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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灯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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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7股灾纪念章第三次反围剿纪念章南洋船票

发表于 2019-6-26 14:54: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临高启明》同人作品《神灯计划》版权归《临高启明》版权方和同人作者所有; 为方便阅读,WIKI编辑仅进行必要的区分章节。


神灯计划作者ID北朝论坛
晚到的约瑟同人重要信息地点
临高、儋州长坡涉及方面
科技、教育、言情内容关键字
科技:石油工业,重化工,仪表,电炉冶金、电机、电力、机械加工
教育:职业教育

言情:元老感情线、规划民生活与婚姻转正状态
待转正发布帖北朝原帖
【同人】神灯计划(一)——星星之火(完)
【同人】神灯计划(二)——点亮神灯(完)
【同人】神灯计划(三)——许愿神灯(完)
【同人】神灯计划(番外篇一)【风俗向】那年花开 同人写作情况完结情况
未完结首次发布
2018-01-03最近更新
2019-02-27字数统计 (千字)
183.7






(一)星星之火



仪表车间

季思退今天到仪表车间本不在他的工作计划内,而是负责这里的元老石出由“传唤”他。是的,“传唤”他。石出由——人送绰号“石三”。虽然季思退是化工口的负责人,但这位石元老与他的工作沟通总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传唤。石元老主动向他这个领导汇报工作的待遇,季思退是一次也没享受过。好在季思退知道大部分技术直宅们都是这毛病,而且在本时空,石三的“病情”有加重的情况。老季平时也就没多计较,一叫就到——连文总都被石三“传唤”过,他还计较什么?
季思退在仪表车间实验室没遇见石三,这里只有他徒弟带着几个归化民。他的徒弟许芹是个稀有动物——女元老!许芹又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长的差强人意,人又内向老实,再加穿越以来一直就被元老院榨取着剩余价值每天工厂宿舍两点一线,所以即使是备受瞩目的女元老,除了博铺化工区的元老,认识她的人也不多。许芹见季思退来找师傅,告诉他师傅下车间了。
许芹在实验室负责测量设备的调试。现在仪表车间从产品,除了结构比较简单的如液位仪,其他较精密的仪表如气压计、温度计都要在这里校准。这工作听上去不难,可受惠于旧时空脱离实操的大学教育,这位正牌大学的 “精密机械仪器专业”的应届毕业研究生,在本时空基本就是废柴!难得她一个女生,对本专业还十分热情,被石元老“招聘”后,跟着师傅认真下了番功夫。不过她师傅的脾气不太好,待人冷冰冰的还爱呛人。
“你在学校这么多年都读了什么书了,温度测量设备,压力测量仪器的校验标定是常识吧……以补偿式微压计为起点,将精度逐步传递下去……”
许芹作为刚踏上工作岗位的新人,没少挨石元老的白眼和冷嘲热讽,呵斥式的训导更是家常便饭。
其实,用在穿越众们那些幼稚的低压蒸汽机上的气压计原理并不复杂,现在仪表厂生产的弹簧管式压力表是蒸汽锅炉上使用最普遍的压力仪表,由接头、垫圈、度盘、指针、弹簧管、传动机构、连杆、小齿轮、中心轴和表壳等元件组成。
当被测介质的压力作用于弹簧管的内壁时,弹簧管截面就有膨胀成圆形的趋势,从而由弹簧管底端开始逐渐向外伸张,使弹簧管上端(自由端)向外移动,带动扇形齿轮和小齿轮转动,使指针顺时针转至一个角度。指针停留在该角度上所示的值,就是所测介质的压力值。介质压力越大,指针的偏转角度也就越大。相反,压力逐步降低,蒸气发生器弹簧管就会相应慢慢恢复原状。当锅炉压力消失后,弹簧管恢复到原来开关,指针也就回到起始点。  由于现在各零件手工加工较多,所以每个仪表厂新生成的仪表都需要和旧时空带来的精确仪表校准后才刻上它自己的刻度,经过不断的实践,现在表盘刻度已经可以到毫米级了。
不过毫米本身就是一个很小的单位了,更加需要精细矫正了……哪怕是画和玻璃管轴垂直的等距线,这玩意也是需要熟练工人的。大规模使用的弹簧式压力表,都需要精度传递的,都需要严格标定……许芹知道这是最起码的敬业精神和安全保障……她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但她有细心也有耐心……但是,随着临高工业化的进展,等待要校准的仪表越来越多,许芹开始忙不过来,师傅还要求仪表厂的仪表使用半年以上必须校验一次,这就更加大了许芹的工作量。好在石元老是个“面子很大”的元老。不久,他就要到了芳草地几个紧俏的毕业生,让许芹也带起了徒弟。
季思退对许芹的工作还是很认可的,最近那些越来与靠谱的仪表和锅炉事故减少的势头,总算对季思退那颗操劳的心有一丝安慰。
一个身材瘦长,头发略显凌乱的男人推门进来。
“啊!老季,来啦。”看见季思退在,他打了个招呼,走到桌前放下了手里拿的两个拨浪鼓状的铁玩意。
“这是……”季思退好奇的凑上前。
“这是仪表厂的新产品——双金属温度计,可以测量锅炉、各种压力容器内液体蒸汽和气体温度,测量范围-80℃-+500℃”石出由不无得意的说。
双金属的工作原理工作季思退是知道的,就是利用两种不同金属在温度改变时膨胀程度不同,当温度发生变化时,感温器件的自由端随之发生转动,带动细轴上的指针产生角度变化,在标度盘上指示对应的温度。可季思退手里摆弄手里连油漆都没有的铁“拨浪鼓”,一个铁圆盘,镶着根铁指针,罩上玻璃罩。季思退心里还是不由道,“就是粗糙了点。”不过嘴上不能挫伤石元老的积极性,应声道:“挺好挺好。”
感觉对方有点敷衍,石出由以为季思退担心土造仪表的精度,赶紧补充“现在还没校准,出厂前也让许芹校准一下,精度达到1%没问题。”
“金属片用的是什么材料?是合金吧?”
“不用,低碳钢和铜就可以,当然,用铝替代铜,敏感度能更高。”
“密封性呢?”显然季思退还是有些不放心“嗯,螺纹卡口,6Mpa以内没问题,除了你带的那套逆天的高压合成氨30Mpa,还上不了,现在临高自产的低压蒸汽锅炉和化工口用的各类压力容器,包括“神灯计划”的设备都没问题。……对了,“神灯计划”中我需要定制的那些干馏罐、馏分罐都造好了吗?我找你来主要是要和你核对一下“神灯计划”各方面的进度。”
听到这里,季思退气不打一处来!“你个石三”虽然心里暗骂,季思退涵养还在,嘴上故作平静地说:“老石,“神灯计划”不仅是化工口,还涉及到机械、工程、运输、矿山各方面的工作,并不是简单你我两句话就能协调的,这需要政务院……至少是企划院来牵头……”
“我知道了,你说的不就是要开会么!整天开会,活都不用干了!”
“这是工作方式问题,你把我叫过来,我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 面对这样一个自我为中心的宅元老,季思退的怒火快要冲破理智的牢笼了。
“我知道了,大家都很忙!干馏罐和馏分罐都铸造好了吗?”“……”季思退一时气结。眼看着和他说不清楚,深吸一口气道:“这些罐体太大了,最大的要20t,展无涯说不易一次铸造成型,分几部分铸好,然后铆接组装,这样单个零件体积重量都能小很多,运输和安装也会方便很多。”
“都铸造好了吗?”
“老石,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么大的工作量,不是我们两说造就造的,这要中央政务院正式批准启动“神灯计划”,企划院下达生产计划才行。你也想机械总厂早点开工吧?我已经正式申请启动“神灯计划”了。明天政务院有专题讨论表决会,你正好也一道去帮站台吆喝吧!”
“又开会!当初文德嗣、王洛宾不是说好的么,还讨论毛?我看这启动会就是个形式,我就不去了,有你就行。我这里的进度我可以和你说说……咱现在的阀门还有不少问题……”石出由又牵扯出了一个老问题。
“怎么还有问题啊?” 季思退有点吃惊“是不是密封的问题?王洛宾不是给出最后的结论了么?老石啊,我劝你也别太钻牛角尖了。”
“不是这个,是分流阀。机械厂第一次给的样品根本不能用,我退给展无涯了,好不容易前天等来了他们修改后的,发现做工还是太粗糙,我装在试验的管线系统上试验过了,他们造的所谓的“比例流量分流阀”精度也太差了,而且能调节的档位也很少,基本起不到调控的作用……”
“是这个问题啊!这件事上我并不同意你的思路,咱们现在条件有限,还应该基于我们能造的节流阀、截止阀这些东西来解决液料的调控。“比例流量分流阀”那玩意现阶段你就算逼死展无涯他现在也肯定拿不出来的!另外,分流精度还与系统压力有很大关系,不能完全依赖机械装置,最好要配传感器等控制器件,这些你能配套吗?”说到这里季思退停下,看了看石出由。
“额,我之前设计的本意是想节约些油泵。” 石出由挤出一句。
“完全没必要!就算这玩意能用,还会损失压力!你还要加压,不还是要泵?”
“嗯,我现在也放弃了。” 石出由服软了,技术上一是一,二是二,“今天请你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实验现有的阀门怎么操控的。按照上次你给我的管路,我已经搭好试验系统了,我们需要实操一下。我这方面没经验,希望你也能现场参加。考虑到以后要给那帮笨手笨脚的规划民工人操作,我觉得,我们还得准备一份详细的操作手册。”
听到石三对他口气客气了许多,季思退知道自己在技术上说服了他,气顺了许多。这些技术宅,只服技术,不服领导!不过,石三事事亲为,样样试验的严谨做法,季思退还是很赞赏的。毕竟,化工生产充满了危险,来不得想当然!季思退欣然和石元老一起出了仪表车间,去合作捣鼓“手动阀门控制系统”了。




小小梦想

丰城轮的汽笛声准时回响在博铺的化学工业区,蒸氨塔、洗氨塔、吸收塔、……这些大大小小的银色高塔和连接它们的管道在异时空的夕阳下,闪烁着炫目的金光。这可能是现世界最奇特壮观的景象了,然而,现在进出厂门口的蓝灰色的人流,却无人驻足观赏。
许芹也在上班下班的人群中,不过她并不是下班,而是要去厂区食堂,加班已然成了常态,晚饭后还有太多的仪表要校准。
晚餐时间的食堂,熙熙攘攘,元老院统治下的工业车轮在不知疲倦的满负荷运转。不过工人们很会抓住这难得的休息时间,呼朋唤友三五一群地边吃边聊,不时发出高昂的声调或愉快的欢笑。许芹打完菜依旧独自端着自备的饭盒,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坐下吃饭。她不喜欢喧杂的环境,但似乎又有些寂落。她是元老,所以,一般的工人不自觉地会和她敬而远之,除了新分给她的徒弟,在厂里她一天与人交谈不会超过10句,更不会攀谈,连个饭搭子也没有。许芹独自吃着饭,她吃的很慢,胃口不太好,不仅是原本时空她就有些胃病,更多的原因可能是食堂鱼排、鱼丸、鱼肠的老三样让她食欲缺缺。正想合上饭盒,草草结束这顿典型的工作餐,对面的空位上坐下来一个人——是师傅,石出由。
“今天的菜不错呀,这鱼排够大!” 石出由在女生面前毫无顾忌的大嚼大咽。
“嗯”许芹轻声的敷衍了一声,用勺子舀起几粒饭送到嘴边。
“你徒弟带的怎么样了?” 石出由咽下满嘴的食物,在下一勺送入口前,抓紧问道。
“才学了没几天,还不行。”
“要抓紧啊!” 石出由又吃了一大口,边嚼边说“下周你去葛欣馨的化学试剂车间,我让她教你一些试剂制备和测定的技术。”
“做什么?师傅你要调换我的工作?这边的事情怎么办?”
“还没那么快,但也要做好准备了,所以让你抓紧带徒弟,仪表这里的事情你走的时候就交给徒弟。” 石出由低头扒饭。
没头没脑的,许芹有些迷糊。
“我下个月很可能就要去儋州了,估计要去好久。” 石出由已经吃完了饭,抹了抹嘴“你稍后过来,我现在没有你不行了。”说完一推扫荡干净的食堂饭盆,站起身打着饱嗝摇摇晃晃的走了。
石出由下班前,去了一趟“白蜡坊”。虽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但郭靖还在这里忙个不停。
郭靖是芳草地的第一批毕业生。按说是个“紧俏货”。季思退对这批“黄埔一期”也基于厚望。只是这些孩子中间郭靖笨手笨脚,接受能力也不强,所以,这些年同届的其他人都在各自岗位崭露头角,顺利成为各班组干部,他还是在一线充当基本劳力。
“白蜡坊”是石出由起的名字。早先,将鸿基的煤焦化后,得到了副产品——石蜡,大伙就想着这下能点蜡烛了!只是焦化得到的石蜡还是个黑乎乎油腻腻的丑家伙,若是直接做蜡烛,卖相不好看不说,还油烟大有异味。无论元老还是土著,一定是没人用的。后来成为对外贸易部拳头出口产品的蜡烛,用的是精致后的白石蜡。当初主动承担石蜡精制任务的就是石元老。
石元老用的是发汗法工艺,简单说就是用一台直立式发汗罐,其结构类似管壳式换热器。整个发汗过程是间歇操作,先将粗石蜡加热熔化的成含油蜡,灌入发汗罐的壳程内,借管程通入冷却水的冷却作用,使蜡结晶。然后再向管程内通入热水,慢慢加热、升温。 这时油和一些熔点比较低的蜡渐渐熔化成为液体,顺着蜡晶体间的缝隙流出,这个过程类似出汗一样所以这一工艺称为发汗。发汗后熔化的蜡可与白土充分混合后,原料蜡中的带色的、有味的和易于变质的杂质即被白土吸附。原料蜡再经过过滤除去白土后,冷却凝固成型就得到成品白石蜡。
这套方法生产的白蜡无臭味性好,不易变质,做成的蜡烛很受市场欢迎!而且石出由的蜡烛还有“独门秘笈”——可以根据含油蜡的质量和发汗时温度的高低,精制不同熔点的蜡,包括40℃以下的低温蜡!有一阵子石出由按照元老的爱好接受特制订单,让他这个酱油元老一时在圈子内人气爆棚!
随着白蜡需求量的不断扩大,现在“白蜡坊”已经添置了十几台发汗罐,为了增加产量,郭靖在这些发汗罐间,加料、加热、压滤、装盒,轮换操作,忙的双脚离地。
“还没吃饭吧?先停停去吃饱肚子再说,再晚食堂没菜了。”
“石首长好!”郭靖抬头打招呼“都已经到饭点啦,这几灌已经在发汗了,走不开,好了再去吃。”说着话手中的加料盆就有些洒了,他赶紧手忙脚乱的扶稳了,才吁了口气,用沾着黑油的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脸颊上顿时多了几道黑印也浑然不觉,嘿嘿的朝石出由憨厚的笑着。
“再忙别忘记吃饭。”石出由走上前,拍了拍郭靖的肩膀。虽然这老实孩子手脚笨了些,总算多教几遍还能顶事,干活也算卖力。“白土还够用么?”
“够,昨天才拉来一车,首长您瞧,这两缸,我已经用酸和水搅拌过了,搁一晚,明天一早我就压滤,白天再做第二轮,后天一早再滤好,就能用了。您放心,这回我准记得,包准忘不了。”
“好的,这段时间你多制备些,不仅这里要用,别处我也要用许多。如果稀硫酸没了就和我说。”
“我省得!”
“忙去吧,早点吃饭。”
“我省得!我省得!”
石出由和郭靖道别,出了厂区下班了。不过,忙碌的石元老并不是回去休息,而是赶往芳草地。
百忙之中的石出由还兼职着芳草地的教学任务。每周一次,他都要给学生们上化学实验课。石出由坚持认为化学是一门来自实验的科学,化学最大的乐趣来源于亲自动手的试验成功的成就感。为了上课和白天工作不冲突,石出由上课时间在傍晚以后,虽然白天的工作已经让石出由十分疲惫,但这并不影响他给孩子们上课的劲头。孩子们也很喜欢是老师的化学实验课。这其中也包括黄平。芳草地各种新奇的课程相比整天一味死背四书五经的私塾不知强了多少倍,而石老师带着他们在实验室的1小时,又新鲜又好玩的每次他和同学们都期待着石老师早点再来上实验课。
实验教室里,孩子们已经毕恭毕敬的端坐在课桌后,桌子上小烧杯、小刷子、小树叶···都已经摆放的整整齐齐,一周才一次的这门课是孩子们最喜欢的,一双双期待的眼睛都看着讲台后的石老师——“上周我给大家看了我做的叶脉书签,大家觉得漂亮吗?”
“漂亮……”回答的声音整齐而响亮。
“同学们想不想自己亲手学着做?”
“想……”
“好……我看今天同学们都带来了自己挑选的美丽的树叶,那今天老师就来教大家做漂亮的叶脉书签!” 石出由在讲台上师范操作起来。
台下的一双双的眼睛聚精会神地仔细看着石老师的每个动作。碱液烧煮,刷掉叶肉,染色,挂上流苏,当只剩脉络的透明的叶子成为一个漂亮的叶脉书签时,安静的教室顿时充满了兴奋的叽喳声。石出由又辅导学生们自己动手制作起来,每个同学用刷子刷叶子时都特别小心翼翼,虽然有些孩子刷破了,可石老师会鼓励说“每片叶子都能成为美丽的书签,即使有小小的不完美。”果然,最后染色并配上流苏,即便有些破损的叶子却依然显得很精巧很漂亮,孩子们都很珍惜自己的作品,放在桌上都担心被风吹走了。
黄平在制作完树叶书签后问老师,“石老师,为什么树叶用碱液煮过后,用刷子刷一刷,树叶就变成透明了?还有树叶上留下来的细细的茎就是叶脉吗?叶脉有什么用?”
石出由很喜欢这样会动脑筋爱提问题的学生,于是就着黄平的问题向大家说了什么是烧碱,它有腐蚀性,又说了叶脉有主脉侧脉,这样的网状结构对树叶有什么作用……石出由很享受诲人不倦的过程,这也是他乐此不疲的原因。
很久以前,在中国西部的某城市里,有一户家境贫寒、以缝纫为职业的人家,男主人姓石,他与老伴相依为命,拜计划生育政策所赐膝下只有一个独生子,名叫石出由。 石出由生性贪玩,从骨子里讨厌做不完的试卷和无尽的习题。他从不好学,是个地地道道的小淘气鬼,老师眼中的不良少年。
劝导、鞭打都不起作用。老俩口眼见儿子不是块读书的料,也没了望子成龙的念想,只盼着儿子能顺利初中毕业,回家学缝纫,以便将来能继承父业,并以此谋生度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混了下去。他父母和周围的人都认为这孩子的前途实在不堪设想,令人担心。
直到有一天, 石出由的班级来了一名新老师,这名刚师范毕业的小姑娘成为了他们的化学老师。石出由至今记得这位美丽的老师第一次上课时用那迷人的微笑着问自己:“同学们,你们喜欢化学吗?化学是一门美丽的科学!它可以让我们的生活变的更美丽!”
石出由觉得新老师特别钟爱他,课余有时间老爱带着他和大家做各种好玩的实验,除了叶脉书签,还有汽水、牙膏、皮蛋,甚至老师带他们做各种实验室要用的试管器皿。从那时起,石元老就迷上了化学和老师。
虽然,后来用行话说“缘分未到”没吃上这口菜。但当年上学时,幼小的心中种下了那颗种子,依然肆意的生长着。在新的时空里,石出由决心要成就了自己的一个小小梦想——要成为一名老师,要让自己的学生知道化学是美丽的,是让人们的生活变的更美丽的一门科学!他希望能让这些代表元老院的未来的孩子们真正喜欢化学,为了创造美丽而去学习化学,成为真正的可用之才,而非填鸭教育下的书虫。
不过,人往往是一个复杂的矛盾体。石出由一方面主张“素质教育”,另一方面又为“应试教育”推波助澜——他向胡青白输出了整套“蜡纸油印考试卷”的技术,让芳草地的学生年年都淹没在了题海之中……不知道学生们知道了他们爱戴的石老师的“罪行”后,又会是何种感想……




金相报告

第二天一早,石出由和许芹约好,坐临高城铁来到马裘的“重工业中央实验室”。因为是重点安保单位,即便是两位元老,在检查和登记后,也不能随意走动,只能在接待大厅暂坐。许芹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似的,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角,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她早就听说,却从没来过的神秘的中央实验室;石出由这里来多次了,随意的摊靠在藤椅沙发上。
不一会儿,一个修长的身影从里边款款走了出来,葛欣馨依旧穿着作训服款式的四个兜的粗蓝布的工作服,脑后用丝带看似随意的绑着的马尾辫,却散发出大气又不失优雅的女人味。偏分长刘海和遮挡在耳际的发丝很好的修饰了她白皙的脸庞,垂在肩膀一侧的低绑长马尾,拉长了颈部线条,更好地展现了女人优美的曲线。
许芹今天也穿的是粗蓝布的工作服,而且为了方便,她也是整天随意的绑着的马尾辫。不过两个女人在石出由看来,完全没有撞衫的感觉,因为这时石三眼里只有葛欣馨。
石元老迅速从沙发上弹起,一秒钟变回了道貌岸然的样子。接着许芹难以置信的看见一贯待人冷言冷语的师傅,用少有的热情又略带谄媚地语调向葛欣馨打着招呼:“欣馨啊,气色不错嘛!上次的面膜还好用吗?”
“哼,你那面膜纸一股的烟熏味,用硫磺消毒的吧你?”
“给你用的当然要做到卫生啦”
“得了吧,一想到亚硫酸上脸,谁还敢用啊!这位就是许芹吧,你好,我是葛欣馨。” 葛欣馨绕开贴过来的石出由,大方的向许芹伸出右手。
“葛老师您好,我是石老师的徒弟许芹,这次要来和您多多学习。”许芹有点怯生生的和葛欣馨握手。
“别老师老师的,叫我葛欣馨吧”
“那怎么行,许芹是后辈,至少要尊称一声馨姐,还请多关照我这笨徒弟”
“啊,是的,是的,请馨姐老师多关照” 许芹有些拘束的说。
葛欣馨善意的笑了笑,和颜道:“啊呀,今天你们来的不巧啊,正好有份样品急着要做金相报告,要不你们等一下我?忙好了,我们一起去试剂车间吧?”
“可以,客随主便。枯等也不必了,我也给你搭把手吧”石出由热情地毛遂自荐。
“那怎么行,来的都是客……”
“嗨,欣馨你跟我还客气啥?”
葛欣馨带着二人来到了二楼的金相分析室。一到分析室,石出由就抢着去帮忙取样。因为没配切割机,这里取样都靠手锯,也算体力活。石出由拿着一个小号的钢锯边锯边满脸轻松地看着葛欣馨。葛欣馨笑笑,也不说话,向许芹招手。待到跟前,拉着许芹的手小声说:“跟我去配侵蚀液吧。”
“馨姐,我没配过~~”
“很简单的,来吧。” 说着拉着许芹走向里面的操作台。
需要配置的浸蚀剂是4%硝酸酒精溶液。葛欣馨先用量筒量少许无水乙醇,再取4毫升硝酸加入量筒,然后加无水乙醇至100毫升。边做边向许芹讲解要注意的地方“操作要领和安全,千万不能把酒精加入硝酸中。 一次配置的量多的话硝酸加入的时候最好用引流棒,倾斜缓慢加入……” 许芹在一旁点头,聚精会神的看着,生怕错过了一个细节。
葛欣馨手法娴熟而又轻盈,在石出由眼里,看葛欣馨在操作台上的一举一动都是艺术的享受,这时他脑海里经常还会浮现少年时代仰慕的那位年轻的女化学老师,尽管他觉得现在老师不该来。
不一会儿,石出由锯下一小铁块,在砂轮上找平后,又用金相砂纸小心细磨了一番后,如同一个小学生一样小心翼翼的捧着自己的作品给老师检查。在许芹看来,那银色的铁片已然十分的光亮平滑,只是葛欣馨看了两眼,朝惴惴不安的小学生温柔的笑了笑,抽出一张砂纸弯腰自己轻柔地磨起来,显然是没合格,石出由不禁有些颓丧。葛欣馨用的力气不大,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捏砂纸如同在擦拭婴儿娇嫩的肌肤,又让一旁的石出由看出了神。
这样,来回磨制才不多下,又换张砂纸,同时将铁片,转动90度,如此细磨了一圈。葛欣馨朝一旁呆看的石出由使了个眼色,石出由立即回魂似的从一旁的烧杯中夹取了一块浸水的暗红色绒布,挤干。葛欣馨用手背试了下湿度,示意正好。石出由将绒面朝外,罩在一个圆盘上,展平固定好,开动电机,罩着绒布的圆盘转动起来。葛欣馨将铁片的磨面轻压到绒布上,在圆盘转动下细磨。铁片在手指的指引下逐渐由边缘移向中心。过程中,葛欣馨提示石出由帮着在圆盘上加了些水湿润。整个过程看似简单,但一旁的许芹心里知道,这里面全靠着手感和经验。
再次拿起铁片时,灯光下铁片光亮如镜,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划痕!
“哇!好亮啊!”许芹第一次见到这手“磨镜”功夫,不由赞叹。
葛欣馨只是笑笑,用镊子镊住铁片侧面,仰头对着明亮的灯光,摆出不同的角度用放大镜仔细检查着。对自己的手艺还算满意后,放到100倍的显微镜下仔细检查了一遍。随后照着手边的表格,勾勾写写了一番。
然后,葛欣馨将之前制备好的侵蚀液倒了一部分在一个小口烧杯了里,用镊子将铁片夹入盛着侵蚀液的烧杯。像逗弄小鱼儿般,用镊子轻拨,不时地上下沉浮,但抛光面并不触碰底和壁,片刻后,即夹出,放入一个装有酒精的小烧杯内洗净干燥。随后到100倍的显微镜又仔细检查记录。
一切OK。葛欣馨最后将制备好的样品放到一台更大倍数的显微镜下,歉意地朝石许二人笑笑说“接下来你们稍等我一下。”
二人自是一番客气。不过,一旁枯等时,四处闲看的石出由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我看你这里没苦味酸啊,下回我给你带些试剂级的过来?”
葛欣馨埋头显微镜,身子动也没动的悠悠道:“你那不锈钢还是一堆矿石呢,急着给我找活儿干啥?”
许芹没太听懂,但看石出由想抽自己一嘴巴的表情,也就没敢细问。
于是金相分析室里沉寂下来。好在三人都很习惯了这种无声的静默。
石出由在试剂车间只待了一会就出来了。他希望葛欣馨教会许芹的一套油品指标的测试方法,葛欣馨觉得许芹的悟性毫无问题。才半天,两人就相处的十分热络了,有说有笑,将石出由晾在了一边。虽然有点不想走,但看看实在没自己什么事了,想到后面还有约会,石出由还是早早告别了二人。
“不行……冲太深了……会破的……需要润滑……”
“就快好了,就快出来了!”
“骗子,每次都这么说……都快磨坏了……”
茶室的一角,两个男人猥琐的在昏暗的灯光下,头碰头的低声耳语着。
这个时间茶室客人不多,初晴边招呼另几桌的客人,眼光不时扫过那幽暗的一角“真是个怪人!”
石元老总是到处声称和吴南海是光屁股兄弟般的交情(按石元老老家的说法叫开裆裤交情)。这让初晴不自觉的会多留意些他,而这个石元老的种种怪异又增加了她的担心。虽然吴南海每次都赌咒发誓,他和石出由从前认识只是因为普通的同事关系,但每次石元老看他老公的眼神,总是让初晴好不舒服。而且最近他来找自己老公更勤快了。
吴南海竭力在初晴面前拉开着与石出由之间的距离。不过他还指望着石出由许诺的硫铵,希望在“二五”农业口能放一颗大卫星!所以石出由请托的事情吴南海并没推脱,虽然自己“不在”,也已安排人准备好了。但初晴听吴南海发誓赌咒说石元老找他只是因为要请托他找口大锅用什么酸煮玉米!浑是不信!编吧,就编吧!欺负人不懂!



(二)点亮神灯

技术预演

早在D日前的小组讨论阶段,钟利时博士就提出开发利用长坡油页岩的方案。文德嗣当时虽然表示“研究一下”而并未正式表态,这并非当时的执委会官僚就不了了之。元老院作为新时空最强悍的工业存在,工业的血液——石油一直是萦绕大家心头的梦!然而临高位面的元老无法开采像大庆那样的深层石油,“澳宋”实实在在就是个贫油国。
若是远赴东南亚开采,涉及到的人力物力又是草创初期穿越众们难以承担的。但是,就在海南就在元老院的家门口就有石油的替代物油页岩,而且储量巨大,如果不能为穿越大业所用,那就太可惜了!所以,王洛宾当时作为工业口的牵头人,穿越前就对这个提案具体可行性重点跟进,当时的执委会对这个穿越后的重大建设计划取名“神灯计划”,并组成了项目筹备组,具体进行前期的技术准备工作。
神灯计划的资料收集阶段,石出由这个名字出现在王洛宾的视野里。钟利时收集资料时提到过他,巧的是这位仁兄也算是穿越众的外围人事,不过他不在穿越众的论坛里混,而是吴南海的相识。
很多年以前,石出由是自动控制专业出身,大学毕业后顺理成章进了一家国有石化单位。像他这种专业,在单位里就是被当操作员用而已。不过石出由不是一个安分的主,他对从无到有的工艺比安安稳稳控制过程更感兴趣。于是,工作10余年,石出由由着性子频繁的在化工厂、钢厂、研究所、设计院换着工作。甚至和吴南海共事过——那阵子他迷上了热作植物,希望能找到提炼生物柴油的良种。王洛宾找到石出由时,他最后一份工作正在某化工设计院,手头的项目正是——长坡油页岩项目的可研分析。
2008~2009年正是国际油价冲天油页岩概念开始热起来的时候,设计院也就应景的立了一个油页岩开发的科研项目,并落到了石出由头上。石出由当然不是那种在办公室里搞高精尖的“专家”。网上资料很多,别人用ctrlC+V大法,半天就能搞出的报告,石出由真的一脚高一脚低地去搞了一次田间调查。网上那篇关于长坡油页岩的帖子,据分析很可能就是他放嘴炮的产物。
当石出由被钟利时请到“穿越公司”做报告时,他只当是个民营土豪老板想乘热上个油页岩的项目。面谈前,石出由还特意捣鼓了个PPT。
“长坡油页岩矿区位于海南省儋州市东成镇,前身为海南长坡露天煤矿,东西长9.8km,南北宽5.28km,面积约42.05km2,据勘探报告:油页岩28.27亿吨,褐煤15758.41万吨,长坡油页岩含油率4.71%~6.16%,平均含油率5.1%……” 石出由穿上了重大场合才穿的西装在土豪们面前拉开架势准备侃侃而谈。
“石先生,大面上的资料,请留下来,回头我们会研究。”文德嗣将话头抢了过来“今天请您来,主要还是想请教您一些具体问题。”
“文总,请说!”
“我不懂技术,就直来直去了,请别见笑。”
“不客气!”
“现在油页岩开发利用很热门,据说美国在这方面出了很多新技术才开始成立公司投资开发,国内现在的技术能搞吗?”
“其实利用油页岩获得汽柴油等石油产品并不是新出现的技术, 50、60年代中国油页岩炼油也有很大规模。” 石出由声音很有把握。
“我补充一下文总的意思,我们能不能都使用很初级的技术来提炼页岩油?比50、60年代的技术还早?”王洛宾忍不住问道,一般的专家肯定不能和穿越众同位思考,难免绕了半天也回答不到点子上。
“嗯~~应该可以,30年代日本在抚顺就干过,19世纪美国油页岩提炼的油品也有上百万吨的产量。但油页岩炼汽柴油成本较大,所以后来当原油大量开采后,这个产业就衰退了,如果还采用以前的初级技术,这在经济上……”
“经济上不是问题” 文德嗣土豪地大手一挥,再次抢过话题“页岩油产的汽柴油是不是很劣质?小日本二战时的油品可和他们的人品一样的差呀!”
“这是受制于当时的工艺。但早在5、6十年代,抚顺的油页岩提炼的成品油就作为我国的军备油了,如果质量差是不会被列入军用的。现在的工艺更进步了,如加氢裂化,完全可以生产高标的汽柴油成品的。”
“能耗怎么样?我是说整个工艺流程要消耗多少电?或者能不能不用电?”展无涯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了。“还有,如果没有橡胶,没有不锈钢,没有各种高分子材料可以炼油吗?”说完展无涯自己都觉得自己要求太“过分”了,向石出由做了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
“这……我一时无法回答,肯定需要重新设计……但贵公司不是不考虑经济上的问题吗?橡胶、不锈钢真的是必要的,也开销不了多少费用的……”
石出由的疑惑,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众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
“嗬……我们是想将困难考虑的充分些,在这些条件下来分析整个项目的可行性。”王洛宾干咳了一下生硬的说。
“我明白了,有科研经费吗?我针对你们的要求做一次技术预演就知道答案了,如果可行,也能出具具体方案。”
“您预算需要多少?合理的费用我们可以承担……不过石先生真的明白我们的要求吗?”
“你们是想架空穿越吧?我认识个朋友叫吴南海,他最喜欢在架空穿越的论坛上做白日梦了,我也去看过帖子,有的技术帖子的确蛮有意思的。不过,大家都是键盘党,真的拿真金白银来验证架空场景的我还没遇见过!不过好在我正好做这方面的调研,如果你们有经费,我顺便试验一下,也未尝不可。”
石出由申请的科研经费真不算多,文德嗣和萧、王简单商量后,事不宜迟,立即上马。于是不久以后早就关停下岗冷冷清清的长坡煤矿,来了一群人,在矿里矿外忙着放炮、挖坑,还搭起了一座窑炉。
大半年后,王洛宾、展无涯特地去海南长坡,搞了一次现场项目验收。矗立在王洛宾、展无涯面前的是一座10米高直径约3米的大窑炉,炉体呈直立圆筒形,另带着个高高的烟囱,喷着火冒着烟,一看就是个高能耗、高污染,应该被本时空淘汰的家伙。但是王洛宾、展无涯却看着挺顺眼。
“这叫抚顺式干馏炉也叫抚顺发生式干馏炉。上世纪二十年代日本人就开始用这种干馏炉生产油品了。是世界上块状油页岩干馏炼油最成熟的炉型之一。”石出由向王、展二人详细介绍起他这大半年来的成果。“开采的油页岩块被粉碎成块径约8~75mm后,在炉子上半部干馏段投入炉内,被热气加热干燥干馏。产生的页岩油蒸气自炉子上部逸出,油页岩转化成页岩半焦,进入炉子下半部的发生段,与自炉底进入的空气、蒸汽相遇而气化燃烧,最后生成页岩灰,从炉底排出。空气、蒸汽与页岩半焦中的碳反应而生成的高温发生气进入炉上部加热油页岩。此外,自炉中部引入来自蓄热炉的热循环气(500~700°C),作为干馏段的补充热源。蓄热炉的燃料正好可以利用和油页岩同时开采出来的长坡褐煤。整套工艺的特点是利用了页岩半焦的气化反应热,热效率较高,且能处理贫矿,单炉日处理能力约200t油页岩,油收率约为实验室铝甑油收率的70%。”
“这炉子内部结构复杂么?” 展无涯对工艺兴趣不大,更关心建造上是否可行。
“不复杂,你看我们就这几个人几杆枪,不也搭起来了吗?”见王洛宾、展无涯眼神中还有疑虑,石出由清了清嗓子,拿出抚顺式干馏炉的结构简图接着说。
“呵嗯~~这炉子分上下两部分,上段是干馏段,下边是发生段,用耐火砖砌成,好比一个窑炉。炉体腰部叫拱台,是用耐火砖砌成的三条腿拱形的砖台,是干馏段与发生段的分界线。此部位能稳定发生段火层,防止火层上窜到干馏段。它还起到分配页岩半焦的作用,干馏后的页岩半焦经拱台的3个腿落入发生段,使页岩半焦均匀混合。拱台下部形成空间,可使发生段瓦斯在此集中,有利于瓦斯导入混合室还可以减慢页岩在炉中心的下降速度,对平稳火层起到一定作用。”
“那混合室结构是怎么样的?”
“混合室位于干馏段与发生段之间,是耐火砖砌成的环型空室,壁上有18个瓦斯眼,发生瓦斯由拱台腿上部的大瓦斯眼(6个)进入,热瓦斯由火道进入,二者在此混合后由小瓦斯眼喷入干馏段。发生段产生的瓦斯与热循环瓦斯在此混合,消灭瓦斯中含氧成份并且起到降尘的作用。”




启动会

旧时空几年前,某知名网站 “省委、省政府是谁在抛弃储量全国第一的油页岩” 已成为一则热帖。
对于海南儋州市长坡镇郑屋村的村民老郑头儿来说,附近的长坡煤矿再熟悉不过的了。
“长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我都了如指掌。”他对着一个来村里打听长坡矿的年青背包客,边抽烟,边眉飞色舞的说:“从1973年到1976年,省里就来咱村前村后勘探过了,说咱这儿有煤有油,建起大矿山来,那就又是一个鞍钢大庆啊!”
“那煤矿的规模肯定不小咯?” 背包客问。
“可不是,那时候我们村100多人上了矿,和省里来的同志搭起茅草屋,吃着干粮,但干劲却十足。人家有4台钻机,共打了160多口井,最深的打到500多米。有一台钻机,一年打了一万多米。我们几乎整天都是满身泥巴。” 老郑头儿说到这里,眼中闪过激动的光芒 “省里的煤矿文工团也来咱这儿进行慰问演出,当天晚上来看节目的,十里八乡有一万多人,那场面是长坡从来没有过的。”
“那当初轰轰烈烈干了一番,为什么又停建了呢?”
老郑头儿深吸一口烟,长长吐出后,说道:“听说是什么发电的锅炉遇到了啥技术难关,因为是洋人的设计,并不符合咱这里实际情况。加上其他的原因,于是就停止了。”
“哦~~怪可惜的,哎!煤矿要是开成功了,这里现在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谁说不是呢?后来海南建省了,要开发大海南,咱们一直在申请开发长坡矿,我听说这里的煤和油在全国轮也是第一的,可不知上头怎么想的,就像把咱这儿彻底忘了。”
“可我看现在这儿又像在开矿了!”
“是啊,几年前来了个石工程师,带着人在这里又打井又烧炉的。不过刚开始村里总觉得这帮人不靠谱,自说自话就占村里的地打井烧炉!于是,我们就准备上访,去告他们呢!”
“那后来呢?”
“后来,石工程师向村里说明了是来长坡煤矿实地考察的,打井、烧炉都是临时的,为了是证明咱这里的矿好能出油。如果成了,咱长坡就发达了。还给我们看了他的手续证明。这对咱们村可是大好事啊!后来我们还帮他忙通过了环境评审呢!”老郑头儿念叨着 “看如今这局面,长坡真的要翻身啦!可惜当初的石工程师不在,当初要不是他让上面知道咱脚底下埋着宝,估计我们还是守着聚宝盆过苦日子呢!”
2011年底一则新闻出现在各新闻网站的财经版块:海发控股自2010年8月起,与某国资资矿业集团积极接触、洽谈合作开发油页岩项目事宜。2011年8月与某国资矿业集团签订了《儋州长坡油页岩项目合作框架协议》,共同推进长坡油页岩项目的开发建设工作。项目预计总投资213亿元,全部达产后销售收入超过100亿元,可解决6千多人就业,上缴税收21亿元/年,对于促进地区经济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临高百仞城,中央政务院的大会议室,国务卿马千瞩正在主持一场高规格的工作会——审议“神灯计划”项目组的工作汇报,并就项目组申请的正式启动项目建设工作进行决议。
时间一晃,已经是D日后的第七年。当初在海南一隅韬光养晦开荒种田的500废,如今已经经制海南,攻略大陆了。各方面的条件都已今非昔比,“神灯计划”的启动条件已日臻成熟。为了早日点亮这座神灯,点亮元老院的石油工业,在季思退的申请下,在王主席的关心下,中央政务院召开了本次特别工作会议。
会议上,季思退先介绍了整个“神灯计划”的概况和筹备组工作总结,并介绍了石出由编写的儋州长坡油页岩开采利用可行性报告,接着汇报了项目组在D日后,围绕本计划做的技术预演的进展情况。在发言的最后季思退技术性的停顿了一下,眼光环顾了会场,面部肌肉一紧,郑重的说:“现在项目筹备组特向中央政务院申请正式启动儋州长坡油页岩项目!”
马千瞩端起桌上的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开口道:“怎么样?大家对季思退的介绍和报告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发言和补充。” 马千瞩对“神灯计划”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对于工业党来说石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还有什么好讨论的?不过如今政体改革了,什么都要“正规化”,什么事情首先要流程正确,所以今天这形式还是要走走的,更何况这么大的动作,涉及方方面面,开工前大家统一一下思想也是有必要的。
会场上一阵沉默。其实来开会的大半都早就知道这个计划的,没什么好问的,至于是否马上开干还是一直计划下去,可以先由领导拍板,自己大可以不必做出头鸟。真要安排具体任务具体完成时间了,再叹苦经和讨价还价也不迟。
“大家不要有顾虑嘛!畅所欲言,政务院不搞一言堂。石油工业的建设是二五的重点项目,这么大的项目政务院会充分听取大家意见,什么问题都可以讨论。” 马千瞩身体前倾,表情和蔼地说道。
“我听说页岩油生产成本高,原油价在60美元每桶以下没开采价值啊。”会议室后排一位元老代表发言道。
季退思直了直身体,认真回道:“价值的衡量因为时空不同而不同。中国是页岩油的生产大国,从20年代~70年代一直都在规模化生产,因为中国在开采大庆油田这样的深埋油田前,就是个贫油国,所以页岩油最当时的中国意义重大,别说生产成本60美元,就算是100美元,也一定是大力开发的。这与如今时空的元老院贫油的情况是一样的,没有替代品,又是工业刚需,他就是价值连城的。”
“有替代品啊!文莱就有油田啊,埋藏也不深,浅层含油层才300米,还靠近海边。”
“长坡油页岩浅层矿脉才30米,可以露天开采。我们已经有了田独、鸿基露天矿开采的经验和矿山设备,没有技术门槛。油页岩干馏是旧时空成熟的工艺,技术含量低,石出由元老也已做过了技术预演。技术风险已经降到最低,一旦开采产量是稳定和有保障的。但开采地下石油,目前我们还没有掌握可靠的钻井技术,技术方案也都停留在图纸上。目前大多数方案都是基于我们钻井打下去,就是一个自喷井的假设。整个方案运气的成分大了些,这样的油井产量也难以稳定保障。文莱又是远在海外,一旦某些环节没考虑清楚,很难有较好的应对预案。所以说油井开采的技术风险还太高呀!”
“文莱石油的常渣收率只有25%左右,而且主要是减一线,煤油收率11%,柴油数量35%,汽柴油回收率大大高于长坡的油页岩,加工又容易,即使有些技术难度,但它更有开采价值,更值得一试啊?”
“我提醒一下,文莱石油属于轻烃油,加工容易的另一面就是储运危险,油品挥发性大,在热带高温下更易燃易爆。用我们现在的木桶+木帆船运输,那简直了!”钟时利忍不住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
“还是考虑开发文莱的好,那里还能种橡胶……”
“嗯哼,现在种,割橡胶还要等上好些年,再说我们现在是讨论石油工业建设的问题。” 作为会议主持人马千瞩适时地掌握了一下讨论的方向。没想到这几个没眼力的家伙心里想法还真多哩!马千瞩身体向后靠到椅背上,眼角的余光扫向了王洛宾。
“看来大家对文莱还是长坡还是有点不同的倾向啊!” 王洛宾直起身,开始了他的发言“有不同方案好!说明大家关心元老院的事业,是动了脑子的。只有不同的方案才能全面的考虑各种优劣取舍,考虑问题全面了,把困难都考虑周全了,才是干实事的样子嘛……”说到这里王洛宾习惯性的停顿了一下,让大家先领会一下,同时目光扫视了一下会场,看似无心,却在刚才发言的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然后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对文莱还是长坡的比较,本质上还是一个成本比较的问题。那么我们可以从建设、运输、运营这几方面综合比较一下:
建设上:开发文莱油田,不仅要建油田,还要在几百公里之外再建煤田。所有初期的材料设备人力都要经过1700公里海运过去,建设周期长,一次性投入大。整个建设项目一旦有计划外因素,只有靠孤悬海外的建设团队自力更生。这种滋味,可能别人没深切体会,我在三亚可是尝过的哟,但三亚才多远?
而且,开发文莱对人力资源有外散效应。目前元老院最缺的就是人力。反观开发长坡的优势在于他是油煤一体利用,开采油页岩的同时就能获得炼油用的褐煤。矿区集中,更是和临高近在咫尺,随时能得到元老院的物力人力支持。对人力资源有内聚效应。
运输上:文莱远隔重洋,今后成品油需要有相应海运能力。而且刚才钟博士的话大家也听到了,文莱是轻质石油,在热带储存,运输都十分危险。海运还有台风,海盗或敌对势力破交等自然或人为的影响,不定因素很多。即便我们花大的投入建立了定期海上货运,在临高还要建立一个很大的储油设施,这样才能以应对突发事件造成的油路中断。而长坡油品在运输上的优势太大了,我就不必细说。
运营上:文莱油田和煤矿正常生产需要少则几千多则上万的劳动力。我们在当地没有根基,需要大量的移民,需要搞好和当地土著的关系。再加上国防上的考虑,还要保持有不小规模的陆海军组成的武装威慑力量驻扎当地。这些都会分散我们的精力,额外的并且是长期的占用我们宝贵的人力资源,这笔账也是要计入开发成本的。
而且现在时空的文莱人口稀少,并不适宜人员密集生活,当地还有疟疾、黄热病等热带病肆虐,会对元老、移民、驻军造成很严重的威胁,这点也是要考虑的。要知道我们现在前线的医生都不够用,外派元老的随行医生顶多是精英归化民,还要抽调大批医务人员和药品,显然是目前的医疗保障力所不及的。
而长坡所在的儋州,是元老院统治下的核心地区,派驻一小队治安军就足够了。热带疾病也不严重,真得了大病也能送回临高共享医疗资源。运营成本非常小。
总之石油是元老院工业的血液,油田就是泵出血液的心脏。我们是要将这脏放在鞭长莫及的遥远海外,还是放在触手可及的安全家中呢?”




