英雄袁崇焕公事迹》《崇祯荒淫无道词话》等反明传单共计40公斤
5. 打字机子弹600发，还未使用
其他就是我的个人物品了。确实没有劝降书那个纸包！暴汗！！
我还记得那“劝降书”的文字：

……倭寇无效果及无意识抵抗大宋激起之自由人之力量，所得之结果，彰彰在前，可为伪明人民之殷鉴……吾等之军力，加以吾人之坚决意志为后盾，若予以全部实施，必将使伪明军队完全毁灭，无可逃避，而伪明之本土亦必终归全部残毁。现时业已到来，伪明必须决定一途，其将继续受其一意孤行计算错误，使伪明已陷于完全毁灭之境之军人之统制，抑或走向理智之路……

嗯，我为什么记得文字？因为它全篇抄了三百五十年后的波茨坦公告。
你不难想象元老们看完后摇头撇嘴的反应，甚至连归化民都觉得它实在是不文不白，不通之至。相反，吴南海亲自撰写的《崇祯荒淫无道词话》揉合了大量崇祯帝、周皇后、袁贵妃，甚至和陈圆圆的香艳情节，刚发行就受到了归化民和元老的一致喜爱。
“老吴绝对是有生活啊。”王洛宾感叹。
没带劝降书，怎么和崇祯谈呢？难道让我自己写信？或者是用鱼钩把他钓上来？我一边挠着头一边往下看，这一看可不得了，下面一排士兵正拿着火枪指指点点，看起来是要把我打下来！
明代的火器一般射程为两百米，向天空射击的高度更低。但是我现在的高度也就五十米，已经十分危险。
干脆先下手为强。
我冲到打字机前，子弹是上好膛的，扣动打字机的扳机，一阵巨响中，呛人的烟雾立即布满了船舱，MD，我就知道打字机会有这个问题……
一梭子弹打毕，我拼尽全力旋转齿轮，手臂的力量被齿轮组逐级放大，在咯吱咯吱的噪音中，飞艇的气囊再次展开，浮力增加，逐渐向空中升起。






第五章

敬事房里，满屋子的血腥。
曹友义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几颗弹片打穿了他的铠甲嵌入他的肉里，手腕上的一块差点就穿透他的大动脉。御医帮他抠出来敷上药。
而冲在前面的几个御林军就没那么幸运了，“打字机”的子弹带着澎湃的动能在他们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撕碎了他们柔软的内脏。
“曹大人，这还多亏了跑得快，要不然你就痛失一臂啊。”趴在榻上养屁股伤的王承恩不阴不阳地说。
“哼，为皇上少一臂，总好过王公公少那个物件。”曹友义咬牙道。

战斗是凌晨开始的。曹友义套上银色铠甲，带着三十个亲兵摸到品级台。抬头看看，那东西大剌剌停在天上，根本不用瞄准。
“打他烟囱，听见了吗？打了烟囱，火炉必定回烟。”曹友义小声说，“准备好，等我命令就一起放！”
鸟铳需要用点火发射。亲兵纷纷摸出火镰火石。天还没有全亮，有人不小心把火石掉在地上。
“你们这群饭桶！”曹友义愤愤地骂，“快！快……”
话说一半，他忽然发现那些“烟囱”动了起来，并且对准了自己。战争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事情——这怎么会是烟囱，烟囱哪有会动的？
“跑啊——”曹友义撒腿便跑
他刚转身，就感觉到子弹从他耳边飞过，也能听到震天的火枪咆哮声，这声音像魔鬼一般使他魂飞魄散。他觉得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股血腥气直冲头脑。仿佛有人用力推了他一把，他就地翻滚，躲到柱子后面。

崇祯很快知道了战果。既然不是神仙下凡，问题就好办一些。他一早就召见了曹友义。
“曹友义，你的忠良，朕已经知道了。”
“臣叩谢陛下。”
“那物既然用火枪伤人，必定非是天上神物，是不是？”
“陛下圣明。”曹友义赶紧叩头，“此必是外寇犯我朝廷，臣等必诛之，待陛下发落。”
找到问题的核心就好办，崇祯满意地点点头：
“那物离地甚高，你如何打得？”
“回皇上，神机营红衣大炮可射千丈，只需借大炮一用，必将功成。”
“那就去做吧。”崇祯道，“给你一道手谕，记得万无一失。”
曹友义赶紧谢恩退出来。此时天已经大亮，他抬头看着天空，那银灰色的东西在很高的地方飘着，枪口仿佛还冒着烟。
曹友义不敢再看了，他匆匆出了正阳门，神机营的火炮都放在永定门。
他没有注意的是，在他身后的高空，一些白色的纸片正被北风裹挟着飘远。



王瑞相日记 1641年4月29日
我打开几包“空勤一号”，把里面的咖啡粉倒出来，用水化成一小碗褐色的墨汁，想了想，拿过一份《篡明实录》传单，手指头蘸咖啡汁，在背面写了三个字：快投降。
不好，这看上去不像是劝降，反而是我自己要投降。撕掉。
“大明皇帝快投降”，嗯，不好，我们澳宋什么时候承认大明了？撕掉。
“朱由检投降吧”，也不好，听起来像撒娇。撕掉。
完全把劝降书抄一遍？我又没那么多咖啡汁。

想了想，我最后写了十张“朱由检快投降”。大白话想必崇祯能看懂。又抓了一大把《大英雄袁崇焕公事迹》《崇祯荒淫无道词话》，打开投弹孔扔下去。风不小，纸片被吹得乱飞。

打开电报机，我输入一行字：“快给我送劝降书，我还要干粮，咖啡，快！”
这次没过多久，电报机就回复了：
“傻逼，需要至少十五天，从广州飞太远了。”






第六章

想开车的看前半部分，想复习理综的看后半部分
已经是“那物”到皇宫的第六天了。自从听说那物强大的火力后，崇祯再也不敢出暖阁一步。
但是足不出户，不代表皇帝就缩着脑袋做乌龟。文武官员进进出出，不停地禀报外界情况。崇祯不是昏君，他的记忆力极好，喜欢刨根问底，官员答不上来的，崇祯甚至会直接把奏章扔在脸上。所以官员都怕他。
但是今天，皇帝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官员们虽仍然不苟言笑，但是在退朝的时候，崇祯发现他们的嘴角在向上咧。小太监们在王承恩——他现在已经能一瘸一拐地站着当差——指挥下端菜的时候，也颇有那么几个胆大的，用余光往皇帝身上瞟。
最令崇祯奇怪的，是老家伙范复粹，总是一脸关切地偷偷看着自己。
这什么意思？你们要造反吗？崇祯生气了。
一拍龙书案，万岁爷张玉口绽龙舌，降下谕旨：
“都给我滚进来。”

“王承恩，那物又有什么变化？”
“回陛下，并无变化。”
“曹友义，神机营可曾动用？”
“回皇上，正在调红衣大炮进紫禁城。”
“范复粹，可是川陕或辽东战事有变？”
“回皇上，皇上洪福齐天，并无变故。”
“那你们怎么回事！”崇祯站起来，用手指着大臣们，“鬼鬼祟祟的，快说。”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曹友义跪下了：
“陛下，绝无他事，陛下万安。”
“哼，好一个别无他事。”崇祯半信半疑。

前一天，曹友义确实没有注意到天上的传单，但是他很快就与这传单喜相逢了。
北风不大，所以传单纷纷落在大栅栏。已经是初春了，大栅栏还是人烟稀少，卖鲜果蔬菜的一个都没有，反倒是卖咸菜酱菜的，生意兴隆。顺天百姓没有自己做酱菜的习惯，但是盐是不能不吃的。去年还能吃上烂面条，棒渣粥，今年只好吃点糙米和谷糠，但是再穷也要吃点酱菜，不吃盐没力气。
马蹄哒哒地踩过大栅栏的土路，曹友义心不在焉地托着万岁爷的手谕。走着走着，前面人越来越多，马队停下了。