不蒸馒头,蒸口气

石出由连打了两个喷嚏。小冰河期的海南,冬天的早晨看来也够冷的。石出由一早出门,迎面的寒风,不由让这个瘦高的男人缩了一下脖子。这里是儋州长坡,靠近山区,比海边的博铺气温又低了些。
石出由和季思退是3个月前来的,那时长坡矿区在张兴培亲自指挥下正热火朝天的赶工一期的基建。刚接到任务的时候,张兴培就向政务院大倒苦水,没人,没设备,没材料,临高闹的房荒他还没法应付呢,这又来一超大社区怎么得了?
不过“0号”工程的性质已经定了,张兴培是个“明白人”,吐槽归吐槽,最后还是向领导表态,“有条件就上,没条件也要创造条件上!”。
好在儋州近在咫尺,企划院不必像三亚,台湾开局时一次性备足大量的人员、设备、材料,而是在优先调拨的政策下,少量多批有计划地开进工地。因此总体没出现太大缺口。再加上儋州地方自古有不少伐木为生的百姓,张兴培就果断将矿区前期开荒的工作找熟络的工头“外包”了,免去了自己被虫叮蛇咬之苦。工程全面铺开后更干脆将不少人扩充进了自己的建筑队。
道路基建方面,沾光“二五”规划中临高到儋州(中和镇)的标轨铁路,在长坡修铁路一举两得。只是在铁路全线贯通前还要依靠一段时间的水路,于是并疏浚了一部分流经矿区的牙拉河河道,同时在矿场周围深挖了排水沟,拦截和排疏地表水。
矿区原来基本是坡地荒地,元老院自然不必像旧时空面临动迁安置的问题。澄迈战役和治安战之后,这里的治安情况已经大为好转,元老院也不用分心高雄、鸿基那些土著关系,军事保卫的事情。在企划院的统一协调下,集中精力搞建设,于是包括可容纳5千人的生活区,一座净水厂,一个数千平方米的露天矿石堆场,几十栋建筑纷纷拔地而起,建筑队还平整了生产区的土地,可谓成绩斐然。
石油炼化离不开大大小小的坛坛罐罐,这些大块头铸铁件和大大小小的管材全由驳船装运出港,利用夏末的丰水期经洋浦港延北门江和其支流运送到长坡,最后由“拖拉机装甲师”协助用平板车拖到工位。
照理化工口的设备应该用不锈钢。要炼不锈钢,铬就是必不可少的。马千瞩在政务院正式批准启动神灯计划后不久,就签署了执行“火柴行动”的政务令。所谓的“火柴行动”,就是派遣远程勘探队远赴菲律宾霍蒙洪岛,对当地的露天铬矿进行勘探和试验性的采掘。霍蒙洪岛不大,才二十多平方公里,勘探队又有现代露天矿的精确坐标。所以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矿脉,并带回了几十吨的矿石。
霍蒙洪岛的矿石铬含量达到20%,品位不错。只是冶炼环节不给力。季无声没有电炉,只好用高炉试图炼马氏体不锈钢。显然这难度太高了,最终的样品送到葛欣馨的中央化验室化验,虽然铬含量18%达标了,但碳含量同样很高!
“这只能算高碳铬铁啊!”石元老看到报告,不停地摇头叹气。高碳铬铁因为碳含量过高,还不能算不锈钢,用来造几十米高的分馏塔,顶不住2、3年就会被腐蚀报废。
为了不浪费宝贵资源,更不能意气用事不顾安全生产,石出由最后只能忍痛封存起他精心绘制的板式分馏塔的施工图纸,收回连续生产每年炼油上百万吨的宏图大愿, 放低自己的身段从土法炼油起步。于是高耸入云银光闪闪的分馏塔就换成了眼前一个个黑乎乎的铁罐子。石出由也只能无奈接受现实。
大大小小的炉、罐竖立起来,接着就安装连接他们的管道也逐步就位。试生产前,季思退和石出由都觉得整套装置的密封性还必须要检验一下。季思退亲自主持了测试,临时安装试验用注水管和排水管,在管道末端和系统最高点安装排气阀,在系统最低点安装排水阀,同时在系统最高点安装压力表,试验压力以此表为准。用清洁的软化水充盈整套设备,看是否有漏溢点。静水压试验30分钟,各处目测是否有漏溢或管道形变。
测试顺利通过!只是看似波澜不惊的密封性测试背后,暗藏的是石出由好大的“梗”。
合成氨项目带来了不少焊材,机械厂也有焊枪。但由于石出由的“梗”,他最初设计时就尽量规避了焊接。鉴于目前设备产量小,管道口径也设计的小,没有超过40CM管径的。所以在管道及各种阀门的连接上,石出由最大范围内采用了丝扣法兰连接的方法。不过,法兰垫片的密封材料是个问题,没有橡胶啊!
虽然企划院有橡胶的备材,但为了攻坚克难,更为“不蒸馒头,蒸口气”的死宅信条,石元老硬憋着一股劲,开始疯狂实验各种材料,金属带、油布、漆布、石棉……最后选择了石墨!
当然用来做密封的石墨需要特殊处理一下,用待处理的石墨做阳极,浸没在30%的硝酸溶液里,用铅板做阴极,用恒定电流(经整流器输出12V直流电,恒定20~30mA/cm2电流)电解3~8小时后,取出阳极,脱酸,水洗,干燥后就得到了“膨胀石墨”。这种石墨能吸附自身80倍的石油,同时体积能发生膨胀,还耐高温、耐酸碱、真真是石化工业居家必备的密封好材料!
不过当石元老得意地拿着他好不容易制备出来的一点点膨胀石墨,向神灯项目领导小组汇报后,领导小组不出意外的立即枪毙了此方案——又是硝酸,又是电解,就为了一点点密封的填充材料,太奢侈了!
最后,石元老不得不重头来过。无数次的失败重来,石元老亲身体验了一回当初爱迪生发明灯泡时找灯丝材料是何等的艰辛。而且除了承受爱迪生肉体上的艰辛,石元老还要承担精神上的折磨!因为他时时刻刻都是知道最佳答案是什么,但偏偏不能用!石出由苦闷万分!
事情往往在不经意间就会有转机。一天,石出由被展无涯硬拖到机械厂帮忙解决机械润滑油问题时,受到了启发,决定试一下:使用毛油毡作为密封垫片材料。毛油毡选用羊毛制成的毛毡坯浸透煤焦油沥青后所做成,机械上油封口采用羊毛毡卷封油性能最好。结果用毛油毡填充的密封垫片在90℃以下不流滴、不膨胀、不起泡、不粘黏,完全能达到密封要求,管体内也未发现随液体流动的纤维。但是温度再高,密封性就开始下降。看来问题只解决了一半。
那段时间石出由可谓郁郁寡欢、食欲不振,本来就瘦,现在脸更小了一圈,没日没夜的试验材料,人也无心梳妆,整天蓬头垢面的进进出出。
还是展无涯心疼好基友。尽管在润滑油的事情上展无涯收到了石元老无数次空头支票,认为石三就是十足的大骗子。但是,这次在南海茶室,他们两个老男人定期的“技术约会”时,展无涯见到颓废异常的石三时,还是惊讶不已。在了解了来龙去脉后,好心提醒他:别老盯着材料,换个思路,也许从机械结构上的优化,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密封问题。石出由受到好基友鼓舞,决定不局限在平面法兰上做文章,开始实验凹凸法兰。
一般法兰密封面是平面的,凹凸法兰顾名思义密封面由一凹面和一凸面组合而成。它也需要垫片,垫片放置在凹面内,其适用的垫片有除了非金属平垫,也能用金属垫片如金属波形垫、金属齿形垫。
与平面法兰相比,凹凸面法兰中垫片不易被挤出,装配时便于对中,工作压力范围比平面法兰宽,用于密封要求较严的场合。石出由充满期待的将金属垫片的试验品在一台换热器上实验。按照他的设想金属垫片的熔点高,现在整套设备最高工作温度330℃的馏分。由于没有加氢裂化装置,无法有效使用这种油品,所以平常这些炉底油,只能当作渣油烧掉,十分浪费。但今天,石出由尝试将这部分油品也利用起来。
工人们在炉底停火的第一时间,就冲上去,一钢钎敲开特制的油门栓,撬开油门堵头,冒着高温将滚烫的热油从炉底引出,罐装,不经过冷却立即运到新建的常减压作业段。这里主要的设备是常减压蒸馏塔。塔,是的炼油厂里目前最高的铁架,架在一个大铁罐的顶部的铁架上有一组石出由设计的华丽丽的3级抽气机组(当然还是蒸汽动力的),使整个罐体的反应环境是负压,这样可以使渣油更容易地被气化分馏。
这批油品大约290~300℃开始在蒸馏塔内逐步加温到500℃。石出由在炉工边指导着加温的速度,塔顶工位的工人则按预先方案每间隔升高5℃馏分的引出一批油品,并标号记录下引出温度。不同标号的油品热交换冷却到90℃冷凝液体,过滤后被分成两份存入储油罐。其中一份被工人送到萃取作业段。蒸馏和回收完毕后,石出由检查了一下未被蒸馏的底油和冷凝液滤渣,发现占比在50%以上,大大摇头,“不加氢裂化,炉底油利用率还是上不去啊!”
事后的分析,常减压蒸馏塔顶部的抽气机组也很坑爹,蒸汽动力的抽气机功效太小,才提供了0.8~0.9大气压的可怜负压,第3级抽气机效用几乎可以忽略,简直等同浪费燃料和蒸汽!
被送到萃取作业段的各标号油品,分别在萃取罐内被糠醛溶剂精致萃取。油品被从萃取罐底部泵入,糠醛从顶部引入,两股液体逆向流动,并在罐内被搅拌。油品中含氮,含氧的不理想组分都被充分溶解到糠醛中,随之流向罐底,理想组分流上罐顶,就得到精制后的油品。这些油品就是工业中90%以上润滑油的重要组成部分——“润滑油基础油”。
但要想得到展无涯梦寐以求的车床油、冲压油、齿轮油、轴承油、电机油……这还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每种现代润滑油都是润滑油基础油与合成油和动植物油按不同比例的配方调和成的,其中还有许多各种功效的添加剂。一方面石出由目前能拿出手的油品很少,另一方面许多配方本身就是技术秘密或专利,所以,石出由能按图索骥调出的成品润滑油只有屈指可数的几种。
未来润滑油的研发之路只能是件磨人的活——按不同油品,不同比例去试!好在各种润滑油的性能参数是公开的,还不至于完全盲人走夜路。可以尽力使用现有油品组合出符合或逼近技术指标的润滑油。而润滑油的性能测试方法如粘度、粘度指数、倾点、闪点、氧化安定性等,检测的条件都不高,石出由将已经出师的许芹调来现场实验室完成测定。




生产事故

季思退也忙的不行。上午他赶到牙拉河货物码头。并不是接收新到的技术设备,而是去新建了糠醛的制备车间指导生产。石出由精致萃取油用的糠醛溶剂就是这里制备的。糠醛是石出由技术预演中元老院目前最能拿的出手的萃取溶剂了,当初石出由在吴南海的农庄里大锅煮玉米成功制出了糠醛。
现在糠醛车间仍然沿用这套方法,只是考虑到现在海南玉米种植面积不大,未来糠醛的需求量又会不断扩大,为了有可靠的原料来源,同时也提高“综合经济效益”,季思退决定改用甘蔗渣,并联系了文同。文同自然乐得敞开供应这糖厂不要的玩意。季思退又向萧白朗下了特大锅的订单。看着熟悉的产品要求,萧白朗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攻坚克难研制“陶瓷制硫酸成套设备”的峥嵘岁月,不由心里问候了季思退老妈几百遍。
为了方便甘蔗渣、玉米芯等原料的运输,糠醛的制备车间就建在了货物码头附件。季思退忙着指导工人在大锅内将3%稀酸水溶液与玉米芯融合在一起,固液比在2:1,催化剂固剂比20:1(催化剂组成FeCl3,NaCl,沸石,1:1:2),然后大煮酸汤10小时。充分反应的蒸汽会把糠醛从锅中带出, 蒸汽进入冷凝器,冷凝液分两层:下层为油状糠醛,即粗糠醛浓度可达90%;上层为糠醛溶于水的饱和溶液。可以再蒸馏冷凝液浓缩提高浓度后,收集粗糠醛加入10%碳酸钠溶液,用量为粗糠醛的3%。放入后,搅拌10分钟,静置10分钟,再蒸馏收集就得到糠醛成品。煮酸汤剩下的汤渣,季思退也不浪费,改用8%的硫酸加压在120℃左右煮约8min,最后得到的溶液富含葡萄糖经发酵可以制乙醇。而中和液蒸发浓缩后,用活性炭脱色,压滤后的溶液经过结晶可以得到醋酸钠。
忙完了煮酸汤,季思退又赶回了炼油厂。干馏炉和炼油时烧煤会产生大量的尾气,直接排放掉,不仅污染大,而且浪费。所以石出由和季思退一起又搞起了废气回收。干馏炉的尾气含有大量的CO,CH4,H2,H2S等可燃气体,被用来燃烧制造水泵、鼓风机等原动机的动力蒸汽。热交换后剩下的气体主要成分是CO2,SO2,NH3,这些尾气被集中送到内铺瓷砖的吸收塔。尾气从塔底送入向上经过3层带小孔的塔板(下层板厚12mm,孔径6mm,上中层板厚10mm,孔径4.5mm )与塔上部喷淋的循环母液逆流接触,发生一系列的化学反应,SO2,NH3气体被吸收,生成亚硫酸氨和亚硫酸氢氨,这两种物质并不稳定,很容易被空气中的氧气进一步氧化成硫酸铵和硫酸氢铵。带有上述化合物的母液通过板孔向下从塔底回流回陶瓷的母液循环槽。这样往复循环母液,母液浓度不断升高,过程中为了提高母液对气体溶解度和降低亚硫酸氢浓度,可以向母液循环槽内加入稀氨水。
定时检测母液的PH值和相对密度等参数,达到要求后,一部分母液被引入陶瓷做的分解罐里缓缓加入硫酸,将所有残留的亚硫酸盐氧化成硫酸盐,得到硫酸铵溶液经过蒸发结晶,干燥后就得到了成品——“肥田粉”。氧化的过程中会释放SO2,在石出由的设计中将这些SO2通回系统继续吸收。
不过这些SO2杂质少很干净,季思退做了些技改。季思退将碳酸钠25%溶液,搅拌加热至90~110℃,静置沉降,吸取上层澄清液,将此溶液从40~60℃冷却至10±5℃,可得到十水碳酸钠结晶。十水碳酸钠用蒸馏水溶解,保持碳酸钠浓度为18~25%,将这种纯净溶液通入二氧化硫,生成亚硫酸氢钠,因为是放热反应,所以检测温度,发现温度不再上升时,即为反应终点,这时亚硫酸氢钠浓度达到29~35%,干燥脱水即得产品。如此大费周章,主要是为了解决胡仪成制造医用级甲壳素一直以来的难关——没有高纯的亚硫酸氢钠的稳定供应,脱色提纯环节一直是医用级甲壳素瓶颈,成品率低的让人感动。
季思退的钻研精神也“感动”了石出由。石元老受到启发,将亚硫酸钠氢钠溶液进一步用烧碱中和又能得到亚硫酸钠溶液,这可以用在光谱分析中显影液。亚硫酸钠,再加入硫黄沸腾反应经过滤、浓缩、结晶,制得硫代硫酸钠,这可以用在光谱分析中定影液。这些石元老又可以拿去向葛欣馨“献宝”啦!
不过,这些副产品虽然很有用,但目前需求量较少,大多数的SO2还是通回系统继续吸收。最重要的还是多生产硫铵,硫铵太重要了!有了它,吴南海将水稻单季亩产提高百十斤不在话下!如果算上多季,好家伙,足足一颗大卫星!便宜了这小子啊!
王洛宾长坡工作视察所做的“重要讲话”季思退记忆犹新。他内心深处已经清楚的领悟到,在元老院“星辰大海”的规划中,文莱、中东、巴库这些油田或早或迟都会被收入囊中,到那时长坡将完成“石化工业试验田”的历史使命,这里的油品重要性将大大降低。而长坡更长久的作用和意义很可能是大型硫铵化肥厂!成品油到那时可能反而成了副产品。
但是!大量爆硫铵就需要硫酸,季思退现在的硫酸都是依赖他那套现代煤焦化成套设备,现在元老院的科技还没办法复刻现代工业的硫酸生产。难道自己只能退回去,将几年前已经停产的土法硫酸生产线重新恢复生产?想到这里季思退不由仰天长叹了一声:“哎~~”
“八摸呀,摸到呀,大姐的屁股上边呀……”边哼着小曲,边爬上沿“分馏塔”搭起的脚手架。与郁闷的季思退不同,石元老这两天心情大好!这大半年没日没夜的大干苦干,炼油厂的生产已经逐渐上了平稳的轨道,出厂的汽柴油质量通过了元老院的检验,就等钟博士公布第二阶段的工作计划和目标。明天是周末,石出由终于有机会抽空回一次博铺了。一想到在机械、电力、农业方方面面的老相好新相好,见到他带回去的试制的产品,哪个不会崇拜、倾倒、尖叫!石出由越想越是得意!
因为没有不锈钢,这些“分馏塔”上的铁罐子还没满一年,就在连续生产的烟熏火燎下情况堪忧了。季思退和石出由一合计,决定提前更换第一批的分馏铁罐。前几天,石出由已指挥工人们换了两套。
“郭靖~~底下就绪了没?” 石出由爬上架,探出半个身子朝下大喊。
“欧咔了”郭靖朝上挥手示意。化工口实在是缺人,长坡事业初创,到处都缺少有经验的工人。郭靖这种“老工人”很自然地被抽调了过来。现在郭靖正充当分馏罐吊装队的队长。
汽吊等现代工程设备是元老院一级管控物资,长坡主要设备安装完毕后,企划院就吝啬地调走了,饶是季思退腆着老脸哀求多留几天,并许诺说马上就能用最新出品的润滑油给这些被粗暴操作多年的机械设备做一次大保健了!但他得到的答复却是冷冰冰的——企划院“二五重点”工程众多,使用计划已经排满,还有很多地方在等着呢!大保健?下周润滑油出厂,记得帮忙送来!
无奈之下,石出由只能组织工人们自己动手。用缆绳将高处铁罐绑牢由3个木制的A字架和滑轮组将铁罐吊起,然后控制各位置缆绳的收放小幅度调整铁罐的位置。这需要各组人员收放缆绳都要很好的同步协调。于是石出由每次都爬上脚手架亲自指挥。
“预备——起吊!”石出由发出指令。
“嗨哟,嚎哟嘿……”工人们在郭靖的带领下喊着号子,一齐拉着缆绳向后用力拉“慢……慢……2组收慢了!其他组稳住……慢……” 石出由注视着铁罐,不停发号指令。
铁罐被缓缓吊起,逐渐离开了原来的底座。两个工人拉住罐底的缆绳,控制罐体偏向一边。按计划另外3组工人缓缓放绳,其中与罐底的缆绳方向相对的第3组放绳需要稍快,另两组稍慢,这样的话,最终罐体就能被斜放到地面。
不过这次拉罐底缆绳的工人明显感觉罐体有些阻滞,绳子有点拉不动。郭靖见状,也不顾危险,跑到罐底帮两人一起拉。三人一起含号子“嗨哟嚎嘿……”
只听“吱嘎”一声,钢铁的怪叫,铁罐完全离开了底座。原来底座的紧固螺栓虽然都被事先拆除了。但是由于腐蚀严重,铁罐与铁底座一部分已锈蚀到了一起。刚才被郭靖他们生生用外力扯开了。被吊起完全腾空的铁罐开始不稳定地在半空来回晃荡!
“各组用力,稳住!”石出由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声嘶力竭的对下面工人喊:“郭靖下面太危险,你们三个散到各组去!””
A字架下,工人们憋住了气,手里死死攥住缆绳,整个人都奋力向后倒去,拼尽全力地拽住这不羁的铁罐。整个工地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只听到缆绳刮擦着铁罐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啾啾”声,三根缆绳随着庞大晃动的罐体被绷的紧紧的,还不住地颤动着,如同工人们用足力气拽住它们的手,一样的颤动着!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注释着半空中的铁罐在空中拖着沉重的身躯缓缓地晃了两个来回,祷告着每次幅度都能减小一些……突然“砰!”的一声闷响,罐体上的一个挂钩因为锈蚀严重,再也承受不住负荷,脱钩了!一组A字架下工人们顿感手里一松,喊叫着一屁股向后仰天倒在了地上!滑轮组的绳索象钢鞭一样在空中飞舞,横扫过脚手架!
“尼玛!”石出由惊恐的叫声刚到喉咙,背部就被绳索横扫,安全帽和眼镜打飞,工作服打烂,石出由两眼一黑向前扑倒。
“抓紧啊~~” 郭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剩下两组工人试图奋力拽住绳索。
但是,一股不可抗拒般的巨大力量将A字架架下的所有人向前拖去,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拖痕!已经失去平衡的铁罐“轰”地一声砸中了脚手架,竹片飞散,脚手架缓缓倾覆。
石出由两眼发黑,先感觉自己飘起来了。他本能地想抓住什么,却觉得两手挥舞在真空里,什么也触碰不到。然后就感觉向下坠去,一直下坠,下坠,一直坠向一个黑暗的,无尽深渊……



(三)许愿神灯



来自元老院的关怀

  
临高日报 3月15日讯:
元老院主席王洛宾等人即日来到百仞总医院,看望和慰问了奋战在石油工业一线,并因公负伤的石出由元老,并听取了院方对石元老救治情况的汇报。
王主席说:“石元老将青春与热血奉献给澳宋的石油事业,兢兢业业多年如一日,在困难和危险面前更是不惧艰险,迎难而上。石元老的行动反映出以他为代表的元老们崇高的思想境界和过硬政治素质。元老们战斗在各自工作岗位上努力工作、奋勇拼搏,为穿越大业作出了重大牺牲,没有他们的血与汗,哪有澳宋今天的成就。石元老是元老院的骄傲和出色代表,值得澳宋全体干部与群众学习。下一步要开展向石元老先进事迹学习活动,用石元老感人的事迹和精神,激励各行各业的建设者,在“二五”的建设蓝图下,再创辉煌!”
陪同看望的领导还有……
  




石出由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好像从来没睡过这么久。还做了好些梦,一会儿是郭靖,他好像在哭,不知道他在哭什么,但是很伤心的样子;一会儿又是灯光,很亮的灯光与白影,许多人围着他转,但自己却不知道是在哪里?后来又梦见了许多人,有季思退,展无涯,还有以前的同事,朋友……许多的人,只是都记不清了。
石出由完全清醒过来,是在第三天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时袅仁翻了翻石出由的眼皮问道。
“头好痛啊!”
“痛就对了!说明你的身体在恢复正常。你脑震荡又有颅外伤,头痛是正常的,预计2周就能缓解。”
“时医生,我现在身体都不能动一下,翻身都不行!”
“你现在需要平躺静养,你腰椎横突骨折,没必要最好别乱动。”
“什么骨折啊?时医生我不太懂,严重吗?我身上还有什么毛病,你别隐瞒啊,直接告诉我,我……我经受的住!”
时袅仁扫视了一下张子怡递过来的前一天的护理报告,抬眼朝石出由笑笑(带着口罩,石出由也看不到)“放心,你命大,都检查过了,死不了!除了刚才的说的,你还有深部肌肉与筋膜撕裂,腰背部,四肢还有几处皮外伤,已经给你缝合了。所以你要住院治疗一段日子配合治疗,你也不想留下后遗症吧?”
“是,是,一定配合!”
听说石出由醒了,王洛宾拉着萧子山第一时间感到医院。代表元老院向石元老当面表达了来自元老院的关怀与慰问!
返回的路上,王洛宾不由的向萧子山感慨:“萧主任啊,现在留在科研生产一线的元老比咱们刚来时少了许多吧?石出由这次工伤后,我担心走的人会更多啊!”
“元老院摊子大了,到处都需要人,这也是难免的趋势吧。”
“是啊,两广攻略之后,县长、局长的空缺一大把,好多都是旧时空的肥缺!现在人心向外啊!还能安心留在工厂干活、野外作业真是很少很难哦~~”
“我觉得大家伙为元老院奉献的觉悟还是有的,个别人,那只是少数。”
“但我们身在其位,不能光对别人将奉献啊!少数人也会乱了人心!”
“您是觉得……” 萧子山听到这里觉得话里有话,小心的不再妄加评论,免得言多必失。
“子山啊,其实你我都知道,来穿越的,很多都藏着一颗封侯拜相的心。为害一方,生杀予夺,何不快哉,更胜过女仆无数!而另一方面,工厂的枯燥重复,野外的风吹日晒,有的工作还有生命危险。科技树难度也越来越高了,短期内可能出不了成果。但临高的昨天、今天以及明天,离开了独步全球的科学与技术背书是难以想象的,所以元老院绝不该袖手旁观奋战在科研生产一线的元老被边缘化!”
说到这里王洛宾转过头,两眼灼灼的看着萧子山缓慢但有力的说道:“我们不应该光讲奉献,人心总是趋利的么!这是普世的规则,没必要回避。应该在政策上有实际的倾向性引导,因势利导,扭转这种趋势。”
萧子山在与王洛宾目光对接时,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旧时空的感觉,“泥马,这不是当年地区销售总监看自己的眼神么!眼前这老王哪还有当初机械厂小工人的那种与世无争的恬淡?权利的和平演变真是令人恐怖啊!” 萧子山脑子转得飞快:“听您这么一说,我也感觉目前是有这种苗头了。要不咱和老马通个气,让明秋在人员调动的时候要严肃制度,杀杀这类跑官要官的歪风邪气?”
“不,不”王洛宾直摆手“靠简单的行政命令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人心若是不在了,空留个躯壳又有何用?我们还是要润物细无声,这事还要仰仗你萧主任用些高明的手段啊……”
萧子山一咧嘴,干笑了一下“我哪里有啥高明的手段。” 王洛宾却不再多说了。这种沉默让萧子山预感到这次自己可能滑不过去了。
果然,回到中央政务院,王、萧找到马千瞩,三人闭门开了个务虚短会。会议上,对目前科技生产一线的元老人才凋零的问题三人达成一致。并落实由萧子山策划一系列的内部政策和活动,切实有效的增强工作在科技生产一线的元老们的荣誉感、成就感,并给予一定的物质奖励与生活照顾,让元老们感受到来自元老院的关怀!达到挽留现有人才,吸引人才回流的目的。
会议结束萧子山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大了一圈,这个工作不好做啊!搞不好会两边得罪人。说的挺好听,会有奖励!有奖励就会有分赃。按照500废们一贯的尿性,这事情十之八九会闹腾到要自己充当端水的角色!萧子山最想躲开的就是端水,谁也不得罪?谈何容易!一不小心就会洒了水湿了身!想到这儿萧主任不禁长吁短叹。
不过,萧主任毕竟是萧主任,当年BBS也不是白混的。没过多久,设立“澳宋科技进步奖”的消息就通过临高日报和BBS公布出来,而且还向所有元老征集头等大奖的候选科研项目,一时间蒸汽铁甲战列飞艇、超导体永动机又成了宅众们的话题,着实让日渐冷清的BBS又活跃了起来。
“二.五”过半,长坡油页岩矿已经正式投产运行快一年了。汽柴油已经从元老院一级管控物资,下降为二级管控物资;机械口得到了品类更齐全的润滑油,机床的开工率上升了30%,展无涯已经开始踌躇满志的基础机床复制计划;电力口有了自产的变压油, “10kv/400v输配电变压器复制项目”也已上马;就连司凯德也摩拳擦掌,要借着这股东风推出“澳宋皇家御用煤油灯”,走土著高端路线,大赚一笔!
长坡油页岩矿收益最大的恐怕要属农业口了——使用了“肥田粉”的水稻试验田,今年秋季稻亩产增加了20%!有了柴油保障,王洛宾旧时空带来的单缸的柴油机被拨出一批,组装了一批的农业拖拉机。拖拉机开荒,推广“肥田粉”,来年粮食丰收的大卫星是妥妥的了。吴南海胖胖的脸上笑得眼睛都快找不到了!
临高日报隔三差五的就来一篇技术面新成就的特别通讯各行各业都借着这股东风,为上新技术爆新装备,升级升段! 这样的环境下季无声渐渐感到了自己身上一种无形的压力在愈发加重。
神灯计划第二阶段,核心目标就是电炉生产。有了稳定的柴油、润滑油保障,企划院已经批准将旧时空带来的1000kW柴油发电机启封,专门为电炉供电,为冶炼有色金属、合金钢提供充足的电能。电炉设备上需要的高纯电解铜,临高的有色金属冶炼厂也早就投产。轧机,锻机等设备的油脂类润滑剂供应配额企划院也取消了对他的限制。
季无声现在觉得每个元老看他的眼神都好像在问:“元老院已经把条件都为你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能炼出硅钢、不锈钢、工具钢、铝合金……”。季无声越来越觉得,自己必须加快进度,尽早出成绩,不然就明显落后了!





电炉大跃进

季无声要搞的电炉正确的说是“埋弧还原电炉”,是生产铁合金的主体设备,用于对矿石等炉料进行还原熔炼。其生产原理简要地说就是:电极插入炉料,实行埋弧操作,并利用电阻、电弧加热矿石使之还原,故又称矿热炉。
19世纪末,法国人埃鲁(P.Heroult)首先发明了这种技术,后来经过技术沿革,还原电炉发展出敞口式、封闭式和半封闭式,炉体固定式和旋转式等多种形式。季无声和展无涯、钱六石、刘汤姆等项目组的众元老研究后,认为早期的单相敞口电炉,设备简单,是目前最有把握做出来的炉型。
可是说是最简单的炉型,实际还是异常的复杂!设备组成包括:供电系统、电极系统、炉体、烟罩等零零总总许多设备。所以,小半年过去了,别人都已经登报纸放卫星了,他季无声今天才等到电炉车间里刚刚将所有的电炉构件组装好。
季无声定做的是0.5t容量的小电炉,炉体自重才刚2吨,所以旋转炉体的复杂机械装置和大电炉必要的冷却管路都省略了。但即便如此,在展无涯和刘汤姆指挥下统统都组装起来后,还是魏魏然很庞大的一套设备!
炉体呈圆形,由耐火材料砌衬和钢制炉壳组成。因为,还原电炉熔池反应区的理论温度高达2000~2200℃,并处于强电场之中,所以,所有耐火砖由精制高岭土专门烧造,比一般的高炉砖有更高的理化指标和耐火度。在炉壳和耐火砖之间留有90~140mm左右的间隙,充填黏土颗粒作为弹性层,以便部分地吸收耐火砖的膨胀和减少炉衬散热。
炉壳由15~25mm厚钢板和纵横向的加劲板分数瓣铆接而成。侧壁装有1个出铁口。炉底板用水平板置于混凝土基础上的工字钢排架上,通过工字钢排架可形成良好的空气通道以冷却炉底。
敞口的炉体上方高高耸立的是收集并排出烟气的烟罩。烟罩是吊挂式,通过其顶部的加强梁吊挂在炉体正上方,其直径同炉壳直径相近。烟罩下沿与操作平台之间留出1~1.5m环形空隙,可遮挡炉口大部分辐射热,又便于炉口操作。侧壁三面开窗口,用于短网管路进入。顶部装有烟囱,将烟气从车间顶部排出。烟罩也内衬耐火材料。整个烟罩有良好的对地绝缘。
还原电炉最重要的自焙电极由电极壳和电极糊制成。电极壳由2mm的钢板卷成的圆筒,外侧带有若干条增加强度的筋片,内侧冲出一些小舌片,使电极糊与电极壳很好地结合,达到良好导电作用。电极壳在冶炼过程中将电流传输给电极糊,同时也起着发热体的作用。还原电炉电极以炭素炉底的熔池作为一极;另一极就是自焙电极。参照旧时空的资料设计,自焙电极挂在手动卷扬机上,末端埋入炉料中的炭质电极构成回路。
制造电极糊的原料由固体材料和粘结材料组成。固体材料是冶金焦和长坡产的石油焦,按比例混合组成。粘结材料用的是煤铁联合体自产的炼焦油。加入炼焦油是为了调整软化点。可使电极糊能被压制成形,并有一定的强度。压制前,应在高于软化点70℃以上温度下,充分搅拌时间不少于30min。
冶金焦的灰分要小于14%(工业硅时,用优质无烟煤经1200℃煅烧,灰分要求小于6%,为了降低电极电阻,还需要加入天然石墨颗粒),制备前季无声对其低温锻烧和烘干。石油焦是长坡炼油厂炼油的高沸点的残留物,俗称柏油,根据其软化点又分为硬沥青、中沥青和软沥青。生产电极糊通常采用的是中沥青,经出厂前的测定取含游离碳为18%~25%,挥发分55%~70%,灰分小于0.5%,水分小于5%的产品。炼焦油则要求含水量小于4%,灰分不大于0.15%,游离碳不大于10%。
电极焙烧在电炉运行中进行,随着温度升高,电极糊挥发分逸出,自焙电极完成液化一固化—烧结过程。随着生产的进行,下部电极逐渐消耗,电极糊下移,高温使电极糊逐步软化、熔融随电极糊继续下移,在更高温度作用下熔融的电极糊就会焦化,最后电极糊转化为导电电极。人工操作的卷扬机,则在这个过程中提升,下放自焙电极,以控制整个反应过程的快慢。但电极不能升降的太快,一般掌握在0.25~0.6m/min的速度。
供电系统设备主要是变压器和短网组成。电炉变压器的特点为低压侧具有低电压和超大电流。仅目前半吨的小电炉,需要的变压器容量就有320kVA,电流强度可达2000A以上。所谓短网,其实是变压器低压侧至电极的一段大电流导体,又称二次母线,由硬母线和软母线两部分组成。硬母线用铜板,软母线使用可弯曲的薄铜带。为了最大限度降低阻抗,在布置上从变压器到电极之间的距离要尽可能短,所以被称为短网。
因为电炉是定制的,配套的变压器也需要定制。众所周知的原因,目前临高只能用铁芯造变压器。结果就诞生了这个大像小房子一样大的傻大黑粗的家伙,大伙起了个绰号——“奥尼尔”,是临高造的最大变压器!个中曲折困难电力口的元老们真是一本书都说不完!
第一炉熔炼,季无声决定尝试低碳钢。熔炼前加料,季无声要求工人保持料面高于炉心的大锥体,即炉心多加边缘少加。加电前,季无声还爬到电炉上方,最后再次检查电极长度和电极糊备料,因为目前还没连续加自焙电极的装置,电极焙烧消耗后,还需要人工加料。
一切都检查完毕后,季无声一声令下:“通电!引弧试车!”
展无涯和刘汤姆也没走,他们留下来要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只是二人总觉得哪里有些不靠谱,都是远远的站在车间门口。
随着柴油发电机带来的强大电流,自焙电极首先开始烧结。黑黑的电极柱没过多久就被加热发出呛人浓烟和刺鼻的气味。季无声顾不得这些,手拿圆钢钎去戳试刚刚放下来的电极。之前他在资料上看,若很硬能弹回说明过烧;若有弹性说明正常;若松软说明欠烧。可季无声自己并没做过,所以在教授工人前,他要自己亲手感觉一下。
随着电流的不断加热,原先黝黑的自焙电极开始微微发红,浓烟也散了,只剩下少几缕白烟, 季无声又感觉了一下电极的弹性,知道差不多了,示意卷扬机的工人缓缓下放电极,然后抬头向配电工喊到:“通电,满载,开始熔炼!”
因为二次端电压低,线圈匝数少,“奥尼尔”的输出调级少的可怜,只有高中低三档。结束试车后,输出电压被调到最低,同时发电机转速开始提高,短网输出电流进一步增大。炉料在强大的电磁感应下开始红热熔化。炉内料堆开始缓缓下降,季无声指挥工人用长长的料耙将原料搅拌均匀轻轻推向电极周围,并且时刻注意着电极的下放速度……正当季无声全神关注的观察炉料被加热熔化的情况时,刘汤姆不放心的去检查“奥尼尔”的体温。“奥尼尔”的肚子里有许多变压器油,用于绝缘同时也能吸收热量。
才2小时不到,温度已经攀升到了80℃以上!这也太快了!刘汤姆暗叫不好,赶忙跑去和季无声商量:“烧开水也没这么快呀!老季,你炼一炉钢最少要5、6小时,看这趋势,恐怕等不到出铁水,变压器就要烧掉了!咱要不停车吧?”
“停车?开什么玩笑!那铁水结在炉里,这可就都报废了!” 季无声嘴上虽这么说,但他也知道,继续硬着头皮上,可能结果更糟!这才叫骑虎难下啊!
两个人正在犹豫纠结,突然噼啪一声巨响,配电箱那里电光火闪,刘汤姆大叫一声:“不好!”发了疯似得向那里跑去,边跑边喊“拉闸!拉闸!!发电机快停机……”

注:实际生产中电炉第一次运行,烘炉时间远远超过文中。为了情节紧凑,文中进行了缩短。



总结反思

元老院的冶金工业一天前刚经受了一次严重的挫折。埋弧还原电炉试车时发生电路故障,还好断电及时没造成人员伤亡。但是,设备损失就大了:电炉与炉料烧结成块报废!发电机因为有自带的保护装置,所幸无碍,但配电设备有多处烧坏,最严重的是一个并接的大电容被击穿报废!这可是旧时空带来的电子元件,企划院笼统也没几个!可把抠门成性的邬德心疼坏了,当即下决定,在电炉项目组切实改进工作方式前,停止审批一切管控物资的申请。
马裘钢铁厂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季无声作为本次事故的主要负责人,通报的整个事故的情况,并向政务院神灯项目领导小组做了深刻检讨。发完言,季无声垂头丧气的坐下,低头一言不发。
“时间真快,一晃都快十年了。”马千瞩作为项目领导小组执行组长,照例要对这次的事故进行总结定性:“当年季无声你带队,在博铺倒腾用木炭生铁炼钢,还历历在目……”
季无声原本等着一番猛烈的“批斗”,可听到的却是对他过往劳苦功高的褒扬。反而鼻子发酸,紧绷着的神经放了下来。
“现在钢铁多了,我们的主动就更多了。我们的事业也从一个胜利走向更大的胜利。这样的大好局面可以使规划干部和工人经常保持饱满的工作热情,但也很容易滋生骄傲情绪。而我们元老内部,也有了冒进的苗子。新任务压来了,大家的心思除了技术上的攻坚克难,也开始有了一些杂念,要出业绩,要放卫星!
事实告诉我们“动机不纯,科研难成!”所以这次事故,是我提议要在内部开个会,要理理思路,要端正动机。未来我们还要面对更艰巨的科技攻关任务,我们熟悉的东西,容易搞的东西,都搞的差不多了,我们不熟悉的东西正在强迫我们去做。这就是困难。我们必须对困难有清楚的认识。不要认为有着旧时空现成的资料,就没有不懂的问题,搞不定的东西,不事前试验验证就能直接上线投产。
技术的循序渐进是客观规律,盲动冒进的后果很可怕,要不得!现在起,项目组的科研任务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不然就不可能领导本时空的科技进步。”
话讲完,会开完,可具体问题,回过头还是要这几个元老解决!谁让本时空,元老就是“最强大脑”了。而电力口的一众元老们更是像被打了鸡血一样!
这几年来,季无声的高炉炼硅钢就是一个杯具——由于工艺的先天缺陷,高炉炼的硅钢碳含量和有害杂质始终无法降低到较低水平,成品率一直在10%的低位徘徊,而且季无声想尽了办法最终产品的质量也一直没有突破——仅仅是勉强够得上低牌号硅钢。即便是少数的成品,机械加工时也面临着裂纹、断裂的危险,最终得到一片成型的硅钢片完全成了和买彩票中奖一样概率的事情,而刮彩票相比之下只需要轻轻一刮。一台电动机或发电机就需要成千上百的硅钢片。最后,电力口已兴意阑珊,不再提货去生产什么电动机、发电机。眼见着劣质硅钢在马裘越堆越多,终于有一天,特号高炉的硅钢生产停产了。
但是,电力元老们的硅钢梦却从来没熄灭过,原因很简单:谁也不愿意去重新计算设计铁芯的电动机和发电机!特别是铁芯电动机。费力搞出来的傻大黑粗的电动机,是功率不大块头不小,很多地方不能用不说,还没耐力——使用时间一长铁耗将不可逆的升高,最终电动机用不了多久就要报废!真正是一个400米都没跑完就累倒在跑道边,喘得只剩下半条命的虚胖的胖子!
如**了电炉项目,硅钢重新有了指望。电力元老们自然也充当了这次电炉大跃进的幕后推手。这次事故的主要问题出在供电系统上。为此刘汤姆多次私下向季无声赔了不是,都是他想当然了,没充分考虑电炉实际生产的情况。法拉第、钱六石也纷纷向季无声表态:距离胜利就差最后一步了,电炉供电系统的问题一定能,也必须能解决!季无声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刘汤姆在现场向他提议过停止生产。如今事情都发生了,锅也背了,大家还是要朝前看,一同合作先把问题解决。
刘汤姆虽然躲过了做公开检查,但项目组里的技术元老心里都明白这次事故的缘由。刘汤姆会后也坐不住了,为了设计出更合理的电路,除了巡视电网,上班也不找元老抽烟吹牛,下班也没心思到食堂搞最爱吃的气爆鸡了,一有时间就泡在大图书馆查资料。当初刘汤姆考大学都没如今这么废寝忘食!
可元老们要搞的这0.5t的小电炉以及现在临高的电力供应情况都太特殊了。根本没有现成可照搬的设计方案。刘汤姆被逼急了,虽然自己不擅长,但硬是搞了一套电炉的硬件仿真平台,用来作为系统设计的参考。仿真平台主要由4部分组成:波形发生电路,功率放大电路,仿真变压器电路和检测环节。其中波形发生电路,功率放大电路和检测环节从工业电弧炉炉体的输入/输出特性上来模拟。仿真变压器部分从工业电弧炉供电系统的结构及相关参数上来模拟。
电炉项目组反复向企划院保证仿真平台仅用来低电压小电流环境下模拟仿真,是实验室性质的使用,绝对不会用于实际生产。刘汤姆更是磨破了嘴皮反复说明,并拍着胸脯承诺绝对绝对不会烧坏宝贵的电子器件。最后在刘汤姆拉上钟博士联名担保下,被企划院打入“黑名单”的项目组才好不容易申请到了所需的器材。
电弧炉的仿真波形选取旧时空常用的51系列单片机STC12C5A60S2芯片 (含片内A/D模块) 。输入端接直流信号,在实验中利用一个电位器来调节输入电压大小。输出端接DAC0832,将数字电压信号转化为模拟电流信号。DAC0832后接运放电路,将电流信号转换为双极性电压信号,即为电弧炉典型电压波形。
“尼玛,谁说穿越众的科技就是抄袭,是好搞的!” 刘汤姆每天摆弄着电路感叹道。不过有了这套仿真平台之后,还真能将不少问题在实验室阶段就发现出来!很快一众电力口的元老就发现了原来设计的供电系统中的一些问题:并联电容设置在低压端,试验中对系统的补偿作用很小,应该设计在高压端;原来设计的熔断保护,实际起不到预想的作用,需要继电保护器……不过大家都认为首先要补救的是电流表,是的,整个电炉供电系统连一个仪表都没有,根本无法在实际生产中掌握实时的工况。不出事情反而没天理了!
但是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一件件事情逐一解决,电炉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电力口的元老们将要公关的技术问题分类后,由不同的元老责任包干,同步进行。电流表电压表和供电电路的其他电子器件由刘汤姆负责;继电保护器落到了钱六石头上;变压器的散热问题则由法拉第负责解决。
对于电流表,刘汤姆再熟悉不过了。传统的磁电式电流表内部有一永磁体,实际就是一个马蹄形磁铁。马蹄形的磁铁两极之间会有一个均匀磁场,在磁场中有一个线圈,线圈两端各有一个游丝弹簧,弹簧各连接电流表的一个接线柱,在弹簧与线圈间由一个转轴连接,在转轴相对于电流表的前端,有一个指针。当有电流通过时,电流沿弹簧、转轴通过磁场,电流切磁感线,所以受磁场力的作用,使线圈发生偏转,带动转轴、指针偏转。由于磁场力的大小随电流增大而增大,所以就可以通过指针的偏转程度来观察电流的大小。
从前高中物理实验课上大家摆弄的就是这种电流表。而且只要上过高中的人,对其中的原理都不难理解。但知道原理和实际制造还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光是小小的游丝弹簧,刘汤姆这双只会拿电笔的手就做不出来!
其实,刘汤姆也不必虐待自己,他大可以走硬件仿真平台的老套路,向企划院拍胸脯保证电流表只是检测仪器,绝不会在生产中烧毁,去谋求批给他几个。退一步说,就算没获批,他刘汤姆管着整个海南电网,手里的电流表又岂止一个两个,拿一打过来用也不是难事。
换作从前,刘汤姆还真就这么干了!哪有每次要吃饺子都要从自己种麦子开始的道理!
不过现在刘汤姆的“觉悟”已经在失败、挫折中提高了。不能老靠着带来的器材再混七八年了,“核心技术”还是要实现自产啊!
刘汤姆拿着一个电流表的样品特地跑了一次长坡,来找外援——许芹,寄希望于仪表车间的第一巧手能帮他解决这个问题。




电流表

现在仪表车间生产的弹簧管式压力表,游丝是压力表传动机构——机芯的一部分。机芯位于压力表中心位置的组件。所以当许芹看到刘汤姆拿来的电流表时,听完他的来意后,脑子里大致就有了一个方案。
“刘老师”许芹加入穿越众时才毕业,在大多数元老面前自认是晚辈,都会尊称其他元老一声“老师”,“刘老师,游丝我们这里是用过也造过的,只是和你要的电流表的游丝还是略有不同。”
“哦,有什么不一样?你是专业的,我这方面不太懂,能再说详细些么?” 刘汤姆一听许芹搞过这个,觉得就算不完全一样,也很有希望了,吊着的心其实已经放下了一多半。
“其实我们生产的第一代压力表是没有游丝的,甚至是没传动机构的。完全靠弹性元件的机械位移推动仪表指针。要知道弹性元件的位移量是很小的,为了能放大位移量,便于读数就只好延长指针的长度,结果第一代压力表比食堂的大铁锅还大,测量精度低不说,指针还老在那里晃动,根本没法准确读数。”讲到这里,许芹不由想到那个有时严谨到固执,有时又想投机取巧的男人。石出由当初想绕过传动机构中精密零件制造的这个“大铁锅”设计,如今看来真是滑稽。
“后来,还是要用小齿轮的传动机构来放大位移。”许芹接着说。
“怎么?用的是齿轮?没用游丝?”说了大半天,最终用的是齿轮,刘汤姆有点疑惑不解。
“不,游丝也是压力表传动机构的重要零件,它使齿轮之间保持单向齿廓接触,消除两齿轮接触间隙和因此可能产生的传动空程。这种游丝叫接触游丝。”说到这里,许芹用螺丝刀拧开了刘汤姆拿来的电流表的背盖,里面的结构显露了出来。许芹指着内部细巧的转轴和游丝弹簧接着说:“在电流表里,我们看不见类似齿轮的机构,一来电磁力使转抽产生的位移已足够,二来这个力比弹性元件形变的力小,使用齿轮会大大下降测量的灵敏度。但电磁力随电流的变化会波动,产生惯性力矩,电流表里的游丝能产生反作用力矩来平衡电磁力矩,达到稳定指针,测量时准确读数的目的。电流表中这种用途的游丝叫测量游丝。”
“哦……”刘汤姆恍然大悟般,长长哦了一声,虽然觉得还是没全听明白,但“刘老师”也不想在一个小姑娘面前显露的太无知了。反正他最关心的是能不能造,于是追问:“那这测量游丝你们能制作么?”
“其实大同小异,仪表上用的游丝比起钟表中的游丝要求已经低了不少。不过,你带来的原时空的电流表里的游丝是铍青铜的,我这里只有锡青铜的材料。做工肯定也比不上你的,就是用我们临高造缝衣针的冷拔工艺,将锡青铜加工成直径很细的线材,然后用手工拉拔继续拉细丝径。我们这儿这活原是紫珍斋里首饰匠师傅做的,将线材拉到均匀仪表用游丝没太大问题。只是现在材料改用了锡青铜,未来电流表盘刻度需要用你带的现代电流表重新校准。”
“知道了,就是能造,但还是挺麻烦的!是吧?”
“呵呵,是的,刘老师。”许芹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弯成了两个小月牙。这一刻刘汤姆觉得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姑娘也不算非常难看嘛!
告别了许芹,刘汤姆又马不停蹄地赶回百仞城,他还要落实制造电流表其他材料的事情。
电络铁、焊锡都是常用耗材,他刘汤姆手头不缺,自然是名正言顺地被挪用。导线也用不了多少,刘汤姆也“贪污”了些。铁芯费了些周章。合适大小的找了半天没有,刘汤姆只好找到机械厂按尺寸要求让钳工车了一套,拿回来自己绕线圈。问题最大零件的却是本以为是很普通的马蹄形磁铁。
说是“磁铁”,实际各类计量电量的仪表里就用到的却是“磁钢”。磁钢是真正的钢,组成除铁外,主要有较高含量的镍。它一般用中频电炉熔炼,铸造成型,因其某些平面有精度要求,一般都要用磨床磨削加工。而后再置入励磁机中,用强电流充磁生产出来的,进行充磁的放电脉冲电流的峰值可达数万安培。
现在位面的临高自己生产肯定是别想了。刘汤姆原来也没想过自己生产,他原本的方案里是去拣一个,用到磁铁的地方有的是,“合理综合利用”一下就可以了。可是真去找了,才发现,这玩意在日常生活里还真难找。许多电器上的磁铁不是长条的,就是圆环的,就是找不到马蹄形磁铁。
去图书馆查哪里还用的到马蹄形磁铁,刘汤姆已经下了决心,就算发现是在圣船上,老子也要把你撬下来!但是结果竟然发现,这货除了仪表上用之外,基本都是用来做学校的教具的!
刘汤姆又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明明知道原理,却在材料或加工的某一环被不可逾越的障碍阻止。这算不算时空错乱引发的知识无用的黑色幽默啊?
翻箱倒柜,掘地三尺地苦找三天无果。眼看和许芹约定“联调”的日子快到了,刘汤姆只能在机械厂弯了一段U形钢,回来自己绕上线圈,用电池通上电后,算是搞出了电流表所需的磁场。只是这样的话,今后临高产的电流表工作就还要依赖外接电源了。但目前也只能先这样凑合着了。
周末,本该是劳碌了一周后放松休息的日子,但忙碌的元老们往往是没有休息日的。许芹又要度过一个不休息的普通周末了。在忙完手中的活后,许芹利用周末回了一次博铺的仪表车间。
车间里技师黄有财正带着学徒工谢逊拉丝。手工拉丝为了均匀拉长,需要用到模具,这模具就是一块简单的厚钢板,板模上面6*4分布有24个孔径大小不一的凹陷小孔。拉丝时将模具在台钳上固定,先将原料细丝,一头穿入对应的孔径,然后另一头拉住细丝,用力向外抽拔,拔出的细丝穿过小孔时经过挤压直径就会减小。为了减少拔丝过程中产生的应力对产品的弹性造成的影响,每个孔径的缩小比率都控制不超过9%~11%。所以要将直径3mm的原料,拔成0.35mm的成品,工人要反复拉拔多次。
谢逊跟着师傅黄有财学拉丝的工序,才两个月,但已经有模有样了。这个广州收容来的孤儿,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头发稀疏枯黄,所以被起名谢逊。不过这几年吃着元老院糙米鱼杂丸,谢逊已经长成了一个身体健壮的小伙子了。拉丝需要体力,但小伙子拉的虎虎生风,一旁的黄有财反倒要提醒他,不要光注意用劲,还有注意用力均匀。
完成的细丝还是圆丝,但仪表游丝是扁丝,所以下一道工序是滚压。仪表车间有用两个精磨过的轧棍,手摇轧制就行了,当然要有调节到一定厚度。黄有财故意将之前调好的轧辊复位,让谢逊自己尝试着调节高度。小伙子忽高忽低,调了半天,也没让黄有财满意,黄有财亲手耐心给学徒演示了一遍。不过谢逊还是没掌握要领,千分尺量出来不是多了点就是少了点,一时急得满头大汗,唯恐师傅责骂。黄有财并没有生气只是让谢逊站到身后仔细看,收工后再自己练习。
黄有财是从小被师父打骂大的,但如今他带徒弟时已然不再认同这种方式了。
“师父和师傅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你不是师父的私人物品。”郭东主的话好像又在耳边响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自己的师父黄有财心里依然一紧。
黄有财师徒的另一边是许芹和她在仪表车间的徒弟程灵素。她们负责将滚压后的材料卷制。这个卷制要一个工装,基本的结构就是一个轴分为两半,轴上有两片挡片,其距离等于游丝的宽度,将游丝的一头压在半轴里,套上两个挡片,固定好挡片的距离,就可以卷制游丝了,卷制时和卷制弹簧一样,要加上一定的拉力,可以用张力轮来控制拉力不变,这样卷制好的游丝就能保证有一定的间隙,这个间隙是和卷制时的拉力成反比的。
“下面说一下游丝的力矩,游丝的力矩可以用两个量来进行调整。”许芹手里卷着,嘴上还在不停给程灵素上课,希望她不仅知其然,也能知其所以然。
“一个是选用不同厚度和宽度的游丝材料,第二个是卷制不同的圈数。之前轧制游丝材料时,同样的丝,不同的厚度,弹性系数是不一样的,越薄,越软。”
“但是,许老师,我看那细丝虽然被轧薄了,但也变宽了呀?也会变越软吗?” 程灵素也是芳草地毕业的学生,习惯了芳草地课堂学习和提问的模式。在许芹教授时,会不时向许芹请教自己的疑惑。
“嗯,虽然宽了,理论上薄一倍,宽度也会大一倍,但还是会软的。另外,不管是机卷的还是我们手工卷制的,在卷制环节游丝的弹性线性一般是不会改变的。如果线性异常,一般是前道的工序中厚薄不一造成的。卷制只要在弹性限度内,且在90度的偏转角内不会有碰圈的现象出现,线性就能保证的,这是由胡克定律决定的。学校里学过胡克定律吗?”
“学过!”程灵素肯定的点点头。
“指针表的线性不是由于游丝的问题造成的,而是因为磁隙的不均匀及动圈的不同心造成的。游丝在弹性系数是与宽度的一次方成正比,与厚度的三次方成正比,与长度的三次方成反比的。实际上对于游丝来说,在电流表上用的只计算偏转90度的力矩,这时游丝的宽度厚度不变的情况下,是与游丝的总度数成反比的,比如原来是盘了4圈,等于4*360=1440度,偏转90度,即偏转了90 /1440,如果变成了5圈,则总度数为5*360=1800,偏转90度就只相当于转了90/1800,力矩就只有原来的0.8倍了。经过这样的计算和调整,就可以卷制出需要的力矩的游丝了。用它的反作用力矩,与动圈(或动铁)的电磁力矩相平衡,使指针指在与电流值相对应的位置。”




细过发丝

许芹说的很快,程灵素全神贯注的听着,努力让自己能跟上许芹的思路。但显然信息量太大,程灵素明显消化不良。许芹也感到有点填鸭了,但平日里觉得程灵素这丫头悟性不错,所以现在就先多说些,准备稍后和刘汤姆组装校准时,再向她细细讲一次!
黄有财在一边也听得出神。他是珠宝匠手艺人出身,许芹说的那套新话自然更听不懂了。但黄有财从许芹那急速的语气中能感受到许芹是知无不尽的在倾囊相授的,而且她已经是在尽量让程灵素能多听懂些的。虽然黄有财也并不清楚,现在他们四人要做的活计有什么作用。但元老们总能将普通的金银铜铁做到精巧极致,黄有财毫不怀疑这将又是非常了不起的物件。看许元老如此专注地教授程灵素,毫不顾忌“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对此黄有财心中充满了敬畏。
黄有财自己从十一岁起跟随师父做学徒,劈柴烧火的杂活做了八年也没轮到坐到台子前锉过一刀,更谈不上师父如此口口相传,手把手的教了。这并非师父的徒弟多。相反,很长时间里,他是师父唯一的徒弟。师父有一儿一女,儿子比黄有财小两岁,但显然是个坐不住的主。黄有财开始为师父磨料打下手那年,师父也开始有意让这位少爷未来能子承父业。但显然师父的计划不太顺利。黄有财的手艺算得上紫珍斋数一数二的,尤其是花丝镶嵌之类的细活,师父年纪大了,眼力已经不济,许多时候更是由黄有财来完成。而公子爷,只能凭借着师父的名头,在紫珍斋里挂个号,混日子。
对他这样有一技之长,又是临高急需的匠人,元老院自然是极尽收揽之意。不过,广州之乱平息后,当初随郭东主避难海南的紫字号老人也已经回去的差不多了。为了为仪表车间留住黄有财这个稀有人才,石出由可谓上蹿下跳,甚至破格为还没考出甲种文凭的黄有财,破格争取到了技师职称。对此,黄有财开始却是坦然受之,他自认自己这门手艺在临高,甚至在整个广东、华南,也可谓别无二人了。
只是,黄有财的自我感觉良好,并没有维持多久,他便遇上了督公。
那是一次纯粹的邂逅,马千瞩视察刚建立的仪表车间。在生产车间,正在拉丝的黄有财远远见有外人来,赶忙将台钳上的拉丝模板取下,半转身过去藏入怀中,手里拿起锉刀在工作台上,不紧不慢地修整工件。
石出由还重点在马千瞩面前介绍了黄有财,说什么黄有财技术出众目前仪表上的小齿轮都由他一手包办,又安心在临高安顿下来生活不容易云云。马千瞩当时并没说什么,继续在石出由的带领下参观。回头,却叫来了郭逸和杨云。
说明情况后,督公的授意简单直接:这个黄有财现在既然对元老院作用比较大,生活上可以标准高些照顾些,但思想上同样也要高标准的改造一下。他旧思想比较重,所以这事请郭东主费一下心。另外,今后职称的破格评定,不能过于强调“唯才是用”,还要按既有标准综合考量,这点杨云要掌握好原则,不能被那些技术元老牵着鼻子走。
“你这石三,真TM太坑人了!”为此杨云耿耿于怀。后来,化工口的工人评职称,总是比别人坎坷许多。可能多少有这个梗在作祟吧!
郭逸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心中已有了个大概。这样的旧匠人,与他多说 “为元老院服务光荣”的大道理无用,还不如直接镇住他。简单安排之后,郭逸选了一天带黄有才去参观。
这是马裘工业区里的一排不起眼的平房。斑驳的外墙向来访者透露出这排旧房子的年龄。黄有财被带到第一间屋子看到里面有数台长长的机器,两端有旋转的圆盘,一端放出金属线,一端盘起。长长的金属线被直直地绷紧,穿过中间的一个模具,被拉的更细。
这应该是澳宋的拉丝机器,黄有财很快就看明白了,因为拉丝的原理与他首饰上的做法相仿,只是这里的金属丝是粗的多的银丝,所以用机器拉制。但细的还得人来拉,否则不均匀还会绷断,黄有财暗自想着。只是黄有财隐隐知道郭东主今天带自己来“参观”的目的了。
果然,继续向里走,被越拉越细的银丝开始由这里的工人手工在更小孔的模具上熟练的被拉出,由厘至毫。黄有财看的眼睛发直,心开始扑腾扑腾直跳。这活虽然不是什么精巧手艺,自己也是拜师八年才有资格上手。黄有财还想着自己收徒时,怎么也要让徒弟伺候自己个5、6年,才教他这手。如今看来,这点小伎俩,在临高这边跟本算不上什么。他回望了一下郭逸,见郭逸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并未说什么。只是示意他继续向前参观。
更里面的屋子里,黄有财看见了更让他惊吓的一幕。已经被拉到极细的银丝,被浸入长长的瓷槽内,槽内是什么,黄有财看不太清楚,但能闻到一种刺鼻气味,他暗猜可能是种不知名的药水。浸入的银丝取出后,略经轻拭,竟显出泽泽的金光!化银为金!仅这手,髡人便足以富甲天下!黄有财被惊的目瞪口呆,以为是看见了妖术。
每个土著第一次看见镀在外面的白银被硝酸溶解掉露出内芯的黄金,都会有如此的反应,这在郭逸预料之中。
“黄师傅,您看这般的细巧之丝,您或是您知道的哪位能工巧匠能做将出来么?” 而此时黄有财才注意到金丝已是细不过毛发了!心中隐隐感觉,髡人如此颇费周章,化银为金可能还在其次,目的可能还是为了得到这细至微毫的金丝。
“东家,此乃鬼神之工,已非人力可为了!即使在下的师父奉上差,为御品造备的金丝,也是万般比不上的!”
“我听说篡明伪帝头上戴的金冠,身上穿的龙袍,都少不得耗用好些金丝啊?”
妄议**!胆小甚微的首饰匠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郭逸也不逼他,只是继续向里走去。里间果然有两台织机,角落里还有个生着火的小炉不知何用。两名织女应该是在将那金丝与丝线编织成布。可能是线都太细了,两人的动作分外的小心轻柔。
元老们用金线织布,这可是僭越大罪!不过髡人取天下而代之的野心早已路人皆知。如果说黄有财以前对髡人可坐天下,还只是个模糊的概念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了。所以见到这里的情景,黄有财反倒没前一间惊讶。
那东家今天让自己看这些,又是何目的呢?向自己暗示心机?自己一个首饰匠,完全不必啊!不再当自己外人提防,要自己在这里做工?好像也不像。正在胡思乱想。
只听郭逸说到:“篡明伪帝搜刮了民脂民膏只是为了自己享用!而我们元老穿戴如平常,元老院也没有皇帝,要这些金缕衣是何用呢?”
“首长们,穿金缕衣也是受得起的!”黄有财本就嘴拙,局促不安之下蹦出这么一句,刚说了,便后悔了。
“哼!劝君莫惜金缕衣!” 说着郭逸将织好的一块金丝布用铁网展平夹紧,走到火炉前投入火中烧了起来。“啊!东主!”黄有财惊讶得脱口大叫,他没想到东家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这可是价值千金,皇上才能享用的织金绸布啊!
“啪啪唧……啪啪唧……”两名织女仿佛浑然不见刚才发生的事情,依旧气定神闲的在织机前走梭。
郭逸取出那块织金绸布,放到桌上。布已经被烧得精光,只剩下了一张有着极细密网眼的金网。
“这才是我们要的200目筛网。”
郭逸当然没寄希望黄有财能听懂什么“200目”,只是笑着拍了拍已经呆得愣神的黄有财,带他来到最后一间屋子。屋中的几个女仔正忙着拿筛子在一盆盆水盆中筛取一些黑粉。黄有财看见那些女仔手中的筛网正是刚才所见的金网,只是有的网眼大,有的网眼小,女仔们像是在由大至小的筛取。
“东家,这黑色的是什么宝贝?”
“不是什么宝贝,只是椰壳烧出的炭粉!”
黄有财再次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工人们滤出的细炭粉,可以做成活性炭。有了它,就能将脏水过滤成干净水,百姓们喝了才不会得病。你们平时喝的澳宋净水就是它净化的。当然,这金网还有许多别的用处,但每一件都是造福百姓的。崇祯穿着金丝龙袍满嘴仁义道德,却干着搜刮民脂民膏的事,视百姓如刍狗,只配烧了!我等澳宋元老心怀天下苍生,治下的普通百姓连喝的水都是金丝里淌出来的!” 郭逸转过头盯着黄有财继续缓缓道:“黄师傅您现在明白了吧?”
现在的黄有财更感觉到自己在这些无所不能的元老面前是何等的无知与渺小。可笑自己从前还想着依仗自己的手艺如何一番。当他一触到郭逸的眼神,就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和被看穿的感觉。虽然,知道澳宋不兴下跪,但这时的黄有财还是腿一软,不自觉地跪在了郭逸面前,嘴中“东家,我……我……”却不知该说什么。
虽然有点小九九,但总的还是老实人,郭逸看火候差不多,也不想太吓到了他,微笑着双手搀扶起首饰匠:“呵呵,黄师傅您不必赌咒发誓什么,好好做事,好好带徒弟,我们欢迎您真心的加入到我们元老院伟大的事业中,成为光荣的一份子!”
“你们这些娃娃遇到首长,真是好命啊!程灵素、谢逊,可认真着学,首长们的本事,我等若是学得皮毛,也是一辈子受用不尽了!” 黄有财情不自禁的说道。
“嗯!黄师傅我省得!” 程灵素高声点头。
许芹有点不习惯这么当面被夸赞,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哟,黄师傅可别这么说,您的手艺可是我们这里的一绝,我不是也向你学过拔丝、攒丝不少的本事吗?”
“哎哟,可别提那些小事了,可羞煞我了” 黄有财忙连连挥着双手,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




捡破烂的元老

第二天,许芹几人带着卷制好的几套游丝,来到临高电力公司找到刘汤姆。在一个配电房,刘汤姆准备了电流表的调试环境。
两人将各自准备的零件进行了组装,然后由许芹进行精度的校验。许芹先按照现代电流表满程电流先进行量程校准。接上电源后,几个人见指针一阵晃动,还没搞清怎么回事,许芹已经又换了电源档位……这样来回几次后,许芹扭过头来问刘汤姆:“灵敏度的情况不是很好!能做0~5安和0~0.5安的,再小的量程估计调不出了。”
“没事!那咱就调0~5安的吧!”想到要测的工作电流高达千安培,电流表的灵敏度刘汤姆倒是不以为意。
于是许芹选定游丝并在现场微调平衡力矩,先校准满程后,焊上游丝。然后慢慢校准量程内的刻度。
这个时间,刘汤姆也没闲着,在一旁搭着互感电路。
“刘首长,您这搭的是电路吗?”一旁的谢逊好奇的问。
“嗯,这是互感电路。”
“什么叫互感电路,做什么用的?”
“刚才许元老不是说了吗,我们制作的电流表测量最大电流是5安,可我们实际要测量的电流有1、2千安,显然量程不够啊!所以我们需要为电流表扩大量程。扩大量程的办法一般有两种,其一是并联一个分流电阻,使经过电流表的大电流被分流一部分,然后电流表测量部分电流再换算成全部电流。”
“哦,串并联电路的原理。”谢逊若有所悟。
“小子不错嘛!就是这个道理!”看见对方听懂了,刘汤姆也很高兴,说起来更来劲了:“但这种方法,提高的量程有限,5安培提高到50安培还行,再大,就要用第二种方法,就是这个互感电路了。”
其实,刘汤姆手里是有好几个原时空带来的互感器的,但互感器的结构较为简单,所以刘汤姆就又一次自己出手绕线圈了。互感电路中最重要的互感器其实原理等同变压器,由相互绝缘的一次绕组、二次绕组、铁芯组成。一次绕组的匝数(N1)较少,直接串联于电源线路中,一次负荷电流(I1)通过一次绕组时,产生的交变磁通感应产生按比例减小的二次电流(I2);二次绕组的匝数(N2)较多,与测量仪表相接,测电流就和负载电阻串联接电流表,不过交流电环境下测电流还要接一下桥路,用到的二极管是前几天刘汤姆撅着屁股扒了众多的“电子垃圾”里翻检出来的。电流线圈的二次负荷串联形成闭合回路,由于一次绕组与二次绕组有相等的安培匝数,I1N1=I2N2,就能换算出被测的电流,起到了放大仪表量程的作用。
那边许芹的校准也初步告一段落,自制的电流表线性表现尚令人满意,标刻度后误差约5%。对于目前概要监控电炉的工作电流来说,这个精度还算能接受。回头装上画上刻度的表盘,再套个原木色的木头外壳,就是很像模像样的临高产电流表了!刘汤姆很满意自己和许芹的作品,当即给仪表车间追加了一份新订单——再依样做个电压表!
电压表其实和电流表的原理是一样的,只是内外接的工作电路略有不同而已。所以,刘汤姆对许芹团队完成电压表已不担心。现下让他头大的问题是,他还要造电炉供电系统中的重要元件——补偿电容!对!就是在事故中被击穿的那个大电容。
现代的电容材料动不动就是聚丙烯膜做为介质,金属钽做正极,简直是要刘汤姆撞墙的节奏!
撞墙太疼了,刘元老当然不会撞墙。原模原样的咱赔不起,土法山寨一个等效电容总可以吧?于是刘元老在大图书馆查资料时,将时间上溯到电子元件的中古时代。发现最早实用的电容器是云母做的,云母现在的临高还不太好搞。再往后查,1876年英国 D.菲茨杰拉德发明了纸介质的电容器。现在临高造纸不在话下,搞这个估计有门,刘汤姆一阵兴奋。
刘元老在众多的纸介质的电容器制造工艺的材料中,刘汤姆一眼就看中了1958年发表在某电业技术期刊上,北京电业管理局下属实验所的专家介绍的一种自制电力电容的方法。制造电容器的主要材料是:铝箔、牛皮纸、电解液。其中铝箔是管制材料,几乎所有方法中都需要它作为正电极,只此一样刘汤姆就被迫放弃了99%的方案。但这个方法中,作者明确说铝箔可以用包烟卷用的铝箔纸作为替代品,而且作者也是这么干的!
嘿!没想到抽了一辈子的烟,这包烟纸还有这奇用!虽然内心深处刘元老对这个土制电容的方法有些打鼓,但是作者北京电业管理局的“正统出身”还是比许多生产大队搞的土法电容看着顺眼的多。于是,刘汤姆决定试一试!
不过,旧时空众多烟民元老带来的香烟,现在已基本耗尽,要想找铝箔包烟纸只有一个去处——百仞城元老回收的生活垃圾堆!
于是百仞城的规划民发现刘汤姆最近从进出大图书馆做学问的高级知识分子,突然变成了整天爬在垃圾堆里翻检垃圾捡破烂的元老!
当初烟民们,包括刘元老自己,都习惯了抽完烟将空烟壳随手一扔!所以,很有一些空烟壳没被回收。直接浪费了不少。虽然后来大家响应了企划院的号召,所有旧时空物品必须尽量回收,哪怕是垃圾!但空烟壳这玩意,不比旧笔记本电脑一类的电子产品,归类收集的比较好。空烟壳基本都是混在其他生活垃圾里被简单封存,如今要翻找,难度可想而知。刘汤姆本想向企划院申请是否可以让他带几个可靠的规划民来一起当捡垃圾的“拾荒者”。但得到的答复却是冷冰冰的“不可以”,理由政治很正确——防止泄密!当“拾荒者”的,只可以是元老!
其他元老都很忙,就算有时间,刘汤姆也拉不下这张脸,请人家帮他捡破烂啊!于是,刘汤姆只好一个人利用空余时间,翻了一堆又一堆的垃圾。用了半个月时间,总算攒够了包烟纸!
被找到的包烟纸情况也良莠不齐,受潮的,还要晒干;弄皱的,还要展平;如获至宝的刘汤姆小心的伺候着这些包烟纸,要把它作为电极。
其他材料,相对容易。牛皮纸每张裁剪成长42cm,宽23cm把它作为电介质,它浸油后的绝缘强度平均可达300伏0 .023cm。电解液用长坡产的变压器油,但要加4%白土,这样的介质损失是0 .05%以下。
材料齐备后,制作并没难倒刘汤姆,这也是刘元老喜欢这个方案的原因。每3层纸叠1层包烟纸,包烟纸需引出引线,这样叠100层是一相,正负两极是一个单元,引线一起拧股成正负2个头。根据刘汤姆需要的电容量计算,需要11个单元。将这些层层叠叠的纸整齐叠压好,装入51cm*30cm*42cm的木箱,正负引线头固定到瓷质底座铜质的外接接头上。密封灌入电解液充分浸润即成。
110伏充放电测试。加压,放电,情况良好!220伏充放电测试,加压,放电,情况良好!刘汤姆心里一阵小激动,380伏说不定都能行!又加压到260伏,放电,啪!击穿了!刘汤姆的心坠向了井底……赶紧拆开木箱,顾不得黑乎乎脏兮兮的变压油了,双手直接伸进去捞出油腻腻的百层纸,一张张查看。还好没全军覆没,基本是每个单元最上面的纸破损了。
虽说如此,刘元老还是气不打一处来“MD!这就是整一条烟没了!”。
第二天,登记资料的规划民又看见刘元老来申请翻检收纳的生活垃圾了。这个元老可真怪!隔三差五的来捡垃圾,难道他是丢了什么宝贝在垃圾堆里?
其实“捡垃圾”是科技元老们的光荣传统了,不仅刘汤姆来捡垃圾,钱六石也来了。不过他是想找些旧电子元件,回收再利用。没想到看见刘汤姆撅着屁股一个人吃力的翻捡着一大堆的垃圾,吃了一惊。




包烟纸电容

刘汤姆被钱六石发现在捡垃圾,有些不好意思,并不是捡垃圾有多丢人,他钱六石来这里也一定是来捡垃圾。刘元老只是不想在他实验成功前,被别人发现在用这么个土法造临高最高精尖的科技结晶电炉所需要的零件!这就好刘汤姆他痴心妄想,要拿地摊货替换发射卫星的火箭零件,一定招来耻笑!
但他架不住钱六石一再的追问,刘汤姆像个害羞的大姑娘似的,支吾了半天,讲完了他一波三折的“包烟纸电容”的故事,钱六石不禁哈哈大笑:“刘汤姆啊,刘汤姆,TG大跃进时的技术你也相信!那时种地的炼钢,养牛的发电,各种土法神技漫天飞,等这阵风过了,你看又留下什么?”
“不过我实验过,220伏还是没问题的,说明这法能起作用,说不定是制作的哪里不好,质量没过关。” 刘汤姆不服气的说。
钱六石压根不信这土法,但自己对刘汤姆需要的电容也拿不出可行的方案。也许这真的是一线希望?钱六石建议把法拉第一起拉进来讨论一下,这条路是否可行。
法拉第、钱六石来到刘汤姆配电房的实验室,三人又对包烟纸电容进行了仔细地尸体解剖。
“兴许是个办法” 法拉第转头对刘汤姆说:“五六十年代的确有许多实用的纸质电容,原理上是没错的。不管真实可行性如何,刘汤姆啊,就说你的手工实在不怎么样!你瞧你做的这玩意也太粗糙了,的确有许多可改进的地方。”
“哪有啊?” 刘汤姆斜了法拉第一眼,明显不服。
“你看你这千层纸,就这么直接装进外壳。松松垮垮的,可能你装进去之前是叠好的,但装进去后,因为有油,有空隙,结果都松掉了。你完全可以一个单元一个单元的捆扎好,再放入。”
“这个建议好,整齐了,看着也顺眼,就像一条烟!” 钱六石一脸坏笑的帮腔道。
法拉第并没有笑,继续认真的说:“这引线也粗糙,没固定,或者你当初是固定了,但不牢,你看现在有很多都脱开了。我记得早期纸质电容,两个带电极的层之间工厂里的工艺就是钉上订书钉,即导电,又起到了很好的固定作用,然后引一根引线出来就可以了。”
“这都行?!”钱六石瞪大了眼。
刘汤姆缺感觉遇到了知音:“这么说这办法可行咯?!”
法拉第抿着嘴想了一下:“五五开吧,不过现在我们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还是值得一试的。”
于是,规划民们看到了更令人惊讶的一幕,捡垃圾的元老队伍扩大到了三人!三个元老不知疲倦的在大大小小的垃圾堆上仔细的翻找。
“黄鹤楼的好拆,大红鹰的费事,TMD,早知道老子带上几箱黄鹤楼了,便宜耐抽,还好用!”;香烟壳小,难找,可以从啤酒罐附近下手,有惊喜的概率会高哟!”作为一个资深捡垃圾的,刘汤姆还总结了不少经验,无私地和另二位分享。
人多力量大,虽然还是花了大半天时间,但已经比刘汤姆一个人找,快多了。当电力元老们找齐了包烟纸,三个小伙伴头碰头地翻看着这些“宝贝”时,竟然浑然不觉脏与累。
三个电力元老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和小伙伴们不辞辛劳,不怕肮脏,在路边在垃圾桶在任何可能的地方捡香烟壳的年代。找烟壳可是不少70后童年生活中的一项充满意外欣悦的快乐的事情。那时候集邮才刚在日常生活里萌芽,尚未真正流行起来。较之于难搞到的各种邮票,烟壳更易获得,所以有收集癖好的男孩子们中间非常流行收集烟壳。哪怕只是路上偶尔捡来的,也如获至宝。回家之后,兴致十足地将烟壳拆开,用抹布擦干净,压平整,家里条件好的还拿电熨斗来烫平这些捡来的宝贝。一枚平整烟壳,最后被夹在一本书籍内收藏起来,这通常是用来专门保存烟壳的书。有些小伙伴习惯将他的“烟壳收集册”放置在大的纸箱或者樟木箱内,有时候,小伙伴来家里玩耍,会很有成就感地把自己的藏品拿出来展示。有时,几个都收集烟壳的,会互相交换看自己的藏品,这简直就是儿童收藏界的一场盛会。
二代目的包烟纸电容,经过一系列的改进,果然HP增强了不少!经过了110V、220V、260V、300V的电系攻击后,终于在340V时挂了!这个结果依旧差强人意!因为补偿电容准备改接到变压器的高压端,额定电压380V,现在的质量还是没达标,但提高也是明显的,兴许这条路真的可行!只是哪个细节上还做的不够完美。这时电力元老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于是元老们又投入到了捡香烟壳的行动中,每天都准时到垃圾堆登记报道。海南的气温高,垃圾堆的味道是可想而知的了,即使在这里工作的规划民们也都绕着走。但是元老们对于香烟壳的渴求,好比瘾君子对鸦片烟,丝毫不减他们的疯狂。时间一长堪用的香烟壳基本都被三个小伙伴搜刮得差不多了,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包烟纸了,元老们甚至还是用上找到的口香糖内包装纸、巧克力包装纸——这些也都是铝箔纸。但是香烟纸做的电容质量再也没明显提升,而且口香糖内包装纸的尺寸比包烟纸小,做出的电容容量也小了;巧克力包装纸一般残破的厉害,堪用的很少。技术攻关看来又走进了死胡同!
法拉第一日重新研读了电业技术期刊上的那篇文章,突然发现了自己走进的误区:“作者说的明白,可以用包烟纸来瓜代菜,但并没有说只能用包烟纸啊!如果我们有更好的材料,甚至直接用铝箔,那还用找什么劳什子的香烟壳么?!”
“但是铝箔是管制材料,向企划院申请,不一定能批给我们啊!”刘汤姆一开始也想过走这捷径。
“我想到了!铝箔别的地方也有!”钱六石想起什么,大呼道。
“哪里有啊?” 刘汤姆不解,他想不出这年头,除了企划院的管控物资仓库,哪里还能弄到铝箔。
“食堂啊!”
“食堂?”
“对,刘汤姆你不是最喜欢吃气爆鸡了么!”
“对啊!”刘汤姆不禁恍然大悟,烹饪时候用来包着金针菇、马铃薯、鸡肉、猪肉等用来烧烤的锡纸,其实是一种误读,那玩意不是锡,实际上是铝质薄膜。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元老们立即决定派出刘汤姆去食堂“公关”。
和蔼可亲的食堂食堂大妈还是田顺花田大娘,这么多年来,田大娘一直为大家操劳一日三餐。虽然,现在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已经移交手下的规划民了,不过热心的田大娘总是闲不住,有空还是能看见她在后厨忙碌的身影。自从元老有了福利分房分女仆,越来越多自己开小灶过小日子去了,吃元老食堂的人越来越少。不过,也会有几个贪吃田大娘的拿手菜,一直在捧场。
刘汤姆就是田大娘的死忠粉,不仅如此,还认了干娘,平常“干娘”长,“干娘”短的,把老太太哄的挺开心的!当然,田大娘最拿手的气爆鸡刘元老自然也没少吃。
说明来意,虽然田大娘完全不明白电容是干啥的,但看着怪可怜见的干儿,心软的田大娘当即就把还剩下的食用铝箔都翻找了出来。
“这玩意,早先困难时期,大伙肉都不够吃,用的很少,后来你们大伙吃烧烤也都原生态了,就更少用了。这剩下的都在这儿了,全给了你也没甚关系,只是儿啊,进后娘就不能给你做爱吃的气爆鸡了!”
“娘啊,儿何尝不知。但这与元老院的穿越大业相比,实在是不值当的小事,待到这个世界再次灯火辉煌时,儿再送回您老2大箱!”
“这就不必了。”田大娘慈祥地摸着刘汤姆的头,“去吧,娘知道我儿是做大事的人!”
看多了脏兮兮,皱巴巴的香烟纸的电力元老们,一看见刘汤姆“公关”回来的铝箔,就两眼放光!电极纸最要紧的就是平整,材料不平整,电场分布就不均匀。而且也会造成元件耐压达不到设计要求。元老们费了好大劲找回来的包烟纸,就算再新,保存状态再好,也会有很多折痕,而一旦被压扁或揉捏过的烟壳,包烟纸再怎么压平,肉眼还是能看见无数的不规则网状皱纹。哪里像这一卷卷簇新的铝箔,展开后,这平整度光可照人!这下这个老大难问题可以解决了。
不过元老们也没有盲目乐观,立足“新材料”,几个元老又发挥了自己理论知识的优势,阅读了许多电容制作的资料,开始了新一轮的改进。
一开始,在平整无虞之后,元老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如何将每层纸完美对齐!不对齐的两层纸的边缘因为长短边会有畸变电场,日本人的资料中,对这点特别讲究,精益求精。不过国内的观点却不以为然,主流观点是100%对齐实际是不可能达到的。中国人比较务实,多借助“镜像原理”,来绕过这个制作工艺上的难点,其依据是:一个点或一条线对一个相当大的平面之间的电力线分布,可以把大的面当作一面镜子,镜子中的镜像点或线与真实的点或线之间的电力线分布与原来点或线对平面分布完全重合相符。这样电场分布就等于是二张完全对齐的铝箔在两倍距离时的情况。即铝箔不对齐时只要把设计公式最前面加根号2系数修正后,可以了。
同时,元老们还发现之前他们没注意的一个细节,在加工铝箔时需要注意。食用铝箔比包烟纸大许多,因此制作时,势必要裁剪铝箔。但铝箔很软,被分切时不会留直角切口 ,而是拉伸成一个尖角。即便是出厂时工厂的原始剪边也是如此。,所以铝箔的边缘比标称厚度小多了。现代电容工艺中铝箔要用激光切割成直角。显然,电力元老们穿越前没携带如此逆天的激光武器。




继电保护器

本时空现实的做法是:干脆将层叠的铝箔略略交错叠压,短边折弯成半园形 ,来缓解铝箔厚度误差。但折边这一头的铝箔上就不能再放引线片了,否则折边的一切好处全没有了。如此上下两张铝箔肯定不对齐了,反正也不可能对齐,折边并没有增加什么损失。 至于折边的方法元老们用二根圆棒 ,第一个棒与铝箔成钝角使铝箔翘起来,第二根棒成锐角把铝箔压下去在心轴上就成折边了。
到了真正裁剪铝箔时,元老们还干脆将原来电容元件的尺寸也干脆放大了。之前受制包烟纸的大小,电容的尺寸都迁就它来设计。现在没了这个掣肘,元老们干脆将铝箔面积扩大到了19*38cm,设计电容量有33mf/11单元,可一劳永逸地解决原来设计中发现的电容容量实际偏小的问题。
另外,之前耐久实验时,发现原来设计的木制外壳,不利于散热,法拉第又建议换成铁质外壳。
“铁外壳会不会漏电或局部放电啊?”刘汤姆有些担心。
“内外做好绝缘,就可以了。反正咱们现在的电容尺寸也放大了,原来的外壳不能用,要造新的,干脆就试试铁外壳的效果吧。”对此法拉第挺有信心。
引线接头和铁板外壳间用穿心小瓷头绝缘 。内部的引线经过穿心瓷头引出到外壳上。 外壳用0.1cm的铁板,压接 后用焊锡做 成 29 x 51 x 45 cm的铁皮箱。 箱盖上除接线柱外 ,法拉第还设计了有一根接地线及一个灌油及密封用的开口孔,铁皮箱底垫以干燥木板 ,保持平稳不晃动。
这回整个电容虽然还是黑不拉基很,但已经少了很多山寨味儿!看着就像一个刚走出山沟憧憬美好未来的乡下小伙,虽然土气,但浑身散发着一股劲头!
这次灌油前,刘汤姆将变压油先预热到60°C。这样做是因为热油能跟好的被吸收浸润。
一切妥当后,经过实验,三代目的电容能在380V下正常工作。并且还能经受500V的脉冲电压。
电力口元老们1个多月来闻臭味捡垃圾的艰辛付出终于有了收获。刘汤姆更是百感交集,他用了下半辈子的气爆鸡,换回了在企划院面前的尊严——用坏你一个小小电容算个球!老子赔得起!为了纪念刘汤姆这个包烟纸电容的山寨创意,大伙还是亲昵的称元老院第一代电力电容——包烟纸电容!
在帮助刘汤姆制作包烟纸电容的同时,钱六石的继电保护器的研制工作也在同步的推进。钱六石研制的继电保护器有电流、电压好几种。但基本原理都是一致的它是用来控制电路中电流的开关。用到的还是安培定理:在线圈两端加上一定的电压,线圈中就会流过一定的电流,从而产生电磁效应,衔铁就会在电磁力吸引的作用下克服返回弹簧的拉力吸向铁芯,从而带动衔铁的动触点与静触点吸合(常开触点)吸合。当线圈断电后,电磁的吸力也随之消失,衔铁就会在弹簧的反作用力返回原来的位置,使动触点与原来的静触点(常闭触点)吸合。这样吸合、释放,从而达到了在电路中的导通、切断的目的。这样的电磁式继电器一般由铁芯、线圈、衔铁、触点簧片等组成,结构很简单。
不过电炉的短网电路里工作电流在千安以上,继电器的铁芯、线圈直接串联短网会有很大的损耗。所以根据电流表的原理,继电器的触发端也将被安装在互感电路中,只是动作端在主电路中,以便控制主电路的通断。这方面的工作对钱六石来说很枯燥,就是不停测试调整电流和衔铁吸力的关系。要么调整衔铁的尺寸或机械性能,要么调整互感电路中触发电流的大小。
不但如此,因为启动或谐波干扰,主电路中会出现短时异常的电流、电压。这时钱六石的继电保护器又不能过于敏感,还需要有一个延时动作的方案。
最简单的方案是使用空气阻尼装置:利用空气通过小孔时产生阻尼的原理获得延时。与普通的继电器相比,多了气室及传动机构,工作触头也有变化。当线圈通电时,衔铁被吸合,推动活塞杆,活塞杆在宝塔形弹簧的作用下移动。发生位移所需的力与活塞杆自身质量、弹簧倔强系数活塞杆另一端的气室有关。移动的速度要根据进气室气孔的节流程度而定。如果电流产生的电磁力足够大,活塞杆就能克服上述各种阻力,将气室的空气排出,并走完行程,推动延时触头,延时触头才断路,并触发电闸跳闸。因为通过传动机构延长一段整定时间才动作,达到了延迟通断电路的效果。电路断开后,线圈断电,在塔形弹簧的作用下衔铁、活塞杆、时延时触头迅速复位。
因为没有软铁芯,用的是低碳钢,钱六石绕出来的电磁铁,果然比原时空的大了两号,吸力才堪够用,又是一个临高版的“虚胖子”。好在电力电器,大点也不怕没地方装。
气室及传动机构就是精细活了。钱六石自认自己手工玩不出这些,只能带着自己的设计图纸(实际是山寨了旧时空的某型号继电器的参数)向项目组和企划院打报告,申请精密加工车间帮忙加工。
等待的日子里,钱六石也去垃圾堆淘宝,就遇见了刘汤姆。当时钱六石想搭个桥路,试试看直流的电磁铁效果怎么样。因为交流的电磁铁,相对损耗较大。实验下来直流的电磁铁果然发热小多了,但同时有严重的磁滞现象。不过将来有弹簧帮助复位,钱六石想个问题应该很好解决。
之后,钱六石还给宝贝“奥尼尔”也搞了个继电保护装置——变压器纵联差动保护。其原理是按比较被保护变压器主侧始端和末端电流的大小和相位的原理而工作的。为了实现这种比较,在被保护元件的两侧各设置一组电流互感器,其二次侧按环流法接线,即若两端的电流互感器的正极性端子均置于靠近母线一侧,则将他们二次的同极性端子相连,再将差动继电器的线圈并入,构成差动保护。其中差动继电器线圈回路称为差动回路,而两侧的回路称为差动保护的两个臂。
变压器正常运行时,差动回路电流为零。当变压器故障时,若忽略负荷电流不计,则只有流进变压器的电流而没有流出变压器的电流,这时流过继电器的电流能使继电器可靠动作。这种纵差保护动作,可切除变压器,起到保护作用。
三代目包烟纸电容诞生一周后,千呼万唤的空气阻尼装置也完成了,由精密加工车间主任孙立亲自送来。和钱六石一起组装后,经过钱六石的调试,效果很好。
“孙主任的加工质量就是没得说!” 钱六石笑着对孙立翘起了大拇指,然后又凑近轻声问到:“我看气室密闭性好,阻力小,是不是给兄弟我用的好料?”
“想得美!用的牛皮做的密封膜!” 孙立白了钱六石一眼,没好气的说:“以后麻烦你山寨的时候别只知道抄,也要过过脑子。原时空用橡胶膜,你就也用橡胶膜啊?!你叫我到哪里去找?以后没想好替代方案的,老子就一律退回了!”
“孙主任,这可冤枉兄弟我了!我怎么知道企划院那些家伙这么坑,连巴掌大的一块橡胶都不肯给!”
“转眼D日都过了9年了,当初带来的家底也是越用越少了,企划院那帮子人当家也不容易啊!” 孙立幽幽感叹到。钱六石也不由沉默,当前临高的科技发展的确不容乐观。这帮一代目自问最多的就是 “有生之年还能走多远?”
“不谈企划院那些抠鬼了。他们毕竟没我们科技元老情谊深!这次展无涯和我们几个商量了,为祝愿你们的电炉早日正式生产,特送你们纯手工精制防尘配电立柜一台,表达咱兄弟之间的战斗友谊地久天长,情比金坚!”
“还是机械口的兄弟们懂我啊!” 钱六石闻听此言,激动的双手紧握孙立一阵乱摇。现在的电炉是敞口的,生产环境温度高,烟尘大。电力元老们费了那么大的精力时间捣鼓出来的这些仪表、继电器可都是娇气玩意。被烟尘污染了,误差增大还是小事,继电器可靠性下降,该保护断路时没反应,那可要出大事的!一台防尘配电柜对机械口可能是举手之劳,对电力元老们来说真可为雪中送炭!钱六石心里最清楚这点,感谢之情倒也不算夸大。
“嘿嘿,那好兄弟,到时候可要最高优先安排用电炉给咱生产合金刀具钢啊!”
“好说!好说!”两双粗糙的大手互相握得更紧了!
后来,孙立让人如约送来了簇新的一台四开门配电柜,在配电柜的正面最显眼的位置,用朱漆写了一列字:“恭贺电炉厂投运,稳产高产工具钢! 机械总厂赠 澳宋XX年”
“奥尼尔”的冷却方式为油浸自冷。铁芯变压器本来损耗就大,“奥尼尔”这么大的体量和负荷,这个黑大个的发热量相当可观。在之前试生产过程中 , 变压器内的变压油很快就攀上了100 °C,要知道当时还不是临高的盛夏 。而变压器正常的工作油温应保持在70 °C以下。油温过高难以保证变压器安全使用,而且铁芯变压器高温下铁损更大,发热更多,所以散热问题不解决好,就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法拉第的攻关任务就是要解决这个棘手问题。一开始,法拉第曾给“奥尼尔”加装散热片,然后用风机从三个方向朝变压器散热片吹风作强制风冷,但效果不明显 。
法拉第被迫改为结构更复杂的油循环水冷方式。