“老爷到了，快闪开！”开路的亲兵挥舞着鞭子喝道。
鞭子并不是真的往百姓身上抽——没那个必要。皮鞭挥过空气的时候会激起巨大的噼啪声，抽打人肉反而没什么声音。百姓听了皮鞭声会自然散开，老规矩大家都懂。
但是今天有些反常，百姓好像是在争抢什么东西，有人爬在地下找，有人看着天上，天上有纸片落下来，他们好像是要抢那纸片。拿到的人急不可耐地边跑边读，更有人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由识字的读给他们听。
那是什么？曹友义的好奇心起来了。他用马鞭指了一下，亲兵早就飞跑过去，抢回几张纸。
“这写的什么呀……”曹友义看不懂。他是武将，识字不多，但是“明”“崇祯”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看着百姓嬉笑的表情，他隐约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物。
“还是带回去给范丞相看看吧，他是大学问。”

敬事房里，范复粹开口念道：
“朱由检从窗口看见陈圆圆丰满白嫩而又活力四射的身影从窗前走过，不由一股热流从下腹升起……”
没念几句，范复粹停住了，他老脸涨得通红。
“曹大人……这……这是从何得来啊？”
曹友义也有点手足无措，他只认识“崇祯”，后面的“荒淫无道词话”一个字都不认识，也没想到居然是这调调。但是他觉得似乎还有些兴趣：
“范大人……劳烦……劳烦您老再念几段。”
范复粹看了一眼曹友义，又念起来。曹友义听得津津有味，一段终了，范复粹把传单叠起来塞到袖口，双颊也是红扑扑的。
“范大人……但不知……不知此文可是真假？”
范复粹有些犹豫。大明朝虽然不禁这种淫书，但是说来说去不过是公子哥员外郎，谁敢说皇帝陛下？而且这纸张洁白，字体端正，墨色均匀，即使是顺天府最好的印社，也远远不及此传单的十分之一。这还能假的了吗？……话说，圣上日理万机，但是偶尔打野食也未可知？
“正所谓龙行有雨，虎行有风。圣上所行，皆非我等凡人所能预料。”范复粹不置可否。
“但是说起来，皇上的龙体还真是好呢。”曹友义饶有兴致地说，“那白洁……哦不，是白娘娘，蒙皇帝雨露，三次而不足，又有那美红娘娘，正当壮年，如狼似虎。万岁爷气定神闲，心体合一。龙精虎猛，杀得二位娘娘丢盔卸甲……”
“大胆！皇帝的事岂是你能乱谈的。”趴着养伤的王承恩终于忍不住了，“曹友义，单凭你这几句话，就够个剐字，你可知道？”
曹友义嬉皮笑脸：“王公公，别生气嘛。您老长居宫内，应‘有’尽‘有’，这事儿想必您老比我们这些外臣明白。”他故意把“有”字说得很重。
范复粹不禁暗暗好笑，这曹友义分明是笑话王承恩“没有”。
王承恩没听出话里的讥讽，反而很高兴地说下去：“哼，那是当然。咱家不是自吹，伺候皇上也十多年了，哪次临幸娘娘，不是我在外面站着记录？别看皇上这几年忙于政事不近娘娘，年轻的时候，哼哼，我给你们说……”
大小官员的脑袋都伸过来了，在王承恩的火炕前围成一个圈，津津有味地边听边谈。一时间，敬事房里充满了笑声。



王瑞相日记 1641年4月29日
好吧，我承认广州到北京路途遥远。趁这个无聊的时间，让我来复习一下化学课本。
制备氢气，是旧时空任何一个中学生都会的事情。用一块铝片扔进盐酸，它就会置换出盐酸中的氢，而生成氯化铝和氢气。但是在临高，铝的产量并不稳定，成本一直居高不下。好在实际上旧时空的工业制氢也并不是用金属置换，而是用电解水法或者水煤气法。
电解水法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它的原理简单，工艺也不复杂，两个电极分别产生氢气和氧气，收集起来便是，理论上收集纯度高达99%。而水煤气法相对较难，是将水蒸气通过灼热的焦炭，得到纯度为75%左右的氢气和一氧化碳，用高压塔分离后，理论上可以得到70%左右纯度的气体，再纯化就很困难了。
氢气在74%纯度以下极为易燃易爆，“陈飞”再三考虑了耐压件的可靠性后，还是选择了电解水方法。大量的山泉水经过明矾沉淀和木炭过滤后，流入预存罐，在这里加碱调pH至7.5，然后送入陶瓷做的电解槽中。每个电解槽长3米，宽1.5米，深1.5米，使用2根金属电极。这样的电解槽，“陈飞”有一千个。
电源接通了，1.8伏特的直流电源源不断地从变压器流入电极。在电场的作用下，阴极生成氢气，阳极生成氧气，细小的气泡源源不断地从水里冒出来，这些气体很快流入电极上套的玻璃管，经过由海绵和碳粉做的吸潮剂后，氢气流入车间二楼的一个巨型气罐，而氧气流入地下室的气罐贮存。
每8Wh电量可产生1升氢气，这个生产效率远远低于旧时空。在60年代，我国就把这一数字控制在6Wh以下，随着新的合金电极的研制成功，在21世纪，电解水制氢的耗电量甚至低于3.8Wh。

但是有了总比没有强。陈海阳软磨硬泡地从附近的生活区挪用了5台100kw蒸汽发电机来为“陈飞”服务，接下来的几个夜晚，漆黑一片的生活区里充满了归化民和元老的哀嚎。
陈海阳拧开飞艇底部的一个螺旋充气口，把细长的充气管插到顶，大量氢气就源源不断地进入飞艇，并且把密度较低的大气从充气口挤了出来。这些蒸汽发电机不停地吃下煤球，满功率运转，每小时足以产生五万升氢气，到了第三天的早晨——准确地说是运转35个小时以后，整个氢气球就充满了。
陈海阳用尖嘴管从充气口接了一小管气体，用拇指堵住尖嘴拿到另一个房间。他松开拇指，凑上一根火柴，一股小小的橙黄色火苗欢快地跳起来（橙黄色是玻璃里残存的钠离子的颜色，氢气本身的燃烧是淡蓝色）。
陈海阳满意地点点头：“成了。”
氢气填满之后，就不用再制，所以这是一劳永逸的事。接下来就是搜刮元老们的太阳能电池板了。一道令下，五百废带来的各种型号和尺寸的太阳能电池板都送到了“陈飞”，经过改造后镶嵌在飞艇上。
生活区的哀嚎声更大了。从那天起，女仆文理学院的学生又多了一项“劳动实习课”——手摇发电机，不到三个月，每个女仆都摇出了麒麟臂。






第七章

“轻点，轻点！”
黑夜，曹友义指挥着十几个御林军，悄悄把一门红衣大炮推进了紫禁城。炮轮上绑着棉布套，累得御林军满头大汗。
“为什么大半夜的搬炮？天亮再搬不好么？当心惊了圣驾。”王承恩棍伤又痒又痛睡不着，正在暖阁门口慢慢逛，看见了问道。
“王公公你懂什么，兵者诈也。白天运炮，天上那物看见了不就动手打了么？”
“哼，算你能耐。”王承恩冷笑，“我可提醒你，晚上开炮，要是惊动了皇上，那可是灭门九族的罪过。即使没有惊驾，你这一炮要是打下金銮殿的一砖一瓦，曹大人啊，你想想你有几个脑袋！”
曹友义也不理他，指挥人把大炮推到暖阁边。他比了比，觉得仰角不够。抬眼看见一棵歪脖子海棠树，就叫人把炮架在树杈上。七手八脚用沙土袋堆好。有人抬来几匹绿色的布，盖在炮上。
望着远远在天上飘的那物，他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有种的，就来吧。”

天慢慢亮了。曹友义躲在墙角，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天上那物。就见那物慢慢飞了过来，又停在了金銮殿上方。
曹友义有些犹豫，是打还是不打呢？这个距离，那物的火枪应该没有威胁，却正是大炮的射程，但是实在也没有把握。万一打不中它，或者一炮打中金銮殿，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而且这很可能。
他正在犹豫，忽然见那物好像丢下个白色的东西。
“快去捡来。”曹友义命令。
亲兵跑过去捡起，是一个巨大的纸团。亲兵不敢看，抱着往回跑。约莫跑了一百多步，曹友义看到又扔下个什么东西，赶紧挥手：
“快，再回去捡。”
亲兵一怔，就在这时，那东西火光一闪，爆炸了。
巨大的冲击波直接把亲兵掀翻在地。曹友义跑过来，见他口吐鲜血，显然是不能活了。怀里里还抱着那纸团。
打开纸团，两个大字映入眼帘：
“劝降”。