重新点灯

油循环水冷方式需要的主要设备冷却器、泵机。这些设备都不是法拉第擅长的。好在长坡油页岩项目后,化工口已经用上了有好多成套的热交换设备。石出由和展无涯这方面已经颇有些经验了。
最终的设计方案是采用“白蜡坊”发汗工艺中用到的管壳式换热器,用冷水降温热油,换热器的油压必须大于水压, 以确保系统渗漏时变压器不会进水。按照奥尼尔的身材和变压油量,重新设计了换热器的尺寸。换热器并接在油路上,浸于水箱中。冷却水也是循环的,水泵就用现在临高自制的蒸汽水泵。油泵也先用水泵代替。不过展无涯只有4kw的泵有备用,想大点功率就要申报新造。现在生产任务很紧张造泵可需要很长时间,还要走企划院冗长的审批流程。法拉第本着务实快上的原则,就借4kw的泵先用上了。奥尼尔肚子里变压油全重近3 t ,选择功率4kw的蒸汽泵,冷却油循环一时间约45分钟。
看上去油循环挺快的,应该有较好的散热效果。但法拉第还是要用热油试验了一下整个散热系统。用预热到60 ℃的油从入油口灌入,同时检测出油口的油温,完成连续循环3次。观察结果热交换期间,在第一个循环周期降温效果明显,出油与入油平均温差约15 ℃ 。第二个周期降温幅度迅速缩,平均温差9 ℃,然后第三个周期只有8 ℃。
分析下来,原因也挺简单:一开始冷却水温度低,与热油温差大,热交换的效果较好。但随着冷却水被热油加温,温差减小,降温效果就下降了。这个问题解决起来也不难,将封闭循环的冷水改成开路的就行了。只是配套的水管和巨大的耗水,又增加了一笔新成本。
法拉第将这个小纠结和另二位元老一说,没想到钱六石却不以为然:“这点成本增加你还纠结。我想到的方案成本更大呢!”
“这不奇怪啊!你是出了名的败家玩意儿!”
“滚!”
“你有什么想法?” 法拉第追问道。
“咱们何不开一下脑洞,电炉这次出问题,是不是主要是供电这方面?”
“废话少说!”
“那我们几个忙了这么久,捣鼓出来的类似包烟纸电容,土制继电保护器,可靠性就能让我们放心了?”
沉默。
钱六石继续说:“所以,我在想,我们要不然再造个变压器和配套的配电系统。两套配电系统可以相互切换。这样变压器的散热就是小事一桩,过热了切换到另一套就可以了。更重要的是,我们得到的是双系统的可靠性啊!兄弟们,供电系统再出事,电炉再变成铁疙瘩,咱兄弟几个在元老院的牌子可就砸了!这个代价和多费些成本,孰轻孰重?”
“好像有道理啊!而且有了双套系统,还能组成两路供电系统,旧时空钢厂,这可是最基本的要求。”刘汤姆若有所悟的附和。
“什么叫好像有道理啊!本来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再造个变压器和配套的配电系统时间上又要很久了。” 法拉第嘴上在找理由,但显然也被这个方案打动了。
“我们可以先恢复试生产啊,生产实际中遇到的问题,也可以在第二套设备上改进,这不是更好?”
不久,“埋弧还原电炉高可靠性供电方案”就酝酿出台,上报项目组了。
电炉停产小半年后,季无声又一次攀上了熟悉的电炉上方的工作台。原来的电炉因为事故,炉料和炉砖烧结成块了,季无声只能忍痛扒掉所有电炉内衬,好歹保住了炉壳,减少了损失。
电力元老们忙技改的时候,季无声也没闲着,砌修电炉新内衬,为自焙电极增加了一个压放装置,用于夹紧电极,避免炉料未融化时电极下放被炉料回顶。
离季无声近在咫尺的短网的硬母线被法拉第也进行了改造,将铜板改成了铜管,为的是将内部通水冷却,可提高载流能力。
“因为母线的电阻很低,将冷却水短路,所以不会短路也不会漏电。” 法拉第多次向季无声解释说明过,但季无声站在这流着水通着强电流的母线边,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时不时地会看两眼,似乎在找那管子会不会有条裂缝。
一切都检查完毕后,季无声一声令下:“通电!引弧试车!”
电极开始焙烧,与炉底预铺的电极糊反映,暖炉。等到电极发红后,季无声示意工人上石灰。在炉底和内侧铺上一层石灰和细高岭土其重量约为炉料重量的1~2%;少量小铁矿石子,重量不超过炉料的0.5%。这些便于在熔炼早期的氧化期提前造好熔化渣,有利于早期去磷,减少钢液吸气和加速升温。
随后加入炉料。低碳钢的炉料由含碳量较高的碳素钢和生铁按一定比例组成。生铁是配料不超过10%。炉料的成分都事先经过了测定,按旧时空的资料配比好。
季无声让工人事先还将原料表层的铁锈磨除干净,因为铁锈中的杂质,特别是硫会影响出钢的质量。最后原料都被粉碎成大小不一的金属块。
装料时将小料的一半放入底部,小料的上部、炉子中心区放入全部大料、低碳废钢和难熔炉料,大料之间放入小料,中型料装在大料的上面及四周,大料的最上面放入小料。凡在配料中使用的电极块应砸成50~lOOmm,且要紧实,装在炉料下层。装好的炉料应堆在电极周围成为半球形,二次加料时不再使用大块料及电极块。
造渣材料由生石灰、铁矿石、萤石和石英砂按一定比例组成。生石灰是电炉炼钢最主耍的造渣材料。要用新烧遇的石灰块,,可以有未烧透的石灰 ,但只能在石灰块的内部 , 数量不可超过 5 ~ 10% 。电炉用的石灰块 ,大小不应小于25cm。铁矿石用来除碳,为了使 0 . 01% 的碳氧化 , 每吨炉料需耍加入1 . 5 公斤的铁矿石。
“通电,满载,开始熔炼!”
熔融阶段,变压器要满载输出,使温度迅速上升,熔化炉料。这个阶段也是电力元老们最紧张的时候,几个脑袋一致挤在“奥尼尔”的温度计边,观察着变压器的油温上升情况。
季无声的注意力则全都在电极上,刚启弧的时候,季无声看见了数次电极与炉顶两者之间的放电弧,还听到了刺啦刺啦的声音。可能是炉膛内充满炉料,电弧与炉顶距离很近,这时功率过大会损伤炉顶。下回要试试中档功率启弧!季无声心中念叨着。
一见炉料松软些后,赶紧缓缓将电极下压。半小时后电弧完全被炉料包围,热量几乎全部被炉料吸收,缓缓的融化。季无声看着电极下放的幅度,估计电极穿到底了,炉底已形成熔池,炉底石灰及部分元素氧化,使得在钢液面上形成一层熔渣,四周的炉料继续受辐射热而熔化。季无声看见钢液增加使液面升高,随即将电极缓缓上升了点。
整个熔化过程中,季无声指挥工人分批每10分钟加入适量的石灰及铁矿石造渣,观察炉渣的流动性,加入适量的萤石。同时让工人用料耙不断地推料助熔。高温的热浪几乎将人掀翻,工人们两人一组轮番上阵,用长长的料耙搅拌钢液,让杂质和气体翻腾浮上表面,冷却后成渣。
季无声控制电极上下,用热电偶的温度计观测钢液温度,使钢液在1500 ℃的高温持续沸腾,表面渣料越积越多。季无声估摸差不多了,让工人加石灰,让钢渣稠度增加后,工人开始扒渣。一次扒去约一半的渣,可以多点,但不能少。然后重复之前的造渣过程。如此两个循环,再最后出一次大渣,扒去约八成的渣。钢水里的碳、磷、硫等有害物质,都被氧化成渣,随渣被扒除。
出大渣后,还要造渣脱氧。这轮的渣料除了石灰,配料是石英砂,重量约为炉料重量的0.3~0.4%。最后出钢前还要加少许的铝,重量约为炉料重量的0.2%。这时的渣样冷却后是疏松的并呈白色或灰色的粉末。老工人会凭经验判断渣的质量,越白越好。
钢水出炉后从炉嘴倒入耐火粘土做的模子内。同时剪切了一部分样品送重工业中央实验室进行化验。季无声却还不能松口气赶紧组织下一炉的生产,电源虽然切除,但要充分利用余温,所以清除未凝固的炉渣,倒入耐火砖粉补炉,重新铺上炉底造渣料,忙得不可开交。
季无声的成绩单还没出来,但是电力元老们经过第一炉钢的考验,应该是考试合格了,一个个喜笑颜开。不过他们发现的问题也不少:首先,奥尼尔的电压档位太少,季无声无奈用电极的升降控制电炉的温度,其实很浪费宝贵的电能;其次,启动阶段检测到了很大的脉冲电流,会对电压器造成冲击,时间长了会损害奥尼尔的健康。钱六石准备在电路里再加个阻抗器,减少这样的电流冲击。进入正常生产后,可以将这个阻抗器切除,减少电耗;最后奥尼尔的体温虽然有冷却系统的不断降温,最终还是飙升到了惊人的88 ℃,要知道现在还不是海南最热的夏天!不过元老们觉得这和奥尼尔一直是满载运行不无关系,如果增加了输出档位,应该能缓解。
这次AES对钢铁样品中的元素成分检测需要做相对精确的定量分析,所以葛欣馨花了点功夫。AES的定量分析需要对元素在光谱线中的强度进行比较。葛欣馨将待测样品和旧时空标准样品,在完全相同的摄谱条件(就是相同的感光底片)下测定元素光谱。两个样品中元素的含量不同光谱线的黑度也不同,由此一次可以确定多种微量的化学元素的含量的范围。
碳钢的标准样本比较好准备,旧时空带来的各种型号的碳钢作为标准样品,葛欣馨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套标准光谱图。不过有了电炉后,合金钢的冶炼会越来越频繁,合金的成分也会越来越复杂,今后合金钢的元素定量分析因为不一定能找到相近的比对样品会比较麻烦。未来,葛欣馨只能事先将单体金属或简单合金用强酸溶解,配置成不同浓度的溶液,一种一种金属来制作标准光谱图了。这又是压在葛欣馨身上一个费时费工的活儿。
当季无声他们拿到葛欣馨的化验报告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化验显示样品碳含量介于0.2%~0.3%之间,已经算的上是低碳钢了,而且硅、硫、磷的成分也仅比旧时空的GB要求高出少许,约20%~50%,这样的钢在旧时空的命运只能是扔回炼钢炉,回炉再造!可对于季无声来说已经是很满意了,要知道,这是他经手的第一炉电炉钢,可以总结的地方很多,提升的空间也很大。而且从前平炉炼钢,要出低碳钢全凭爆人品,如今自己按比例配料,一出手就能炼出低碳钢,这比从前已经强出不知多少了!
“到底是新技术啊!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呢!” 季无声拿着报告笑开了花,完全没有了劳碌了一夜的疲劳感了。




担惊受怕

只是季无声开心的早了些。埋弧还原电炉用的自焙电极别看原料要求低,制作也简单,但实际是个很坑爹的东西,用季无声后来的话说:“谁用谁知道!”
这坑爹玩意,问题毛病就一直没消停过。最早几炉钢时,季无声发现电极时不时有掉块的现象。电极掉块轻则过度消耗电极,增加成本,重则电极工作端过短,电炉温度不够出钢困难,并影响质量。掉块嘴严重时,会造成整个电炉的异常掉电,发生严重的生产事故。所以,季无声一看有这个事故苗子,也不敢掉以轻心,顾不上电炉炼钢时的烟熏火燎,目不转睛的仔细观察了许久,但最终也不敢确定原因。
后来他在旧时空的操作资料中翻找。一种可能是因为新开炉,这种情况一般都是电极筒筋片上的问题,新筋片比较尖锐会造成电极糊被分隔成过多的小块,电极整体强度变低,电极掉块开裂现象。另一种是电极糊配方或原料不适当,如焦碳含碳量过低,原矿入炉时水份太多等等原因,也可以造成电极糊开裂掉块。好在旧时空电极糊的理化指标他季无声还是有的,灰分、挥发分、电阻率、软化点、延伸率、抗压强度,这些指标 的检测也不麻烦。原先注意力都集中在原料的成分上了,反而忽视了成品理化指标的检测。季无声想着回头严格遵守这些理化指标,抓一抓电极糊的质量应该就能改善这个问题。
只是电极糊的成分非常复杂,表面上配方组分可能没有问题,但实际中却相差万里!比如电极糊重要成分冶金焦,原料不同批次不同,焦炭的颗粒大小自然会有差异,而颗粒大小会影响电极糊的下沉速度,致使电极糊在焙烧区域整个高度上的粒度分布不均匀。
而这些生产中实际发生的情况,都需要操作工凭经验能预判预防,或采取正确的措施紧急应对。原本,这都几代产业工人多少年才能积累有的经验。季无声虽有理论指导,但很快就尝到了缺乏实际操作经验的苦头!
又要开始新的一炉钢了,电极焙烧完成后的加料过程中。因为之前电极连续生产焙烧比较充分,变压器又缺乏调压,用中档电流焙烧,电极发红,挥发物挥发强烈!季无声看出电极工作不正常,下意识将电极升起,想减缓一下焙烧的速度。不料这时电极本身气孔率已经增大,加上炉料尚未全部融化,电极提升时受到挂料的阻碍,电极竟然发生了整段的断裂!
季无声当时就吓傻了!脑海里如同电影播放般闪现一个个画面:整个回路断了,供电系统那里火花四溅烧坏东西,然后供电彻底停止,车间一片寂静,电炉又成了铁疙瘩!又去做政务院做深刻检查!他季无声一世英名……好在这回变压器有了纵联差动保护,整个供电系统被及时切除了。仅仅跳闸闪了下火花,并没烧坏东西。
季无声回过神后,反应还算迅速,乘炉料还未凝结,赶紧将剩余电极整根插回了炉内,然后,一边挥手让工人呼叫值班的电力元老迅速检查线路恢复供电,一边声嘶力竭地让负责加电极糊的工人赶紧加料,并且在这批料内多掺了炼焦油,加速电极糊的软化下沉。
不久,电炉又恢复了供电。季无声这颗几乎悬到嗓子眼的心才又吞回了肚子里。
事后,季无声总结了这种情况先正确的应急处理方式:先要停电,接着用料耙耙除堆积在电极周围的铁皮,然后再将电极缓缓升起,拆除压放装置,将过烧的电极硬头去除,重新装回压放装置,将电极压回炉料内。
炉料凝结实际会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在做好安全绝缘等工作,检查无误后方可送电。在送电后加送的电极软化点配比下调的电极糊,加快电极的消耗。
以上,季无声都仔仔细细的记录进了电炉炉前操作工的手册里,并且一有机会就向工人们宣讲。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当前季无声还要战胜一个敌人,那就是“疲劳”。
电炉是连续生产的,但目前胜任岗位的工人太少,连元老们自己都在摸索阶段,只能算半个。生产期间,元老们自是不会全放手给规划民和土著,必然会亲临一线。电力口保障供电系统的元老还算有替换,可冶炼这边只有季无声!他可是一刻都不敢离开生产车间。实在累了就利用熔炼造渣阶段或出钢以后补料的间隙时间,下操作台打个盹。一到开炉,就又要精神百倍地爬上炉台,继续奋战。
就这样勉强干了3天3夜,出了8炉钢水。
“不行了,不行了,就这样吧,老子要睡觉!老子要睡觉!” 季无声已经顾不上督促完工人善后的事情了,他脚下发飘地从炉台爬回地面,家都不想回,找了张椅子倒头就睡了。
可睡醒了,老季算了算又觉得心有不甘。冷炉会对宝贵的炉体有损伤,每次冷炉都要将内衬的耐火材料都换一遍才能再生产,这样成本可太高!而且不连续生产,产量上不去,因为烘炉次数多,电耗却会增大。于是工作狂季无声又拉上了电力口的三元老,给他们速成了一把“电炉钢是怎样炼成的”,然后就让他们顶上了炉前工的岗位,目标是4个二把刀各带一组“全不懂”,正好组成4班3运转的24小时翻班班组。人停,炉不停!
这下老季可把电力三元老一起坑了。
为了早日能出急需的电工钢,电力元老们也真是拼了!白天忙完工作,晚上还到冶金口来值差。
只是重新生产后的电炉,供电系统方面经过前期元老的细致工作,可靠性已经上了一个台阶,电力元老们值班时常常遇到的还是他们不擅长的,电极糊问题。
掉块、过烧、断电极!各种情况电力元老们都摊上了!脑袋里放电影的特技效果隔几天就要尝一回。电力元老每每慌乱地翻操作手册,就边咒骂着季无声,深感被拖上了贼船!
好心当媒婆,结果还要包生儿子!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啊!三元老一致抗议,吵吵着要罢工。3:1,季元老面对压力不得不妥协:电炉生产期间,季元老必需要在隔壁休息间搭铺子睡,不许回家睡女仆!就算要生儿子,也要在隔壁值夜!
日子就这样在元老们的担惊受怕中一天天挨过。电力元老们没想到,最终造成一次停产事故的,竟还是供电系统问题!
这次的倒霉蛋是钱六石。那天晚上,钱六石从季无声手里接过班后,正在操作台上指导工人操作。突然巡检供电系统的工人跑来,在下边朝他指手画脚地喊。钱六石耳边的噪音太大,听到大概是变压器温度超警戒线了。
“这个笨蛋!油温超了,切换另一套油回路就可以了。都教过几百遍了,都还不会!真是个笨蛋!”钱六石骂骂咧咧地从操作台上爬下来。
法拉第为“奥尼尔”加装了油循环水冷却装置后,由于实验的冷却效果还不是非常让人放心,所以最后给“奥尼尔”加装了两套冷却回路。这样及确保了当前的冷却效果,今后有第二台变压器了,每台配上一套冷却回路,也正好。
钱六石查看了“奥尼尔”,听了巡检工人的汇报,才发现问题比他预想的复杂。这个工人最早发现油温过高后,已经采取了切换冷却回路的处理措施。但半柱香过去了,油温并未下降,反而继续向上攀升!工人这才慌了神,跑去向钱元老求援。
从表面看,各类设备和机器都嗡嗡作响,运转正常,钱六石一时半会儿还就找不到原因。由于担心自己在配电这里处理问题,炼钢操作台上没人盯着要出事,钱六石先跑去砸开休息间的门,架着睡眼朦胧的季无声上操作台坐镇。
颠颠地跑回来后,钱六石让工人接外路的自来水,同时打开冷却水的出水口放水,想通过冷却水开路循环来迅速降温。但时间又过去15分钟后,温度还在上升,并没明显改善。钱六石用手试了试出水口的水温,基本还是凉的,说明换热不充分。
但这时钱六石大概心里有底了。他让工人重新切换回原来的冷却回路,一样采用冷却水开路循环。同时跑到操作台,呼哧呼哧爬上去,在季无声耳边大声说明了目前的情况和他的方案。
睡眠严重不足的季无声,从被窝里被生生硬拽出来,本来就脑壳疼,此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也就同意了方案。钱六石跑回“奥尼尔”身边,工人赶紧上前汇报,温度虽然还是超警戒线但已经停止上升。钱六石总算略松了口气,但仍不敢掉以轻心,一直监视着油温的变化。另一边,季无声拖着疲惫的身体,站好最后一班岗,将这炉钢水炼完出炉。元老们尽量将损失减少到最低后,火热的电炉再次停了下来。
后来拆开油路检查,果然如钱六石所料,循环油路的出口段一节弯管被脏东西堵塞了!造成了油路的循环不畅,油温上升。
电炉车间的烟尘很大,油路切换阀门、代替油泵的水泵、储油槽这些地方有的有设计缺陷,有的加工工艺粗糙,都会混入污物,积累后就容易造成堵塞。
为此,元老们又重新加工更换了部分零件。同时,还制定了严格的车间卫生大扫除的规章,让工人们地面勤洒水,设备勤擦洗。
不过,这次事故,在几位心力交瘁的元老来看,都认为是一种解脱!




奥拉朱旺

受利于埋弧还原电炉成功出钢的利好,以及供电系统的再次“重大生产事故”,“埋弧还原电炉高可靠性供电方案”在电力元老们的极力鼓吹下,终于通过了企划院、政务院的层层官僚审批,被授权项目组准许试验制造。
电炉用的变压器不同于输电变压器,在变压器的大家庭里算是特种变压器。埋弧还原电炉是一种大耗电量的电炉,属于电阻电弧炉。以炉料电阻发热为主,电炉电阻变化不大,工作电流平稳。埋弧还原电炉的变压器的阻抗电压比较低,旧时空里,为了增产,工厂长期让电炉变压器承受130%的额定电流连续运行也没问题。
法拉第沿用第一代电炉变压器的铁芯结构,全斜接缝单相二柱叠片,有很好的散热条件和简单的结构。在铁芯片刀口刷涂防锈的桐油。大型变压器绕组都有木制骨架,导线绕在十几根环绕铁芯的木垫板上,所以垫块两侧要让木材加工厂导成半径一致的圆角。变压器的绕组是形状相同于心柱截面的矩形。由于要负载的电流很大,导线截面积达到600mm,所以要利用整块铜板裁剪成宽铜条,再锻焊连接成卷材。
铜圈拉到电力元老面前时,一众元老当时就被这夸张的导线震惊了。低压端的匝数不多,原本元老们以为尺寸足够了,结果为了绕制方便,变压器不得不又加粗腰身加高了身高,成就了如今“奥尼尔”的身胚。即便如此,这么宽的铜条绕组也非常费力。当初给“奥尼尔”绕低压线圈时,两个人一组,一组负责轴向压紧,一组负责幅向拉紧。绕两圈这几个健壮的成年壮汉就气喘嘘嘘了。而且用力不均的话很容易绕的走向偏差,不能和垫板的线槽贴合,这时候矫正起来更加费劲,经常敲打半天也不行,只能松开几圈再重新绕!要知道低压端线圈总共也没几圈。就这么绕几圈又松几圈。这进度实在让人抓狂!
法拉第可不想噩梦再来一次。未来大型的输变电电力电压器也都是大块头,都这么靠人工干一定不行。所以,“奥尼尔”刚做一半,法拉第和展无涯就商量设计了一个类似旧时空的卧式线圈绕制机构。将筒状的木制骨架平卧在架子上保持可以转动,绕线另一端被加紧装置加紧。架子和加紧装置之间的距离可事先调节好,保持幅向拉紧。用原动机可以推动沉重的绕有线圈的木制骨架缓缓转动。
这次制造二代目,正好试验了这套机械装置。从效果看,人力可以从幅向拉紧中解放出来,专注负责轴向压紧保持绕线的走向与贴合。虽然还会遇到走向偏差,但已经省力了不少,就算要重绕,有了机器帮忙倒车几圈就行,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头大了。线圈绕好后用油布带包扎紧,接头用烧化的铜料焊住。
高压绕组的导线尺寸比较“正常”,绕制就简单多了。不过高压侧比低压侧多一件事——串联调压线圈。
埋弧还原电炉变压器的特点就是二次电压低、电流大、匝数少,所以无法在二次设置调压分接头来进行调压。为了调节电炉变压器的二次电压,一般采用变磁通调压、串联变压器调压和自耦调压器调压。调压联结方式也有线性调、正反调、粗细调,与其他电力变压器完全相同。
对于季无声从生产实际需要出发,要求提供调压级数较多的电炉变压器,法拉第选择串联变压器调压的做法。就是用高压基本线圈串联调压线圈的结构形式实现二次调压。
它通过分接开关,利用主变的调压线圈单独给串变提供高压电,通过改变主变的调压绕组的分接来改变串变电压,从而改变主、串变低压绕组的合成电压(当开关正接时为两电压值之和,当反接时为两电压值之差)。由于主变调压绕组的匝数相同,所以电压级差相等,使得串变高压级差相等,从而串变低压电压级差相等,实现了等差调压。
这种变压器主要由主变和串变组成。主变通常从里到外为:铁芯―调压―高压―低压,串变为:铁芯―高压―低压。主、串变的低压绕组通常做成一个整体,采用8字形绕组。法拉第采用8字形绕组,除了能主串变线饼外径间距,最看重的,就是可以免去串变低压绕组和主变低压绕组繁多的焊接工序。了解临高工业现状的人都知道“焊接”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每个8字形双饼为一个单元,每相就是由这样的若干个双饼单元并联而成。每个单元匝数为2~10匝左右,每饼8字形绕组主、串变的匝数一般情况是相同的。
串联变压器调压范围广,一次电压不受开关绝缘水平的限制,可直接降至电炉所需的电压(十几伏至几百伏)。
绕组完成后,铁芯的叠装也是个力气活。参考旧时空的设备,法拉第早在“10kv/400v输配电变压器复制项目”中就定制了一个装置——“滚转台”。铁芯的叠装在这个装置上完成,它两边可移动调整变压器的垫梁,使其中心线距离符合铁芯柱中心距尺寸。把铁芯的上、下夹件放好,并保证上、下两夹件平行,下夹件底边线要和滚转台立臂平面平行。按铁芯柱的油布绑扎间距要求,摆好心柱支撑,放入木制绝缘夹件、芯柱护板,使夹件的绝缘、芯柱护板处于一个水平面上。
开始叠装第一级铁芯片,测量好对角线和叠片位置尺寸并敲打对齐,然后放上层间绝缘纸。上、下轭片有孔的铁芯片,要放置铁轭定位棒,以后逐级进行叠装。在叠装过程中需要测量其绝缘电阻的数值。在叠最大级铁芯片前,要放好下铁轭木垫脚。在叠至最后3个级时,要对已叠装完的铁芯片测量一次总厚度,根据需要,对最后3个级的片数进行调整。全部叠片叠完后,用铁芯柱临时夹具卡紧每个心柱的中间部位,进行最后总厚度和心柱直径的测量。在确定尺寸无误后,再摆好上面的夹件绝缘和心柱护板。在绑扎位置的间隔处,用临时夹具卡紧心柱。放好上、下铁轭两端的方铁和枕木,摆好上、下夹件、取出定位棒,插进绝缘管和双头螺杆,并装好垫圈和螺母,最后装配下铁轭垫脚。最后需安放铁芯接地片,插入一定深度。
铁芯起立前,法拉第拖着钱六石和刘汤姆一起仔细检查各种数据是否正常,以免铁心起立后发现问题再去修理就很困难了。起立前,要将上铁轭连同上夹件一起用绑扎带与滚转台横梁临时绑牢,防止铁心起立时发生意外。
起吊装置是滚转台横梁上的一套滑轮组。起吊前,法拉第仔细检查了吊钩是否对准滚转台中心线,最后挂好吊绳。一队工人在法拉第指挥下,开始拉动吊绳铁芯竖立垂直位置后,两侧用销子锁紧。
然后,装配油箱,箱壁采用大尺寸钢板铆接,只在底部关键接缝处少量焊缝。所有密封法兰均采用沟槽结构,确保变压器油箱、联接处密封严实不渗漏油。低压侧引出线接水冷导电管,满足了电炉变压器可长期过载及负载的要求。
油箱完成密封后,就是灌油了,不过这次法拉第借助油循环冷却装置,追加了一道工序——热油循环。油温控制在50 ℃~55 ℃,循环3次。这道工序的目前在于让变压器内部充分的脱油脱水。
万事具备,最后组装仪表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很扯蛋的事情。考虑到上次的油路堵塞事故,钱六石为二代目变压器设计了瓦斯继电保护器,但到期了生产厂却没没按时交付!
瓦斯继电保护器也是一种继电器,是变压器内部故障的主要保护元件,当变压器内部故障而使油分解产生气体或异常涌动甚至漏油时,使气体继电器的接点动作,接通指定的控制回路,并及时发出信号告警(轻瓦斯)或启动保护元件自动切除变压器(重瓦斯)。
继电器安装在变压器顶部。其上部接一个浮筒,下部是一块金属挡板,两者都装有密封的水银接点。浮筒和挡板可以围绕各自的轴旋转。变压器正常运行时,继电器内充满油,浮筒浸在油内,处于上浮位置,水银接点断开;挡板则由于本身重量而下垂,其水银接点也是断开的。当变压器内部发生轻微故障时,气体产生度较缓慢,气体上升首先积存于气体继电器的上部空间,使油面下降,浮筒随之下降而使水银接点闭合,接通延时信号,这就是所谓的“轻气体”;当变压器内部发生严重故障时,则产生强烈的气体,油箱内压力瞬时突增,产生很大的油流向油枕方向冲击,因油流冲击挡板,挡板克服弹簧的阻力,带动磁铁向干簧触点方向移动,使水银触点闭合,接通跳闸回路,使断路器跳闸,这就是所谓的“重瓦斯”。重瓦斯动作,立即切断与变压器连接的所有电源,从而避免事故扩大,起到保护变压器的作用。
这么精巧的设计,却被官僚主义给耽误了。原来钱六石递交的图纸,在企划院的被一个元老自作聪明地归类成了阀门。带着进出油孔和连接法兰的继电器,粗看真就像是阀门。结果订单错误的流转到了伐门厂。偏巧石出由在病假,化工口元老人丁又不旺, 等许芹发现的时候,早已误了工期。
本来这件事许芹并无责任,但知道事情的原委,和继电保护器的重要作用后,善良的许元老还是送了一支压力计给钱六石,也算有了个临时“替代方案”。
脑袋上插了一支压力计的二代目变压器就这么诞生了!虽然长得和“奥尼尔”一样的傻大黑粗甚至更丑了!但俗话说父不嫌子丑,电力元老们站在这个黑大个面前美滋滋地打量着这个丑儿子,给他也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奥拉朱旺”。




召唤不锈钢

这里刚生了丑儿子,隔壁人家却死人了!
长坡油页岩项目启动后,季思退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长坡。这也难怪,长坡是新建项目,万事开头难,许多事情需要季元老亲历亲为。相比较,博铺化工区的合成氨、煤焦化、氯碱厂要么是旧时空的成套设备,要么已生产运行多年,又由有经验的规划民工人看守,偶尔过问一下,也能保持正常生产。化工口的元老实在太少,季思退真是分身乏术,一来二去,博铺化工区只能暂且维持“半放羊”了。
只不过,化工生产本身会有许多的安全隐患,规划民工人与元老的知识经验还是有一定差距的。电炉停产检修的前一天,氯碱厂终究出事了!
化工口那边出了伤亡事故,电力口这里却认为机会来了!电炉的双路供电中的另一路——电网供电一直没机会试生产。企划院一直担心,临高现下可怜的发电量满足不了电炉的高负荷,所以电网供电一直没给出准时间。不过凡事都有转机,这次氯碱厂的重大事故,停产整顿是少不了的,而且季思退这次回博铺,发狠心要抓一抓安全生产,看架势没个10天半月,是不会恢复生产的,恰巧合成氨生产线也在停产检修期,电网负荷一下子富余不少。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
电力口的元老联合季无声一起向企划院打报告,发电站的宝贵电力不能白白浪费,申请电炉使用电网电力,这样还能验证电网供电系统的运行。同时为了感谢化工口这次的让电,让电期间电炉将试生产化工部门翘首以盼很久的不锈钢!
炼不锈钢的原料季无声自然是挑最最好的,铁用的是前几炉电炉炼的低碳钢,碳水平已经很低,杂质也少;铬用的是平炉出的铬铁,成分比例也测定好。
电炉冶炼合金时,不同品种的合金原料加料时机也不同,其中颇有讲究。铬铁应该在金属和炉渣脱氧后再加入熔池中。目前的工艺水平铬的烧损量比较大,会有10% 以上,所以原料配比时需要重复考虑到。加入铬铁后金属熔炼保持时间不该少于 30 ~ 35 min。相当于充分混合后,才能开始造渣。
不锈钢的造渣工序和碳钢一样。但是出钢所需温度更高,需要1500℃,钨合金钢更是要达到2000℃。出钢水后,铸件被送到退火窑炉,在温度 840℃~900℃下退火2小时后出炉,缓慢自然冷却。
冶炼不锈钢的过程本应波澜不惊。但神经质的电炉是不会让元老们太太平平的。钱六石当班的一天,就发生了一次诡异的电炉跳闸事件!
“吧嗒!”清脆的跳闸声,在电炉车间日常“嗡嗡”的背景噪音下是如此的刺耳!紧接着就是可怕的寂静!
“老赵!赶紧检查电极和电炉设备!”反应过来的钱六石立即大喊。季无声不在班上,当班炉前工是个从前炼钢厂有经验的炉长,电炉方面钱六石自认还不及他知道的多。钱六石边喊,边一路巡视着线路赶到配电间。
经过短暂的检查,两人都没发现明显的事故现象。老赵神色凝重的看着钱六石,这时候元老就是救星,元老一定明白怎么回事!可是钱六石自己也摸不着头脑。一面是继续停电钢水凝结的严重后果,一面是故障未排除,恢复供电后可能再次跳闸甚至烧毁设备。钱六石顿时体会到了季无声做出选择前的巨大压力!
在纠结了足足五分钟后,钱六石终于下了决心,将供电系统从“奥拉朱旺”切换到“奥尼尔”,并用电机供电。
合闸后,钱六石和工人们一齐的心中默念“菩萨保佑!”可能起到了神效,电炉又恢复了正常工作。
随后,另几个元老当班时也都经历了一二次这样诡异的跳闸。虽然钱六石的遭遇已经让他们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每次还是把大伙惊的冷汗直冒!
电力元老一开始觉得“奥拉朱旺”嫌疑最大,基本上跳闸都是使用他时发生的。不过,因为他的调压级数多,生产时使用率就高。后来“奥尼尔”也发生过一次诡异跳闸,总算是洗脱了弟弟身上的嫌疑。但这案子就成了悬案!
被惊吓的元老过了好几天才重新发现线索:这类跳闸记录都是在使用电网供电时发生的。经过元老们的顺藤摸瓜,最后终于揪出了幕后捣鬼的——竟然又是补偿电容!
原来电网供电和电机供电的电路总阻抗是不一致的,同时不锈钢的冶炼负载电流变化更大造成的谐波也更大,两种因素叠加之下,原来设计的补偿电容的容量就不够了。最终,生产中的某次大的谐波扰动就会触发继电保护的跳闸。
虽然还在惊吓中度日,但在掌握了电炉这个本时空的大杀器后,季无声的自信心依旧增长了不少。至少在钢铁的化学成分控制方面已经很有底气。不过,即便是所有化学元素都达到预定的要求,钢铁也可能延展性不佳,无法加工成所需要的零件,或者太脆,易断裂,成为废品。季无声很清楚,他现在还仅仅是成功了一半,要最终获得机械性能符合加工要求的马氏体型不锈钢,淬火才是关键!
淬火加热温度对淬火后钢的硬度影响很大。钢淬火后的硬度随淬火加热温度升高而增加,在1100℃加热淬火后硬度达到最大值。加热后根据材料厚度保温10~60min,进行急冷淬火。
水是冷却能力较强的淬火介质。之前季无声钢铁厂生产的各类碳素钢基本都是水冷淬火。但水冷淬火缺点是在500~600℃左右,水处于蒸汽膜阶段,冷却不够快,会形成“软点”;而在马氏体转变温度区(300~100℃),水处于沸腾阶段,冷却太快,易使马氏体转变速度过快而产生很大的内应力,容易使工件变形甚至开裂。
更好的马氏体淬火介质应该用淬火油,一般采用矿物质油矿物油。如机油、变压器油和柴油等。机油一般采用10号、20号、30号机油,油的号越大,黏度越大,闪点越高,冷却能力越低,使用温度相应提高。淬火油可以让工件在高温区冷却速度得到提高,获得更多的马氏体转变。
不锈钢现在可是精贵东西。季无声当然不愿意在临门一脚时功亏于溃。自然是用的淬火油。许芹参照旧时空50号机油+4%磺酸钠的配方,选取不同类型和不同黏度的长坡油页岩的馏分,以适当的配比相互混合,预先进行了配制。
淬火后原则上应立即回火。用200~300℃低温回火,获得回火马氏体。低温回火后的不锈钢有良好的硬度,并兼有良好的弹性和耐蚀性。
和大多数人想的不一样,不锈钢不是生下来就是不锈的。不锈钢的生产过程中,表面会生成一层氧化皮。产生氧化皮的原因是没有用保护气体保护下的热处理在高温加热时会产生氧化皮。季无声手头当然没有保护气体或者真空设备。酸洗是目前唯一的去除不锈钢表面的氧化皮的方法,所以,不锈钢在最后成品前酸洗工序还是免不了。
不锈钢酸洗往往是和钝化联系在一起的,一般需要酸洗的不锈钢肯定要钝化,因为酸洗后表面没有形成钝化膜或者形成钝化膜的厚度很薄,起不到什么保护防锈作用,必须增加后续的钝化工艺,在不锈钢表面形成和完善钝化膜。
待酸洗的不锈钢被放入酸洗槽内。酸洗和钝化的化学药品有浓HNO3、浓H2SO4等。季无声选的是后者。常温或在冬天加热到30度后浸泡10分钟,冲洗掉被酸洗的表层氧化皮。然后放入钝化池,等到表面污垢完全清除,不锈钢就展现出均匀的银白色,形成了均匀致密的钝化膜。处理完成后取出,用清水冲洗干净。钝化了的不锈钢在铜盐中不能将铜置换出。这个简单的方法可以测评不锈钢钝化的效果。
不锈钢样品的分析报告不久之后送到了季无声手里。不锈钢因为耐腐蚀,葛欣馨将金相分析浸蚀剂从硝酸换成了苦味酸。报告显示,样品中形成了马氏体,有许多的板状分布,只是针状分布也不少。这样的不锈钢还不能做“深冲”这样机械性能要求较高的加工,但一般的管子,罐子的加工已经不成问题了。
马氏体不锈钢投入使用的消息传来,却并没有引发电力口一众元老再创佳绩的心情。原来元老们的注意力都被另一件消息吸引了“元老院科技进步奖”候选项目的投票结果出来了,果不出所料,“黑丝”成为了500废们的众望所归!而且有消息灵通元老的可靠谣传:最终大奖的奖励之一将会是“黑丝”发布会上穿“黑丝”的ss级show girl!要知道最后无论谁最后发明了“黑丝”,肯定是要用到不锈钢的!那这奖品该如何分呢?众元老们不淡定起来!


(番外篇一)【风俗向】那年花开
郁闷的“木棍”
三月的临高,雨季还没有来。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大喇叭里,“临高午新闻”女播音员高亢的声音才沉寂下去,只剩下枝头偶尔的几声鸟鸣。百仞总医院三楼一张晒不到太阳的床上,石出由静静地躺着。宽敞明亮的“首长”病房里现在只有他一个病人。出奇的安静。
由于无法走动,甚至弯腰都成了痛苦的折磨,所以,大多数时候石元老只能这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像根木棍一样直挺挺地平躺。雪白的天花板和四壁没什么装饰,只有对着门的墙上贴着一幅标语:“一切为了住院首长,为了一切住院首长,为了住院首长一切!”
石出由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口摆放的那瓶雏菊。刚送来时还是些花苞,现在花瓶里已经开出了一丛鲜亮的黄色花朵,引来了一只蜜蜂。石元老看着这胖胖的家伙在花蕊里钻进钻出,围着花起飞又停下,默记着他要起落多少下。
这时病房的门打开了,一张配着络腮胡子的娃娃脸,探了进来:“老石,休息呢?”
“啊,老季啊,来啊,这边坐……” 石出由蔫蔫的应到,超门口招了招手。
“怎么样,这几天回血了吗?功力恢复了几成?”季思退拉了张凳子一屁股坐到床边。
“哎,还是只能动动手,下不了床。腰一受力就痛的不行!”
“别急嘛!病去如抽丝,你就当这次在百仞医院享受公费疗养了。”
“屁的疗养!痛死老子了,还说风凉话,要不换你来?”
“嘿,嘿,老石你还别说,你这一倒,我忙的博铺-长坡两头跑,我还真想能像你那样躺一躺哟!” 季思退说着从口袋摸出临高特供准备来一口。
“考!这是医院,我是病人……”床上的“木棍”挺直着身体,用仅能动的一只手锤着床沿。
“知道,知道……” 季思退说着眯缝起眼睛,也将一支白白的烟插入了石出由的嘴,石出由顿时如同得到了奶嘴的婴儿,安静了下来。季思退先给自  己点上,然后弯下要,用烟头凑近石出由。床上的“木棍”耿直了脖子,手指夹紧白卷烟猛地吸了两口,烟头的红点由一个变成了俩!随着鼻孔和嘴        中吐出的青烟,仿佛渡到了飘飘欲仙的仙气,耿直的脖子重新落回了枕头上。
“瞧你饥渴的!看来这儿的小护士们没喂饱你呀!”
“她们懂个屁!”
“我给你留一条解闷!”说着季思退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条烟,塞到了石出由的枕头下。
“炼油厂的柴油还够用吧!”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继续闲聊。
“够用。你就放心吧!本来有柴油机的地方也不多。电炉那边听说前几天出事,现在还停产着呢!吴胖子的柴油农用拖拉机总共就造了2台,王洛宾让他作秀用的,你懂的!白羽的拖拉机装甲师依旧还是蒸汽主导的。然后给海军也定期屯上一点柴油,听可靠谣传,八成要对马尼拉有动作了。现在,反而是张兴培带来的那些工程车辆用的最多了。TMD,说到这小子,要不是他的吊车不在场,你老兄也不会躺在这儿!现在,倒便宜他了!”
“算了……”石出由无力地挥挥手“他也是任务在身。”
“什么任务在身!就是个借口……” 季思退弹了弹烟灰“TMD,什么特供烟,烟丝掉的这么厉害,烧火把呢!” 季思退骂骂咧咧地拍打着身上,“他小子来看过你么?”
“来过了。他也挺忙的。” 石出由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夹着烟的手熟练地垂到床沿外。
“算他还有点良心!但你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等出院了,要抓住这小子好好请你吃几顿,补补!”
“我在这儿整天吃了睡,都胖十斤了,还补啥!”
“补肾啊!”
“……”
季思退刚说出口,发觉说错话了,赶紧猛吸了口烟,长长吐出一股蓝烟。转移话题道:“要说够兄弟的,还要数展无涯了。前天,他给咱新做的钢架吊车到了。有横梁,带活动轱辘的!我昨天和工人试了试,还挺好用的!今后换修那些罐子就安全也方便了。”
“那挺好!分馏罐都能恢复生产了。”
“不急,不急。现在订单不紧张,我一个人抓生产,精力也有限。你住院后,我就把产量放缓了。调配了一部分人搞基建。把矿上的表土石多扒掉些,多露些矿脉,今后100%恢复生产了,油页岩和煤矿的产量就能提升不少。另外,我们原来矿坑积水抽提到矿口就排掉了,这个设计太浪费了。现在,我安排人挖了个三级滤净水池,净化后能做生产用水。那些池子雨季还能蓄水防洪……”
一说到长坡的事情,季思退情不自禁的涛涛不绝起来。
正在季思退谈兴正浓的时候,传来敲门声。门其实没关,门口一高一矮两个穿着白色护士服戴着口罩年轻的护士,端着盘子推着车正站在门口,“首长们好,石首长,到吊盐水的时间了。”
“进来吧。”石出由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两名护士缓步走了进来。前头矮瘦黑的护士,一看就是有多年经验的“老人”了,只见她手脚麻利地将小瓶的药用生理盐水稀释,摇晃均匀,用针筒抽出打如盐水瓶,踮起脚挂将瓶子挂上架子。侯清是张子怡培训的第一批土著护士。当初害羞不敢用肛温表给病人量体温,急得要下跪的她,现在身手已经完全不输旧时空的护士了。
不过从一进门,季思退的眼光就被另一名身材高挑的护士吸引了。她宽大的护士服,在腰线处多了一根束紧的腰带,顿时一件直筒白大褂被她穿出了收腰连衣裙的美感!她没有本地土著女人长长的头发,所以并没盘发髻。乌黑的短发柔顺整齐地被一支天蓝色发夹夹在耳后,露出精致的耳朵和一截细腻白润的脖颈。大大的口罩,反而更凸显了她一双清秀的双眼。这打扮气质,非文理学院里的高级货是不会有的。季思退不禁猜想起口罩后的姿色能有几级。护士为石出由手臂上扎上带子,轻拍手臂,弯下腰仔细寻找扎针的静脉,完全没注意领口的春光可能会外泄。正当季思退艳羡石出由能有这份待遇时,仰天的石出由脸上露出了扭曲的表情。
“阿!对勿起,首长……”
“阿呀,张怡,怎么这么久了还这么笨手笨脚的!我来吧!”
“阿姊,吾忒紧张仄!唧个针头阿会断了里厢,吾拂敢拔哉!”
两个护士一阵忙乱后,石出由又挨了两针,才搞定。两人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这时季思退对床上的石出由已又多了一份同情。
“老季,你看我为了元老院那点石油都这样了,有件事,你要和我说实话……” 石出由两眼空空地超着天花板喃喃道。

“老季,你说我这次会不会就这样瘫了?”
“你别瞎想!” 季思退叼着没点上的烟,急忙打断了石出由,“时袅仁不是和你说的很清楚么,不会瘫的,安心静养,一定能恢复!”
“他没和你说点什么不能让病人知道的话?”
“嗯,癌症晚期,顶多3个月了,让我别告诉你,尽量让你吃好喝好,哄你开心……我是你什么人啊?”
“你也算我“老伴”了啊!”
“拉倒吧你,“老伴”你找展无涯去!”
“老季,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是么?”
“嗯……”季思退又拿出火柴准备点烟。
“那你老实和我说。每次回临高,你都拉了长坡的原油回来上你那套煤化工设备加氢精制的吧?”石出由终于说出了憋在心底许久的话“‘也很健康’他是不是信不过我啊!”
季思退连滑了两根火柴,才点上烟,深吸了一口,幽幽道:“老石,你别这么说。” 季思退吐了一口烟,继续道:“‘也很健康’自有他的难处!虽然长坡出了各种石油产品后,能得到好处的部门不少,但也有不少部门项目被挤下马了。所以元老院里说长坡成本高,劳民伤财的声音不小!‘也很健康’他的压力很大啊!加氢精制对提高各种成品油的质量有很大的帮助啊!反正咱那套煤化工炼柴油的设备,原料一直吃不饱,现在也是充分利用产能嘛,这样油品的单位成本不就下来了么。”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年如果带上那套加氢裂化设备,如今别说质量,就连产量不也能上去多的多?石出由心底涌出这个念头,只是躺在床上的石出由身上像压了块大石头,胸口有些发闷,最终没说出口。
看石出由只抽烟,不说话,还是不能释怀的样子,季思退继续打圆场道:“你一出事,王洛宾第一时间就调了辆专车把你接回临高,你还没到医院,他就在医院等着了。你一醒,他马上又和萧子山来看你了。老石,他不是信不过你,他是太了解你了,所以才太看重你了。”
石出由其实已经不抽烟很多年了,只是有太多的事情让他憋闷又无处诉说。季思退临走时又给他点了支消愁烟:“再来一口吧!这玩意解闷更消愁!”
这话石出由当然不信,显然是季思退这老烟鬼有意在拖他下水!