王瑞相日记 1641年4月30日
正如以前提到的，飞艇的升降，是气囊折叠带来的浮力变化。而气囊的伸缩折叠，需要人的手动操作——摇一个巨大的摇把。尽管齿轮放大的人力，但是用双臂去对抗大气压力，仍然非常困难。所以我也懒得经常调节高度。
前几天差点被明兵的火枪打中，我立即飞到了高空，高处完全不怕子弹。不足的是，高处风力太大，这样会有两个问题，第一，我需要时常调节位置，经常一觉睡醒就被吹到西单或者东单，而这又要消耗大量电源；第二，各种劝降书和抹黑帖根本扔不到皇宫，几乎全部都飞到了宫外。在送货气球还没到之前，还是节省为好。
我又写了封劝降信：

劝降
朱由检：
你已经没有活路了，赶紧交出玉玺投降吧。

这总能看明白吧？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费了不少力气，手都痛了，飞艇才慢慢降落下来。我看了看气压计，显示飞艇内部的气压已经接近0.7大气压。这意味着气囊已经接近最小体积，不能再低。
这齿轮的润滑还是不够，澳宋什么时候能做出合格的润滑油啊……我一边想，一边把劝降书和前几天的口粮包装盒团成一个很大的纸团，扔了下去。
不一会，就见侧门有个人跑出来捡，从他的服饰来看是个小兵。朝霞照在他的脸上，一脸稚气。
好吧，算你命歹，给你点颜色看看。我拿出一个手榴弹，拉开引火线扔下去。一声巨响震得我耳朵发麻，从投弹孔看下去，灰白色的蘑菇云罩住了整个视野。
烟雾散尽后，我看到地上满是碎石头，远处大殿的瓦片也震了些下来。再细看，有一道明显的血迹延伸到侧门，这倒霉鬼还是把降书捡回去了。
看起来不错。我拿出一份饭边吃边等。

接近中午，有人出来了！
一个将军，带着上百个兵，乱糟糟在那排队，看得出士兵对阵法非常不熟，好一通折腾才站了个不方不圆的队形。“喂——喂——”冲我叫着。
这要干嘛？不是什么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又要拜我？也没见供桌啊……
我拿数码相机拍了张照片，翻来倒去地看，突然看懂了。
这些人，在地上排列出的，不是什么阵图，而是三个字！

“你是谁”






第八章

“既然看得懂我大明的文字，这事就好说了。”范复粹翻着那封劝降书对曹友义说，“这文理不通，字体不佳的‘我是澳宋’，除了髡贼不会有其他人写出来。而且这墨水是不黑不红的赭石色，奇哉怪也。这也只是澳宋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倭寇绝做不出来，他们写的国书，甚么日出之处天子见日落之处天子，完全是怕我们大明笑话而强行用典故，岂不知更贻笑大方。”
“惭愧，还是范大人您说的列阵摆字法高明。”是曹友义把范复粹叫来的，他其实看得懂这四个字，但他更感兴趣的是信纸反面那密密麻麻的东西，想必又是万岁爷的什么秘史呢，嘿嘿嘿。
“世间百态，皆同一理。”范复粹没理会曹友义心里的小九九，“他澳宋也是血肉之躯的人，不是什么神。硬怕长枪加大炮，软怕钱色刮骨刀。曹大人，你跟愚兄我说句实话，你那红衣大炮，到底打得到还是打不到？”
“这个……”曹友义犹豫了。两天前在皇帝面前夸的海口，出门风一吹就醒了。
“范大人。跟你说实在的吧。”曹友义叹了口气。
红衣大炮的炮管长，射程更长，号称十里内无人敌。但问题在于，大炮是为了平地使用设计的，射角最高不到三十度，而要打飞艇，就要改装成“高射炮”，射角需要提高到六十度以上。而且高空什么参照物都没有，瞄准和定标完全是“砂锅捣蒜——一锤子买卖”，千辛万苦定标十分钟，一炮打不中，惹得天上的子弹泻下来，恐怕整个暖阁带皇上，都会被端了。
“而且……这很可能。”曹友义无奈地总结。
“那算了。”范复粹果断地说，“且不说这个，你一炮砸了金銮殿，真有可能脑袋搬家。曹大人……倒不如这样……”他凑到曹友义耳边说了几句。
曹友义的表情从迷惑到释然，他哈哈大笑了：
“范大人，这事还是你在行啊！”
“哼，我这几十年也不是白吃饭的……”范复粹道，“另外，今天这事千万不能让东林党知道，明白吗？皇上要是问的话——也不告诉他。我知道你还想问什么，你看啊，这一篇讲的是白娘娘穿一件薄薄的睡裙……”
两个男人爆发出粗野的大笑。



王瑞相日记 1641年5月1日
劳动节，澳宋不放假，我放假。
我一口气拆了三个口粮吃光，又把咖啡粉集中在一起，做了一杯浓缩咖啡喝下去。然后舒舒服服地躺下开始玩PSP。一场足球踢罢，我操纵的米兰以3:0战胜了老对手尤文图斯，也拿到了联赛冠军。
我满意地关了PSP，正打算睡觉的时候，听到下面有人的呼叫声：
“喂——喂——”
这谁？我伸头从投弹孔看下去。
只见空场正中，几张桌子拼在一起，中间摆着个深色的小包，小包外面画了个白圈，几个太监站着不动，用手指着白圈在冲我喊。
这什么意思？挑衅吗？我一把抓起手榴弹就要往下丢。
——哎且慢，这些人很显然没有什么恶意。几个太监能把我怎么样？
难道这个小包是要给我？
我想了想，跑到垃圾桶里翻了半天，把前几天吃的口粮的包装绳都找出来，一根接一根系成一条长绳，从投弹孔顺下去。不一会，我感觉下面拽了拽，就提上一小包东西来，很重。
满满一小瓷瓶的酒，两块荷花形状的点心，掰开看一块是豆沙馅，一块是酥油，一包烂熟的炖肘子，满满的胶原蛋白。旁边还有一个小巧的鼻烟壶，灌满了鼻烟，外面画了个春宫图，线条还算精致。拿开这些，是一本手抄的《金刚经》，缎面十分讲究，再底下，是四个小金元宝。最下面是衣服，我抖开看看，是一件狐皮褂，摸着怪软和的。
这算是给我行贿哪……
不知道是谁准备的包裹，真是讲究，有吃喝、有文玩、还有佛经，最后还有实实在在的大杀器——金子。谁不爱金子呢？点心是不敢吃，万一有毒怎么办。鼻烟也未必就比初晴一号更香，金子看着倒是不错，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我拿着小元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元老院规矩严，战时受贿，或者收礼超过2个流通券而不交公，是要上军事法庭的。靠，我们陆军在前方猛打，吴南海等元老在后方倒是挨屁欧实现财务自由……真不公平。其实肘子也很香，我好久没吃现做的肉了，天天吃那猪头肉酱牛肉，早晚有一天死于亚硝酸盐中毒，后方倒好，听说其他元老的腰围都涨了，文德嗣还爱上了吃猪蹄，用自己的姓命名了一个炆猪手。搞不好过几年马拉糕，乌豆，萧山鸡，都会造出来……就TM知道吃……
考虑再三，我把狐皮褂套在身上——多穿件衣服不会有问题的。其他东西又包好，用双股绳子系下去。
小包裹慢慢落地，我没有收回绳子。





第九章

“此髡贼必为男性，无须，四十多岁，好吃好饮，贪淫好色。世界上哪有不爱吃腥的猫儿。”敬事房里，范复粹捻着胡须笑道。
“范大人，此言怎说？那人不就只拿了褂子吗？”王承恩问。那狐皮褂和金元宝都是他的私物。
“王公公请看，”范复粹指着火炕上的小包袱说，“甜的点心他只是掰开看了看，这猪肘子倒是还舔过——但是没有胡子印，酒也开了瓶，足见此人是个好酒肉的男子。金刚经他连看都没看，不是什么信佛之人。相反，他用摸过肉的油手把金元宝摸了又摸，可见此人非常贪财，还摸了鼻烟壶，足见此人亦好色。但是他倒不闻鼻烟，这一点和澳宋相合，澳宋人惯抽土巴古。”
“如此甚好。”王承恩冷笑道，“那就有劳范大人，向皇帝陛下要千两黄金，送走便是。”
“投降这事是绝对不能跟老头子说的。”范复粹摇摇头，“我大明二百年来，还没一个投降的皇帝。你和皇帝说什么割地赔款，脑袋马上就搬家了——王公公你别瞪眼，我这法子不费什么钱，你一件狐皮算得了什么，赶明儿我送你整身的灰鼠皮褂。”
看着王承恩迷惑的表情，范复粹笑了：
“此乃第一计也，欲擒故纵。赶紧去准备吧，记住，千万要酒多肉少！备两双筷子，髡贼如果是一人的话，就只会动一双……”



王瑞相日记 1641年5月2日
这次的包裹也不小，但轻了很多。
解开包袱皮，里面赫然一只小花猫，可能两三个月大吧，咪咪叫着——那就叫你小咪吧。
下面是一个小食盒，打开看，是四个小碟，一是蒸的熏鹅脖子，二是爆炒腰花，三是腌的泡菜，四是一只红彤彤的螃蟹。旁边是两双筷子，两大壶酒。还附了一张纸条：
“酒菜无毒，聊表寸心，君可以猫试之。”
吃喝不算受贿吧……我给小咪喂了一点腰花，看它没什么异样，才放心大嚼起来。酒是烧酒，喝起来有淡淡的香气，想必加了什么花果熏制。
不到半小时，吃喝完毕。味道不错，就是略咸了些，菜量也少。我舔舔嘴唇，意犹未尽地又翻了翻包袱，竟然在底下发现了一个布包，解开看，赫然是一包锯末，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上面也有张字条：

大解用

哇哈哈哈，下面的人想得真周到。
我又吃了一份口粮，钻进睡袋——当然，也没忘了给小咪一勺酱肉。






第十章

“快，要快！”神机营的操场上，回荡着曹友义的吼声和士兵低沉的劳动号子。在操场正中间，立着一个十丈高的草台——正好是紫禁城大殿的高度，草台顶上插着面彩色旗
。
草台一百步外的四个角，分别摆上了红衣大炮，每门大炮下面都垫了大量土，朝天形成很高的角度。
“放！”
随着几声纷乱的巨响，实心铁球炮弹一个接一个拖着浓浓的黑烟飞走了，没有一个碰到彩旗。曹友义回头一看，红衣大炮早就翻在一边，炮口还冒着青烟。
“这不行！还要加固底座，快！”
炮兵抬来几大筐沙土，七手八脚把大炮扶起来摆正。又是一声巨响，铁球飞出一个奇怪的弧线，距离彩旗更远了。很显然，临时做的土堆底座经不起红衣大炮巨大的后坐力，每次都会有某个地方塌方，这使得大炮毫无准头——搞不好还会伤了紫禁城。
“这如何是好……”曹友义急得团团乱转。他已经在这试验了一整天，最早是用硬木架，但问题是不能调节角度，木匠临时赶制又来不及，后来换成灰沙，按古法用糯米浆浇筑，缺点是需要时间凝固，不然仍然是一片散沙。曹友义自己跳上去都能踩一个坑。
“看来只能用散弹了。”这个想法出现在曹友义的脑海里。红衣大炮可以用散弹，但是明朝的散弹都是铁丸石块，打肉体凡胎没有问题，可打皇太极的铁甲都打不透。天上这物看起来惊天动地，扔一把铁丸又有什么用呢？但是说起来，打不中的炮弹还不如这铁丸呢……
他烦躁地走来走去，一个想法在心里渐渐浮现出来。



王瑞相日记 1641年5月3日
到了傍晚，又提上来一个食盒。今天的菜是一小段鱼，清蒸的，亮闪闪的，很明显没去鳞，盖着两片火腿。旁边还是两壶酒。
这是什么？大明这么抠门，是要完了吗？
酒壶下面还有一封信，打开看，是一首小诗：

三月鲥鱼已至燕，荔枝卢橘未应先。
赐鲜遍及中珰第，荐熟谁开寝庙筵。
白日风尘驰驿骑，炎天冰雪护江船。
银鳞细骨堪怜汝，玉筯金盘敢望传。

后面还有几句话：

鲥鱼也，长江产最佳。自长江至顺天，行千里而不死，何其远矣！何其劳矣！其味美尽在皮鳞之交，故食不去鳞。今日之皇宫，仅余一条，皇帝食其头，君食其尾矣！幸甚至哉！

啊！这就是鲥鱼！鲥鱼的鲜味全在鳞下的脂肪，所以是不去鳞的。想必这东西全靠快马从长江运输至京城，沿路苦难自不必细说，何况还有李自成他们在河南起兵，天知道他们怎么把鱼运来的。今天皇宫总共才到了一条鱼。崇祯吃前半段，我吃后半段。哈哈。
这……也算我和崇祯隔空吃饭了吧？听说这东西在旧时空几千元一斤。我拿起筷子夹了一点放进嘴里。
果然名不虚传！一点鲜味瞬间就在我口中炸开。啊！真是无上的美味。我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开了。
拿过酒壶痛饮一口，哇！是蒸馏酒，至少有三十度。实际上，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就提到蒸馏酒的做法：“惟以糯米或黍或秫或大麦蒸熟，和曲酿瓮中十日，以甑蒸好，其清如水，味极浓烈，盖酒露也”。只不过明朝士绅更喜欢传统的发酵酒。
想不到这崇祯还挺会揣摩我心思的，给我上这白酒……崇祯啊崇祯，等你当了这水利部长，我可要请你喝瓶澳宋国士无双……

小咪在我脚下蜷着。闻到了酒肉的香气，也咪咪叫着蹭我。
你问小咪吃什么？它继续吃空勤一号里的肉啊。这鱼可舍不得给它吃。







第十一章

崇祯独角戏在此，请自行带入陈道明老师的表情

自从上次听到爆炸响已经过了四天，没有任何消息。崇祯帝又把官员召到一起。
“范复粹，你和曹友义，私下串通，给髡贼送酒肉，是也不是？”
二人噗咚跪下了：
“臣等死罪。”
“起来吧。”崇祯叹了口气，“你们不要以为朕不知道。这东西在我头顶飞，难道我就不恨它？”
“陛下圣明。”范复粹心里把王承恩骂了一万多遍。
“但是我又能怎么办呢？”崇祯站起来了。暖阁里点着蜡烛，他的身影随着烛光摇曳，“我大明两百年的江山，也不是没有过于忠肃公（于谦），也不是没有孙文忠公（孙承宗），但是现在都没了啊……让朕怎么办呢？”
“自古只有投降的臣，哪有投降的君？”崇祯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喃喃自语，“那东西还停在咱们君臣的头顶，想扔炸弹就扔炸弹，而你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们抹黑朕，朕是知道的，说什么朕我荒淫无道，朕也是知道的，你们藏起来一两封信，但是整个顺天撒了那么多张，你们都藏得住吗？
“不用跪，这也不是问你们的罪。你们的想法朕知道，和袁督师（袁崇焕）的想法是一样的，以京师之铜墙铁壁，耗敌人之锐气，一击致胜，是不是？”
“皇上圣明。”
“只是，”崇祯继续说，“袁督师还有二十里外城，他在城外死战，城内百姓照样吃喝过活。现在这物就在你我头顶，就算朕我视而不见，难道全顺天府的百姓看不见？这几天多少百姓逃难，你们心里就没数吗？”
崇祯喝了口茶，放低声调：“你们都是朕的股肱之臣，想想这个理。此物已经来了十天，与朕朝夕面对，朕焉有袖手不管之理？本朝太宗（朱棣）和武宗（朱厚照）都是马上皇帝，刀下不知死了多少敌寇。我虽然不敢比列祖列宗，但是大敌当前，亦是朕上马挥刀之时。纵马革裹尸，亦不亏了一朝天子。”
“陛下……陛下保重啊。”范复粹和曹友义感动得泣不成声。
“现在你们不是在拖着吗？但拖着不是办法，髡贼要的不是你们二人的脑袋，要的是朕。所以眼下为了大明江山，你我君臣一场，也不分什么先后了。到底有什么想法，不妨都说来。”
范复粹和曹友义互相看了看，一起跪下了：
“臣等死罪，愿借万岁爷的一物……”