病房探望
“你是怎么搞的?!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啊?!”
一回到护士台,侯清就再也忍不住,向张怡爆发了!说起来这个张怡今天根本不当班,她本就不是元老病房的专职护士才被调来不久。侯清原本就看她笨手笨脚,文理学院来的除了发嗲的功夫强,实在一无是处,真不明白张子怡首长为什么会调她来如此重要的元老病房。
而自己刚才果然被这小妮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什么能为元老服务又难得又光荣,什么侯姊姊的技术是总院第一流的,子怡首长才放心安排侯姊姊照顾元老……
“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侯清当时嘴里虽这么说张怡,但心里是十分受用的。
“侯姊姊,阿能带吾去啊?带吾也去见见世面!”
于是,侯清头脑一热,就带上了这个惹祸精。想到这里侯清不由气结。
现在想来,侯清觉得自己真是一时失心疯了!这干的都什么事情!石元老若告状,张子怡怎么处理自己都不为过!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学的,都一年多了,轧个静脉针还找不准!”
“阿姊,吾刚刚忒紧张哉!”张怡唯唯诺诺地缩在一旁的角落里,手足无措地看着侯清,眼睛红红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模样。
女人可能是不吃女人的这套的!侯清显然是还没出够气,还想继续,这时一旁的一个年轻护士赶紧出来打圆场:“张怡姐,今天是你不对了,你就不该多事跟着侯姐姐进去,还犯了这么大的错!石元老要是怪下来,侯姐姐一定会被处罚的,张怡姐,要我说你赶紧找护士长说清楚刚才的事情,不能连累咱们侯姐姐。”
本来可怜兮兮的张怡,听了这话,有点愣神,连侯清这样的“老资格”都惧怕张子怡的处罚,更何况她这个无根基的小字辈?正在踌躇,却见说话的小护士直朝她挤眉弄眼,情急之下道:“哦,是额,是额,吾要去跟护士长说,今朝的事体,不能怪侯姊姊的,全是吾自尬勿好!”
这时侯清的气已经出了不少,头脑也恢复了冷静,“算了吧,护士长很忙,首长哪里有时间听你啰嗦这些,今天的事情我也不会和首长说的,但你以后做事要多上点心!”她当然意识到,此事最好到此为止,虽然对张怡还有些揶揄,但面子上还是保留了前辈的大度。
“侯清姐姐心最善了。张怡姐,你还不快谢谢?”
“啊……谢谢侯姊姊” 张怡仿佛才回过味来,赶紧向侯清作揖道谢。
侯清也没理她,收拾好手推车上的药水,推车继续巡视病房去了。
侯清走后,张怡长出了一口气,像飞出鸟笼的小鸟,从角落里轻巧地蹦到小护士面前,脱下口罩,笑着拉住她的手摇晃道:“谢谢倷,方燕阿妹!”
“哎……张怡姐,你胆子也忒大了,老虎的胡须你也敢去摸?看清老虎长几根胡子了吗?英俊吗?”
“好啊,倷阿取笑吾!看吾纳罕来收作倷!(看我怎么来收拾你!)”说着张怡的手就去抓方燕的腰窝。
方燕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夸张地大喊:“张怡姐,你这是恩将仇报啊!”咯咯笑着灵巧地躲闪着。
原本死气沉沉的VIP楼道内顿时充满了少女清脆的笑声。
“十三……你在这里?!”
楼道的阴影中不知何时走出两个瘦高的男人。从穿着和特有的气质上,不难判断是两位首长。
刚才还在互相嬉闹的两个少女,顿时收声,紧张地贴墙站直,自动为首长让出走廊。两个少女呼吸都没喘匀,微微隆起的白色护士服的胸口急急地上下起伏着。也许有紧张的成分,毕竟上班时间被元老看见在工作岗位上嬉闹,可不是什么好事!方燕偷眼看了一下身旁的张怡,发现她面色煞白,表情僵硬,贴着她的手能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显然比自己还紧张。
“二位首长,你们是找石元老吗?我带你们去吧。” 方燕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上前一步大方地问道。
“啊呀!~~怎么伤的这么重啦?快让我看看,伤在哪里啦?”才进病房,其中一个元老就夸张的尖叫,疾步来到病床前,那尖尖的声音的语调,让方燕感到浑身不自在。元老里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一位。
“啊!首长!石元老伤得很重,请让他静躺,不要翻动他。”虽然觉得这样说有些冒犯首长,但方燕想到时院长的关照,觉得自己职责所在,还是鼓起勇气说道。
“要你说,我不知道么?”那首长面露愠色,伸出一只手,翘着两只手指指着这个大胆的小护士。
“好了好了,卫光正你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来了就大呼小叫,吵死了,方燕你先去忙吧,我和首长们聊聊天没事的。”
那卫光正被石出由抢白了一下,到落了个没趣,瘪下去,没声音了。
“好的,石首长。对不起,卫首长,我先出去了。”虽然觉得委屈,但方燕还是向那个阴阳怪气的卫首长欠身道了个歉,退出了病房。
“革命先驱,这回你可真是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啊!”一旁另一个元老坐下,看见石出由床头的烟,也不见外,径自拿了一支临高特供,摸出火柴点着抽了起来。
当初BBS上一篇《如何教育生活秘书》,原本是还没生活秘书的宅男石出由的yy贴,讨论得是如何教育生活秘书使其符合穿越众的审美趣味。包括从传统高雅的琴棋书画,到不甚高雅的坐缸;从现代高雅的形体、芭蕾舞,到比较庸俗的按摩桑拿。一众“粗胚”秒变“风雅”献计献策极为踊跃,盖楼一度达250层以上,远比石出由其他门可罗雀的技术贴热闹!
正在石出由高兴自己帖子难得备受瞩目之际,“楼高必歪”的魔咒再度应验!某人忽然发飙歪楼,置疑执委会霸占秘书分配到底以什么为标准……然后下面的毛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虽然石出由没在革命中振臂高呼,冲杀在最前线,但一众宅党们还是视他为革命先驱,点亮了革命的火种!
“什么“先驱”差点成“先烈”了!” 石出由愤愤地说,只是身体不能动,伸手要去够烟,伸了几下都没够着。
“啧啧啧~~作孽啊~~动都动不了了!”卫光正咂着嘴,摇着头,给石出由拿了一支烟,点着了。当然,自己也不忘来一支。
“技术和外勤的元老辛苦,这鬼地方又没劳动保障,TMD不是出工伤,迟早也会得职业病!”坐着的元老骂骂咧咧道:“一样是一条船上穿来的,凭什么那帮人高高在上,颐气指使?”
“好了啦,单良……无论穿越到哪里,不平等都是存在的……” 卫光正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劝解着。“老石啊……身体是自己的……时袅仁怎么说?这次不会落下什么残疾吧?啧啧啧……这要是留了残疾,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啊!”
“那就让元老院养你一辈子!” 单良咬牙切齿地狠狠说道,仿佛是他遭到了天大的不公。不过说完后单良却觉得气氛并没有渲染到高潮,元老院养元老一辈子,在临高位面好像不算啥啊?
卫光正吸着烟,斜眼瞟着有点“过”的单良,尖尖的声音不紧不慢道:“都拼光了,苦的是自己!象这次顶天了,临高日报给你开个版面,敲锣打鼓宣传一阵,表面光鲜的老套路……谁又知道你日日动弹不得,夜夜痛不能寐呢?等这阵风过了,那帮人用你炼出的油做出了成绩,一个个封侯拜相了,还会有谁记得一个瘫子呢?今后自己还是要多为自己考虑一点啊!”
尖声尖气的“瘫子”两个字让人特别刺耳,石出由紧紧闭上了双眼。
“他们敢把你晾一边不管!兄弟们都不会答应的!老石你放心,我单良最见不得这种过河拆桥的事!只要有我单良在,团结我们当年的革命兄弟,一定会为兄弟你讨个说法!”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啰唣的起劲。
床上石出由闭着眼,直挺挺地躺着,如同一根毫无生气的“木棍”。
过了一会儿,见石出由并无共鸣也未共情,卫光正朝单良使了个眼色,欠身说道:“我看老石恐是累了吧?单良,要不我们先走了,让老石好好休息……”
“是……是……老石你好好休息,今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刚要走出门的身影突然又转回来。
“老石,我如果要货,是不是去找郭靖?”
石出由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迷迷糊糊间好像梦见又有人来探望他,好像是许芹,还有她的徒弟谢逊、程灵素……
不知过了多久,石出由在一股清香的气味里醒来,许芹修长的身形正探过他的床,在给窗台上的花浇水。
“啊,你醒了?没吵到你吧?”
石出由摇摇头微微笑了笑:“吃了睡,睡了吃,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年了!……几点了?”
“快下午一点了。你这个人也真是神经大条,吊着针也睡的着,我和谢逊、程灵素来时,盐水都快吊完了。”
“不是有护士看着么?不会有事的。怎么谢逊和程灵素也来了吗?人呢?”
“看你睡的香,就不吵你了。另外他们今天下午还有芳草地的同学聚会,我就让他俩先走了。还有你的小灵通手机我带来了,放在你床头里侧了,墙上的电源也插好了,你当心别碰掉,现在的小灵通电池不接电源一会儿就没电了。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要手机做什么?还不好好休息?”
“找人聊天呗~~你不知道一直躺着有多无聊!”
“谁现在还用这手机呀,再说……”许芹笑道,本来想说“大家都挺忙的也没人有功夫闲聊天。”但话到嘴边,又止住了,转而道:“你今天气色比我上周来好多了!”
“噢……你送的花开了……”
“好看吗?”
“挺好看的……”
听到赞许许芹开心的笑了笑,黑框眼镜后面的两个小眼睛变成了两个弯弯的小月牙。
其实许芹的五官拆开单看,都还是可以的,只是凑在一起怎么就比那个人差那么多呢?
许芹并不知道石三的胡思乱想,放下浇水的瓶子,又打扫起病房。
“身体还在恢复,别抽那么多的烟!” 许芹扫着床边满地的烟头。“师傅,抽烟多不利于你的恢复的!瞧!还把床单烫坏了!” 许芹轻拍干净床头的烟灰,掖好烫坏的床单,顺手将床头剩下的半条烟搁在左枕边。

同学聚会
“啊!小姐!让我来吧。”
方燕和张怡进病房时,看见许芹正拿着扫帚在扫地,惊得二人马上抢前接过了扫帚。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叫我小姐。”许芹虎着脸和方燕说。方燕吐了吐舌头笑了笑。虽然许芹一直提醒她可以直接叫她许芹或许芹姐,可当初自己是登记在许芹名下的女仆,怎么可以直呼元老其名呢?方燕不时还是会叫溜嘴。
“石首长还么用中饭,现在阿要端进来?”张怡在一旁转移话题道。
“不了,我现在还不饿。”石出由挥挥手,但诧异地看着这张清秀白净的新面孔。
“石首长,这是张怡,今天和我换班。有什么需要,可以叫她。”
“石首长好……”张怡向石出由报以甜甜的微笑,声音更是娇糯无比。
“小……许芹姐今天不加班了吧?回家吃饭吧?我回去准备几个您爱吃的小菜。”方燕凑到许芹耳边轻声问道。
“谢谢,我厂里还有工作要处理会晚回家,就不回来吃了。”
“回来就加班呀,许芹姐您可注意身体,您胃不好……要不我给你备着些点心,您如果回来太晚可以垫垫。”
晚睡可能会胃躁,但许芹没有睡前吃东西的习惯。但许芹也没驳了方燕的好意微笑着“嗯”了一声。
扫完地,张怡和方燕退了出去。许芹拖过凳子,坐在床头。
“今天刚回的博铺?”
“嗯……”
“这次待几天?”
“这回恐怕时间要久一些了。”
“怎么?老季给你新任务了?”
“嗯……季老师安排我研制流量计呢!”
“哦!8年了,他季思退终于睡醒了要搞这个啦!”
“师傅,别这么说季老师,人做起来,才发现真不好做呢!”
“呵呵,说说,这玩意难在哪里?”
一说起技术,病床上那根蔫蔫的“木棍”又两眼如炬,没了睡意,忘了饥饿,更忽略了痛楚……
方燕匆匆忙忙地换了衣服,取下护士帽,将发髻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就一溜小跑着下班了。既然今晚不必为小姐买菜做饭,小妮子就想着下班赶去临高公园参加芳草地同学聚会。
小冰河期的寒冷,却让现在的临高拥有了四季分明的气候。经过了冬天一季的阴冷,三月的临高在和煦的阳光下,一切都是暖洋洋的。
临高公园里也变得生机勃勃起来,雪白的梨花,金黄色的迎春花、淡紫色的风信子、鲜红的茶花,还有更多各色不知名的野花,都聚拢到元老院的公园里,向人昭示这无比烂漫的春天。
已经城镇化的临高被工厂烟囱,水泥楼房日益充塞,越来越少见春天的颜色,当初文澜河边筹建的临高公园已成了临高的“城里人”赏春不多的去处。适逢澳宋的周末,许多工厂、机关休息日,元老、规划民纷纷走出屋子,来此踏春休闲。
今天的临高公园中央大草坪上搭起了一个简易的高台,背幕上拉着一条红底黄字的横幅“芳草地老三届同学会”,在这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又如期举办了。
“袁老师,今年来的同学更胜过以往了呀!”一个芳草地的学生,看见人头攒动的公园里,同学们又重聚一堂,不禁感叹。
“是呀,丁春秋,芳草地的学生们桃李天下,恐怕今后的同学会还会一年比一年热闹的!”袁子光看着自己亲手操办的这热闹的场面,心中不免有些自得。这都是如今临高,乃至澳宋治下的精英了啊!当初,穿越后选择做教师这份职业,不就是有朝一日看着学生桃李天下么!也不妄我袁子光,这许多年来在芳草地默默付出,甘心酱油!
不过袁元老的某些方面的意识又是高于普通元老教师的。在芳草地的校内教师会议上,袁元老三令五申要求教师队伍“不要忘记教师应有的道德意识!”、“绝不允许攻略在校学生!”。如今可算看见学生们顺利毕业,走向各个工作岗位,对袁子光来说真是一种莫大的欣慰。
这并不是说袁元老可以为这些学生们少操一份心了,心怀天下的袁元老依旧特别关心方草地学生们毕业以后的成长情况(特别是女学生的成长情况)。每年的同学会正是了解学生们情况,增进师生情谊的好渠道,所以从第3届学生毕业后,每年袁子光都会积极张罗“同学会”。
如今的同学会依旧叫“老三届同学会”,其实芳草地1629年建校至1633年第一届初小学生毕业,毕业生早已不止三届。只是第一次同学会举办后,这些芳草地毕业生们对这种澳宋新式的同学聚会反应十分热烈,深入人心,这个名称就一直沿用了下来。沿用下来的不仅有这个同学会的名称,还有一类人的标签——“老三届”。
芳草地创办之初,师资堪称豪华,一水的元老教师,博士成排,硕士成连,亲讲亲授。“老三届”的毕业生虽只有在原时空“可怜”的初小学历,但个个可都是元老门生,日日浸淫澳宋之道。随着发动机计划、两广攻略,澳宋的地盘越来越大,芳草地元老教师却越来越少。之后的毕业生越来越多是留校任教的“老三届”的学生了。即便没留校任教,芳草地“老三届”从龙最早,底子最亲,现在也都是元老面前的红人,各机关工厂的干部。所以“老三届”就是规划民中令人艳羡的身份标签!
“……伟大的元老院已经为青年人开创了一个新时代,现在你们将离开芳草地去尽情拥抱这个新时代。青年人快去吧!为爱护和发展这个新时代去好好地工作和生活!”
谢逊他们赶到会场的时候,第一任校长胡青白的讲话刚结束。胡青白虽已不再担任芳草地的校长了,但胡校长显然对当年自己的学生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每年同学会,他都会拨冗出席。最早,校长如慈父般的讲话总能触动芳草地这些沐浴元老院“圣恩”的孤儿们内心最柔软处。引得满场热泪与抽泣。只是胡校长的话每年总是大同小异。今天,校长一番深情的演讲过后,依旧博得了下面的阵阵掌声,不管这掌声有几分真诚,但不能否认的是,这掌声是热烈的。
“嘿!丁春秋!你今年也来啦!……袁老师好!” 谢逊在人丛中一眼认出了多年不见的老同学,热情的用拳头打招呼。“丁春秋!这些年你都躲哪里去了,同学会也不来,还以为你参加伏波军去和伪明打仗了呢!”
“不,我毕业分配到钢铁厂了,现在跟着季无声首长学习。因为钢铁厂是连续生产的,我要翻班,所以前几次同学会都错过了。今年袁老师一叫我,我就来帮忙了。”
“对呀今年你再不来,袁老师就不认你这个学生了!是吧袁老师?”程灵素在一旁笑嘻嘻的帮腔,“袁老师你好!还认得我么?”
“你……比谢逊晚一届的程灵素吧,你的同桌叫康敏?”
“是的,袁老师记性真好!康敏那时可是我们班的班花呢!不知她今天来了么?”
“可我怎么记得班花是你呀?”
“啊!老师说笑了。我连班草都不是呢!” 程灵素嘴上连连否认,脸上却笑开了花。
“你身边这位是?……也是芳草地的学生么?”袁子光指着程灵素身边眼生的一个男生问道。
“哦,袁老师,他是机械厂的胡二男,只读过职工技校,没在芳草地念过书。但他一直挺羡慕芳草地的,今天同学会他也想来见识见识,可以吗?”程灵素说完碰了碰身边的胡二男。
精瘦的胡二男见眼前身材高大,气质不凡的元老,有些局促不安,点头躬身道:“袁……袁首长好,小的胡二男,现在是机械厂的工人,今天来讨扰了!”
“哪里,欢迎,欢迎!”
这时台上的文艺节目开始了,这也是每次同学会的重要看点。正在谈话的人们的注意力又转向了台上,踮起脚伸着脖子,朝台上望。一个女生穿着规划民的灰布制服,正在台上拿腔拿调地朗诵着:
“您是桥,我们就是路人;您是树,我们就是鸟儿;您是雨,我们就是小苗。啊!您的爱,像太阳一般温暖,像春风一般和煦,像清泉一般甘甜。您的爱,比父爱更严峻,比母爱更细腻,比友爱更纯洁。您—首长的爱,是天下最伟大、最高尚的爱。在这五年的芳草地生活中,首长们对我点点滴滴的关怀和爱护,我永远也忘不了。六年了,悠悠师生情,往事一幕幕,总在眼前闪现,师恩难忘!”
“这节目没劲!走,跟我看热闹去!去羞那些女同学去!”谢逊小声说道,拉着丁春秋的胳膊就走。

那些花儿(一)
丁春秋拗不过谢逊的蛮劲,迈开两条长腿紧紧跟着。边走边问,才知道有些要表演节目的女同学在上台前会跑到没人的地方练习,历年来已成了学生们公开的小秘密。爱恶作剧的男生们就会悄悄跟去吓唬她们。
不过如今,也有些“懂事”的男生,用绳子当“警戒线”围出了“后台”区域,自觉充当起了护花使者。谢逊他们二人来到“后台”,果然就被一个男生拦住了,不过谢逊只是和那二人说了几句,就拉着丁春秋闪进去了。
程灵素远远望见这一切,好奇心大起,拉着胡二男,也想进去,瞧热闹。
“还是别去了,那里有人守着的!” 胡二男踌躇道:“再说她们总有出来表演的,我们在这儿一样看。”
“那不一样,听说后台很好玩……没事,刚才进去的有一个我认识,是我同事。”
程灵素的小手紧紧拉住胡二男,小跑着,也想跟在谢逊后面混进去。
二人还没走到跟前,就眼见又有一个女生来到后台的入口,看上去也要进去的样子。只是她不如谢逊他们,与看后台的男生言语后,被拦在了外头。笔管直溜地站在一边了。
“看!人不让进吧?” 胡二男担心地说道。
程灵素也不答话,她瞧那女生还穿着一身芳草的学生制服,难道她只是是没毕业的学生今天来帮忙的?带着一丝侥幸,程灵素继续拉着胡二男向前走去。
“嘿!哪里来的?这儿不让进!”
显然程灵素的运气也不好,被拦住了。
“凭什么不让人进?” 程灵素硬着头皮问道。
“这里是后台重地,闲杂人等,都不能进!”
“你才是“闲杂人等”呢!我也是芳草地的学生!”
“算了,人不让进,咱就外边看吧。”胡二男本来就觉得这事理亏,一旁劝解着。
袁子光远远见这边起了争执,现场总负责的责任心,让他快步赶来过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现在背着人练,害怕被瞧见,等会儿上台面对几百人可还怎么演哪?”袁子光说着又转向了程灵素二人“你们也是,好好的在前面看表演就是了,跑去后台添什么乱?”
“袁老师,我就是想和有节目的同学,在后台抽空聊聊天……”程灵素摆出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
“那宋青书,你看这同学之间叙旧也是人之常情……”
宋青书本想提醒袁首长,自己和几个男生圈起来的后台区,是专门为准备表演的老三届用的,并没这两人的同学。但看这情势,首长有意调和,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他可不想给袁老师“不近人情”的印象。
见宋青书不吱声了,袁子光转身对程灵素说道:“那你们到后台可别乱动乱跑,下不为例!”
“哼!”程灵素朝绿着脸的宋青书做了个鬼脸,拉着还在发愣的胡二男窜了进去。
看着程灵素连蹦带跳的背影,袁子光忽然想起今天还有个舞蹈节目,其中几个演员还是文理女子学院转来的。不知道她们在后台换衣间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真是忙糊涂了!”袁子光暗道,正也要进去,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袁首长,您好!”拉住了他的脚步。
“你好,你是……芳草地的学生?”袁子光故意一脸疑惑地问道。
“嗯!袁首长,您好!”刚才站在一旁的女生大方地向前一步,仰起脸,露出甜甜的微笑:“我叫米筱兰,是芳草地四(6)班的学生,也是您学生,您去年教过我一学期语文课。”
“噢……想起来了,米筱兰,儋州来的是吧?”
“呵呵,是的首长记性真好!”

“又长高了么!”袁子光伸手摸了摸米筱兰的头,慈爱地说:“现在升毕业班了吧?我记得你成绩不错,准备继续考初中么?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老师,老师辅导你。”
“谢谢袁首长!”能得到元老的亲授,那可是莫大的光荣,米筱兰笑得更甜了,白净的小脸上露出两个甜酒窝。
“毕业班的学习很紧吧,你今天不在学校,怎么来这里了?”
“哦,袁首长,我今天来是找我哥的,他也是芳草地老三届的毕业生。” 米筱兰说到这里,故意在“老三届”三个字上提高了声调,眼角瞟了一下一旁的宋青书。“我哥毕业后在外工作,很久没回家了,他托人传话给我,今天会来参加同学会,约我在这儿见一面。我在外头转了几圈没找见他,想去里面找找。”
“噢……这样呢,里面人多,我带你进去找吧。”
“那太好了!谢谢袁首长!”
袁子光转头向守在路口的宋青书正色道:“宋青书你在这里可守好了,闲杂人等,可一概不能进!”
“是,首长!”
袁子光满意地点点头,回身带着米筱兰向里走去。
“筱兰啊,你喜欢跳舞么?”
“喜欢啊!”
“今天有个舞蹈节目呢,我们先到那里看看去?说不定你哥也在那里呢!”
其实所谓的同学聚会,无非就是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回忆一下学生时代的美好时光,再感慨几声踏出学校后的不易与艰辛,然后大家一起忆苦思甜,又或者伤春悲秋,至于什么节目不节目,纯粹在其次了。关键是要有人组织,大家又都能在临高快节奏的工作中抽出空来,再加上有这么一个场合让大家聚在一起就够了。
方燕赶到临高公园的时候,同学会节目都演了大半了。自从毕业后,方燕每天医院和家中两点一线,外加医院有值班,基本上很少能有机会和从前的同学好友相聚。今天赶巧自己早班下班早,机会实在难得,所以即便今晚要回去做饭,还是兴冲冲赶来公园。
“哎~~方燕~~在这里!”一个男生看见了四处张望的方燕。
“哎呀!小豆子!我来啦!大伙儿呢?” 方燕高兴地跑到一个身材瘦小,皮肤黝黑的男生跟前。
“喏~~这不,班里还在临高的同学基本都在这儿了。” 小豆子超边上一努嘴说道。他本名国净明,原是广府人,因为身材是班里  男生最矮小的,比方燕都矮半个头,被大家绰号叫“小豆子”。
方燕这才发现才在大草坪的一角,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的班级同学。一个班四十来号同学,才刚来了十个出头。方燕不免有些失望。
“你的搭档黑皮和癞头呢?他们怎么没来?”方燕班里的男生是全芳草地出了名的调皮捣蛋!其中数黑皮鬼点子最多,上窜下跳一刻不停的是癞头,而小豆子国净明属于小身材大胆子的闷骚型,他们仨组成的闯祸精三人组,更是让首长老师们头痛不已!
方燕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胡校长一时兴起,在校园里开挖了一个小湖,还垒起了假山和亭子,小湖里还养上了锦鲤。同学们对色彩斑斓的锦鲤十分新奇。
“这么好看的澳宋仙鱼不知道能不能吃,味道怎么样?”一时间成了课余时间大家聊得最多的话题。
没出几天,湖里的锦鲤就癞头被捞了!闯祸精三人组本着实践出真知的探求精神,一天傍晚钓上好几条肥肥的锦鲤,还堂而皇之地带回宿舍。
晚上加餐!刮鳞的刮鳞,去内脏的去内脏,这几位手脚麻溜地洗净了鱼。瓦片砖头一支,小豆子又去食堂偷来一大把筷子当柴火点燃,鱼皮被烤的滋滋响,引来了包括方燕在内的无数只馋猫,挤得小小的宿舍里插不下脚!
待到黑皮切开烤的黢黑的鱼皮,麻利地由鱼头朝鱼尾一剥,露出白花花的鱼肉,那特有的烤鱼香更是充满了小小的屋子!方燕从没闻到过这么香的香味,至今记忆犹新。当时宿舍里就发出了阵阵的欢呼!
“见者有份!”众饿鬼一拥而上分享了这顿美味。
当然澳宋美味是有代价的,后来三人组被通报批评被罚了3天的劳动。偷吃的一众也都被罚了1天。但即使搬石块折磨得大伙腰酸背痛,累成狗,每个人还是逢人就说“这澳宋仙鱼值得吃!”
几天后,湖边立起一块木牌“此处不准钓鱼”
……过了几天,木牌换成了“此处不准捞鱼”
……又过了几天“水深危险!严禁捞鱼!后果自负!”
……几天后“此鱼有毒!食者烂肚!”
……最后木牌和鱼都消失了。
如今因为两广需要大量的基层干部和骨干,方燕这一届的芳草地毕业生,早早被民政、税务、公安等口预定了定向生,一毕业大半学生就被集中培训,半年后就都派往海南或广州周边各县一线工作了。黑皮就被派到下乡工作组了,身体条件好的癞头则被选入了海军,而国净明被分到了机械口,现在还在技校当学徒工。再加上去台湾、香港、济州、鸿基……留在临高的真就只有小半。
同学们这才发现,毕业意味着的分离。芳草地的学生大多是元老院收容的大陆孤儿,他们以校为家过着集体生活,朝夕共处,多年的同学情中又生出了一份对家人的亲情渴望。只是,今后这些世上“最亲的人”也许今后很难再有相聚的时刻了。这时舞台上响起了小组唱的歌声,那是一首澳宋的民歌,由一个长相清秀的女生领唱。歌声舒缓优美,却又带着淡淡的忧伤……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他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他们都老了吧?
他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啦……想她.
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啦……想她
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那些花儿(二)
     同学会已经接近尾声,歌声更是将同学们心中依依不舍的离愁别绪弥散到了整个会场。     “毕业以后,你还回芳草地看过么?” 谢逊问身旁的戴秀。     “嗯?”戴秀被优美的歌声带出了神,一时不知到如何回答。     “当年,我们亲手种下的小树,估计早已长成魁梧的、枝繁叶茂的大树,形成绿色长廊了吧?我们曾经走过无数次的校园砂石小路,估计也早已经变成平坦的林荫大道了吧?”     谢逊在后台见到从前的同桌戴秀时,发现小姑娘又长高了,原来黑瘦的小丫头,现在身材修长却并没有干瘪的感觉,举手投足间袅袅婷婷看着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其实他觉得眼前的戴秀就如同歌中唱到的花儿,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只是这种话,谢逊这样的糙男无论如何是说不出口的。      “啊~~”戴秀觉得谢逊的话有点点莫名奇妙,随口应了一声。不过她还是立刻想起当年她和谢逊才进校不久,全班就在首长们的带领下参加校园植树活动,绿化刚建好的校园。一群如小树苗一般稚嫩的少年,沿着碎砂石铺的校园路边,种下了长长一排小树苗。大家都希望这些小树快快长大,谢逊这帮顽皮的男生还对着树根撒尿,说是给它们多施一点肥,长得快些。      想到这里,戴秀又抬眼看了看眼前的谢逊。当年的撒尿男孩,现在已经长的比自己都要高大半个头了,比起学校时,他的脸棱角更分明,肩膀似乎更宽了,更壮实了,炯炯有神的眼睛,透着一股迫人的英气,让戴秀有点喘不过气来。      戴秀迅速低下头,后退了小半步,假装用手理了理鬓角的发丝,害怕被发现什么。


      “一年级的时候,学校还组织全校同学参加了修筑临高城铁路基的义务劳动。白天打着赤脚在工地上挑土、打夯,晚上我们班几十个同学就集体睡在茅屋的地上。那觉得非常艰苦,现在想想还挺有趣的!” 谢逊并没发现身边人的小异常,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当中。      “是呀,不用上课,不用写字,可不开心么?” 戴秀不怀好意地说道。      谢逊上学时出了名的贪玩,首长老师安排大姐姐一样的戴秀当他同桌,也有劝其向学,互帮互助的用意。      “嘿嘿……那都是从前小,不懂事。” 谢逊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道。      戴秀可以说对首长布置的这个任务很上心。学校图书馆有老师管很安静,比吵吵闹闹的教室好多了,同学们都喜欢去那里上晚自习。由于阅览室的座位有限,所以戴秀往往是吃完晚饭就直接去图书馆把书包放在座位上占着,然后到操场上去抓贪玩踢球的谢逊。
这时球场上正冲杀带劲,虎虎生风的球王谢逊,就会被戴秀一把抓住,押往图书馆。就算谢逊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乖乖就范!每每此时,那些平时球场上的好兄弟们不仅不来解救,反而会在身后哄笑他“怕老婆”!

     这是一回事么?戴秀奉了首长老师的授意,就是拿了鸡毛当令箭!谢逊对于哄闹自是忿忿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一群年轻人如同叽叽喳喳的小鸟从临高公园飞了出来,如同当年晚自习结束,从图书馆回宿舍的路上,他们之间总有说不完的有趣话题。不过一个高大身影的加入,让小鸟们瞬间变成了悄无声息的乖乖兔!


       “今天你唱的歌很好听!很感人!是今天印象最深,最精彩的节目了!”       “袁老师谬赞了!是这首澳宋歌本身就很好听。澳宋歌的曲调特别优美,又郎朗上口,我只是混在里面和大家一起唱的。”面对袁子光老师热情洋溢的称赞,康敏小声地回答。“倒是文理学院的舞蹈节目,跳的很好,一看就知道师姐们是首长们亲自提点过的。”      “小敏你就别谦虚了,你的声音很合适唱歌。今天文理学院跳舞的女生,都参加了格子裙俱乐部。那里定期有舞蹈训练的,自然跳的不是一般的好。小敏,我看你有唱歌的的天赋啊!格子裙俱乐部也有练唱歌的,你业余也可以参加,接受专业训练,袁老师觉得你在文艺方面会有更好的发展!”      “我……我不是这块料,再说我现在也过了练功的年纪了,听说戏子……喔不……文艺演员压身板吊嗓子,要从小练起,我现在已经过了这个年纪了。”      听到康敏这么说,袁子光有点失望,他看着这个小姑娘有点干瘦的身材,如果经过形体训练一定能更趋完美。      “袁老师今天能再看见您真高兴,下次我有空再回学校看望您!现在我要走了。”      “你是回宿舍吗?这里离宿舍比较远,要不搭老师的马车,顺道送你?”      “不麻烦了,袁老师,我和同学们都是一路的,我们坐城铁回去也挺方便的。谢谢老师了。” 康敏礼貌地微笑着说。      周围也都是自己的学生,如果只送她回去,确实是太突兀了。袁子光想了想,没再坚持,绅士地和康敏及一众学生们话别。


      敬爱的袁老师走了之后,刚才还是乖乖的小兔,又秒变回了叽喳的小鸟。      “康敏刚才的歌你唱的真好听……      “这么好听的澳宋歌回头能教我们唱么?”      康敏则成了这群小鸟的中心。      “没有,是大家的和声好听……好啊!有时间我可以教你们……”康敏愉快地回应着身边周围的同学好友,目光在人群中巡弋。突然,康敏几乎是凭直觉捕捉到一股熟悉的气质,接收到了人群边缘投来的熟悉的目光。康敏的身体如同被那炙热的目光烫了一下,心儿一阵乱跳。不过她表面依旧强装平静。那是一个修长的身影,一件宽松的黄色丝绸制衬衫,掩不住一身书卷气,默默跟随在人群的边缘。


      去坐城铁的人很多,几股人流在临高公园站汇聚了。      “敏姐……”老远就有一个胖敦敦的男生叫。      人群里康敏很容易就认出了他:“米昌顺!哦,不米公子是你!你也来啦!”     “得了吧,啥时候我大米成米公子了。” 米昌顺呵呵笑道:“这是我妹,米筱兰,今年毕业班了。”     “康敏姐你好!”米筱兰从米昌顺身后跳出来:“早就听我哥提起康敏姐了,你今天唱的歌真好听!人又这么漂亮!难怪我哥刚才看的眼睛都快弹出来了呢!”     “那当然,敏姐人、歌都是一绝,是我们班的班花呢!班花懂不懂?” 米昌顺没心没肺地附和着说。     “呔!……大米别乱说!”康敏虎着脸正经道,然后气得背过身去。不过米筱兰看得出,康敏并没真的生气。


     米昌顺和康敏读书时坐前后排。他是儋州大户人家的公子,这是康敏称他“米公子”的由来。在康敏的印象里,这位公子是个话痨,爱给人起绰号,可能担心同学报复,他早早在人前自带了“大米”的称呼。大米总抱怨芳草地食堂吃的差,所以大米的书包里总有吃不完的零食糕点,康敏也没少沾光。      大米除了体育课,对其他的课都不怎么上心,所以作业时总是抓耳挠腮的。这时他总会小声地叫一声“敏姐……”      康敏这样的“苦出身”照理是很看不惯“米公子”的纨绔的!但是每次大米叫她,她都会习惯性后靠,左偏头----渐渐地,这成了她不假思索的动作。他们开始一起做题,开始说话,开始一起讨论一些澳宋新奇的东西。和这个小胖子聊天让人觉得是件有趣的事。不仅是自己,班里所有人都觉得大米挺有趣的吧!这就是康敏印象中的米昌顺。


     “大米,你毕业后去哪里了?都没在临高见你?是回儋州做少东家了吧?”一旁一个同学问道。米昌顺属于自费的土著子女,所以毕业后是班级里少数可以自由选择职业和出路的学生。     “嗨!我们这些年授首长们亲自真传,蒙元老院的恩典!如今正是你我用青春回报澳宋的时候,你看我们儋州首户羊大少爷现在都在百仞城当差呢,我大米怎么会回家偷懒呢?”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米昌顺的这番话吸引到了人群边缘的一个人身上,只有康敏没朝他看,背身,好像还在生米昌顺的气。    一直有意保持低调的羊继业,显然没想到会这么突然间进入了众人的视野中心,片刻的失措后,迅速说:“是是,现在同学们都在各行各业的岗位上努力工作,都是回报首长们对我们的培育之恩。而我看大米贤弟更是志存高远,不会是甘于因循守旧之人。”     “还是羊兄说的对!你们看错我了吧,我大米是向往自由的人,自由!要我整天坐办公室那才没劲透呢!我现在在大波航运公司跑船呢,我的志向是成为一名光荣的澳宋海军!海军的军服那多帅气!穿上军服,人浑身都会亮起来……”     “想当海军,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报名参军,现在出兵两广,海军正是招兵的时候呢!去跑什么船啊?”眼看大米的话痨病要犯,康敏适时地打断了他。     “唉……我这是想多积累一些海上经验呀!确保我一定会被选上!”     “哈哈……我猜你是晕船吧?”人群里一个声音说道。米筱兰更是笑得捂不住嘴。     被人点穿了,大米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不过并没发火,只是嘴硬道:“这要怪我爹不是胥户!只要不是胥户的人都会晕船啊!”     “为要当澳宋海军,大米你这是要逼你爹好好的地主老爷不做,去当风里来雨里去的渔民呐!”     “大米你要不认林二赖他爹当爹吧,他家就是胥户。”众人又是一阵讪笑。     “你才要当人儿子呢!不过晕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呀!你看我们一开始刚坐城铁,大家不都晕车么?!这些年坐多了,谁还晕了?……车来了……车来了……我们快上车吧!”