王瑞相日记 1641年5月9日
今天的菜是糟鹅掌。鹅掌味道很香，但是没有去骨。
昨天的菜是一小碟鹿肉，说是皇帝爱吃的，味道也不错。
前天的……不记得了。
大前天的……更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那天我提上来的只有一大盘麻绳，不知掺了什么织成，极为结实。我正要生气的时候，发现上面系着一张字条：
“欲赠君美酒，长绳系玉瓮”
哦，明白了，他们想送我酒，怕绳子不结实。瓮没见过，泡菜坛子是见过的，比投弹孔大很多。我看了看，这绳子的长度足够一个来回。于是我打开舱门，把绳子一头系在合页上，然后把绳子穿过滑轮，滑轮上有个钩子，再把滑轮放了下去。
这叫动滑轮，使用动滑轮可以节省一半的力。初中物理就学过。
接近中午，酒提上来了。真重！一大坛大概有七八十斤，封得严严实实。我抠掉泥封，给自己倒了一杯。
果然好酒！难得可贵的是这酒度数不高，看起来是让我当水喝的意思。我试着喂了小咪一点点，它喝完就呼噜连天，我可算知道什么叫“醉猫”了。
但是酒喝多了有一点不好：什么事都干不成，只能打PSP的游戏。在天上，有酒有肉——虽然肉少了点，还能打游戏，撸猫，这不就是神仙的日子么……

劝降？我只记得上次他们的回信，依稀是从长计议的意思。那又不是我的问题，我在等崇祯回复啊。前几天大本营还发电报催我，被我骂了回去，催什么催，你们后方哪知道前方的苦……这几天不知为什么也没人问了……





第十二章

“这几天他也差不多把存粮吃光了。”范复粹冷冷地说。
“何以见得呢？”王承恩的伤已经全好了。
“王公公请看，上面那人，前几日每天都有大量遗矢，而这两日便溺都很少，很显然是存粮已空，耽于美酒。”
“范大人明察！”王承恩说着，郑重其事地从一个檀木柜里取出一个红布包，放在香案上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如此来说，咱家要不恭了。”
范复粹点点头：“王公公，不用说了，就按照计划的办吧。”
王承恩神色凝重。他缓缓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套明黄色的燕弁冠服：
“万岁爷，奴才伺候万岁爷几十年，今日容奴才放肆了。”



王瑞相日记 1641年5月10日
邀请我看戏？这可是新鲜事。
这信上明明写着：
“午后邀君于南花园赏戏曲玉簪记，恭候大驾。”

这也许是澳宋和大明历史上最荒诞的一幕！我向南望去，没费什么劲就发现皇宫南面的花园里，搭了一座小戏台。戏台前面是一个巨大的看台，当中是紫色的木榻，铺明黄褥子，很显然是皇帝的“独座”。
我把飞艇开到看台侧面的高处停下。没等一会，几个太监簇拥着皇帝出来了！
崇祯穿的是明黄色的衣服，戴一顶燕弁。他随意地坐到木榻上，朝我的方向看了看，伸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了，崇祯！我下意识地挥了挥手，才想起我在舱内，他根本不可能看见。
没一会，戏曲开始了。
明代的戏曲以“传奇”和“元杂剧”为主。特别是传奇剧，在嘉靖年间出现了大量作品，特别是《宝剑记》、《鸣凤记》和《浣纱记》的出现，或借古讽今，以林冲、范蠡为主人公，或直接描写时事（杨继盛与权臣严嵩的斗争），引起了传奇剧的极大发展。前后共有约千出传奇剧问世。
我怎么知道这些？我其实并不知道这些。这都是Kindle上的大百科说的。下面的几个俳优卖力表演，咿咿呀呀，我看了个半懂不懂。只记得那个女主演，眼波流动，媚态十足……
一边表演，下面一边不断把各种小吃系在绳子上让我拉上来。甜的咸的，香的酸的，我吃了一个饱。崇祯好像是没怎么吃，我看他面前的点心根本没有动。
最后一出戏唱罢，已经是接近黄昏。俳优们跪在台上山呼万岁。崇祯轻轻点了点手，几个太监手捧银钱就往台上撒。台上顿时乱作一团，抢钱的，谢恩的，闹闹哄哄。在这喧闹中，崇祯帝站起来走了，太监们赶紧跟上去。

有趣。






第十三章（大结局之前的一章）

早朝散了，文武官员纷纷走出暖阁。
暖阁的外间，范复粹和曹友义还坐在一起，面前是一壶酒和两个酒杯。
“此计今日成矣。”曹友义端起酒杯，“范大人，请饮此杯。”
范复粹和他碰了碰杯一饮而尽：“曹大人，此去凶险，你我想是不能活了。愚兄不才，先走一步……”话未说完，他忍不住掉下泪来。
“范大人别这样。”曹友义是武将，毕竟沉稳一些，“弄好了，说不定你我都能活下来。”
“曹贤弟，我比你虚长二十岁，有什么不懂的？”范复粹苦笑道，“朝廷现在内忧外患，就算这次侥幸不死，那李自成，张献忠，还有两广的髡贼，哪个是好惹的？净说我们大明暴虐，那李自成做什么福禄宴，难道就温文尔雅了？那髡贼，把临高的士绅搞得死走逃亡，难道就爱民如子了？我看，与其到时候被抓了受羞辱，还不如尽忠了干净……”
“范大人别这么说。”曹友义的声音也低沉了，“还是保护圣上最重要，你我这小命，都是为了圣上……”他又满了一杯饮尽。
二人沉默地一前一后，走出暖阁。
暖阁内间的门开了，一个微躬的身影走出来，拿起酒壶，默默地将残酒一饮而尽。



王瑞相日记 1641年5月16日
今天又看戏。
我敢说，我现在是整个元老院里，对明代戏曲最了解的人。足足看了一星期的戏，还有什么戏没看过？

说到吃喝，我也是当仁不让的大明美食家了。鲥鱼也吃了，肥螃蟹也吃了，什么西施舌，昭君唇，来来回回也吃了不少，各种美酒更是如流水一般，在临高那破地方哪有那么多享受？一群土包子，吃个午餐肉，炸酱面，就跟上天堂一样，“国士无双”那破酒，无非是劲更大些，哪有这御酒香醇……
说实话，下面还给我送过烟袋，要不是实在怕火星子炸了飞艇，我还真有心抽一袋。
翻翻戏单，以往的戏单上会写戏名。有时候还会特别注明京城名优某某人，特烦弦师某某人。但今天奇了，只写了句“午后邀君赏秘戏”。

这什么意思？下午我就明白了。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种东西。

台上一男一女，匆匆念了几句台词，就钻进大床帷帐中开始表演，到后来整个床帐都摇动起来，那女演员露出半个雪白的膀子，娇声响彻云霄，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看得我心旌摇摇，这可比投影机放的什么“澳宋秘戏”有意思多了。
我低头一看，崇祯还穿着那件明黄袍，坐那里不露声色地看着。这老小子……真是会享福，这秘戏你说他怎么想出来的，怪不得大明吃枣药丸……
一出戏唱罢，我觉得肚子饿了，随手一提绳子，咦，手感不对，不像是有食物，却拉上来一张字条：
“台上俳优，年方十七，蒙君不弃，愿荐枕席。”