春愁黯黯独难眠
回到家洗完澡的许芹疲倦感似乎退去了不少。
“呜……呜……”安静的房间突然响起两声低沉的震动声,是床头的小灵通。
“下班到家了么?” 是石出由的短消息。
“刚洗完澡。你还没睡?”
“今天电阻差的试验电路搭起来了吗?检测效果理想吗?”
“谢谢师傅,电路搭起来了。第一组测试数据还算理想。明天还打算试验第二组测试数据。”
“第二组数据准备怎么造?……”
石出由躺在床上和徒弟你来我往地短信着。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呢?夜深人静怕吵到病区里别的病人?
石出由一边回复着联系人:“许芹”的短信,一边不时切换看看另一个联系人的短信,只是那头,一直只有一条回复:“我洗澡去了,回头聊!” 她最近怎么迷上了洗澡?聊不上几句就去洗澡。
“睡了么?”突然电话那头那个沉默的联系人来了消息。
这个小意外让石出由小鹿乱撞,但微微发抖的手指还是强装镇定地摁了两个字“睡了!”发出!哼哼,敢甩老子,老子也甩甩你!
然后是度日如年的等待……
又没了消息……会不会真当我睡了?……这小娘们没那么笨吧?……肯定没那么笨人家那么高的学历!那就是生气了?……这么个小玩笑都开不起!
患得患失间,另一个联系人的短信已经来了两条,但石三并无心去看,只是死死盯着屏幕,心烦意乱!
即将彻底失望前,短信又嘟嘟响起:“我还需要定制一批实验室耐高温器皿,请你让黄师傅帮忙制备一下原料。”
石三心头突突直跳,急忙手指回道:“上一批里,我特地送你的施华洛世奇喜欢吗?” 所谓的施华洛世奇,是石三请黄有财雕的一只生肖羊吊坠。石三打听到她属羊。
“谢谢,下次不必这么客气。”
眼看聊天要聊死,石三搜索枯肠没话找话:“这次准备要做多少?水晶够用么?要不要我找企划院多批些?我和企划院的范然金挺熟……”
“谢谢,不用了,材料都批下来了,明天我会派人送到黄师傅那里。困了,我先休息了,晚安!”
手机的那头,石出由一直没回消息,估计已经睡了吧。许芹的频道又从工作切换回到现实,感觉周围寂静无声的黑夜立时就将她笼罩了。
毕业后,许芹没在老家找工作。小县城的发展空间少固然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但许芹自己内心清楚,对家人漠视她的存在的叛逆可能才是真的动机。
通过石出由的面试,她应聘进入了穿越公司。这意味着远离父母,远离那个不在乎她的家。父母少了她也不会伤心难过太久,反正还有优秀的姐姐。许芹也以为自己不会想家。就这样懵懵懂懂地穿越到了这里,才发现分离成了永别,才发现被每当静静的夜晚,她都会被思念与孤独纠缠!思念和她从小吵吵闹闹的姐姐!思念爸爸做的饭菜的味道!思念妈妈为她轧的小辫儿……
已经过了十二点,许芹反而已没有什么睡意,虽然她斜躺在床上强迫自己赶紧入睡。
自己“夜猫子”的恶习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也许是大学放暑假回家。每天睡到中午,什么也不干,起来就吃一顿饭,晚上不过十二点不睡觉。老妈总抱怨自己生活习惯不好,许芹也不听,还经常跟她拌嘴,把妈气得说:“你怎么还不回学校!”
当时许芹心里就认定了父母当自己是家中可有可无的,还没心没肺地顶嘴“马上就回去!明年暑假就不回来了!”
可真到了第二年,还没开始放假,老妈就一天一个电话地问,什么时候开始放暑假?是否买好了火车票?几号到家?到家那天给你包最爱吃的酸菜饺子……
“饭好了,回家吃饭!”这是老妈对自己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当时总觉得无所谓,会回她,“今天有事,不回家了”,或者“你们吃吧,不用等我了”。然而这句话现在却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了。
总有一天,父母不再能理解你所学的东西,他们只能在电话里让你保重身体,然后一边垂垂老去,一边盼你回家。
老爸则是那种不善表达感情,从不会说爱你想你之类话的人,跟他打电话也都是两分钟完事的那种。大学时中午在午睡,突然老爸打电话到寝室,响了很久,寝室里的人都没去接。许芹去接,一听是老爸的声音,就劈头盖脸一阵呛:“能不能不要中午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要睡觉,要休息!”狂吼了一顿,爸爸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只是想给你说这个月的生活费给你打到卡里了,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然后爸爸把电话挂了,虽然道歉过,但至今依然内疚得不行!
身为子女,父母在旁却可以在他们面前撒气。以前,许芹就经常跟老爸说:"爸,我烦死了!"也不告诉他烦什么,因为很多时候无法启口。但说出"烦死了",情绪好歹有个发泄。现在,天各一方,许芹突然发现自己已把这句口头禅收了起来,因为无处可说……
至于姐姐,记忆里满满都是小时候常和姐姐打架的场面,打得那是个暗无天日。自己年纪小,力气小,自然每次都是自己吃亏,也不记得哪次爸妈帮自己揍过姐姐!总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人爱的小可怜!然后,一个人哭的稀里哗啦。可每次结束哭泣的时候都会出现这样的记忆,姐姐拿着零食来到自己跟前说:“喏!给你吃!”
许芹心里害怕这样安静的黑夜,这样的寂静与黑暗仿佛能将所有的孤寂与思念放大!放点音乐吧,也许音乐能放松自己,赶走寂静,驱散孤寂……
想问天问大地
或者是迷信问问宿命
放弃所有 抛下所有
让我飘流在这安静的夜夜空里……
你也不必牵强再说爱我
反正我的灵魂已片片凋落
慢慢的拼凑 慢慢的拼凑
拼凑成一个完全不属于真正的我
我不愿再放纵
我不愿每天每夜每秒飘流
也不愿再多问再多说再多求我的梦……
也记不清多少次梦里醒来,眼中噙满泪花,独对漆黑寒冷的房间,许芹无奈地发出一声叹息!发现现在的自己才可能真是世界上最没人爱的小可怜!
其实,许芹购买生活秘书,并非她有多少家务需要女仆帮助料理。而是想有个说话的人,有个可以聊天的朋友。所以当她得知方燕也是来自她的家乡山东,天然的就带有了一种亲切感。
但许芹很快发现,那真是一种极其可笑的想法。虽然方燕这个土著小妹妹非常乖巧,也算的上活泼。但400年的代沟,那宽的不是一点点!人也买来了,自然没有退回去的道理,家里并没有更多的事情可做,后来许芹还是让方燕回芳草地念书,然后等待分配,参加工作。即使“交朋友”失败,许芹也并没将方燕看作是伺候自己的女仆。
整个三楼VIP病区静静的,走廊另一头的值班室,方燕也没睡。石元老还有一瓶盐水没吊完,方燕呆呆坐着,看着窗外路边昏黄的路灯发呆。同学会的时候,方燕听说有一个平时不声不响的男生竟然被派往了山东!听说元老院在登州府附近新开了一个什么“石棉矿”。
山东,多么亲切,熟悉的地名,那里曾有她的爹娘兄妹,曾有她的童年。但是一切都在那一天起变了。
那天方燕正和妹妹在村头的大槐树下撅着屁股看蚂蚁搬家,天边飘来一大片暗褐色的云,铺天盖地,还嗡嗡作响。方燕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噼里啪啦落下了许多飞虫,小孩子们觉得好玩,纷纷跑去捉虫。方燕和妹妹开心地赶着虫,褐色的云朵伴着孩子们的笑声飘起又落下。褐云所经过的地方,一片碧绿也变成了黄褐……
接着就下起了暴雨,方燕从没见过雨下的这么大,这么长,好像老天被那家淘气的小孩捅漏了。田里变成了汪洋洋一片,颗粒无收!爹娘带着她,一家人开始逃难。但是美丽的家乡已经成了人吃人的人间地狱,一路上她亲眼目睹了亲人一个个离她而去……
方燕在临高虽然没待几年,但生活的反差却让她恍若隔世。她常有一种重新投胎一般,梦幻而不真实的感觉!很多次,特别是独自一人的深夜,方燕总会强烈觉得,也许自己和家人其实都已经死了!那迷离的灯光下一切都朦胧而不真实,这里兴许就是死后的天界!也许哪一天她还能在天界中再次与爹娘重聚!
安静的深夜!石出由很顺手地从左枕边抽出一根烟,他点着了烟,但并不怎么抽,只是看着,看着烟在指间缭绕着,看着烟雾慢慢的消散,看着烟灰飘落,那一刻就仿佛所有的烦闷都会随着烟的消散而无影无踪……
黄有财接到任务,很快就将天然无色水晶原料研磨成了细粉,并且按照80~200目筛出不同粗细的料粉。一小部分黄有财会当水磨料留作自用,从前他用来打磨首饰,如今转行了,用于仪表上一些精密零件的精磨。这样的细磨料他还会另外一份,一份送到砂轮厂。黄有财并不清楚砂轮厂用这些细磨料生产的细砂轮在金属精密加工、光学仪器、冶金化验等很多地方都有重要作用,他只是觉得将水晶磨成细粉做磨料,首长们实在太过豪奢!
不过大多数的原料最后是送到玻璃厂的,早听说首长们能用水晶做出形状各异各种用途的玻璃,黄有财想着可能这些水晶玻璃才是首长们真正的目的,才能真正卖出大价钱,这样才解释得通。不过,黄有财并没有多打听。之前的经验已经告诉他,不该知道的别多打听,老老实实全心全意办好首长交代的任务才是本分。所以,每次到玻璃厂送货,他都是放下东西,交接好了就走,话不多说,目不斜视。
“那不是黄有财么?他来送料?你们还在生产石英玻璃?” 季思退远远看见黄有财,不禁问身边的萧白朗。
这次季思退返回长坡前,还来了南宝一趟。来看委托萧白朗为他定做的新的耐酸瓷筒。
“哦!葛欣馨的订单,我今天已经通知企划院了,以后重工业中央实验室的此类订单可以不必使用水晶玻璃了,我已经有新产品替代了,按正常生产计划来。老季,你知道企划院老范和我说什么?”
“负责物资的存储、物流和调度的范金燃?他说什么?”
“他说石出由刚才电话他,说葛欣馨的水晶玻璃很重要,从原料到生产计划都要优先保障,我这边又说有替代产品了,按正常计划生产,老范就吃不准该听哪头的了,要我们各出一份说明报告,他要走流程!老季,你说这石三不是多事么?!”
“……”季思退无语,他心知肚明也不好说什么。
“这管他TMD的什么事?”
“为了同事,帮点忙呗。”季思退装傻道。
“得了吧!为了同事?我有事从没见他石三那么热心呀?为了娘们吧,瞎JB操心!有这闲工夫绕事情,直接推倒上啊!”
“咳……咳……”季思退不知该怎么为自己这位石三同事开脱了,尴尬地硬转弯:“那啥,老萧,你刚才说的新产品是啥?好用不?给我说到说道,说不定也能解我的燃眉之急呢!”

水晶玻璃
葛欣馨定做的水晶玻璃其实属于石英玻璃。石英玻璃是由各种纯净的天然石英(如水晶、石英砂等)熔化制成。它线性膨胀系数极小,是普通玻璃的1/10-1/20,甚至接近0;有很好的耐热性,能在温度为1100~ 1200℃的工况下长时间使用(普通玻璃仅500℃),短期使用温度可达1400摄氏度。因此石英玻璃很合适用于实验室设备和特殊高纯产品的提炼设备。另外由于它还具有高的光谱透射,不会因辐射线损伤(其他玻璃受辐射线照射后会发暗),因此也是用于各类光学仪器仪表的理想玻璃。
原来萧白朗生产石英玻璃,因为缺少合适的SiO2提纯工艺,为了产品质量,只能用无色上等的水晶,这成本自然高的令人咂舌!
考虑到石英玻璃大多数的需求其实是用在高温工况,包括葛欣馨的实验室和萧白朗自己试验活性炭工艺的实验室,还有仪表车间越来越多的高温仪表玻璃……真正在高温和光学性能都要求很高的光学仪表需求并不大,如果不加区分都用这么好的材料实在浪费。萧白朗干女仆和干活一样是把好手,自告奋勇地研制高硅酸玻璃作为昂贵的水晶玻璃的廉价替代品。
高硅酸玻璃工艺:按一般玻璃生产方法制出半成品。如普通的钠硼硅酸盐玻璃SiO2-B2O3-Na2O。而后将其在500~700℃范围内热处理4~6个小时,使其分相。这是比较宽泛的工艺要求,具体生产热处理时考虑到以后酸处理时破损少,对不同壁厚的产品要参考旧时空的资料采用不同的工艺参数。厚度较大的产品要用高温快速热处理,厚度较小的产品应采用低温慢速热处理。分相后玻璃就分离为高Na2O-B2O3相和高SiO2相。玻璃分相后经过退火处理,而后用3mol/L盐酸或5mol/L硫酸溶液浸析。
酸处理时温度过低分相缓慢,温度过高制品会析晶或变形。控制在一天浸出一毫米厚度内的Na2O-B2O3相比较好。经过与Na2O-B2O3相充分反应,生成物用弱碱中和和清水洗去。烘干就留下高SiO2相。中和、水洗再反复酸洗可以使酸洗完全,因此这个工艺的产品质量比较容易达到要求。
最后经1200℃左右的烧结成型,即可制得高硅酸玻璃制品了。在烧结中特别应注意之点是产品可能表面会吸附较多的水,这就要求在100-200℃水分蒸发时十分注意,不宜升温过快,以 防水分剧烈汽化使制品损坏。在其他温度下可较快升温。升到1000-1100℃保温一段时间后,烧结就可完成。此时制成品可以达到完全没有气泡的透明的玻璃制品。但其体积比原来的基础玻璃制品缩小20-40%,这一点在开始制作时就要考虑到,以使最终制品符合尺寸要求。成品含SiO2 可达95% 以上的所以称高硅酸玻璃 , 其热膨胀和耐热性能与石英玻璃差不多, 唯独光学性能不均一, 不能用于光学上。但生产成本低了许多。
“不错呀,你这回又给企划院省了一笔。”听了萧白朗的介绍,季思退称赞道。
“其实,还可以更进一步的。”听语气,萧白朗好像对目前的成绩并不满意:“在旧时空高硅酸玻璃制品光学性能不均一,主要是原料玻璃在熔化时,会遇到常见的B2O3挥发问题。挥发会造成制品中出现条纹,从而使其分相不均匀,影响产品的光学性能。另外,产品表面的B2O3挥发也会使其表面层含SiO2量较高,因而使浸酸困难。
旧时空的做法可将产品用氢氟酸处理,以除去表面的高SiO2层,这就可以大大加快浸酸速度。后续酸溶液浸析中,在高温(1 8 8 ~ 2 9 4℃)、高压(10~ 8 0大气压)下经过 15 ~ 18小时 。 这样处理后就能得到光学性能均一的透明的石英玻璃 。这种透明的石英玻璃主要由SiO2 , 所构成硼含量只占 0.1~ 2% , 其他氧化物 ( 如碱金属氧化物 ) 在处理过程中全部除去了。剩下的少量硼不但可稍降低玻璃的熔融温度,而且使其比普通石英玻璃具有较大的硬度。因此不算完全有害的杂质。
只是目前我们手头的高压工艺勉强才能到10~20大气压,所以产品的光学性能用林汉隆的话来说就是——次品,聊胜于无。”
“那么,林汉隆那边光学玻璃的需求还是要用水晶玻璃来满足咯!你现在生产水晶玻璃的方式还是原来那种么?”
“你是想到梅超风的事了吧?”两位元老一阵默然。
“水晶玻璃的工艺现在基本没变,只是梅超风的事情后,增加了一些劳动保护措施,另外机器也有些改进,有利于保护工人。”
原本水晶玻璃用的是气炼熔融法。熔制的原料是天然水晶。被磨成细粉的水晶颗粒均速地馈送到高温火焰中,熔化成玻璃液并沉积在基体上,基体本身也是水晶玻璃只是尺寸小。
熔融水晶以氢氧焰为热源,其温度可高达2500~3000℃,并且氢氧焰不会使熔化石英中混入碳、金属等其他杂质。用氢氧焰将水晶粉喷涂在玻璃底料上,堆积熔化成为玻璃态,并将其刮圆使之伸长;这样不断重复,底料和料粉熔合后长大成管、棒或料块。
氢氧焰在元老院可是精贵东西,发生器一共也没生产几台,连葛欣馨当初都没申请到。萧白朗仗着自己是工业口的老资格,老玻璃,愣是占了一台!
实际生产中,萧白朗参考旧时空资料还定制了一套简单的设备。它类似一台车床,也有旋转的主轴,主轴一端也有夹具,用来夹底料。不过它没有车刀。车床另一头是一个炉膛,原料粉由炉膛上侧进料。这套设备现在也可同样用于生产高硅酸玻璃产品。
生产时只要点燃炉膛,夹好底料如棒型底料,并将棒头推入炉膛内,充分加热,然后打开料斗旋钮加料,旋钮可以控制加料的大小,一般前期大,生产后期根据产品所需尺寸精加料。料斗的原料先落在炉膛内的石墨制滚轮上,滚轮与旋转的底料接触,在高温熔融下将原料粉均匀涂在底料上。
因为熔合了原料后底料尺寸长大,为了保证滚轮与底料适度接触同时有防止过于压迫底料,达到涂料均匀的目的,滚轮通过推杆和活塞连接在炉膛外部的一个气缸上。这是一个阻尼装置,随着底料长大活塞在气缸内走过一段行程,阻力会越来越大,到最大值时,就是一次加料周期的结束,工人操作退车,将底料抽出炉膛,这时滚轮在阻尼作用下会复位。工人检查杂质、气泡则挑去,然后进行刮圆,如果生产的是管子,还需要打气。之后再推入炉膛,进行下个周期的加料生产,直到获得所需尺寸的产品。
整套设备简单紧凑,在熔炼玻璃过程中不必用其他耐火材料盛放玻璃液,因此制得的石英玻璃纯度高、气泡少,容易出高品质的产品。但是,对工人手工操作的要求高,工人生产时又要注意料斗的加料量,又要盯住底料观察及时退车,还有防止堆料、偏轴等异常情况。产量、质量波动性大,劳动强度高,特别依赖操作熟练的工人。
梅超风就是个中翘楚。她是季思退最早招募的一批规划民。虽然长的又黑又瘦乏善可陈,但聪明肯学也特别能吃苦。可能源于女性的细心沉稳,也可能梅超风有一双明亮的眼力过人的眼睛,萧白朗对梅超风的活最为满意。所以从一开始向季思退借用,到后来就赤裸裸的“强占民女”!梅超风成了这里的专职石英车工。
然而悲剧也随之而来。氢氧焰的高温辐射对眼睛的刺激很严重,工人应该不可以长时间的操作。然而那几年实验室、光学器材厂、仪表车间都刚成立,大量需要添置器材,包括萧白朗自己也有许多需求。大量的生产任务,恨不得一下都做出来。萧白朗又信不过别人,基本都派给了梅超风。这姑娘也二话没说,经常加班加点单人单台机器的连续生产,干劲十足,用来报答元老首长对她的再造之恩,从不向萧白朗说一句困难的话。
结果,才不到三年时间,梅超风的视力急剧下降,到最后别说干活,连日常的走路看东西都眼面前雾茫茫一片,发生了困难,几乎就成了半盲!
萧白朗这才发现自己对梅超风犯下了大错!内疚不已!梅超风失去了劳动能力,无法在工厂工作,她不愿拖累工厂,主动提出离开。萧白朗心里怎么也放不下她——一个瞎女人今后将如何生活?除了挽留她,为她保留厂里“技术顾问”的虚职,这个平日里的糙男,还婆婆妈妈地当起了红娘,最后撮合她和南宝矿上的工人成了家,这样后半辈子也好有人照顾。
这件事后,萧白朗请教了机械口的元老对机器设备也做了进一步的改进——在阻尼气缸上增加一个行程开关,开关触发时可同时关闭加料口与氢氧气阀,从而在加料周期末可自动熄火,减少了工人长时间观察氢氧焰判断加料是否结束的劳动强度。更主要的是工人们现在生产时戴上了自己生产的石英玻璃制作的护目镜,并严格遵守轮班制度生产,避免悲剧的重演。
“南宝矿现在关并了,梅超风还在这儿么?”念起这些往事,季思退关心的问。
“她早走了!是个好女人啊!嫁人后就和我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说什么也不当厂里“技术顾问”了。我照顾她眼睛不好,不必天天上下班到厂里点卯,她都不干,非要随男人过日子去了。前阵子来厂里看过一次,说和男人要迁到长坡矿去了,老季你现在常在长坡,我就拜托你,多照顾一下她了。”
“她到长坡了!?从来没来找过我啊!”
“这娘们脾气,你还不知道么?”
“嗯……放心吧!” 季思退非常肯定地说。

蓝翔技校(一)
早年因为甲子煤矿的开发和投产,南宝煤矿的煤因为质量不高,迅速被甲子煤取代,其出产的煤地位下降早已沦为“农用肥料”。随着长坡油-煤-化肥综合开发的深入,南宝煤矿的作用进一步下降,企划院已经逐步关停了煤矿,矿上有经验的工人也分流并转到了其他各矿企。
只是季思退这次来,并没发现南宝因此有所萧条,反而觉得路上人来人往,市面还很是热闹,只是很多地方搭起了许多简易的窝棚,显得有些杂乱。
“耐酸瓷筒应该能如期交付!”得到萧白朗的保票后,季思退从陶瓷厂返回。在南宝街上,季思退路过一个大院门,进进出出有不少人,许多还穿着机械厂的蓝布工作服。季思退有些惊讶,大半年没来南宝,不曾想这里新起了一个工厂。但季思退隐约记得,这里以前是南宝矿上的工人宿舍区。
老季不由慢下脚步,在大门口驻足好奇张望。一块简体字书写,白底黑字的牌子立时吸引了他的目光“澳宋机械总厂蓝翔技工学校”。
“是……季首长吧!”一个异常沙哑的声音问道。
季思退寻音转过头来,只见一个穿着蓝布工装,满脸沧桑的规划民大伯正站在他身后。他身上一只空荡荡的衣袖,随风飘摆非常扎眼。
“是!是!您就是季首长!”说话的人确认了季思退后,显得十分激动
“你是陆乘风吧?”
“季首长!首长还记得小的!”没料到季思退脱口叫出他的名字,陆乘风喜出望外,情绪更加激动,眼里已经噙满泪水,“首长,好记性!当年装设备时被砸断了一条胳膊,我又孤身一人,原以为下半辈子就是饿毙路边的命了!承蒙首长菩萨心肠,还安置我这个废人在机械总厂里看门,给口饭吃!”说话间就要在大门口给季思退下跪磕头。
季思退赶忙双手搀扶起陆乘风,“那你什么时候跑到南宝来了?” 看门人是元老院安置伤残军人和工人最多的岗位之一。百仞城里的机关多用政治更可靠的军人,各工厂则多用工人,更准确的说是化工厂的工人。
“季首长应该记得氯碱厂的曲灵风吧?”
“记得,难道?”
“去年厂里事故,在百仞总医院蒙元老神医救治捡回一条命,但老曲被氯气伤了肺,还要定期看病吃药。正好这边开技校,需要人,所以为了照顾他,让他留在临高了,我反正一个人,到哪里都行。”
季思退听到这里心头一阵愧疚!同时感慨——自己当年给规划民起名字太不慎重了!他紧紧握着陆乘风那双粗糙的手说:“那这里还住得贯么?生活上有困难么?”
“在这儿吃食堂,住宿舍,没天听上课钟下课钟,我都觉得自己像学生仔了,挺好,挺好!” 陆乘风憨憨笑道“对了!首长今天来这儿办事吧?姜野首长正在里面,我给您通报一声?”
季思退本来没串门的打算,但回念一想,也就没叫住陆乘风。
机械口的姜野也算季思退的老熟人了,穿越前就是机械组的骨干组员,穿越后化工口要安装添置设备,季思退也没少找过他。不过,季思退自己最近博铺-长坡两头跑,快一年没见过姜野了。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高大精干的男人,在陆乘风的陪同下,迎了出来,老远就用洪亮的声音打招呼:“老季!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不是来讨债的吧?”
姜野热情地和季思退握手,将他迎进学校。
“来找我,不是因为最近送去长坡的那几台刮板输送机出问题了,来兴师问罪吧?”
“那当然!你以为你躲到南宝,我就找不到你了?”
刮板输送机是旧时空常用的运送散料的输送机械。块状的物料落在一片片链接的刮板上,刮板在槽内由链条牵引,将物料做短距离的运送,如同传送带。因为现在缺橡胶,传送带式的输送机械就不用想了,但刮板输送机是一种很好的代用品。长坡煤矿添置了刮板输送机后,用一台10马力蒸汽机驱动的刮板机,每小时就能输送近30吨的煤料或矸石,大大提高了煤矿、堆场、码头的物料装卸能力。
“怎么?那几台家伙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姜野一紧张。
“可不是!不是滑链子,就是卡住,一天两三回,我们伺候这老爷机器都来不及,还怎么干活?”
听到季思退特意杀到南宝来找他兴师问罪,逃不掉就是此事,姜野的脸色立马很尴尬。
链条是刮板机的承重部件,非常关键。当初研制刮板机时,如果使用翻斗机上的板式链条,自然没问题。但锻铁的板式链条加工要求高,成本大,产量低。翻斗机的产能瓶颈基本都是掐在链条生产上。刮板机需求量更大,沿用板式链条的方案虽然稳妥,但产量显然无法满足。于是姜野将目光投向了环状链条,提出了环状链条作为承重部件的方案。
这个方案的优缺点都很明显。优点是环状链条可以用铸造生产,成本低产量大;缺点是环状链条与传动齿轮的卡合远不及板式链条那么啮合,时不时就会发生滑链、卡链的情况。
看吓到了姜野,季思退满意地坏笑了一下。其实情况并没有季思退说得那么糟糕。刮板机确实存在掉链子的情况,不过在试运行的时候,负责安装调试的胡二男已经教会了工人们如何用撬棒迅速处置这类常见的问题。据说这种特制的弯头撬棒还是胡二男自己发明的,但的确很好用!只需要一二个工人,就能使用撬棒能很快让位移的链条复位。
看见季思退狡黠的笑容,姜野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刚才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回了肚里。
“客户这么老远来投诉,怎么还不把我好吃好喝地供起来啊?”
“好说,好说,你来了我让学校食堂大妈今天再加个菜,水煮白菜怎么样?”
“去你的!”
两个人互相打趣着往里走。
“几个月不见,你跑南宝来发财了?”
“发什么财,办个技校兼扫盲班,无论在哪个时空,这都是赔本买卖!”
“办学校?不是有芳草地吗?”
“当然不能等芳草地慢慢培养了。”姜野说着,将季思退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进门前季思退眼角瞥到门框上的一个小牌子“校长室”。
“坐,坐,格瓦斯还是红菌茶?”
“茶就行。你们嫌分给你们的芳草地毕业生太少了?我们也是,TMD每年不算我们送回芳草地回炉的委培生,纯的毕业生不超过20个,纯情的女学生就更少了!”
“芳草地那种教育模式是能为我们培养好的技术苗子,但太慢,和我们对技术工人的需求相比缺口太大了!喝茶……喝茶……另外,对于技术工人的养成,如果照搬旧时空那套教育制度:通才教育3~6年,初小或高小毕业,进工厂。输送的不就是如同旧时空眼高手低啥也不会的大学生么?”
听到这,季思退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心想,姜野啊姜野,这算你的心声么?姜野穿越前是成色24k的车工,虽然没什么学历,却是真正一线有“手艺”的技术工。穿越众里博士、硕士一大把,但穿越到一穷二白的17世纪,空有“科学理论”往往解决不了实际问题。本时空,很多情况下,真的主导是工人,博士打下手很正常。所以“工人老大哥”的真不是白叫的。当然,“老大哥”还不至于将他们眼中的小知们鄙视成“臭老九”,但本时空特有的自豪感却也是溢于言表的。
“不好意思,打击一大片!”也许发现自己失言了,姜野赶忙回转话锋:“其实,我自己也是一样!刚工作时,啥也不会!发现学校里读的书,基本都没用!基本就是到了工作岗位,零起步学的。所以我对旧时空教育体制对技术工人的养成效率深恶痛绝!效率太低了,太浪费学生的时间和生命了!其实生产一线的实际操作本身也是能够锻炼人的,特别是像我们机械加工行业,技工手上的活往往更重于理论知识。”
“理论知识还是要的嘛!理论指导实践,才更有生产力么!”
道理自然是这样的,姜野心说,但当面也不便争锋相对去驳倒季思退,因为他现在在这个问题上已经十分有自信,相信用眼前的一切更能说服对方。而季思退见对方语塞,有种当年在BBS上键盘战获胜的感觉,笃悠悠地喝了口茶,继续说道:“统筹分配到我们工业口的学生,至少也经过了芳草地一年的学习,能识字,会数数了。这样有基础的学生,我们带起来不是可以更轻松些么!”
“哎!老三届的毕业生你是知道的,都是收买来的孤儿,精贵的很,全元老院都根本不够用!发动机行动开始后,入学儿童才开始大批增长,但是统筹分配的毕业生撒胡椒面一样,落到我们机械口的,每年就那么点,怎么够用?老季你也是知道的,我们机械口各种设备生产任务从D日第一天起就超负荷排满,这要是“等、靠、要”,让芳草地慢慢培养,到今天我估计都凑不满200号工人!所以D日后,不久我们就自己招募规划民工人了,仅到D日当年年底就招募了200多工人了。”
各工厂自己招募工人也不算机械口的创新,“嗯,我那儿也招了不少,不过比你们晚些,数量也少。” 季思退附和道,低头若有所思。

蓝翔技校(二)
“你也知道当时的情况,招来的都是活不下去的文盲农民出身,能有个把之前做过木匠、铁匠活的就算稀有人才了。我们招进来,就先当基本劳力用。边干活边手把手教,这些年让他们在车间摔打了一年后,大多就已能做些榔头、铲头、镐头的活了。这不,进来早的,脑子好使的,已经能在元老的指导下上机床了,悟性高的都能顶个初级钳工了。”
“哦!是么!”
听季思退的口气,猜到老季想什么,姜野不慌不忙地继续道:“最早机械口是除了军队和教育口元老最集中的地方了,一线的生产线上大几十号元老齐开工,那是很平常的事儿了。那时就让规划民替元老们打下手,一带一,一带二。后来元老们任务繁重,都有意无意地逐渐让规划民能接手更多的事;而土著们也知道学门手艺,吃喝不愁!何况这门手艺还是来自元老首长亲传的澳宋秘辛!一个愿教,一个好学,很多工人实际就成了一个或多个元老的学徒了。
这样结合生产实际,手把手地“传、帮、带”,效果出乎我们意料的好!套用一句旧时空的官话“中国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是不容小觑的!”虽然张机器这类的
后来,这种元老带学徒的方式,就成了机械口不成文的规定了。元老们也争相寻找好的苗子有意栽培,谁不想有个手脚快,手艺好的徒弟,多帮自己干活呢?”
显然对姜野口中吹嘘的土著初级钳工的成色,季思退还有所怀疑。但张机器他是知道的,自己厂里的规划民他也是接触过的,那都是智商正常的正常人类,颇有几个也是能入眼,他很想培养的。所以这些土著钳工能锉削些基本零件肯定是不成问题的。想到这样的人才,机械口成百成百,对比一下自己化工厂里人才凋敝的窘况,季思退还真是羡慕得紧。
姜野观察到季思退若有所思的脸上表情的微妙变化,更有得色地说道:“随着澄迈大捷、发动机计划,来投效的或分配来的规划民越来越多,也颇有些匠人或手艺人出身的好苗子了。但原来自发的教学就越来越不适用了。而且久了,我们还发现了几例不好的个案——规划民自以为是某个元老的亲传,私下拉帮结派,对工友狐假虎威。于是我和展无涯建议,征得 其他元老的同意后,干脆,将技工的教学制度化,成立技工学校,有点及面,面向所有规划民工人推广技工的职业教育。”
“那你们就开始办学校了?”
“准确的说是技校!机械总厂下属蓝翔技工学校”
“那不和芳草地枪生意么?哦,不,元老院资源紧张,是不是有重复投资的嫌疑?”
“哈哈,教育有重复投资的说法么?老季,我看你是申请新生产线,被企划院否得太多了吧!”
季思退干咳了一下,目光躲避着姜野的哂笑。
“我们和芳草地教育体制、面向的教育对象完全不同。芳草地是通才教育,文理,生化样样都要学,学生并不针对某个特定行业,但未来却要去适应被分配的具体工作,然后在具体岗位上学习自己所需的职业技能;我们的技工学校是职业教育,教学完全围绕机械厂的生产需要,培养目标是工厂的合格工人,所以教得更有的放矢,学生也更学有所用。芳草地主要招收孤儿或规划民的适龄儿童少年,未来他们是走青少年义务教育的道路。我们造就的是工人,现在元老院不准收童工,所以我们的学生基本是成人或亚成体了。”
“那就是面向全体规划民的职业教育咯!”
“某种意义上是这样的。但不同于旧时空,全日制的职业教育。元老院还没那么阔绰,我们更正确的说是一种工读的模式。”
“工读?”
“对,半工半读的技工教育。学生本质上是机械厂的学徒,白天在工厂跟师傅学徒,在生产一线摸爬滚打,动手实践。晚上在专业技工学校学基础知识。技工学校和临高现在的夜校比,相同的可能仅仅是他们都是晚上上课的。”说到这儿姜野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现在临高的夜校也已经沦为考文凭的应试教育,通才教育的附属品了。”
“规划民图一张文凭,也是为了有口饭吃啊~~”季思退说这话的时候想到了自己,想到了穿越前的同学朋友,何尝不是为了有口饭,将大把的青春花费在应试一张破纸上了?没想到自己穿越后一手创造的新世界也在重蹈覆辙,真是颇感无奈!
“这样经过1~3年工读一体培养出来的工人和芳草地同龄刚分配来,连机器设备都没碰过的毕业生,那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了。” 姜野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继续侃侃而谈他的工读教育。
季思退想到一个问题:“那技工学校的老师呢?哪里来?”
“白天在生产一线从事简单劳动生产,比如用下脚料做榔头,扳手,抡大锤做铲子铁锹,产品自用出售都可以,反正以积累实践为主,不指望这些菜鸟能赚钱。带教的是机械厂有经验的“老工人”和少量元老;晚上上课的师资以芳草地分来机械厂的毕业生为主。晚上的学习主要是给学徒们扫盲,学会基本的识字和算术。我们会给晚上上课的老师一定的补贴。少数高级班,元老会讲授一些机械方面的基础知识,还有怎么看机械图纸。”
“那么,你刚才说学生就是学徒工,那么你们学校的入学门槛……”
“只要是手脚健全,神智正常的,年龄四十以下,不论男女都可以成为学徒工。”
“这么广招学徒工,给学徒工发工资么?”
“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要不我说教育是“赔本”买卖呢!最早的时候,我们挺厚道的,按照正式工的8折待遇给工资。好么!一下子十里八乡吃不饱饭的农民和刚辗转来临高的土著都蜂拥而至!如果这些人都是不错的劳动力,那开了这工资也就算了。不曾想,还是有很多昏聩不明的,甚至就是来混口饭吃的!”说到来气的地方,姜野喝了口水,像是要平复一下心情“元老院不是善堂,现在我们跟学徒工按日结算,每天0.7元流通圈,没有社保。”
“七毛一天,吃饭都不够啊!”
“每天额外有一顿工餐。七毛吃白米饭是有点不够,吃红薯杂粮粥,就饿不死了!” 姜野有点狠狠地说道,看来“刁民”在哪个时空都不少!
“即便这样,我们还发现有混吃混日子的!所以三个月学徒期满一考,不通过者结束学徒,走人,对不起你不是这块料,请赶紧另谋高就。并且淘汰的人我们1年内不再招募。我们是真正的宽进严出!通过一考者继续学习三个月,进行二考,通过后成为试用工,分配到工厂的具体岗位上,将来可有资格转正式工。未来的转正、评级可沿用目前的元老院政策,对现有人事政策也不会太大冲击,不会造成不稳定因素。现在,维稳很重要!”
“才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你们能教会这些世代耕地的农民啥?”
“世代耕地的农民怎么了?谁都不是天生的工匠。全世界范围来看,第一批产业工人主要都是失地农民,而他们进入工厂成为工人前,别说三个月到半年时间了,连一个月的专业技校的教育都没有,能受过基本教育的也算很好了。但就是这些知识水平近乎文盲的人很快就完成从农民到工人的转变。不要小看了饥饿情况下,人为了生存的潜能的爆发!”
“原时空的大学生不好好上课,逃课沉迷网游,送到姜老师你这里,不给饭吃,或许还真能帮他们戒了!”季思退半开玩笑道。
“我们的教育,当然不会像旧时空tg学校教育体系那样照本宣科。这里一切围绕实际操作,一切服务于生产。
不过,从前元老各自带学徒时,教的内容、效果,参差不齐,现在学徒这块教学统一在技工学校了,我们就能根据机械口的需要,统一规划好一个机械厂工人必备的基础技能来安排教学了。
同时,教学内容还参照了19世纪七八十年代美国圣路易斯手工训练学校和沙俄的莫斯科帝国技术学校的教学做法——将机械加工行业的典型工序中的手工技能分类分解出基本要素,将这些要素编排后循序渐进教给学生。学生们未来面对实际岗位上的复杂工序,其实都是这些要素的不同组合,如同英文26个字母组合成千万个词语一样。当然单一要素的技能水平,如切削一个平面的精度,不可能短时间内提高很快,但学会了切削的基本要领,后续可以在生产实践中逐渐成长。而我们这样做最短时间内获得一个基本合格的劳动力,才真正是事半功倍!”
姜野用自信的目光看着季思退。

蓝翔技校(三)
“嘿嘿,和我还扯什么美国什么易斯手工学校?你们牌子都暴露你们的底裤了!不就是蓝翔技校哪套吗?我知道,你意思,你会教会这帮文盲如何开挖掘机的对吗?”季思退笑着说。
“呵呵,当然现在还没这么多挖掘机,将来说不定就有条件了!而现在学校对学徒工要求就是能把自己用的全套工具榔头、螺丝刀,扳手自制完成!让这帮泥猴子真正进化成能自制工具,有一双能劳动的灵巧双手的工人。”
“能有这个成绩也算不错了!”
“嗯,能通过学校考试毕业的试用工对机械口来说就可算勘用的基本劳力了。一部分去军械厂生产标准矛、南洋砍刀等低端出口武器;一部分充实到农具厂铁铲、铁镐、锄头、犁、镰刀。这些产品现在外销自用都很紧俏。另外现在越来越多的产品用专用设备流水线化生产了,流水线对工人的要求低你是知道的。这些地方我们蓝翔学校的毕业生可抢手了。
元老院是很抠的!对于已经投入的“基本劳力”毕业生,元老院还会持续挖潜——每半年选拔一次。手艺出色,能学会基本算术的好苗子会抽调进机械加工厂,他们和芳草地刚分来的学生一起继续学习车、铣、刨、磨等基本机床操作和锻造、铸造等加工技术,或者纯粹培养成中高级的手工钳工。但无论那种培养方向,都会同时到蓝翔技校里参加进一步加强理论知识的“高级班”。”
“从学徒熬到基本劳力,就算出头了吧?”
“后面就看个人天赋和造化了!我和你说,人和人差异真的不是一般的大,我们还真发现了几个能工巧匠!只能说有的人天生有双巧手。你看着吧,十年内理论科学里,土著会在数学上冒出人才来。工程上很可能就是机械加工,有的土著的手艺一定会赶上甚至超过元老。也许都不用十年,现在就有苗头了……”
“真要有也是极个别的吧?!” 季思退对姜野的乐观有所保留,但转念以想又低语道:“不过,毕竟30多万人口基数摆着呢,总会有几个开窍早的宝货也说不定哦。只是大多数平庸的土著,能七毛一天熬到出头之日么?”
“就算是一般资质的,一旦进了大工厂,只要认真学,勤快干,转正加工资都按元老院人事政策标准制度来办,公开透明,看的见,盼的着。
所以,要想吃饱穿暖,全凭自己双手劳动来创造,咱这里可是不打折落实的。学徒们的学习劲头足着呢!”姜野肯定的说。
“因为工厂工人待遇好,收入稳定,病了,老了有保障。后来标准村的规划民也有跑来要做工的。我们自招的学徒逐年增多,现在每个月都有大几百人。原来机械厂厂区的学校就容纳不下了。正好南宝煤矿这边撤并,我们就打申请,把技校一部分学徒工都迁过来,一方面利用这里原有的宿舍区;另一方面,学徒工流动性大,人员成分复杂,长久在机械厂厂区有安全隐患,这里更方便集中管理。”
“哦~~我说我记得这里原就是南宝煤矿的宿舍区么。”
“报告!”门外一个响亮的声音,一个规划民在办公室门口站的笔直。
“进来,什么事?”
“校长好,首长好!报告姜校长!芳草地一年期新进学校的学生已经在教室集合完毕,恭候校长发表对新生的讲话。”
“好的,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是!校长!”
见规划民退出去,姜野转过头来问季思退“走?跟我看看去?”
“能参加一下“姜校长”的新生训话,季某人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嗨!这些是芳草地新分配来的一年期的学生,你懂得!他们比不上初小毕业生,但基础比我们自己社招的土著那好多了。我们对这些孩子还是寄予厚望的!不过来这里,有的人还觉得失落了,觉得自己是被淘汰出芳草地的,所以我要去给孩子们鼓鼓劲!”
季思退跟着姜野来到一排2层小楼,这里的房间已经被改造成了一间间教室。季思退目测一下每间教室容纳50个学生没问题。两人来到一间教室,里面只坐了不到一半的学生。姜野回头朝季思退说:“老季,看见了吧?一年整个机械口才给这么点学生,若果技术工人培养都指望芳草地,机械口各个厂就别玩了!现在抢人厉害啊!都TM的被框去两广了!元老院还唱 什么“科技立国”的高调!我看是竭泽而渔的节奏!越来越不像话了!”
季思退也颇有同感,刚想说:“化工口还没你多呢!”但姜野没给他哭穷的机会,迈步走上了教室讲台。
“同学们,你们好,我是技工学校的姜校长,我在这里代表学校欢迎你们!”
刚才报告的规划民带头鼓起掌,他显然是这个班的“班主任”了。学生们也一同热烈鼓掌,并整齐划一地高声回答:“校长好!”
门外的季思退不住点点头,到底是芳草地调教出来了的。
姜野抬手示意了一下,掌声渐熄后,继续说到:“同学们,你们未来将要学习的蓝翔技工学校是怎样的一座学校呢?这样说吧,芳草地是普通的文化教育为教学目的的学校,在芳草地你们获得了启蒙,只是学到的是做人的基本道理;而我们蓝翔技工学校技能教育,它为工厂的生产服务,教你们的是实实在在的手艺,是你们今后谋生的本事!
同学们,我知道,你们在芳草地第一年学业完成后,有的同学继续留在芳草地学习获得更高的文凭,你们则被转来咱们学校,现在的文凭也没那些同学高。于是就有种说法,说到咱们蓝翔技校的都是被芳草地淘汰下来的!于是有些同学就信了,还觉得自己在从前的同学面前抬不起头了,低人一等了。”
说到这里,姜野故意停了一下,环视在座的学生。果然,季思退见到好几个学生就不敢和姜野的目光接触,低下了头。
姜野酝酿了一下情绪,用一种不容置疑的音调道:“那我就要对有这种思想的同学说:你错了!你来在咱们蓝翔技校就是实打实的学本领!咱们不玩虚的,你学做锤子就把锤子做好,你学做椅子就把椅子做好!只要你们认真学,还能学造火车甚至造圣船!咱们蓝翔如果不踏踏实实学本事,那跟芳草地有什么区别呢?”
引人思考的问题,让刚才躲避的目光又投回了姜野身上,仿佛在思考又好像在等待校长元老的答案。
“如果说芳草地给了你们一个充溢文化知识的头脑,那蓝翔技校将会给你一双灵巧的双手。这两者不是割裂的二元教育,完全是不同形式的教育。同时有了知识的头脑和灵巧的双手,我们才能成就我们的事业,成就元老院星辰大海的伟业!让我们为充溢文化知识的头脑而欢呼!为有技艺的灵巧双手而欢呼!你们必能赢得世界!”
姜野在讲台上说的激情飞扬,但台下这些刚从扫盲班出来的雏鸡仔显然还不能完全理解。教室里异常安静。这时,“班主任”又适时带头鼓掌,同学们马上也纷纷鼓掌,热烈的鼓掌!虽然校长的话没都听懂,但管他呢!元老们还会继续教自己澳洲秘辛,自己还是校长和元老们的亲传弟子,这就行啦!
台上台下如此热烈的师生互动,让季思退不禁眼热!虽然刚才和姜野聊天,当面他不停地在逗趣姜野,但老季早就开始反思自己: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在化工口也搞出个蓝翔呢?搞得现在手边到处缺人缺骨干。哎!看来自己还是直男,马无夜草不肥,从前太依赖企划院了!石出由不是一直喜欢当老师么,与其放他去芳草地兼课,不然让他也搞搞化工口的技校?回头可以和这小子聊聊……