咦……这不是彻彻底底的性贿赂么？可不行。我刚想把信撕碎扔下去，手在半空停住了……
我想到，在这些日子里，吴南海母女农庄，马千瞩杜雯唐糖……他们在后方舒舒服服一躺，左手初晴雪茄，右手冰镇红茶。我们这些带兵打仗的，天天过着枪林弹雨的日子，打字机一响我耳朵都要聋半天，吃的是行军口粮，喝的是水罐里的臭水……他们搞得，我老王为啥搞不得？
我想到，穿越前说好的人人平等，现在已经成了一句空话。单良的女仆革命被镇压，独孤求婚因为莫须有的罪名，长期得不到重用……我这样的人，本来可以做说一不二的临高空军总司令，现在却要一个人在这敌后……说起来，要是论穿越物资，我带的最贵——固定翼飞机好几万块钱呢——而且无偿公用……元老院，你们大大的不公平哪……
粗绳放下去了。

接下来是一出打戏。两个演员在台上，你一刀我一枪的，锣鼓点当当地敲，不知是干什么。
我完全心不在焉，心里想的都是那十七岁女优，隔一会就拉拉绳子。就在我第十五次拉绳的时候，手指的感觉一沉！
绳上有东西了！

我低头一再看，绳子底端不知何时已经捆上了一卷锦被。被子卷得结结实实，隐隐看到一捧黑发。
是女人！
我的心砰砰乱跳，站起来开始拉绳子。这女子可真重！幸亏装了个动滑轮，不然想拉上来真是不容易。

一把，一把，又一把。眼看这女子就要拉到舱门了！——我老王今日要开荤啦！

难抑激动，我迫不及待地伸头看了一眼。这一下，正好与棉被里的人来个脸对脸。

只见这人探出头来，阴沉沉一笑。

不是女人！是男人！！






第十四章（大结局的上半章）


  
从此全部开启上帝视角



粗绳上的，不是什么美女，而是一个老头。王瑞相吓了一跳，还没等他明白过来，就见老头从怀里拽出一把长刀，迎面砍下：
“上面的，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这人正是范复粹。他一早就决定，要冒充俳优，乘王瑞相色胆包天的时候爬上飞艇，手刃仇敌。

王瑞相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一刀砍空了，剁在门槛上，一时间竟拔不下来。范复粹顾不得拔刀，赶紧顺着粗绳往上爬，眼看着就抓住了飞艇的舱门。王瑞相摸出手枪，照着范复粹就开了一枪：
“砰！”
这一下正中胸口，棉被炸了个洞，大量的棉花雪片般飘起。范复粹身子一抖，却并未松手。这让王瑞相目瞪口呆，难道我这子弹是纸糊的？还是老头练了什么金钟罩？来不及细想，王瑞相抬起脚恶狠狠朝他的脸跺下去，这下比子弹还好使些，范复粹在空中无法借力躲避，顿时鼻血长流。王瑞相不敢怠慢，又狠狠踢了几脚，范复粹脸上像开了个彩铺，红的黑的乱窜。
“你给我滚下去！”王瑞相喘着粗气蹲下，举枪瞄准范复粹的头。

范复粹刚刚被子弹震得胸口剧痛，这一下又被踢得七荤八素，他的眼口鼻都流血了，两颗门牙也掉了下来。现在他已经听不见王瑞相说什么，也看不清面前黑洞洞的枪口。恍惚间，三个小时前的对话又浮现在他脑海中：
“范大人，髡贼火器厉害，你血肉之躯如何抵得？”
“曹大人，我裹在棉被里，胸前披覆铁板，料也无妨，砍了髡贼，我就下来。”
“这么高，你跳下来岂不是摔死了？”
“为陛下尽忠，别无他路。曹大人但见愚兄跳下来，便是大事成矣，此时便可用红衣大炮一举击碎那物。”

“范大人怎么还不下来。”曹友义事先早就在南花园的四角埋伏了四门大炮，调好角度。这时候，他已经趁乱已经撕了炮衣，填了炮弹，躲在南花园一角的大炮后，看着范复粹的棉被卷在空中左摇右晃。突然，他听见一声枪响，心里便是一沉，知道范大人凶多吉少。
“范大人，跳啊！跳啊！”曹友义不顾安危，扯起嗓子对范复粹大喊。

范复粹迷迷糊糊听到了曹友义的呼唤。他凄然笑了，喃喃自语：
“曹大人，你真是糊涂。我早就知道，我这一百多斤的血肉之躯，岂是火枪的对手？只不过能多坠得这物一分，曹大人开炮，就多准一分罢了。”
忽然，范复粹用尽最后的力气，向下高叫：
“曹大人！为了皇上，开炮吧！”

“砰！”王瑞相的子弹穿过了范复粹的头颅，天空中绽开一朵血花。几乎就在同时，四门红衣大炮同时开火了。
“嗵！”“嗵！”“嗵！”“嗵！”四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无数铁片石块，从花园四角向飞艇打来——曹友义装的是散弹。王瑞相觉得一阵颤动，舱壁上是各种噼噼啪啪的碰撞声。

“不好。”王瑞相大惊。他没有想到明朝还有大炮。飞艇并没有防弹装甲，能不能扛得住子弹，完全看上面披覆的太阳能板。而太阳能板的强度相当感人。更要命的是，多晶硅这东西临高一直造不出来，现在这东西已经是特级管制品，和柴油的等级一样，在他手里弄坏了，即使安全返回，最轻也是个降职处分。
“赶紧上升。”王瑞相疯了一样抓住升降手柄就摇，想展开气囊。
手柄摇不动。
王瑞相一下子头大了。
再摇！
还是摇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王瑞相觉得浑身冰冷。

如果王瑞相能开启上帝视角的话，其实不难发现，满天飞的碎铁块和石子，虽然没有击穿气囊，却有几块不偏不倚地卡在齿轮和轨道之间，使得齿轮无法转动，也就无法展开气囊。如果他知道这一点，肯定会毫不犹疑地爬出去，抠出碎石。
但是此时，王瑞相陷入了巨大的恐惧。飞艇不能升高，那就是个活动的靶子。（为什么没有装甲？因为飞艇根本就不是让你在这种超低空巡航的）他从窗口看出去，只见烟雾缭绕处，大炮像独眼巨龙一样瞪着自己，有几个小兵正在清理炮膛，看起来很快要发第二弹。
“上升！上升！”王瑞相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要上升，就要减重，这他是记得的。他疯了一样地把飞艇里的东西往下扔。
啪，便桶扔下去了。
哐啷！酒坛推下去了。
“咪——”小猫被一脚踢下去了。
王瑞相这时候才注意到，范复粹只剩半个脑子的尸体还挂在绳子上飘荡。
“我靠，这老家伙，真是破裤子缠腿……”王瑞相一使劲，拔出范复粹的砍刀，用力剁绳子。当初为了省力，王瑞相把绳子的一头系在飞艇上做“动滑轮”，这下可吃了大亏。绳子异常结实，王瑞相砍了几次一动不动。
“早知道不做什么动滑轮了……”王瑞相气急败坏地一刀挑开棉被，只见棉被带着一块铁板哐当落在地上，范复粹的左手死死拴在绳子上。
“铁板挡子弹，亏你怎么想的……”王瑞相咬牙抓过绳子，一刀砍断了范复粹的手臂，血淋淋的尸体掉下去了。飞艇总共减了约一百多公斤重量，缓缓上升。王瑞相咬着牙，关上舱门，操起“打字机”：
“去死吧，你们这群大明余孽。”

“快！趴下！”正在指挥装弹的曹友义急了，他看到飞艇上不停落下东西，慢慢上升，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见飞艇慢慢转过来，枪管直对着自己。曹友义吃过亏，他立刻躲到大炮后。
几乎同时，机枪声响起来了。突突突，枪弹带着猛烈的风，从曹友义耳边划过。他一动不敢动，只觉得头顶的树枝树叶不断落在他身上，滚烫的子弹壳在他左右飞来飞去，整个花园里，惨叫声，金属碰撞声，子弹啾啾的飞行声，混成一团。

王瑞相右手肆意地抠动着扳机，左手在控制台上。控制台上有两个旋钮，分别控制两台风扇。他精确地只加大一个风扇的功率，飞艇受到切向力，开始缓缓盘旋。打字机的子弹横扫了南花园，所到之处飞沙走石，血肉满地。这小花园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杀人场。子弹的力量甚至击垮了红衣大炮的土炮台，四门大炮都滚落到地上，显然不能用了。
“哼。”王瑞相满意地看着战果。花园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什么花草树木，假山怪石，小溪廊亭，都被“打字机”的子弹撕成了碎片。
一片寂静的硝烟中，只有伤兵的呻吟声。
王瑞相擦了把脸——他的脸被“打字机”的烟雾熏得一片漆黑。杀人没过瘾，他开始继续寻找目标——崇祯。夕阳已经低垂，他站在控制台前，瞪大眼睛看着舷窗外。
“是崇祯，找到了！”飞艇转过来，王瑞相一眼看到那身穿那明黄色的龙袍，正猫着腰，慌慌张张地贴着墙根向东暖阁走。

“崇祯，去死吧！”王瑞相恶狠狠地抠动扳机，不料“打字机”只发出嘶哑的咔哒一声，原来是子弹打光了，王瑞相掏出手枪就射，子弹打在地上擦出一点火光——距离崇祯很远。这时，崇祯已经不顾体面地跑起来。眼看着就穿过月亮门，跑进东花园。
王瑞相大怒，他把所有手榴弹都拿出来，一个接一个摆在脚下，然后将两个旋钮都拧到最大，打开投弹孔小窗：
“今天就来个血洗紫禁城！杜鲁门总统，听我的好消息吧！”
他一边飞，一边扔手榴弹，“嗵——嗵——嗵——”夕阳下，整个紫禁城犹如被恶魔脚印笼罩。王瑞相觉得自己威风凛凛，一如驾B-52准备在东京投原子弹的艾诺拉-盖伊。
他没有注意的是，在他身后，一身黑衣的曹友义已经从炮位跑出，溜进东花园。





15 大结局的下半章

   行军线路图
   战场图
   飞艇心灵画手图
   飞艇内部构造图
飞艇的优势在于“长跑”而不是“短跑”，加速度甚至不如普通的中学生。当飞艇飞过花园的月亮门洞时，王瑞相和崇祯已经拉开了几十米距离。王瑞相又开了两枪，还是毫无作用。他双眼冒火，冲着崇祯追下去。
“哼。”曹友义已经躲在海棠树后，喘着粗气揭开最后一门大炮的蒙布。他盯着飞艇，不断计算着距离：“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只要那东西再飞三丈，就好了。”

而王瑞相全然不知道危机的来临。他看到崇祯已经快跑到东门了。
“难道……老小子要逃出宫？”这想法在他脑子里闪过。天色越来越黑，出宫了去哪找？
王瑞相不能再等了。
他想了想，把最后几个手榴弹捆在一起，冒险打开舱门，拉开保险环，对着崇祯就扔过去：
“尝尝这个集束炸弹吧。”
然后他立即翻身卧倒，捂住耳朵。就在耳朵捂住前一刻，他似乎听见外面有个声音扯嗓子喊：
“放！”

曹友义是看着炸弹扔下来的。他本来还想再等飞艇再往前飞一点，但是来不及了，他毫不犹豫地下令放炮。东花园里，先是响起了“嗵”的一声，紧接着是一声大得多的巨响：
“轰！”
曹友义当场震昏过去。

王瑞相只觉得飞艇狠狠地震了一下，他毫无准备，一下子被掀翻在地，耳朵嗡嗡作响，同时，他很明显地听到控制台也是一连串嗡嗡警报声。
“下面开炮了！怎么回事？”王瑞相大惊失色，他赶紧爬起来，只见控制台上“风扇B”的告警灯已经亮起。他跑到舷窗一看，后面的两台风扇，其中一台已经停转，扇叶扭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飞艇只剩了一边的动力，开始原地转起圈来。

这门大炮，是曹友义最后的赌注。考虑到大炮仰角不够，无法快速瞄准，他决定设一个陷阱，然后自己在前面跑吸引飞艇。当飞艇飞到东花园正中的时候，早已架好并且瞄准的大炮就来个一发入魂。
后来崇祯对他和范复粹说，髡贼要的是皇帝，你区区一个总兵，怎么能吸引髡贼呢？说来说去，皇帝大人要亲自下场作饵。吓得几个人目瞪口呆。最后王承恩跪下了，说我从小伺候皇帝，而今国难当头，也让我这当臣子的最后尽一次忠。崇祯被感动了，赐他龙袍一件，贴上胡子。
从第一天起，在下面陪着王瑞相看戏的，就是这个太监王承恩。各种菜肴量少味重，引得王瑞相每日空腹饮酒，贪杯严重严重影响了他的判断力，如果不是因为酒精，他不会没有发现，王承恩走路的姿态并不像正常男人，也不会没有发现，花园四角多了可疑的杂草堆——下面就是埋藏的大炮。这才被一步步牵着走到今天。
还多亏王瑞相之前把范复粹的尸体打了下去，使飞艇减轻了几十公斤。否则，这一炮就真的一发入魂了。饶是这样，铁球炮弹还是打碎了一个风扇。好在没有引燃电线，不然一百多万升氢气当场就能把王瑞相烧成灰烬。

“完了！”王瑞相心里一凉。“打字机”没有子弹，手榴弹也用光了，手里的手枪只剩一发子弹。最可怕的是，他现在正处于敌人的射程之内，下一发炮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到头上，而折叠齿轮也坏了，不能上升。他觉得心里越来越害怕，前几天睥睨一切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了。
“我该怎么办？该跑还是留？”王瑞相一屁股坐在地下。对着舱门外的天空发呆。慢慢地，浓烟渐渐散去，只见下面一些御林军来来回回地跑动，那明黄色龙袍的尸体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没人管，血已经染红了衣服。
“毕竟是杀了崇祯啊……”王瑞相想。这是大事，他拿出数码相机，把焦距调到最大，拍了两张照片作证据。拍好后他放大看了看，这一下，他的眉头皱起来了。
这个黄衣人，面色苍白，身形肥胖，脸上不少伤痕，看起来是被炸弹的冲击波震飞了，但是最奇怪的是，他的唇上，没有胡子！
王瑞相没有见过真的崇祯，但是看过他的画像。崇祯的画像保存在南熏殿，因为满清统治者相对怀柔的政策，并未遭到破坏。崇祯是标准的国字脸，厚嘴唇，唇上有浓密的黑胡须。
可是，这个人怎么没有胡子？
皇帝怎么可能没胡子？

难道……这个人是假扮的皇帝？
从另一个角度说，皇帝自己逃命，身边一个太监都没有，甚至在这挺尸半天，御林军也不抢尸体，历朝历代可有这个规矩？
那么，答案就非常明确了：
这个人，不是崇祯。
他的所有计划都失败了。

王瑞相颓然蹲到地上，霎时间，所有恐怖的后果都浮上他的心头：不知道太阳能板的受损程度怎么样，想必不会太妙，电力不足的话，即使氢气可以一直使他飘在空中，他也逃不远，也许接下来就会有人一枪把他打下来。打死还好说，不死会怎么样呢？要是被抓住，可能会把他关起来，他在苟家庄见过站笼，人站在里面，头被锁在外面，手脚都被捆住，想死都死不成，才不像芒果台那些电视剧一样可以想坐就坐想躺就躺。关起来又怎么样呢？他们会慢慢审讯他，会打他，会用夹棍，会给他用外五刑，什么火烫刀砍……那还不如死了呢。
他又想，自己的任务也说不上功败“垂成”，从一开始，其实不过是在吃吃玩玩，说起来，除了前几天扔了劝降信之外，并没有做任何事情。这么说，自己死了也并不冤……