旧痛新伤
石元老由于腰椎横突骨折,腰不能弯,只能黑天白夜直挺挺地平躺在床上。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会很难受,也不利于复健。今天护理人员把像木棍一样的石元老,在床上以臀部为中心平转90度,再立面旋转90度,好让“木棍”尝试下床,做些简单的康复动作。
方燕和张怡毕竟是女子,力气有限,两人合力竟还有些架不住石出由。郭靖正巧来看望首长,赶忙自告奋勇过来帮忙。
在常人看来最简单不过的小步走动,石出由在郭靖的帮助下只绕着病房走了两圈,就已脸色发白,额头虚汗直冒。
“石首长,先躺下休息吧。今天才是第一天,慢慢来,您别着急。”方燕劝着石出由和郭靖一起帮忙,又将“木棍”放平到床上。
看着从前工厂里生龙活虎的石首长,如今走路都迈不开步子,好端端一个人下半条命了,今后就算不成瘫子,恐怕也是废人了,郭靖竟然鼻子一酸,眼泪再也止不住了。“首长,都怪我,当初没拉紧绳子。”
“傻瓜!”重新躺回到床上的石出由,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气息,缓了一小会儿才道“这怎么能怪你?那全是意外。”
“首长!当初首长从死人堆里将我简拔出来,这才有了我这条命,又教我手艺营生,首长您的大恩大德我今生今世都难报!首长您放心,今后我端屎端尿伺候您,给您养老送终!”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郭靖的话虽然胡混,但小伙子两眼通红,情真意切,石出由一时苦笑不得,不知怎么安慰他好。
“这是谁要养老送终啊?”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从病房外进来,是老熟人吴南海。
“老吴啊!来坐!”石出由看老朋友来了,赶忙招呼。
吴南海两手提着些新鲜瓜果,笑眯眯地走近石出由“嗯!气色还不错!我看一时死不了!我还给你带了些鲜货,瞧你这一地的烟头,少抽点烟,多吃点水果!”说着吴南海将水果递给了身边的张怡,一双小眼睛忍不住将小护士上下瞄了几眼。
“首长请坐。”方燕已经搬来椅子。
“小伙子,要相信元老院一定能治好我们的石首长,让他早日重返岗位!”吴南海大大咧咧的边坐下边对郭靖说。
郭靖这时擦了擦眼里打转的眼泪,垂手站到了一边,抽泣地说道:“可是,吴首长您看,石首长现在伤的这么重,这都快十天了,路还都走不了!”
“你们石首长的伤不算重,更重的伤元老院也能治好!元老院无所不能!”吴南海说完又看郭靖眼中还有些疑惑,“怎么,首长的话你也不信?”
郭靖也是老规划民了,首长的话意味什么,他马上驱走了心中大半的怀疑。又想到澳宋名医的种种神迹,剩下的一半,也顿时消散了。整个人一下心情好了许多,泪痕还挂在脸上,此时却傻笑起来“信!我信!石首长一定能好起来的!”
“对嘛!今后石首长还要继续带领你们干事业的!”
“嘿嘿!对!一定跟着首长干!”
“好了,回去和厂里的工人们说一下,请大伙放心,石首长没大碍的。养好身体就会回来带领大家撸起袖子加油干的!”
“好勒!那石首长,吴首长,你们聊,我……我就先走了,石首长下回我再来看您……”
“真会扯啊,说话越来越像领导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两位元老,石出由递了一支烟过来。
“对付规划民么,有时候神叨叨些还是很管用的。”吴南海摸出口袋里的雪茄“我现在嘴刁了,只抽雪茄了,你也抽这个吧,味道正!”
病房里升起两股云雾,两个男人在仙云里享受了片刻的放松。
“刚才那小子说的养老送终的话也有点道理,但他没资格,应该是由元老院负责!” 吴南海边抽着烟,边自言自语的说。
“又来咒我?!”
“不,我不是这意思,老石你长命百岁。我意思,你这次算是出工伤吧?元老院应该有所表示,否则,今后谁还在一线玩命?”
“我的故事不都已经登报了么?你们还要怎么消遣我?”
“那都是虚的!”
“你也来兜售单良、卫光正他们那套?去向上头争什么待遇?我石出由原时空不是那样的人,穿越了,也没变!”
吴南海有点吃惊。不是惊讶石出由身上技术宅的“气节”,而是惊讶有人动作比他还快!
现在的元老院已经有了“大锅饭”的苗头,一线元老和酱油元老的待遇差别不大,颇有一些没“上进心”的狒狒们安于现状混日子,而战斗在危险岗位或外勤的元老也颇有微词。如果能为广大的一线元老争取到额外的激励与待遇,这政治上的意义……吴南海本来很得意自己的政治敏感性的,可今天颠颠赶来,发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好在听石出由的口气,石三还没委身宅党,看来自己还有机会。
没有人会拒绝送上门的好处!吴南海早看清了这点,你石三不争,更多的还是碍于技术宅的“面子”。真要给这些技术宅们办下此事,那感念他吴南海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二个元老了。如今这事竟然出现了竞争者!
吴胖子一面继续对石三嘘寒问暖,以老朋友的姿态表示一定要帮石出由奔走呼吁;一面更下定了决心:回头就要开始舆论准备,并且尽早发起正式动议,不能让人抢到了前面!
想利用元老工伤进行政治投资,而不是切实改进安全生产!其结果必然是——又有元老工伤住院了!
这次是钢厂的梁信元老!他在维修热处理炉的时候,因为工人抢时间没等完全卸去炉内压力就打开阀门,还带有残压的炉内热气喷了出来。虽然梁信当时站的离得较远,还是被烫伤了。幸好按照规程梁元老身上防护面罩石棉服一应俱全。饶是如此,前胸还是红彤彤被灼伤一大片,气管也有轻度灼伤。
伤情虽无大碍,但因为一天要换两次药,时袅仁还是劝梁信先安心在医院住下。于是VIP病区里又多了一个元老。
梁信没伤手脚,当然不会闷坐在病床上,于是串门到石出由这里,也不顾医嘱咽喉水肿要要少说话,拉着石元老聊天解闷。
梁信自打参加了翻斗机的科研攻关组之后,就迷上了金属热处理,这两年来一直在机械口专门负责设计督造各种热处理炉。
钢铁整体热处理大致有退火、正火、回火和淬火,就是行话常说的四把火。热处理炉就是四把火,尤其是前三把火的关键设备:金属工件放在热处理炉中加热到适宜的温度,并在此温度中保持一定时间后,又以不同速度在不同的介质中冷却,通过改变金属材料表面或内部的显微组织结构来控制和将强金属工件机械性能。在翻斗机的研制过程中热处理的重要性已经被充分证明。
“不同的生产线的热处理炉是不一样的吧?”
“当然,不同金属制品的工艺要求不一样,旧时空就诞生了多种多样的热处理炉。只是我们现在受制于现有的技术水平,热处理炉的划分还没那么细致。只有少数几种。最常用的就是处理常用板材,棒材的型钢热处理炉。
现在我们用型钢热处理炉的已经是升级换代过的“灶室炉”了,还配上了一定的外部机械化的设备。加热的燃料用的是煤气,这样的话相比从前普通的炉子只能在炉底设燃烧室,造成工件受热不均的质量问题要改进不少。现在新炉子燃烧室被分成好多,工件的上下方都有,每个燃烧室都有若干煤气喷嘴供气燃烧,无论升温还是保温过程中,工件都能很好的均匀受热,所以热处理效果比之前有了很大提高。”
“那这几年你砌了不少新炉子咯。”
“这是少不了的,即使是同种型材,但尺寸特殊,我们还要重新设计尺寸合适的炉子。
另外根据型钢的热处理特点,另一个改变是以前一个热处理炉既用来正火用用于退火,当多面手用。现在二个以上的炉子组合着用,在一个炉子内加熟到780~800°C , 然后全部料堆通过机械带动的承载辊搬到相邻的另一个炉子里去 , 在那个炉子 640~680°C等温均热退火。
实际上每4个炉子加热有一个炉子用来等温均热是目前实践下来最佳搭配。因为从前的冷却是在同一个炉子里的,现在新方法就又使产量得到了提高。”
“老梁,你觉得热处理炉还有什么关键技术,以目前的技术条件,咱可以搞技术突破的?”
“热处理炉最关键的当然是温度控制,几百上千度的温度,往往控制温度范围只允许10~20°C。现在用煤气做燃料,调节喷嘴通闭或气量,比从前挥铲子加煤,控制精度上要上了一个台阶。而且我们有带来的本时空的大杀器——工业温度计,就是热电偶和辐射温度计,温度测量上也借光旧时空不少。
只是现在到处需要热处理炉,对这些旧时空器材的需求量不断在上升,我听说已经触碰企划院那帮“管材控”们的生理红线了!我估计我今后申报新的热处理炉报批越来越难!TMD,这些都是些小东西,当初带来几大箱呢!用十几年都不是问题,看把企划院那帮抠鬼抠吧的!”
听到这里,石出由没好意思说,其实化工口很多蒸馏、馏分的设备也是使用大户。当然,不仅化工口,萧白朗的这个窑,那个窑的,也会用不少。现在虽然他在仪表车间虽然已经复刻了双金属温度计,但500°C以上的工况和一些不合适直接接触测温的工况还是要依赖旧时空带来的热电偶和辐射温度计的。
“老石,你不是还负责仪表车间的么?热电偶和和辐射温度计现在能复刻了么?”梁信满眼期许地向石出由问道。
“哦!这个啊!热电偶可能性大些。它的测温的基本原理是两种不同成份的材质导体组成闭合回路,当两端存在温度梯度时,回路中就会有电流通过,此时两端之间就存在电动势——热电动势,这就是所谓的塞贝克效应(Seebeck effect)。”说到技术男的G点了,石出由开始滔滔不绝地科普起来。

电话会议
“所以,热电偶仪表的机械部分其实并不复杂,复刻热电偶的难度,目前来说主要还是材料。铂金,铂铑材质的热电偶,除非企划院批材料,否则我估计十年内都别想了。手头能搞的材料能复刻的就是铜-铜镍热电偶了,也就是原来时空里说的T型热电偶。
T型热电偶的材料对我们来说最便宜容易制备,并且这种热电偶热电动势较大,灵敏度较高,这对我们复刻很有利,因为现在仪表厂自产的电压表、电流表的灵敏度虽有提高,但总的来说还不比不上旧时空。另外,它具有线性度好,稳定性和均匀性较好,年稳定性可小于±3μV,经检定可作为二等标准进行低温量值传递。”
“不过,老石,你说的T型热电偶的测温范围偏低啊!-200~350℃,我这边热处理的话动辄900-1000℃,至少也要配个测温范围700-800℃的。能不能搞N型热电偶,镍铬硅-镍硅材料的,也属于廉价金属热电偶,测温范围为-200~1300℃,大多数情况下都够用了。” 梁信建议道。
“嗯……N型别看材料普通,但可是20世纪70年代初由澳大利亚国防部实验室研制成功高科技产品了,材料比例很有讲究,据我所知还要如添加微量的元素,并非只有镍铬硅三种,另外冶炼条件也高,就咱们现在的技术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还是别浪费这时间和精力了。”石出由深思了片刻,遗憾地说。
“那J型热电偶呢?铁-铜镍热电偶覆盖测量温区为-200~1200℃,原时空用的也很广泛。”显然梁信还不死心。
“这你有所不知了,J型的负极铜镍和T型负极的铜镍材料,虽然都叫铜镍,但并不是同一种材料的。J型的铜镍里也有微量元素,我记得有锰、钴、铁,一样不好搞!特别是钴从哪里搞来?”
“青花瓷的蓝色釉料就有氧化钴的成分!再说季无声的电炉搞成了,单就化学成分比例来说,他现在已经比平炉时代上了一个台阶了。” 同在钢厂,比较了解情况的梁信对此满有信心。“就是不知道你们仪表上用的铜镍合金冶炼是否需要真空或保护气?”
“能真空熔炼,当然最好,合金材料的化学成分均匀稳定,机械加工性能也好,如能稳定地拉出0.02mm细丝。铜镍材料在原时空很对就是用来做精密电阻的。这比电渣重熔炉炼出来的都好,更别提老季现在搞的埋弧电炉了!
不过咱现在因陋就简,一切从实际需要出发。热电偶用的铜镍合金又叫康铜,是一种很早就用于工业的合金。做热电偶也不用0.02mm那么细的细丝,一般0.5mm~2mm就可以,加工要求不高。所以没准老季能搞出来!”
两位技术元老在病床旁越聊越起劲,越聊越兴奋,恨不得马上就能确定方案立即开工。梁信见石出由床头有小灵通,提议立马给季无声挂个电话和他讨论讨论方案!
“老季他今天上班么?”
“今天星期四,他中班!”同在钢厂,梁信熟知季无声的排班。
两人一看时间,夜已经深了,快晚上11点了。两人一致认为这时间还早,决定打季无声家电话!
季无声觉得这几年自己运气似乎不太好!他的女仆季晓芙不可谓不努力,只是连着两胎都是女儿!老季“来自男女都一样的年代”,但穿越后,元老们在原时空被压抑的本性在本时空都彻底释放了!TMD,连儿子都生不出一个,不能子孙满堂开枝散叶,还穿来干个球!老季的目标很明确,技术和实力显然也不是问题,看来缺的只有运气了!
只是,几个月前上马了埋弧电炉,24小时连续生产,虽然拉了刘汤姆、钱六石、法拉第他们仨和自己一起翻班看场子,但不当班还是要在值班房值守,时不时被钱六石几个砸门叫醒,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整,身心疲惫啊!连和季晓芙办生儿子这么大事的时候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赶明儿得到刘三那里开个方子补补了。
季无声刚下了中班,忙了一天,脑袋都昏沉沉了,却还脚下加紧蹬着自己那辆自行车往回赶!本来他可以在电炉车间旁的休息室早早睡下,一天忙下来,脚像灌了铅一样,动都不想动,并不想回家,只想直接到休息室的床上美美睡一觉。可刚才接到季晓芙的电话了:“首长!今天是“圈圈”!”
季晓芙的压力也挺大,自己没给老爷添上男丁,在家中的地位始终不稳固!“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虽然老爷现下对自己眷宠还在,但保不齐……这样的故事,周围的好姐妹也不是发生一桩两桩了。而且,她发现最近半年老爷“临幸”自己也不像从前那么吃不饱的猴急样了。还给自己发了一张什么表格,让自己每天量体温,在表格上画叉叉圈圈,叉叉的日子连碰都不碰自己一下,现在更是发展到叉叉的日子连家都不回了。就算是圈圈,也越来越像例行公事。每每想到这里,季晓芙就会陷入深深的不安。
这准是哪家道士给老爷画的鬼符!老娘今天就是圈圈,先圈住你再说!
季无声到家其实已经感觉累极了!但是为了子嗣大业,还是强打精神和季晓芙虚与委蛇。两人虽然各怀心事,但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擦枪走火是避免不了的结果。两人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正要办正事,房间里的电话不识趣地响了!
“呜嗯~~老爷~~别接么~~奴家想了。” 季晓芙腻着声音道。
“来电话了,必有急事,还是要接一下。”是企划院有紧急任务?还是办公室召集开会?千万别是钱六石的电话,TMD早知道这鬼电炉这么坑爹,老子就不该造!
“喂?哪位?”
“老季啊!我梁信啊!”
“梁信,啊呀,听说你被烫伤了?人没事吧?你看我正好做中班,还没来得及去看看你!” 季无声这才想起前天上班时听工人汇报,梁信检修退火炉被烫伤了。自己原想下班去看望一下,没想忙得昏天黑地,下班后就想着钻进休息室就睡了,竟然把这事给忘记了!老季觉得这次是自己理亏,心里嘴上满是歉意。
“没事了!一点小伤而已。” 季无声三班不着家,忙得昏天黑地,梁信当然不会和他计较这些。“老季啊,有个事咨询下你……” 梁信话锋一转,将热电偶的设想和材料上的问题,竹筒倒豆子般和季无声说了一遍。
“如果只是康铜,我觉得没什么大问题!现在有咱手里有埋弧还原电炉,二、三种金属的合金冶炼完全没问题。熔炼时讲究加料顺序,套路是一样的!总是先熔炼碳素钢,而各其他合金材料,要分多次,每次少量入炉,贵重元素在最后加入,以减少烧损。料块应尽量小些,以50-80mm为宜。熔清后,要造渣除硫、除磷、脱氧的技术,经过前阶段的生产摸索,咱也掌握了。将脱氧剂一定压到炉内深处。金属液面此时利用渣壳覆盖严,隔断外界空气。还要镇静一段时间,使氧化物、夹杂物有充足时间上浮。在此期间,及时用合金原料来调整合金的含量。      康铜本来的工艺要求并不高。但如果还要添加锰、钴、铁,那就是配料比例上要讲究。多种金属的合金,微量金属的含量控制是个技术难点,因为合金冶炼时会有损耗,在氧化、还原、造渣时都会带走不少,如果是很微量金属,一点点损耗也会造成产品成分比例上的偏差。而同时添加几种微量金属,控制难度就更大。因此配料的比例要根据冶炼工艺,原料、渣料综合因素考虑,说白了就是要不断地尝试。”
“老季啊,你需要时间反复试验,这我理解,我也相信只要假以时日,你老季肯定能搞定这个技术的。可我还有个担心,就是要添加的钴料。直接使用青花瓷的钴料能行吗?”
“那是肯定不行的,那玩意是砷钴矿,即便是中东进口的,钴含量都太低了,中国本地的含量更低了,冶炼前一定需要提纯。”
“那我们掌握钴矿提纯的技术吗?”梁信急忙问道。
“钴是合金钢中重要的元素,这个工艺也在关注,我查过资料还不算难办。1753年,瑞典人格·布兰特(G.Brandt)就从砷钴矿中成功分离出浅玫色的灰色金属,就是纯度较高的金属钴。
早先钴矿提纯基本都是用的火法。砷钴矿通常含钴5%,含砷15%-60%。砷一般还含杂质硫,所以在熔炼之前需经过氧化焙烧脱去硫和一部分砷。熔炼可在反射炉或鼓风炉中进行。不过咱们现在能搞到的钴料不多,同样的,需求量也不大。专门建个炉子未免小题大做。可以用咱现在手上的电炉。”
“电炉也能提纯钴?”
“那可不!那可是大杀器,炼起来更方便。电炉熔炼一大特点是造渣。炉料配比为砷钴矿,无烟煤粉,有时需补加少量石灰石,进炉物料块度小于8mm,熔炼周期4h左右……”
说起电炉,季无声兴致更高了,已经不抱女人抱电话了,完全没注意到枕边人已经不耐烦地滚到了床角,自己先会周公去了。
“金属对氧的亲和势按铜、镍、钴、铁顺序递增,对砷的亲和势铰镍、钴、铜、铁顺序递减,而对硫的亲和力则按铜、镍、钻、铁顺序递减。在熔炼时,镍和钴对砷的亲和势较大,优先与砷结合,炉料中剩余的砷再与铁结合。当熔炼含硫低的砷钴精矿时,生成的金周硫化物量少,钴溶解在俗称“黄渣”的炉渣中,不会出现锍相。当炉料中含硫较高时,锍相单独析出,贵金属和钴分散在锍和黄渣中。然后分别从锍和黄渣中回收有价成分。
电炉熔炼脱砷率60%-65%,黄渣产出率40%,效果比反射炉或鼓风炉都要好。黄渣中钴含量能提高到20%左右,同时含砷20%-50%,铁15%~20%。锍的主要组分为:Co 8-10%,Cu 10-12%,As 3-5%,S 20-23%。
黄渣经破碎后于1093-1113°C温度下进行氧化焙烧。其中的砷很容易氧化成易挥发的As2O3脱除,而焙砂中残留的钴、铁和少量铜等金属转变成易溶于酸的氧化物。焙砂用稀硫酸、稀盐酸浸出。浸出液经中和除去铁、铜、砷,再沉淀得氢氧化钴。沉淀物经干燥,煅烧就能获得工业用的氧化钴了。如果需要用金属钴,则又要用到电炉,配上石油焦和石灰石,进行还原熔炼,可获得粗钴。将其铸成阳极,电解精炼更可以获得纯度在98%以上的电解精钴。有了钴,我们原来的锰钢产品质量也能上一个台阶!旧时空的锰钢成品里可是加了0.9%~1.5%的钴的!”
“老季你好,我是石出由啊!工业用钴你都搞定了,铁、锰就更难不倒你了!”石出由在一边也越听越兴奋,忍不住也伸直脖子扯着嗓子插话道:“你刚才提到的原料、电炉咱都有现成的。具体炼热电偶原料、渣料的成分比例应该能参照旧时空的资料。我们可以去大图书馆查,咱依样画葫芦不就行了?”
“老石你也在啊?你说的其实只能做参考,实际每批原料和渣料的成分也会略不同,还是需要备料时当场化验的。冶炼时炉况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所以成品也要化验,次品率你们要有思想准备!不过多成几炉后,有的操作可以固化下来,以后的成品率多少会提高些。”
“这个我心里有准备,不是什么新产品一下都能搞成的,总要允许你摸索一下,出些次品也很正常。” 石出由颇体量地说。
“不过现在电炉的生产任务排的非常紧。你这里又要提纯钴,又要反复试验特殊合金比例的康铜,最近恐怕很难排进任务炼啊!”
“还是产能问题!”挂了电话,石出由总结的道。
“对!上了电炉后,老季要三班生产,忙得连生儿子的时间都没有!”梁信也颇有同感。
“应该将日常的生产和小规模试验性的生产分开,日常生产交给技术骨干操作,元老集中精力搞技术攻关,攻关成功后,将技术经验总结知识传递给技术骨干,这样周而复始,我们的冶炼事业才能不断进步,不断发展。不然,仅依靠少数元老,既要抓生产又要搞科研,精力毕竟有限!”
挂了电话,冷静下来的季无声这会儿心里却有点发毛!
刚才一兴奋,忘记易挥发的As2O3那可是砒霜啊!NND,老子为了元老院这真是舍身忘我的精神啊!不行,现在连个种都没留下,老子真有三长两短,对不起老季家列祖列宗啊!
“啪!”季无声打了身边的女人一下“快起来!伺候老子播种了!”

从钢铁到钢材
季无声双脚走路发飘,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没办法梁信出工伤了,早上被一阵电话铃惊下床,老季拖着一夜疲惫的身体还要进厂去顶杠!都说母亲伟大,儿子啊!你知道爸爸为你付出多少么?
钢铁厂办公室里,季无声听完前一班炉长丁春秋的汇报,满意地点点头:“行了,小丁你也早点下班回去休息吧。”
“首长,我还不累!听说今天热轧厂检修现场会,有机械总厂的元老来我们这里现场指导,我能跟着首长您去看看吗?我也想学着些,看今后工作上是否能有帮助。”
“嗯……年轻人肯学就是好事!行啊,我们一起过去吧!” 季无声挺喜欢这个徒弟,年青有干劲,还好学,芳草地打下的文化基础不错,接受能力很强。虽然来厂里晚,但两年干下来,已经有超越几个第一代炉长的势头了,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自己以后要省力省心,就指望这些年轻人快点成长起来了。季无声很高兴地带着丁春秋来到热轧厂。
这次出事的热处理炉在热轧厂。出事后,反正热处理炉的检修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干脆就将热处理炉所在的型钢车间的产线从日常停检升级,也大修一下。热轧厂特地请了机械总厂当初设计建造轧机设备的元老来参加这次大修。
钢铁厂的高炉生产出稳定成分的成批钢锭和铁锭,然后送到后续各车间,作为后道工序的加工原料。需要生产比较复杂形状的就在专门的铸造车间浇筑,如铸成机床的床体。更复杂精密的如阀门或泵的外壳等铸造好后还要送到精密加工车间精加工。少部分在锻造车间用汽锤锻造成型。锻锤锻造的方法是把加热的钢锭和钢坯用大锤以较快的速度冲击打造成型。这种方法成本高,产量低,只适用打造截面形状不一致的少数工件。现在大部分原料都送往了各种型材的轧制车间,用轧辊轧制成材。轧辊轧制是很重要的钢材加工方式,能将钢锭加工为各种规格的型材,比如板材,圆材,管材,小锭之类。
“小子!知道什么是热轧吗?他的基本原理是什么?”
丁春秋知道首长这是在考他,脑子转得飞快,回答道:“报告首长,在钢材的可塑性范围内加压,使其形变以达到需要的形状。一般高温下钢材可塑性增大,更容易轧制成型,这就是通常所说的热轧。”
“嗯,钢材通过压制,不仅形状发生了改变,内部组织和机械性能也会发生改变,因此轧制前后往往还配合一系列的热处理工序,使成品不仅在外形尺寸而且在内部性能上都能达到要求。”
其实,丁春秋之前在工作之余也来过热轧厂看过新奇。辊轧的方法就是将烧得红红的钢料通过转动的轧辊,经过反复多次的往返压轧,最终得到所需形状的钢材。这里的老工人和他介绍过,这样的机器就叫轧钢机。
轧辊的辊面按需要轧制钢材的不同形状,有的是平的,有的刻有不同形状的孔槽。平时坚硬无比的钢料,此时就如同面团,如同小时候过年,娘将面粉压入木头磨具,做出各色好看的花馍馍。钢料则被惊人的力量挤入两个轧辊之间孔槽内,出来后,就根据孔槽形状,或方或圆或扁了。
不过钢铁毕竟不是真的软面团。即使是最简单的型材板材,也能像面团那样一次轧制成型的。丁春秋看见实际在生产线上,钢料会经过多个轧机多组轧辊,反复压轧逐渐轧到所需尺寸。即使生产同种型材,由于实际需要的钢材品种繁多,生产时还需要更换相应的轧辊。
各种型材的轧制中,最让丁春秋印象深刻的是角钢。角钢在建筑上的用处和需求量实在太大,临高到处是工地,特别是大跨度的厂房,没角钢做的钢结构不行。角钢的型材轧制工艺比较复杂:先要将原料钢锭开坯成方钢,再轧成单面三角型,接着轧成双面波浪型,然后波浪幅度加大轧成蝶型,最后才能扎出两个平面垂直的角钢。整个过程用到各色轧辊,方头方脑的钢材进过眼花缭乱的变形,最后在热剪机的一团飞溅的钢花中,方头方脑的钢锭如蝴蝶羽化般蜕变成平直带角的角钢。
有了角钢,就可以搭建大跨度的钢结构房屋。临高这几年不断拔地而起的厂房车间,无不有赖角钢这类建筑钢材的量产。相比传统的木梁结构房屋,钢构厂房不仅很好满足内部空间高,跨度大的需要,而且建造周期更短更方便。
丁春秋当时就看痴了,越走越近,完全忘却了红火钢铁的高温,要不是老工人后来眼疾手快将他拉住,飞溅的钢花早就将他烫伤了!
马裘钢厂新高炉投产后,钢水铁水产量大增。但钢铁只有被加工成不同的钢材,才能应用到临高工业的各个角落。上游产量大增,下游需求旺盛,企划院立即着手对原来的热轧车间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提高钢材加工能力。经过四年的投入,如今不同型钢都建成了自己的轧制车间和相应的生产线,不仅产量上了台阶,品种规格也比原来丰富许多。
师徒二人边走边说就来到了板材生产线。一个戴着红色安全帽高瘦的人正站在停摆的生产线前,和工人们说着什么。
钢厂里戴最醒目的红色安全帽的那都是元老。普通工人是黄色安全帽,班组长的安全帽是黄色镶黑边。丁春秋走近了才发现这个元老是个老人,安全帽沿下露出的银发,说明老人年纪颇长。
“啊呀,没想到邹高工亲自来检查呀,您老年纪大了,这种小事安排安排其他人就行了。”季无声老远就打招呼。
“季厂长,你是嫌我老,不中用啦?”老人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显然身体很棒。
“叫我小季,小季就可以啦!”季无声走到近前热情地抓住老人的手,一阵摇晃,“邹高工来欢迎还来不及呢!有邹高工在,啥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我来有啥用,真有问题,我一把老骨头了也白给,我把阿庆也抓来了!”
“张工也来啦!那真是太给力了。张工人呢?”
“上机架调下压装置去了。”说着老人朝里指了指,一台轧机上一个也戴着红帽子的人影正和几个工人低头忙着,“这台三辊机大修今天就能结束了。如果不是均热炉还停着,整个板材线现在就能热机了。不过不要紧,生产时咬入力不足的问题经过这段时间的实际生产,已经改善不少了,运行时要注意的地方我刚才也和这几个班组长关照过了。”
炼铁和炼钢时,为了质量,也为了避免浇筑大数量的小钢锭,一般都浇筑2~4吨的大锭。现在的马裘钢厂当然还不具备连铸连轧的技术,所以型材车间轧制前就需要将大料由辊道送进均热炉内重新加热到1200°C,再由推钢机推上出炉辊道,咬入可逆的双棍初轧机内,反复轧制多次(一般经过5道轧制),轧成所需尺寸。再由辊道送入热剪机,剪切成较小的坯料,经矫直机矫直(就是用上下许多平面辊子压平压直材料的机器),送往下个工序。这个过程叫钢锭开坯。
经过各种轧辊孔槽轧制,轧成所需形状的钢材,再剪切成规定尺寸,送往精整工段矫直。如果是不锈钢,还要经过酸洗等表面处理。这个过程因为要经过多个轧机,原时空会有很多的辅助设备,如升降机、翻钢机、移钢机、转向圆盘等。现在除了板材生产线三辊劳特式轧机配套有升降机,其他则大多没有。这些设备并非很难生产,只是企划院认为是优先级不高的家当,可以一点点慢慢添置。然后,这些体力活就都由基本劳力顶着高温人工操作。
季无声对这位邹高工连声道谢,十分客气。一旁丁春秋心想这老者说不定是元老院中长老级的人物,连马裘钢厂说一不二的季首长都如此恭敬。
这时那名机架上的元老也已经下来,一身的油污,一脚高一脚低地穿过生产线,来到众人面前。
“标哥,都弄好了!”元老有些气喘,摘下安全帽,擦了擦头上的汗。丁春秋见这位元老头发也有些花白,也是位上了年纪的元老。
“MB,热死我了,有水伐?”元老边说边擦一头的汗。
“有,有,丁春秋,去休息间给张首长拿瓶盐汽水来!”季无声赶忙说。
“阿庆,都重新相帮装好啦?不要被你一拆一装,季厂长这里出问题哟?”邹标气定神闲地问道。
“撒闲话!标哥,阿拉生活还是一只鼎的(手艺很好的意思)!样样没问题。刚才还调了一下下压螺丝,反正带来了。”
轧机的压下装置直接关系到产品的成品率和精度。目前自制的轧机,除了劳特式,都是二辊轧机,采用蒸汽动力,由人工调整减速齿轮、蜗轮和蜗杆传动,带动丝杆的上下位移,调节轧缝距离。这种机械压下装置精度还可以,但比液压装置能提供的强大的压力肯定是差远了,用在冷轧机上就别想了。热轧机虽然将将够用,但受制于目前蒸汽动力马力不大,也限制了热轧机加工的工件尺寸,每次下压的幅度也受到了制约,因此才需要反复多次轧制。所以,单条轧机产线的产量也远比旧时空低。
这时丁春秋拿来一瓶盐汽水递给阿庆。不料,阿庆未接,反而眼睛一横骂道:“MB!没看见我两个手都是油?!开好给我!”
丁春秋一愣,马上喏喏应道,替阿庆拧开瓶盖,躬身再双手递了过去。
季无声皱了皱眉头,但又不便说什么。被阿庆“标哥”长,“标哥”短,称呼的那位邹高工却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继续问道:“这次轴承都看过了伐?磨损情况怎么样?需要换过伐?”

“啊~~” 阿庆仰脖喝了一大口水,很舒爽的样子,长舒了口气才答道:“都看过了,油膜挺好的,本来就没到大修工时,都没换。”

钢热轧机包括开坯轧机对轴承要求不高,滚动轴承的产量又紧张,所以现在机械厂自产的轧机都用的轴瓦。


“超级”技工
阿庆又喝了口水,扯着嗓子对着远处一个工人大喊道:“两筒……挂上动力!试试车!”说着边擦汗边看着季无声。
季无声被他看的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笑着说:“既然试车了,就没什么事了,二位辛苦了,我们先到休息室休息一下吧。”
季无声将二人迎入休息室,这里有个大风扇,只有元老来休息时才会打开。丁春秋一进去就开开电源,一股凉风顿时驱走了车间里的闷热。丁春秋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里纳凉,很知趣地到外头看生产线试车去了。只留下季无声陪着,想请教两人钢厂用的机械设备平常会遇到的一些常见问题。
“季厂长,怎么样?我们送来的轧机你们这里是不是派大用场了!”阿庆进来就一屁股坐在正对电风扇的位置,解开工作服前襟扣子,袒着前胸。
“那当然,自从有了这几十台自产的轧机,热轧钢的产量上去了,品种也多了。我们企划院的订单也来得及做了。”
“你们出成绩了,我们可忙死了,又要检修老机器,现在又给我下任务要上新机型了!这一年做到头,歇也没得歇!”
“能者多劳么!邹高工和张工可都是我们元老院的宝贝啊!”
“切!啥宝贝!”阿庆显然有些情绪激动。
“张工你可是正牌的装配钳工,元老院的“超级技工”啊!怎么不是宝贝?”
“宝贝应该供养起来啊!本来还想穿越了做人上人了,可以不用上班了,没想到做的反而比以前厂里还凶!标哥你讲是伐?当年我跟着你造108的时候,年纪轻,思想也革命,都没现在加班多!标哥你讲是伐?”
“张国庆,叫你做点事就叫,当年好处也没少给你啊,造完不是发展你成入党积极分子了?!” 邹高工慢悠悠地打趣道。
“那看来元老院要马上发展我入党了咯!哈哈……”

三个元老喝着水,吹着风,正在说说笑,一个工人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张首长,您在这儿!太好了啊!线材生产线上的轧机上辊又不转了,是不是销子又坏了?要不您帮忙看看?”
愉快的笑声就这样被生硬的打断了。季无声收住了笑容,眼光扫向了张国庆。
“XB!急撒?想累死我啊!两筒在外头,这种小事体,等歇叫他去弄一下就好啦!”
工人面露难色,转头望向季无声,并没立即退出去。

办公桌上有本工作手册,季无声也不说话,将工作手册拿来,翻开——3月8日,6号机,圆柱销磨损,原料卡辊,维修用时32分钟;5月25日,5号机,圆柱销磨损,接装不良,维修用时40分钟……季无声拿起笔,接着最后一条记录又记了起来。
“阿庆啊,影响人家生产的呀!”一旁的邹高工使了个眼色。
“XB!”张国庆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扯着嗓子大喊:“两筒无法不甜(讨论)去!到线材机换个销子!”
远处隐约传来一声应。
张国庆转回身,看了一眼那个不识趣的工人,突然又转身朝外喊道:“两筒无法不甜(讨论)这次换个金刚石包钛合金的,看还能坏不坏!”然后转回来脸色阴沉地坐回了椅子。

“又要耽误个把小时吧?”工人担心的询问。生产任务完不成,不是加班,就是罚薪俸。首长可是说一不二的!
“两筒”已不记得是第几次听见类似的抱怨了。圆柱销磨损造成辊子停转的问题在目前自产的线材轧机上成了常见问题,不但严重影响了设备的正常运行,捎带着他也感受到了工人们的怨气。

“快来两个人,帮忙抬换辊架来!来!搭把手!”
两个工人很快上前,也不顾得辊子上的油污,就去托举。铁家伙死沉,仨大男人憋着劲才扛上肩,将要换销子的辊子顶起。“两筒兄弟,行了,你就快换吧!”
“真多谢大家,几位兄弟,这回不劳各位费这么大劲了!” “两筒”说着,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铁架子。只见“两筒”将那轻巧的铁架支在辊子的一头,上下摇动架子座上的一个手柄,三角形的铁架子慢慢升起,就顶托在了辊子上。
“哎,大哥,好像轻了!”一个帮忙抬辊的人喊道。
“行啦,各位兄弟,小弟多谢各位了!”
“真的,不用我们抬着了?”
“嘿嘿,各位歇着吧!许我半炷香时晌,一定包你们换好!”
几个工人将信将疑地离开辊子,只见“两筒”已经手脚麻利地卸开了原来固定辊子的辊架,可整根辊子,依旧稳稳当当地被那铁架子托着。那能升降的铁架现在如被施了咒,有了钢筋铁骨支撑,并没被铁辊压缩回去!

“别急,别急,我换一下很快的……”并未注意到周围人的诧异与新奇,“两筒”嘴里边安慰周围焦急的工友,手里一刻不停地开始操作。倒也不是吹牛,约莫过了半小时,辊子又恢复了正常的转动,最近他老换销,都成熟练工了。
丁春秋和工人们见机器又恢复了正常的有节奏的轰鸣声,都无比激动地欢呼起来。
“二筒兄弟,你手艺可真棒!” 大伙儿纷纷夸赞道。
“真像个机器的大夫,你一出手,他就药到病除了!” 丁春秋也由衷地祝贺他。同时走近去看那力大无比,又能伸缩的铁架。现在铁架又被缩了回去,看上去就是几根普通的铁棒,丁春秋仔细端详也看不出个门道。

“嘿嘿,这不算啥,俺的手艺都是首长教的,首长们那才是神人呢!机器有什么大毛小病,首长们都统统能修好!” “两筒”憨憨笑着,并不认为刚才是多了不起一件功劳。
“对了,你名字好怪,怎么起这么个名字?” 丁春秋好奇地问。
“嘿嘿,首长给起的绰号,俺本名叫胡二男。首长这么叫了,大伙也都这么叫了。”

这时邹高工在季无声的搀扶下,也一脚高一脚低地来到故障轧机边。看见轧机已经修复,老头朝“二筒”满意地点点头。
邹高工在现场先听取了工段作业长对近期这台机器故障的详细汇报,了解到目前线材生产线从开坯粗轧到精轧,一共三排轧机,前两排轧机工作都算正常,就这台精轧机时不时的就坏。
“这次虽然修好了,保不准一二个月以后可能又坏了,每次坏都要停产线,严重影响生产计划的完成。” 作业长汇报完后,不无担忧的说。
“前几次故障也是你修的?也都是圆柱销磨损引起的吗?” 邹高工转头问胡二男。
“最早两次是张首长修好的,俺在旁边学会了。从今年年初起的3次故障都是我修的了。每次都是换了圆柱销。都是圆柱销磨损或销底孔磨损。”
“张国庆这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么?” 邹高工心里念叨。
一边季无声的脸色也不好看。“TMD,老子最近忙电炉,机械厂的这帮老油条就这么糊弄人!真不愧总厂四废的名头!”

邹高工看了一下被换下来的圆柱销,又不顾季无声的劝阻,拖着老迈的身躯,爬上机架看了一会儿轧及运行。对情况基本有了八九的底,这才下来回到众人身边。一边接过胡二男递过来的毛巾,擦着手上的油污,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二筒啊,这圆柱销为什么老是要坏啊?这个问题你考虑过没有?不要学会了首长的皮毛,只知道坏了就换,就不多动动脑筋了。”
“是,是,首长说的是。俺抽空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我脑袋笨,现在还只是一个大概的猜测,还没来得急向张首长汇报,现在您老问起了,俺斗胆说一下,说的不对的请邹高工首长批评!”
“嗯,说说吧。”
“根据我观察,原料被轧制时,这轧机上辊与下辊作相向运动。圆柱销起到联接驱动块的作用。通过螺纹与支撑轴上的上辊相连,支撑轴带动驱动块与上胶辊一同转动。机器开动时,线材轧机辊子的转速比别的轧机高的多,俺发现这台轧机震动也多。震动多,螺丝就会慢慢松动,随后支撑轴会随着机器的开动也会跳动,更加剧了震动。俺觉得就是这种震动造成了圆柱销在生产时被很快的磨损坏,最终导致上辊停转,产线停产。”
“哟,观察地停仔细么!说的有那么些意思!”经过刚才的实地观察邹标也基本判断是机器开动时,上下辊高速转动,它们之间存在周期性应力和周期性振动。同时,在上辊高速旋转时,转动惯量和离心力增加了传递扭矩,使圆柱销既承受剪切应力,又承受一定周期性的弯曲应力。久而久之,锁紧螺丝逐渐松动,支撑轴径向跳动逐渐增大,造成圆柱销磨损或塑性变形。

“那你有什么办法让圆柱销“坚守岗位”呢?今后解决问题不能老靠换销子啊!”邹高工饶有兴趣地继续问道。
“首长,其实我之前也想过一些笨办法,比如用更粗的圆柱销,但这会占用机械内部的有限空间,影响驱动块工作。还想过改变圆柱销结构,但这不解决磨损的根本问题。俺自己都觉得这些办法不中,所以也没和张首长汇报。”

邹标本就随口一问,本没指望这个规划民技工能有什么实质性的办法。哪知胡二男继续说道:“这几天俺有个想法,就是一个轴上直接加工凸肩与另一个轴上的凹槽咬合,靠两者咬合面直接转动,干脆不要用圆柱销了也就没这个问题了!”
“筷子是喝不了汤的,用勺子啊!想法很大胆啊!你说的这叫联轴器传动。”
“嘿嘿,俺是看见老车间有机器用的这种法子传动,俺也不知道这叫啥啥传动,嘿嘿,就这么一说,也不知道中不中!”

其实胡二男说的这种方法是联轴器传动,通过两个轴面的齿啮合来传动。联轴节的每一半靠联轴节心轴上的尖针定心,同时靠弹簧的帮助压到互相啮合的位置。联结和松开是靠把机架推进和推出实现的。这在原时空的轧机上是一种很常用的结构,刚才邹标脑海里也已经有此方案。所以他非常惊讶这个规划民的想法,觉得能有这般见地已是很不容易。
“嗯,你肯动脑筋很好!我们鼓励对新想法的尝试!不过更换联轴器传动,不是说换就换的,原来的设计要改,要重新设计计算,零件也要新加工。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做啊?”
“中!中!俺当然愿意!”得到机械口德高望重的邹高工元老的表扬,胡二男已经受宠若惊,如今首长要亲自提点自己,那更是莫大的造化了!胡二男赶紧答应。
“小季啊”邹标转身又和季无声说“这次下现场发现了问题,收获也不小,这样吧,给我两个星期时间,包你完成这台机器的技改!”
“那太好了!有邹高工的出手,这次问题一定能彻底解决了!”季无声装出一副无比惊喜的模样。



神奇机器
下午,轧机检修的事情结束了。张元老和邹高工讨论着昨天一件和修长城有关事情,好像很重要,早早离开了。

丁春秋一直跟着胡二男,看他在机器上忙这忙那。现在他知道胡二男年纪略长他,不过人家澄迈大捷前就进了机械厂,比他进钢厂早多了。现在在机械厂的工人里是出了名的技术好手。丁春秋跟在胡二男身旁递扳手,传零件,问这问那,两个人不久就混熟络了。

“二男哥,听说机械厂里有很多机器,各式各样的,咱澳宋的吃的穿的用的,你们机械厂出个机器都能造,可厉害了!”
“这些外头瞎传的你也信?”
“二男哥,你现在和我说,你什么都能造,我都信!”
“什么东西都能用机器造,那也是首长们的本事大!比如首长设计让我们造的,你们热轧厂那套,无缝钢管轧机吧,太巧妙了!一根红热的实心铁棒,通过两个角度相同,旋转方向相同的斜面轧辊,挤压在一端由尖变粗的顶杆上,顶杆直接把铁棒挤成了钢管!要是只有我,一定想不出来,真是太巧妙了!你说首长们的脑子怎么能想出这么多巧夺天工的东西来!”
“是啊,首长们神通广大,堪比鬼神!不,鬼神都变不出这么多精巧的东西!你就拿你刚才和我说的那个‘千斤顶’吧,换作从前,我就要跪下拜你这能作法力顶千斤的大力天神了。可刚才我虽第一次瞧见,但心里早就料定又是首长造出的神奇的机器!”
“呵呵,鬼神什么的,我是不信的。我没见过鬼,也没见过神,但自从首长们来了,还真就带着俺们造出好多的神奇机器!这,俺可是天天在见到!”
“二男哥,你不知道,我头一天进工厂,被这里惊到的样子,那比房子还大的冲天炉冒着熊熊烈火,头一次看到了从炉子里流淌出来的沸腾的铁水,还有气锤敲打毛坯震耳欲聋的铛铛声,力大无穷的行车从头顶上开过。还有戴着红色安全帽的指挥的首长至高无上权威的哨笛声……这一切的一切,我当时就想要跪了!”
胡二男听了丁春秋的话不由笑起来。他知道这小伙子是打从心底折服甚至膜拜元老们的伟大,这种感觉自己也感同身受。这时忙完了手里的活,收拾好工具,胡二男回身拍拍丁春秋的肩说:“首长们说,这叫大工业生产,你好好学,你在钢厂,听首长们说钢铁是工业的骨骼,你们多多炼出好钢,现在哪里都需要钢材呢!俺们机械厂没了钢材,也一样什么机器都造不出。”
“二男哥,能带我去机械厂见识见识你们那儿的机器么?最近首长又教你造什么新机器了吗?你觉得哪台机器最神奇?”

胡二男想了想,觉得可能见多了大工厂大机器生产场面,还有真一样“小玩意”让他印象极其深刻的东西。胡二男看着工具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截金属管,递给了丁春秋:“你看这东西有趣不?”
丁春秋接到手里端看。这是一截比手指粗两圈的金属管,管身上有一道道的环型凹凸槽。让丁春秋惊奇的是原本坚硬的金属做成的这管子却能在他手里自如弯曲,如同一条细化的小蛇,不仅如此,手里若是用上些劲,还能这管子伸缩!
“二男哥,你刚才不还说钢铁是骨骼么?这玩意我看是铁做的,可怎么就像没骨头的蛇啊?!”
“呵呵,这叫波纹管,头一回见他,俺也是又好奇,又惊讶!同样粗细的铁棒,我们这样的男子用上全力也不能将他折弯,首长们的奇巧心思下,就能让他弯成啥样就啥样?”
“只是这没骨头的东西能做啥用呢?”丁春秋一脸疑惑。
胡二男有意难一难他:“你猜猜,看你小子脑袋活泛不,是不是配跟着元老们学。”
“嗯……”丁春秋颠倒摆弄了一会儿手中的波纹管说道:“我看这管子中间是空的,不知都不漏水,若是不漏水,用这样的管子输水,比竹管和钢管输水可以省了弯头,还能任意曲成复杂的形状。”
“呵呵,比你想的更厉害!整个管子能做到滴水不漏,甚至不漏一丝气!所以,用的最多的地方是风镐的连接气管。当然,他的用处还有很多,首长说可以用来输送高温的气体液体,还有腐蚀性的酸碱,对了还有油。我们机械厂最新要做的新机器上会用油压传动的装置,油管就会用到他,因为机器内部空间有限,用软管做油路管在有限的空间里能弯曲成所需要的油路,十分的方便。”
“小东西果然有大用处呢!”丁春秋惊叹地摆弄着手里的粗粗的棍子,能软、能硬、能长、能短,如同看一件宝贝,不自觉地从小心翼翼到爱不释手起来!“元老们的脑袋怎么就这么聪明!有时候真的觉得他们就是上仙下凡!”
“嘿嘿,生产管子的机器就在凡间,你不是要看神奇的机器么?那就带你去看看生产金属软管的机器怎么样?”
丁春秋自然是欢喜,兴奋地跟着胡二男出了钢厂,来到机械总厂下属的机械修配厂,这里就有他们要看的生产波纹管的机器。

波纹管有环型和螺旋型波纹管两大类。早期自产的波纹管都是螺旋波纹管。这种波纹管生产工艺是将软薄的带材, 通过旋转的具有一组半径是连续螺旋孔型的模具轧制而成。带材被轧成绕簧状的膜片外缘与绕簧状的凹面向心的半圆环相切接,内缘与绕簧状的凹面背心的半圆环相切接的特殊几何形状的螺旋波纹管。 这种工艺所用的设备极为简单,甚至最初就是由像“阿庆”这样有经验的元老直接用车床代用。不过螺旋波纹管总有一截接头需要焊接。这一点在本时空成了这种工艺的致命弱点。虽然,元老们为了绕开电焊,研究出了熔焊与钎焊波纹管的办法,但是生产效率就下降了。
因为目前元老院没有橡胶,金属软管是原时空橡胶管的唯一替代品,也因此金属软管在本位面的广泛应用和重要性远远超过了原时空。因此随着需求量的不断增大,机械厂决定制造生产效率更高的环型波纹管成型设备。
该设备工艺是使用软状态的金属薄壁管材在环型槽的模具之间被压力挤压造成薄壁的管壁形变胀鼓 , 而胀鼓区间和形变又按模具被预定控制。然后模具作轴向压缩,即成环形波纹管。如要生产不同尺寸规格的环形波纹管,只要更换不同尺寸的管材和不同形状的模具即可,十分适合元老院目前品种多,单批生产量又不太大的实际需求。
环形波纹管因为属于冷加工,对材料的延展性、抗疲劳、机械弹性都有一定的要求。早期高炉钢在低碳钢方面质量不太过关,所以豪奢的元老院生产环形波纹管一般就用成本较高的铜或铜合金,如锌铜、锡青铜。如今随着电炉的投产,低碳钢的质量不再需要碰运气,不锈钢也能少量供应,更多材质的波纹管也被排上了生产计划。

成品波纹管如果用于风镐的气管,还要经过螺纹,铠装等工序。在管子两端预留的位置上加工出能丝接的螺纹。而所谓铠装,本应是由相互交叉的若干股金属丝或若干金属带按一定顺序编织而成的,以规定的角度套装在金属波纹管的外表面,起着加强和屏蔽的作用。现在为了减少工艺成本,大多成品因陋就简用纵帆布包裹。即便如此“简易铠装”后,受到保护的软管波纹部分在风镐工作的恶劣工况环境中能保持不直接地受到相对摩擦、擦划等方面的机械损伤,耐久性仍可以提高十几倍。

因为波纹管的生产有其专用设备,生产过程只需要一个蓝翔技校刚毕业的试用工稍微经过培训就能完成。丁春秋看到,工人将上一道工序裁剪好尺寸的金属管熟练地套上心轴,夹紧模具,机器挂上动力,在机械压力下,金属管被压出一圈圈环形褶皱。当管子行程走完,会触动行程开关,机器就失去动力,这时工人将压制好的波纹管取出,就算完成一个波纹管的整个生产操作。之后换上新的金属管重复上次的动作就都是重复劳动了。期间偶尔会有金属管因压力大,压在心轴上较难取下来的情况。这时需要工人借助小工具和用些力气将其取下。
总之,整套咣当作响的机器开动后,如同演奏一曲和谐的乐章,工人就伴随着机器奏出的乐章有节奏地操作,整个生产过程看上去又轻快又容易。整个生产不再依赖少数有技术的元老,也不用耗费大量的人工。显然能造一台机器的元老,也能再造第二台,第三台,产品的产量也可以被轻松提高。量产的另一个结果就是成本也直线下降。现在这种金属软管甚至被用到了民用淋浴的花洒上,未来甚至可以走进千家万户!
丁春秋站在这台神奇的机器前,切实感受到了机器生产的巨大魔力!
“这生产管子的机器是不是比管子更神奇?”
“妈呀,二男哥,用这机器生产管子,简直……简直比母鸡下蛋还容易啊!”深受震撼的丁春秋一时不知什么合适的话语来形容,憋了半天蹦出这么一句,说出口后,两个人都乐了。
“母鸡下蛋算啥,还有比母鸡下蛋更快的,瞅瞅去不?”
“好嘞!”