“上面的，出来！”
粗暴的喊叫声，把王瑞相惊醒。他再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东花园已经点起了数不清的火烛，上百个御林军站了个方队，人人手里都有火枪，对准飞艇。
暖阁的屋顶上，站着一个军官，手里的火把映着他乌黑的脸，在这深夜里平添了几分威严。他的另一只手拿了个喇叭筒，正在冲他嚷。现在飞艇已经距离他不到三丈，喊声完全能听见了。
这军官正是曹友义，他被集束手榴弹震昏，却并没有受伤，趁着王瑞相发呆，苏醒后立即喊来了御林军。东暖阁的一角塌了，不少士兵是从废墟中爬出来的，别提多狼狈。
“上面的，出来！我知道你没有子弹，再不出来开枪了！”曹友义又叫。
飞艇的门开了，王瑞相伸出一只手，手里捏着一个小瓶：
“下面的，你先别开枪，我给你看个东西。”
玻璃瓶有一个细口，王瑞相小心地松开压在瓶口的拇指，用一根火柴在瓶口一晃，瓶口就燃起一团小火苗，蓝色的。
“这就是飞艇里的气体，是一种最容易燃烧的气体。你甚至不用引火纸，一个火星，甚至一颗子弹，就能让它燃烧。”王瑞相的声音不急不慢地传来，“而且，这种气体不但会燃烧，还会爆炸。”
他把瓶子用力向远处扔去，一声爆响，气瓶炸成一朵很大的蓝色火花。
“这样的气体，我这飞艇里有一百多万升。”王瑞相拍了手上的灰，指着头顶说，“下面的，你们只要敢开枪，就一定会引爆这个飞艇，这一百多万升气体，瞬间爆炸，足以把紫禁城化成灰烬。所以——”他举起手枪对着飞艇，“你们要是敢开枪，我发誓一定会和你们死在一起的。”
空气突然冷下来了。曹友义看看飞艇，又看看王瑞相手里的枪，脸开始扭曲。
就在这时，身后有个声音传来：
“曹友义，你回去，我和他谈一谈。”
是崇祯。
史上最离奇的一段对话，就这样开始了。

“澳宋的，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你是皇帝。你怎么知道我是澳宋？”
“除了澳宋，谁有这种会飘的东西？”
“皇帝，你不怕死吗？”
“你在上面停了几十天，想杀我早就杀了。你不想杀，是因为我还有用。没了朕，这百官听谁的号令？”
“你为什么不投降？”
“普天之下，想让朕投降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你要先问问他们。”
“可是现在停在你头顶的，只有我一个。”
“御林军随时可以把你打下来，只要朕舍得这皇宫。”
“……”
“不错，你现在就在朕的头顶上，但是你要知道，这千亩皇宫，就是祖宗的基业，是大明的根本。大明二百七十六年以来，无论是倭寇、鞑靼还是女真，从没有任何一个敌人的脚，踏上这皇宫——你，也不例外。
“皇宫在，大明就在。皇宫失了，大明就亡。皇宫在，皇帝不在了，大明也不会亡，英宗皇帝，北狩（被也先掳走）多年，景泰帝照样登基，大明照样延续。你现在杀了我，我还有三个儿子，四十多个侄子，一样可以当皇帝。但是如果我让他们杀了你，澳宋的，你想想，为了你一个，搭上我大明的根本，值不值？”
在火把的照耀下，崇祯的脸微微泛着光。王瑞相突然觉得一阵心软，大明的牌匾，并不是皇帝，明英宗被也先掠走，于谦推朱祁钰为景泰皇帝，让也先极为难受，这事他是知道的。他不是很想杀崇祯了。
“你虽然从澳洲远洋而来，但是和我们大明的人没什么区别。”崇祯接着说，“你贪酒，烈性酒当水一样喝。你贪吃，每道菜都吃得干干净净。你贪享受，各种昆曲都看，还玩猫——给你一只猫，固然是为了试毒，但是后来你每天都撸猫，猫毛都被你撸黑了。你以为这些事情我们就不知道吗？”
“诚然，你们澳洲有最好的武器，最精良的粮草，诽谤朕也不惜代价。但是，战争总是要靠人的。再好的武器，也是人操控的。你扔了数不清的炸弹，炸死了一些小兵，但是，你没有做出最有效的打击。一直在我们的圈套内。
“我的紫禁城里，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兵了。但就这么几个人，差一点弄死你。曹友义是天津的总兵，是他先看到你飞过来的，我就把他留在宫里了。范复粹，就是被你打碎脑袋那个，是我的宰相。他说要搏命上去砍你，他老了，身子瘦弱，扮女人更像。朕没想到他会把自己捆在绳子上，是必死的决心——绳子也是特别做的，加了铜丝，坚韧无比。你以为朕那么好心给你一大坛酒，只为了让你过瘾？”
“你扔粪的事，我知道，说我荒淫无道，我也知道。他们藏着不告诉我，但那怎么可能藏得住？你问我生不生气？我当然生气，但是这不是问题。天下骂朕的何止千万。多你们几个又算什么？
“但是你们扔炸弹，开枪的时候，我才真的慌了。你的枪弹比大明的火枪厉害太多。所以，我们开始不停地供给你酒肉，为的是让你无心恋战。果然，你之后天天吃酒，再也不扔炸弹了，这一度让我们怀疑你是不是根本就没带更多炸弹，直到今天。
“你炸死那个穿龙袍的，是我的太监王承恩。每次陪你看戏的，也是他。他把你引过来，让曹友义的大炮打你，可费了大功夫。其实他本来可以不死的。朕觉得反正你也认不清他，但是王承恩非要去。他是个忠臣。”
崇祯还想说下去，这时候，有个士兵匆匆跑来，磕了个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崇祯的表情忽然严肃了，一脸悲伤。
“澳宋的，李自成打进来了。”崇祯看着王瑞相道，“你要杀我，就杀吧。你不杀我，我也活不过今晚了。”
王瑞相手软了。崇祯现在就站在他面前，他的手枪里还有一颗光荣弹，打死崇祯固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打死以后呢？文德嗣期望的“水利部长朱由检”是没指望了，搞不好御林军来个哗变，抢了故宫再烧一把火，这顺天不就没了吗？但是不杀又不行。拿不到活的崇祯，也比崇祯的脑袋落入满清或者李自成手里好。
崇祯站眼前不到十米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王瑞相机械地，本能地慢慢把手枪举起，从准星和缺口中看去，崇祯的面孔一片苍白。他的手指套上了扳机。
“我这手指微微一动，就结果了大明朝哇。”他想。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从王瑞相的脚下升起，一下把他掀在地上。这股力不但上升，还把飞艇向相反的方向推去。王瑞相差点从舱门滑出去。他奋力拉住门站起来，只见已经和崇祯拉开了三十多米的距离。下面的御林军全都伸手指着他，大喊着什么。空中传来扩音器喇叭的巨响：
“王瑞相，老子来救你了，哈哈哈哈！”
王瑞相一听就知道了，是魏爱文的大嗓门。

魏爱文操作的“德嗣一号”，经过十三天的飞行，终于在这个深夜到了北京。在这个没有月亮的深夜，紫禁城的灯火是最好的路标。魏爱文远远地就看见飞艇巨大的阴影在很低的地方盘着，还没想明白，就听到震天的炮声。吓了一跳，赶紧开足马力。气球上放下两只铁钩，抄钩住飞艇上面的横杆，就把王瑞相的飞艇带了起来。德嗣一号的鼓风机开到最大，热空气源源不断地进入气球，很快又重新上升了。
“打，打呀！”王瑞相扯嗓子对气球叫道。鼓风机的声音嗡嗡响，淹没了他的叫声。他愤愤地将最后一颗手枪子弹射向紫禁城，魏爱文显然听见了清脆的枪声，扩音器又叫了：
“老王，别费事了，你看，李闯王打进来了。起火那地方就是煤山，咱们那个时代叫景山公园。”
那里，是一片巨大的火海。
王瑞相想说点什么。他想说，他在这里十几天，吃到了数不清的美味；他想说，大明的蒸馏酒堪称非物质遗产，毁了着实可惜；他还想说，崇祯是个好人，有他的坚守，他还认识了几个明朝的官，都是有趣的人……
他张了张嘴，言语却被大风刮到空中。头顶上，魏爱文的扩音器又响了：
“别看了，看了也是烦心。事办成了吗？我一看你就没办成。要办成了他们还能拿枪打你？哈哈哈哈。别担心，本来也没多大指望，你没当烈士就好。知道吗？新一批S级女仆要拍卖了，文总说给你留个名额。哈哈哈哈，陈飞这次总算输给神飞啦，你坐好，我要加速了……”
王瑞相回头看了看，在他身后，天色已经渐渐放亮，前面，通惠河的大光楼已经隐约可见。他苦笑一声，关了舱门。气球开始加速，飞艇被拖得更高，在天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完）




  
本来就是胡编的故事……大家随便看看一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