神奇力量
丁春秋被胡二男带到了一个宽敞的厂房里,一排机器前,一个个工人正在有条不紊的在生产。
一个工人负责第一台机器的进料口,把来自钢厂拉成标准尺寸的钢丝铁丝用人力下料机切成定长;后续的工人将一节节铁丝插进有夹具有专用墩头的锤锻机子上,一头对齐烧热;一个操作工只需拉把手,机器就将等长的铁丝压出尖头和平底,再把加工好的铁钉传给下个工人淬火就好了。最终在过了四个工人的手以后出来的就是成型钉子,一天能加工好万余枚。
仅仅四个工人,配上几台机器就能让铁钉有如此大的产量!这完全颠覆了丁春秋原来头脑中的印象!一般的铁匠平时要打造各种农具,铁钉只是其中的一种。打铁钉时将烧红的铁丝由孔武有力的铁匠轮着大锤,一锤一锤砸,丁春秋敢说,再能干的铁匠一天至多只能做出二三百枚来,而且质量和元老院的铁钉比还拙劣不堪。而且,制钉决不是最简单的活计。一个人,要鼓炉、调整火力,要烧铁挥锤打制,在打制钉头时还得调换工具。而在这里,机器很大程度上代替了人。一个工人只负责一道工序或者只操作一台机器,对工人的要求很低,蓝翔技校的试用工就完全能胜任,但钉子的产量却是最老练的铁匠也远远赶不上的!
丁春秋不知道他看见的这就是工业化生产中最常见的“流水线”——人类工业史上的里程碑。“流水线”将整道工序分解,由专门针对钢铁厂出产的标准型材的规格质地进行设计的专用机器设备机械或半机械完成每道工序。最终,固定的生产工序与专用设备产生固定的产品,从头到尾。而生产这些设备用的是机械厂里的各种专用和通用机床,也包括“流水线”上产出的产品,这就是通俗意义上的“机器生产机器”。
而这个过程中,每道工序上对工人的操作要求被简单化,重复化。因此随便一个农民经过短期培训,哪怕是文盲也能胜任。
因此,临高目前工业生产的特点是,工序特定,产品可能规格较少(因为换一个规格,产线设备很可能要新设计)。但是一旦稳定生产线以后就能以“专用机器+廉价劳动力”的半手工“流水线”模式大量生产。相比同时空最优秀的匠人的手工制造,产量上和成本上都是绝对碾压!

天光已接近傍晚,从热轧厂转悠到机械厂的丁春秋依然兴奋地毫无倦意。他缠着胡二男又来到机械厂的核心车间——他仰慕已久的澳宋神奇机器的诞生地——总装与修配车间。
元老院的机械设备,成套设备需要加工众多的零件,这些零件被分派给热轧、锻造、铸造、切削等车间制造,最后汇总到总装修配车间进行装配。

丁春秋远远听见铆接锅炉的车间里数十个铆工们“嘎嘎嘎”地铆得欢。丁春秋知道这里铆接的锅炉都是用来生产蒸汽机的。蒸汽机,那可是能带来神奇力量的机器!早先年元老院连一个正牌铆工都没有,为了造蒸汽机和铁肋船,萧贵元老半瓶子醋硬着头皮当铆工。如今学会他这手绝活的工人已不下百人,光总装车间就能排出三班上岗的铆工,24小时不间断地生产。

丁春秋被铆工们热火朝天的工作场面所吸引,步入车间,在一旁远远地观看。大约20个铆工分成了3个小组,使用的工具是火炉、铆钉机、顶把、铆钉钳子等。一组负责烧铆钉,一组负责接钉、穿钉,一组由专门的顶把工负责将铆钉从后面顶牢,两个铆抢手从前面铆压,一个辅助工负责辅助。
炉火,越燃越旺,丁春秋看见铆工将一块烧的发红的铆钉插进巨大的锅炉身上的钉眼里去,铆工用手持的铆钉机一顶,“嘎嘎嘎”一阵响,那烧红的铆钉就不见了。第二块小红铁已从一边抛过来,在空中划了一道红色的弧线。铆工拿钳子夹起来,熟练地插进另一个钉眼中,“嘎嘎嘎”一阵响,又不见了。
铆钉,必须在5秒钟内穿过铁板上的连接孔。然后,顶,铆,一气呵成,如果在5秒钟内完不成这个“程序”,烧红的铆钉就只能报废,推倒重来,“循环”一遍!因此铆工们个个身手不凡,眼疾手快,唿哨一声,出炉的铆钉,你传,我接,你接,我铆,10多秒,就完成了一个烦琐的“程序”。 看得丁春秋都合不拢嘴!

丁春秋刚分配到机械口时,轮岗也在铆接车间帮工过一阵。他知道铆工是不仅技术工,也绝对是重体力工,铆钉需要一个个抡大锤敲击进钉眼,特别是最后几下,要将钉头砸扁与基座铁板严丝合缝,没一把子力气绝对不行。而且还偷不得半点懒——只要“松口气”那点时间的延误,铆钉就凉了!因此一个工人钉不了几个铆钉就会汗流浃背,必须轮番上阵。如今则轻松的和没事儿人似得,丁春秋知道这全靠铆工手中那个有着枪管,拖着尾巴的机器。

铆钉机是一种小型的风镐。风镐是一种手持机具,由配气机构、冲击机构和镐钎等组成。全部零件才20来个,结构紧凑,维护简便,可靠耐用,携用轻便。冲击机构是一个厚壁气缸,内有一冲击锤可沿气缸内壁作往复运动。镐钎的尾部插入气缸的前端,气缸后端装有配气阀箱。
在气缸壁的四周有许多纵向气孔,压缩柱塞阀的弹簧而接通气路,这些气孔一端通配气阀,推压手柄套筒,另一端通入气缸,各气孔的长度根据冲击锤的运动要求配置,以便轮流进气或排气,柱塞阀在螺旋弹簧作用下处于切断气路的常闭状态。使冲击锤在气缸内有规律地往复运动。冲击锤向前运动时,锤头打击钎尾;冲击锤向后运动时,气缸内的气体封闭在配气阀箱内,形成柔性缓冲垫层,气缸内的气体封闭在配气阀箱内,待重新配气后再向前冲击。锤头打击钎尾;冲击锤向后运动时,风镐的启动装置位于手柄套筒内。在进风管和配气阀之间有一柱塞阀控制气路,柱塞阀在螺旋弹簧作用下处于切断气路的常闭状态。风镐作业时,使镐钎顶住施工面,另一端通入气缸,推压手柄套筒,压缩柱塞阀的弹簧而接通气路,在气缸壁的四周有许多纵向气孔,配气阀随即自动配气,气缸后端装有配气阀箱。使冲击锤不断往复运动,打击钎尾,破碎施工体。
现在机械厂已经能生产多种不同型号的风镐,大的如矿山破碎岩体和矿石的风镐,小的如冲压铆钉的铆钉机。
风镐通过金属波纹管,连接动力部分——空压机。大约于1800年,第一台单级(往复活塞式)空气压缩机在英国制成,其排气压力为1.38MPa。 1829年,在英国设计了第一台具有中间冷却的两级往复式空气压缩机。
往复式空压机的油润滑汽缸,曲轴箱部件,线圈,活塞,阀门和装填杆。曲轴箱部件包括十字头轴承,十字接头,十字头导承和曲柄销。现在临高大多数的往复式压缩机,都使用液体润滑剂直接润滑部件。个别大型的压缩机则会单独配备油泵系统用来泵送润滑液润滑上方的曲轴箱部件。
元老们“天然”知道往复式空压机的理想工作过程是定温压缩,也掌握多级压缩和级间冷却原理。所以一出手“初代空压机”二级压缩,就能轻松制造1.5 Mpa的压缩空气。
普通的风镐要求使用压力5公斤,排气压力要求不低于0.5MPa。单级空压机一般工作压力是0.7~0.8MPA,所以风镐用一台空压机就够了。矿山用的碎石风镐耗气量1~1.3立方/分,使用时配一个3立方的气罐,可以供2、3台风镐使用。铆钉机的耗气量更小,才0.3~0.9立方/分,所以一个1.6立方的空压机,就可供好几台铆钉机使用。

不知不觉间,天光已经暗了下来,暗青色的天空映衬着铆接车间里炉火的光亮,提醒人们天色不早了。可是工厂里的工人并未比白天减少,庞大的机器中间,人影闪来闪去,依然是一派繁忙的工作景象。
丁春秋发现,在工厂里的热闹景象和别处人多热闹是完全不同的!在工厂里,工人虽多,但大家都不怎么说话,说话的是机器,是工具、吊车、汽锤、烘炉。有时工人们也说活,但即便说话也是简短的,更多是做手势。这里的声音是复杂的,宏壮的,工人们敏捷的动作展现着智慧与力量。闪来闪去的各种光和色,更增加了律动的美丽——这种美丽的景色使丁春秋迷恋,使每一个景色中一份子的工人迷恋,他们在不久之前还是北朝黄土面朝天的农民,昨天还在握铁锹的手如今却魔幻般用成为了澳宋这些神奇机器的亲手缔造者!
他们是所有神奇的缔造者!丁春秋心中觉得这本身就是十分神奇的事情!而赋予他们神奇力量的则是工厂,是元老,是澳宋元老院!离开了工厂,他们就不再神奇,只是普通的个体,一无所成!
丁春秋不禁想起了同学会上胡青白校长每次发言结尾会说的那句话:“伟大的元老院已经为青年人开创了一个新时代,现在你们将离开芳草地去尽情拥抱这个新时代,青年人快去吧!为爱护和发展这个新时代去好好地工作和生活!”

总厂四废
元老别墅区,还没到下班时间,大多数元老都在各单位,别墅区内很是冷清。邹标,邹高工家,这时正热却闹异常。不时传来大声说笑和清脆的“噼啪”声。

邹标分的是一套大单元,因为他家人口多。是的,人口多,他不单自己一人,老伴秦瑞芳也一起穿来了。而且还在这个时空里收养了一儿一女。他和秦瑞芳的女仆名额也都用了,一个带小孩,一个做家务。邹标还“热情好客”,无论工作日、节假日,家中常是高朋满座,一帮人爱在他家交流国粹——砌长城!邹标老两口好像很喜欢热闹,因为他们特别害怕面对冷清空旷的房间。
旧时空邹标夫妇有个聪明伶俐的独生闺女。邹标老伴所在的国营电机厂常年效益不好,所以提前办理了退休变相下岗了。老伴将精力都放在了操持家务和照顾女儿身上。女儿也很争气,考上了大学。
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女儿23岁那年大学即将毕业之际,遭遇车祸。那血淋淋场面和中年丧女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完全击倒了这可怜的女人。

独身女儿去世了,两人生活的意义顿时失去了支点!但是,邹标知道生活还要继续下去,他不能倒,他还要扶持老伴继续生活下去。
但旧时空的一景一物,无不使人联想到逝去的女儿的音容笑貌,秦瑞芳的精神很长时间一直没走出阴影,而且越来越消沉。邹标真想逃离这一切,避免自己和老伴睹物思人的伤感。

一个偶然的机会,邹标从阿庆这里得知了穿越公司。或是阿庆的描述有误,或是邹标理解偏差,邹标以为这是一次“时光倒流”的旅行!这对邹标夫妇来说绝对是天大的机会,尽管听上去有些不靠谱,但只要有一丝丝的可能,老两口还是觉得可以一搏。于是为了能时光倒流重温和女儿在一起的日子。两位老人卖掉了房子,了结了旧时空的所有牵绊,义无反顾地参加了穿越跑团。

不过来到临高后,老两口很快意识到了这次时空旅行,并不能和女儿重逢。不过好在这里的生活一切重新开始!不久老伴也收养了一个六岁的孤儿女孩,成了他们的养女。老伴的精神再次有了寄托,精神状态也随之一天天的好转了。邹标觉得这就是穿越最大的收获。两年后,老两口又收养了一个才学步的孤儿男儿。这下家里就更热闹了。

老两口过上了饴儿弄孙其乐融融的晚年生活,看老伴整天围着儿女们转,生活又有了重心。老头也重新拾起自己的业余爱好——麻将。

打麻将是作为团队游戏是会扎堆的,扎堆演化的结果就是麻将搭子。机械厂的元老们虽然多,但工作很忙,有闲情逸致打麻将的自然不多。不多不等于没有,只是凑足一桌的常客也就那么几个——阿庆、饭格子、老军医都是邹标的老麻将搭子了。他们几个都是机械厂的老资格(老油条)了,不必等到下班,只要“没事”,大家时间凑得上,就可以随时摆开战场大战一番!因为都是五十奔六的老头了,人称“总厂四老(废)”。卫光正应该不算常客,今天铸造车间的饭格子要上夜班,三缺一,牌友们有呼唤,他还是一叫就到了。
“哗哗……哗哗……”一阵洗牌声,看来这局牌已打了几圈。
“卫光正啊~~~,你今天带来的新麻将牌,手感还不错嘛!”
“是嘛!能得到几位行家的首肯,那我就没白忙!这可是最新产品赛璐璐做的,让紫明楼的师傅刻的花,你看看这做工,两个幺鸡花样大小一模一样,就跟机器刻的似的!”得到夸赞的卫光正也挺高兴,摇头扭腰,用兰花指向大家不停介绍。
“是不错!看来赛璐璐很合适拿来做麻将牌啊!”一个身材矮胖敦实的元老斜叼着烟,眯缝着小眼睛说道:“XB!谁说赛璐璐搞出来了,谁说要去做照相底片?我看做麻将牌更好啊,更有市场!”
“对……对……”几个人嬉笑应和,一边说一边用力洗牌,“哗啦啦……哗啦啦……”的洗牌声更响了。
“对哦!老军医说的对!XB!穿过来就带了2幅麻将,严重影响这门国粹的推广啊!”对门的阿庆也附和道:“卫光正你这次脑子动的快的么!这赛璐璐做的麻将手感也不错!……轮到谁坐庄了?”

“轮到我了。” 卫光正纤细的苍白手指接过骰子,轻轻扔出,“七,天门……其实这次就是灵光一现,本来给我的计划任务,除了做底片,还要做桌球,丰富元老们的业余生活来着。我想着,我们这里喜欢打麻将的元老更多嘛,一样丰富大家的娱乐,干脆就做麻将吧!只要大伙喜欢,我就没白忙!东风!”
“西风!小卫啊!这次你搞出赛璐璐来,成绩不小,元老院给你什么奖励啊?”下手的老军医说。老军医本名顾红军,长期在军队系统里给机电设备看病——机修工,所以阿庆在牌桌上送了他个绰号,“老军医”。
“顾老师,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这哪里有什么成绩值得奖励啊!” 卫光正自讨是晚辈,不好意称呼顾红军“老军医”,总是尊称顾老师。“硝化纤维在酒精中溶解后,用樟脑作增塑剂,通过热成型加工成塑料制品。这套工艺有据可查,过程也不难。我们打下台湾后,樟脑来源就不成问题了。原本还卡在硝化纤维上。但王圣凯前段时间放了个“火球魔法”,现在元老院已经能量产硝化棉了。所以我只是完成最后的一环,都是些很简单的工作,不足称道。”
“小卫你也别自谦了,元老院里一半的人,给他工艺手册,他也做不出来。剩下的人也没动力要去做。你这样不计得失,一颗热心钻研科技的人已经快绝种啦!白板!”邹标老气横秋地感叹道。
“碰!九万!元老院的政策有问题!坐办公室的屁技术不懂,还在那里指手画脚。”阿庆忿忿的说。
“张工是不是还在气上次流量计的事情?吃!西风!” 卫光正看似无意地说道。
“MB,我阿庆老说这事情的话,显得我跟一个小姑娘抢功劳!但是那帮坐办公室的就是屁技术不懂!孔板式流量计的设计和技术参数都是现成资料,关键是加工!只有加工达到仪表级的精度要求,才能无需通过实流校准,即可投用。MD,结果最后通报表扬,抄的人名利双收,做的人屁也没捞着!”
“啊哟哟!这样的话,真是政务院那帮人不懂事了!”卫光正也一副路见不平的态度,只是他那尖细发嗲的声音,实在听不出义愤填膺的效果来。卫光正旋即又不解道:“别人不懂,展无涯应该懂的呀,他怎么不反映一下啦?”
“展部长现在忙呀,机械厂一个月都来不了几天,还有空管我们这帮老家伙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八万!” 顾红军说道。
“展部长忙,那他应该让贤啊!机械口那可是人才济济,不是只有他展无涯才当过厂长的!”卫光正这句话有所指,邹标穿越前,那可是某纺织机械厂分管技术的副厂长,轮级别、资历都不是展无涯那种作坊小厂能比的。
“对,他展无涯没时间就该让位子,标哥,你出山带大家干,我们一定支持你!”阿庆马上接上话头。他本就是邹标厂里的。
“好了,好了,阿庆,又不是以前,现在一没奖金,二不评职称,你我也这么大年纪了,名利这点破事,还有什么看不穿的?幺鸡!”邹标淡定地说。
“吃!哼!我阿庆不争不抢,但也不是老让人占便宜的软蛋。这次又要做蝶阀了,标哥,你回孙立吧,我阿庆技术不到家,做不了。五筒!”
“切!你阿庆也太当自己是棵菜了!”邹标有些不屑地说,“这次上蝶阀,因为没橡胶,不锈钢又刚自产,品种有限。所以不同于原来时的蝶阀还有切断密封的要求。化工口那里这次只想自产第一种管道节流阀。开闭,还是用原有的开闭阀门控制。所以这次第一代蝶阀先上单偏心结构的,精度要求下降了,关键是铸造,铸造车间的饭格子他们才是主角。他饭格子留好足够的加工余量,剩下的找个水平高些的土著钳工就能做好,还真用不上你呢!等他们要做三偏心蝶阀时,你再叫唤吧!”


  

单偏心蝶阀:阀杆中心线与阀座密封中心线错开的偏心结构,目的是不依赖橡胶衬密封面就能形成完整连续的圆弧曲面,有一定的密封性,加工也方便。但是,阀板和阀座开闭多后,容易磨损,密封下降。所以,旧时空这种结构基本已淘汰。
三偏心蝶阀::阀杆偏离阀座的密封中心线、管路阀门中心线,加上圆锥密封面中心线偏离阀门中心线,形成三偏心。这样的结构可以用硬质金属达到良好的密封效果,同时磨损小,寿命长。但对加工的要求较高。)




听到不用自己,阿庆又有些泄气。
“机械厂的土著工人加工水平已经这么高了吗?发财!”卫光正有些惊讶地询问。



  
王圣凯元老的硝化棉试制同人,详见
http://bbs.northdy.co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733208&fromuid=110056



一桌麻将
“对于古代的工匠来说,做一套硬木的高速螺杆齿轮传动机构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要知道,古代工匠的手是非常巧的,手工加工比这复杂的多的东西都没任何问题,你只要告诉他们要做的东西是什么样的就可以了。标哥等等,五筒碰!” 顾红军打出一张牌后继续说: “古代工匠很多时候加工的东西精度不高,根本原因是社会不需要这么高的精度,而不是他们不能做到。因此,只要我们穿越众理论给他们加以指导,现在临高搞出19世纪中期水平的许多机床设备完全是很简单的事。”
“顾老师,呵呵,您说的是工匠一级的。我不否认我国古代智慧的工匠们创造了灿烂的5000年的中华文明。可咱这里是海南啊,偏于一隅,蛮荒之地,有多少能工巧匠?基本都是泥腿子吧?”
“是不多,但也不是没有,铸造车间不就出了个民间高手吗?直接在我们‘饭格子’面前亮手艺!这也就是遇到的是‘饭格子’,换个普通元老,铸造车间技术总监就要换土著了!”
“那是个案,我听说他本就是工匠出身。这样的手艺人,临高不多的。”卫光正扭着腰晃着头,还是不服气地阴声阴气道。
“杠!呵呵,那一般元老的手工水平比普通泥腿子就高到哪里去了吗?”不知道是销受不起卫光正媚态,还是真不同意他的观点,一旁的邹标也开腔说。
“啊?”卫光正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
邹标看了一眼卫光正,不紧不慢地边出牌边说。“早先机械厂好些元老在一线操作机床,亲手加工零件,好不热闹是不是?!九条!”
“吃!”阿庆一看,赶紧吃进。
“阿庆……三口了啊!” 邹标深吸了一口烟。
“嘿嘿!实际上那帮博士硕士本科生,也就金工实习做个榔头汽水扳头的水平。六万,单吊了!”听庄了,阿庆松了口气般,也轻松地加入了话题。
“噢!西风!” 卫光正应了一下。“一般人比起张工你,那肯定是差远了。”
“呵呵,就是比土著,咱们这帮学校里背书本的娃娃也差远了!小卫啊,我跟你说……二条!”顾红军也附和道:“你们这些小年青,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说理论一个个头头是道,真操起来干,马上软蛋!”
“说句公道话,这也不完全怪这帮小子。他们被学校里书本压得喘不过气,哪像我们这代人,是整月整年吃住到工厂农村接受工人阶级农民兄弟的再教育的?!”邹标感慨道。
“只拿分数看人,哼,原时空的教育!”阿庆忿忿地说。
“还有,也别小看了那帮泥腿子!普通古人的动手能力可不容小觑,在这个年代,凡事都要靠自己,做个桌椅板凳,磨个斧头镰刀,都是必备技能!相比之下,现代人依赖机器更多,动手能力也许还退化了!”顾红军补充道,并且还向对门的阿庆求证:“阿庆,你发现吗?机械厂那些土著钳工的手艺,进步得还是很快的。这几年机械厂一线生产的元老越来越少,但厂里的产量,品种,不减反增就很说明问题了。”
“是不是姜野办的那个技校,起了不少作用?”卫光正适时地为自己“酱油党”的队友拉票。同时他也佩服姜野当时以退为进的这步棋走对了!当校长,门生遍布,果然是造势和积累政治资本的好手段!他姜野现在在党内声望可比只知道打女学生主意,一心搞歌舞团的袁子光高多了。那自己是不是也要考虑走技术路线了?搞娱乐圈,说穿了就是捧红戏子,在哪个时代都不是“国家精神的造就者”,档次上就差了一大截!
“八条!反正技校生比芳草地分来的书呆子好用!我看现在厂里的技术骨干基本都是当初技校培养的!”邹标说道。
“八条你都敢打!七条要不要?”阿庆等不来要的牌,咋呼道。
“讨厌!一口也不给人家吃!不要,南风!”卫光正用他特有的兰花指打出牌,尖声尖气地说。
“碰,九万!其实土著的智商和我们差不了多少的!可元老院里总有种论调,意思就是把明末的只会种田的农民改造成产业工人需要很长时间,走很长的路!首先普及9年义务教育,第一代与旧时空同样知识水平的普工就需要9年培养时间。我就觉得TMD就是那些书呆子看着书胡扯!欧美最早那帮工人,就是来自放下锄头走进工厂的文盲农民,就是这些工人一锤子一锤子完成工业革命的,哪来的9年义务教育?刚解放那会儿,咱们国家工人里文盲也多了去了,工厂里照样不识字的老师傅比只会那本子记的小白脸吃香!”
“顾老师,人家是说现在土著工人里缺高级工的意思吧?”卫光正貌似在劝架。
“老军医,你这是工人阶级领导一切那套啊!”邹标又吸了口烟,说道,手里将摸进的牌理了理。
“我可不是鼓吹知识无用啊!”顾红军辩解道,他知道邹标是有高级职称的人,旧时代也能算得上知识分子,顾红军可不想邹标以为自己在挖苦他。“我只是觉得不必照搬原来我们培养工人的那套。人家斯蒂芬森17岁做学徒工时还是个文盲,18岁进夜校才刚会写自己的名字。如果再经过9年义务教育糟蹋和蹉跎,27岁初中毕业才能进技校,三年技校出来30岁只是个刚进厂啥都不会,只会写思想小结的学徒工。可是历史上,人家33岁时就自己设计造出了第一台蒸汽机车,人读过小学中学大学么?还不是靠上班+夜校?临高培养产业工人就应该直接,再直接,拉到生产一线,战斗中学会战争,实操中学到技术。像姜野那样,才能高效培养出工厂里需要的工人,时间大大缩短,成本大大降低。”
“嗯……是这么一说!二筒!”邹标终于打出了牌“说到二筒,阿庆啊……”
“啊?东风!啥?”阿庆眼睛直直地盯着牌桌。
“土著工人里也有不少脑袋好使的,我看你带的那个二筒就不错,再培养几年,就能独当一面了。” 邹标超目不转睛的阿庆说道。
“是嘛,一个古代文盲,能被我们邹高工这么高看的,是工匠出身吗?否则绝对是个天才了!东风。”兰花指轻巧地打出牌。
“小卫你也别太瞧不起古人了。”邹标对酱油党不酱油党什么的并不感冒,只是卫光正这帮人对土著天然的优越感和骨子里的歧视颇不以为然。邹标对那帮元老钳工们的水平是心知肚明的,元老自己的优势在知识,论起操作来,不管是锯、锉、刮、研还是修配,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这群自己培养的土著全面超越。不过至于量具、工艺、标准的选择和使用嘛,那元老还是可以随便欺负人的。
“二筒啊,我也知道他!那小子脑子挺好,人也勤快肯干,他已经评上高级工了吧!一万!这种工人值得重点培养。现在咱们手底下相当于旧时空中级工的工人也不下百十号了吧,我觉得,照这个趋势再过五年,培养出同样数量的高级工应该不成问题。甚至出几个阿庆师傅这样的技师也未可知呢!”
顾红军本是想说好话,但他不知道却说中了阿庆的痛处!旧时空张国庆本来年青有为,三十几岁就有实力去冲击技师,是厂里重点培养的对象。但考技师时失之毫厘,遗憾未果。后来阿庆又因为嗜赌,被债主追着厂里上班都不敢去,工作都丢了,更别说再去考技师的事情了。搞得妻离子散!可以说,阿庆当年就是为了逃赌债,走投无路躲进穿越公司的!
穿越前,穿越公司包吃包住,更吸引阿庆的是安全!而展无涯虽觉得张国庆年纪大了些,但强在手艺好,正牌钳工,又有多年设备装配经验,就算只有技校学历,在穿越众里也绝对是人才了!
阿庆搞不清老军医是啥路数,但牌桌上邹标是知道他老底的,阿庆脸色有些尴尬:“MB,才打掉六万,又来六万!单吊我可不一定要自摸的,你们可要当心了!”
其实知道阿庆老底的不仅是邹标,卫光正平时和邹标一家走得很近,这位中老年妇女之友与秦瑞芳聊得很投缘,秦瑞芳和他八卦过这些陈年旧事。
“那还是不一样的!”卫光正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圆场道:“我看就拿数控机床来说,除了我们阿庆,那帮泥腿子,几辈子也别想学麻溜。”
“别,别,卫光正,你损我了吧?数控机床要编程,我还真不如那几个小年轻大学生,这个是真不如!”
“哈哈……”
“红中!”
“等的就是你。”老军医眼睛一亮。
“哎!卫光正,你会打牌伐?这个时候打红中,明显点炮的呀!”阿庆一脸的失望,最早听牌的他,最终却没胡。他心有不甘地翻开后续牌堆,找他听的牌,发现下圈就能自摸,又唏嘘了一大堆话。
卫光正笑笑:“啊哟哟,阿庆哥,你这么早叫听庄了,人家心里害怕了呀,只想躲开你了,早晓得顾老师这牌要的这么大,还不如冲给你了!”
哗啦啦,众人将面前牌重新推入牌堆,一通事后诸葛般调侃分析。

再战一圈
“该老军医坐庄了。”新一圈开始了。
“听说政务院开始筹备广东的煤铁联合体了!”摸牌的卫光正看似无意地说起。
虽然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二五计划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也就是个计划了。
“在韶关建钢铁公司?广州还没闹腾完呢!”阿庆显然觉得进度不会这么快。“元老院又不是穿越小说,钢厂说有就有,三通一平做了吗?交通运输,路修了没?煤铁联合体的话原料呢?铁,煤,石灰石……这些都就绪了,才能设备进场。”
“广东韶关的话,有铁,有煤,旧时空不是就有韶钢吗?”邹标不紧不慢地理着牌说。
“嗯,韶关那里矿多的,还有铅、锌、锑、这些有色金属矿,元老院紧缺的铜和钨也不少,甚至还有铀矿!”老军医如数家珍。
“油矿?韶关也像长坡,产油页岩?”
“不是油页岩的油,是原子弹的那个铀矿!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的铀原料就来自韶关的铀矿。” 老军医唾沫四溅地更正卫光正。他在军队系统多年,这些话,大家还是一致认为是靠谱的。“元老院急着开发韶关,说不定就想搞17世纪的核武器吧,给野猪皮或小日本来一颗!Boom!” 老军医兴奋地笔画着。
“矿多有什么用?能采么?不是什么矿都像长坡油页岩,埋藏浅,能露天开采,又靠江,能运的出来。海南石碌铁矿和伴生矿那么多,还那么近,不就在那里睡大觉吗?没有开采和运输条件的矿,再多,也没意义。出牌了,出牌了,该谁了?”
“呵呵,我知道那个铀矿是可以露天开采的。幺鸡!” 老军医嬉笑道。
“我知道韶关市区有个芙蓉山,曾经有古代的煤矿和石灰岩矿开采历史,旧时空山上仍然残存大量采矿遗迹,是露天开采的。矿废弃后,国家在那里还建了地质公园。而且就在北江边,运输非常方便。铁矿主要在大宝山,旧时空山也是露天开采的。但临高位面怕是不用想了!”
“为什么?”
“为了将大宝山的铁矿运出来,旧时空修了通往曲江马坝的17公里铁路,两座隧道,三座桥……”
“这不是又一个石碌铁矿吗?”卫光正听了倒吸了一口冷气。
“恐怕,比石碌的工程量还大呢!” 阿庆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也许不一定要按照旧时空的路线来修铁路。” 老军医说道:“沿着山体修土路,从前战备公路那种,从大宝山修到南华寺,15公里,步行3小时。可以用马拉车运矿石,反正是下山路,上山是空载,没问题。一天往返两趟。”
“哈哈,洪璜楠的红旗车不是号称载重2吨吗?正好用来拉矿石!这回他的4S店也能开起来了!” 卫光正兰花指掩着嘴,娇笑道。
“红旗车可是4马拉的大车,那种山间的土路可能修不了那么宽,还是单马或单牛拉的小车更合适些,载重500公斤。……不过,拉矿石属于重劳役了,还要给他喂精饲料。不然掉膘,累病累死给你看!估计还是得上老牛车!”老军医,边说边想,不断自我修正着。
“用牛车,会不会太慢啊?”
“马车快的效力更多体现在长途上。15公里,短途,牛车马车都只能1天两趟。再说了,运矿石呀,那么点速度的快慢,有什么  要紧?运营成本才是敏感的!这样的话……每天运出200吨矿石,需要200头牛,200辆车和车把式,还要兽医,修理,饲养员,宿舍,牲棚、饲料储备等等后勤支持……这摊到矿石成本里也不小。”
“哎!你,你,你们无聊不无聊啊?马车,牛车关你们屁事啊?还打牌不?”阿庆显然不耐烦了。
“元老院有时像女人出门拖拖拉拉,有时又抽风得到处尿一滩!这事说快起来,还真说不准,兴许很快就和我们有关系了!小卫啊,你说这话,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顾红军并没理阿庆转头问卫光正。
“就是就是!我们几个老头整天忙厂里的事,这些事情关心的少,小卫你人活络,又有几个好基友,嘿嘿,是不是听到什么枕头风了?” 邹标也贼贼地笑道。
“呵呵,是啊,标哥……我可是牺牲了我的色相才换来的情报哟,听我的老相好说,现在已经启动筹备了,这第一步嘛,自然是要先搭班子。草拟的支援三线建设的名单里可有你阿庆哥哟!”兰花指轻轻点向看牌的阿庆。
“哈哈!恭喜阿庆!成为支援三线建设的光荣一员!发财!”老军医嬉笑道。
“呵呵,南风,阿庆,韶钢你不熟,韶关纺织厂你熟的呀,那里的妹妹可想着你呢!”邹标拿阿庆年青时的风流往事开涮。
“又寻我开心!南风。”
“是嘛?是吗?幺鸡!我就知道阿庆哥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对于这种八卦,卫光正一如既往地表现出强烈的求知欲。
“当年阿拉年青英俊的阿庆去人家厂里装机器,那可是被当明星围观的。”
“标哥,别寻我开心了!那破地方电视都没的,知道萨明星啦?当年就不愿意去,现在更不去了!”
“电视哪里有妹子好看啦?北风。” 老军医道。
“MB,当年就是要看电视!当时电视里正在放上海滩,看得正扎劲呢!MB要我出差去韶关了,那时候又没重播的,到现在我都没看到上海滩的大结局!”
“看来我们的阿庆哥,不愿意去没有电视的广东,TMD元老院的科技树爬得太慢了,到现在电视也没点亮。要不然,叫老军医带上他的柴油发电机和你一起去?”
老军医平时还负责维护圣船和冶金、化工各厂的自备发电机,眼看火要烧到自己身上,顾红军赶忙说:“小卫你这是loser思维了吧!看电视里的假人多没意思呀,现在我们是元老了,完全可以养个戏班子,看真人秀啊!色色一一过老爷日子!”
“没那么高雅,粤剧也听不懂!”阿庆悻悻然道。
“又没叫你养粤剧班,小卫他们格子裙俱乐部培养的那什么少女天团,送你十来个带去广东解闷好了!”
“啊哟哟!顾老师你口气大来!一送送十来个!我们这么多年忙里忙外,挑挑拣拣,辛辛苦苦,就培养了那么三四个台柱子,还时不时被色狼叼走一个,哪里还有那么多妹子!”
“MB,我阿庆就是一螺丝钉,还是边边角角作装饰的,少了我,澳宋大车照样一步也不停!老军医,你就这么要我走啊!我走了你们就不会想我吗?搓麻将不缺人吗?”
“我们有小卫啊!六筒。”邹标突然来了句。
“是啊,是啊,随叫随到!摸摸哒!”众人起哄,卫光正也顺竿上。“阿庆哥,边远山寨的人民更需要你,元老院在召唤你,哪里需要你,你就奔向哪里吧!”
“对!元老院特批配你个抽水马桶,这样你就没有理由不出差了!哈哈!”老军医笑道,这是早先酱油元老托辞不离开临高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六条!空调肯定还是要有的!元老院要派我去广东建钢厂,一定要给我配空调!不然这夏天日子可怎么过?”
“六条碰!给你发个上海滩里冯程程一样的香港小妹妹也不去?五条!”
“MB,碰条子,吐条子啊你!大热天35°时候,和港姐上床也没性欲!”
“七万!既然要空调,电就不能少,跳蛋也要电!”
“咦!老军医好下流!”卫光正掐着兰花指掩着嘴作娇羞装,笑得花枝乱颤!
“跳蛋可以用干电池,干电池用完找石三给你做新的就可以了!”
“石三复刻干电池啦?!”
“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在住院养伤啊,前两天还去看过他,仄!仄!作孽得来,动都动不了了!不晓得会不会留下什么残废。”
“当初带头吵了要女仆,这下好了,女人都玩不动了!”老军医惋惜道。
“所以,没事别那么拼命爬什么科技树!麻将、女人,元老院一人一票,你奈我何?知足常乐,可以了!”阿庆再次表态。不管卫光正说的是真是假,自己坚决不离开临高的态度要鲜明,谁知道这小子是不是被派来探口风的?
“看看你,贪图安逸,元老院衰退的根源啊!白板!”邹标感慨道。
“碰!三条!既然元老都可以养戏班子,舒舒服服享受这个时空各种冰冰了,谁还愿意在钢厂化工厂里一把泥一把汗搞科技升级?咱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来玩命的吗?咱机械口和石三他们比,算没啥生命危险吧?这些年,元老也基本跑光了,都去拯救全人类,拯救全世界了吗?就剩下咱这几个老家伙了,现在现场出了问题,我,额不,邹工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自己下去看!谁来拯救咱们?”阿庆继续发着他的牢骚。
“技术升级总是伴随着对手的进步而产生的···所以除非不具备代差,元老院就没有必要去点科技树嘛···”顾红军显然也投赞成票。他的字典里只负责修机器,造新的?他从来没兴趣。
“石三这种有科技热情的人还是会搞的吧?想做某个科技领域的学术带头人,开山鼻祖,名留青史的元老还是有的吧?”卫光正说道。
“那搞搞理论就足够名留青史了,抄书比我拆装机器,搞得每天满手油乎乎的要轻松多了。早期简单的东西还可以靠一股子热情。越到后来,一方面,热情在不断消退,另一方面剩下的科技越来越复杂了,光靠一二个元老的热情就推动力不足了!哎!现在想想石三,还真够惨的!估计今后这种人元老院里要绝种了。”顾红军说。
“被你们这么一说,元老院没动力,元老个人没热情,剩下的科技又难,那是不是说我们元老院的科技树,差不多就到现在这样的水平了?”卫光正有点担心的问道。
众人陷入一阵沉默。
“暗杠!空调还是必须要有的!”阿庆突然说到!
“对呀!骄、奢、淫、逸,才是元老院科技进步的真正动力!”
“对!为了黑丝,顺带才去点亮有机化工!”
“哈哈……哈哈……”

萧主任的心事
打过麻将的都知道,这玩意说起来纯属随机,但实际玩起来还是有运势在里头!一个下午,打牌最认真的阿庆风色不利,一直输下去。抱着陪人玩玩的卫光正本着不胡牌,也别出冲的心态,倒也只是小输。阿庆被邹标支的死死的,第二圈起,再没吃过啥牌,一肚窝火,就老找卫光正的茬。这个不好,那个不对。卫光正多数时只是撒娇打诨,也并不和阿庆争辩。
最后两副牌,阿庆终于吃碰到牌,胡了邹标和卫光正各一把,眼看牌风要顺了自己。一个满头华发却烫地一丝不乱的老妇人走进房间。
“阿庆嫂已经做好饭菜了,各位老爷们今天就收工了吧!”
说话的是秦瑞芳,大家知道邹标老婆给他立的打牌的规矩“每天4圈,细水长流”。就算阿庆刚顺手起来,也不好意思坏了规矩,满心意犹未尽:“停歇天再来,我定然翻得转,今朝阳沟里失风了!”说得大家都笑了,把账结清,说笑着转移阵地。
阿庆嫂是阿庆的女仆。阿庆特地托赵引弓从江南买来的!不是扬州瘦马,而是买、汏、烧,样样都会做的那种。阿庆还是比较怀念江南的饭菜口味。
阿庆嫂的手艺真的不错!也深得邹标夫妇二人的赞许。所以,阿庆来打牌的日子也会到秦瑞芳也会叫上阿庆嫂来自家帮厨。
秦瑞芳对邹标和一群狐朋狗友沉迷方城大战,也不是没有微词。可是邹标却有他的一套理论:
麻将是中国的国粹,要想看清一个人就跟他打三圈麻将!早年邹标和厂里人事部说过:在招聘的时候,可以在边的房间摆出一副麻将桌!专业背景相似的情况下,有胆量坐上去玩一下的人,可能更有培养前途。如果选人者更加用心,四圈麻将打下来,一个人的潜质,说不定可以看得更通透。
不要小看中国人的这个方城之技,其实,所有的战略问题,在麻将中都有体现。抓上一副牌,先要看自己手中的这副牌,然后就要尽快在头脑中生成一幅牌,那就是你要努力的方向,就是所谓的“愿景”。在打牌的过程中,要不断地进行着“内部资源能力分析”,再看其他三家的打法和路数,进行“竞争对手分析”。头脑有“愿景”,手中有“行动”,留意着各种潜在的“机会”。
“愿景”一旦形成,不能僵化不变,但变化太快也会自乱阵脚。所以,一个人在前面打麻将,你在后面看他打牌,这个人的脑袋里面究竟装了多少面粉、多少水,很容易判断。人的这个能力,在程序化作业里面常常被掩盖,但是,处理意外问题时,高下不同,结果会天壤之别。
总之,麻将里面的学问实在太大。打麻将时的很多决策,和企业里的竞争决策其实在情境上非常类似。所以,邹标很难想象,一个麻将打得好的人,会经常犯战略性的错误。
头脑清楚的人打麻将,有很明确的策略,稳定地指导着手上的行动:吃着上家,饿死下家,防着对家,一招一式都很有针对性。而脑子糊涂的人却完全不知道他的行动所产生的后续影响,胡打一气。聪明人可以明白地知道自己为什么输,而糊涂人赢了都不知道赢在哪里。一个人坐在庄上,牌打到临近结束,是决定博最后几张余牌中的机会,还是索性放弃希望、只求不点炮、输大钱,这个决策其实完全可以用来推断人在做事时的风险取向。
麻将也是看人城府的好地方。以为打麻将就是耍钱?那就未免太肤浅。人生的很多感悟都是来自麻将桌上。有人不露声色,有人喜形于色。所以,打麻将时一半看牌、一半看人。
“我觉得元老院当下对规划民的选拔机制太死板,太教条,会影响元老院找到真正有潜质的人。所以,要是我,选人的时候,除了正儿八经文凭考试,也要组织他们来和我打上四圈澳洲马吊。这样,说不定可以发现更多的可造之材!
“得了吧你!歪理十八条!”秦瑞芳嘴上从不认同老公的这些胡诌,但转过头来她又问道:“那你和卫光正打过好几次麻将了,你怎么看他这个人?”
”他?小萧早有评价——非奸即盗!”
“小萧”最近有些心神不宁。昨天,他“偶遇”了来百仞城开例会的季无声,老季看似无意地在他面前吐槽了“总厂四废”的工作态度。
这“总厂四废”工作上能推就推不思进取的老油条作风,他是早有耳闻的,如今这几个更是愈发的不知道收敛,已经张狂到上班时间就聚众打麻将了。大有我是元老我怕谁的态势!
是啊!人在原时空上班打麻将也没怕过谁,如今人是元老,在共同纲领的光辉照耀下,元老是最高统治者,最高统治者打个麻将更算个毛?更何况这几个老家伙,论年纪和资历,别人在他们面前都是后生小辈,技术上又拿得出手。很是不好管!
可不管又不行!现在的澳宋发展还在初期,远没到元老可以全面隐退二线,放手让规划民干的局面。但少数元老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甩手享受“人上人”的生活了,这种消极的风气会传染,最终“劣币驱逐良币”!真要是一线生产的元老都这么不负责都不肯干活,那元老院准药丸!
可是怎么管,对萧子山来说也是个棘手的问题。元老之间人人平等,每人手上还有投票权。别看“总厂四废”才4个人,但很多双眼睛可在看。而且现在这帮人大有扩张规模的趋势,根据汇报,卫光正最近就和这四废走得挺近,哼,酱油党!这是想老少通吃啊!
对元老的惩处是雷区,按萧子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一定是不愿意范这个险的。既然元老身上不能动一根汗毛,减法不能做,那么做加法呢?你们几个老东西也的确做不了几年贡献了,直接放弃了,就当养四张吃饭的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求别的一线元老别有样学样,能继续兢兢业业,继续一同追求元老院星辰大海的理想!
做加法,又让萧子山想起了另一件事,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捋了捋头顶日渐稀疏的秀发。虽说“澳宋科技进步奖”的消息一出来就成了元老们讨论的热点,但这些都是画大饼。王主席亲自布置的任务,他萧子山并没有更多实质的措施推进。最近他隐隐嗅到了气氛不对,直到有线人告诉他,吴胖子已经在准备一份很正式的动议《呼吁切实提高在科技生产一线的元老们的荣誉感、成就感,并给予相应物质待遇和奖励的动议》。
“这么长的标题!吴胖子当年BBS的文风不改啊!”萧子山嘴上虽然揶揄着吴南海,但内心里已经惊涛骇浪了。这要是被他占去了风头,自己在那帮废废面前可是大大的被动了。
不行!要化被动为主动。前阵子,自己对领导布置任务态度是消极了。如今看来领导就是领导,还是很有远见的!还好,现在还来得及,得马上主动出击,和老王交换一下意见。
可问题是具体的方案措施呢?激励措施,是用在当下的。元老有一线工作的,也有酱油混日子的,还有不干活净放嘴炮的。元老院现下到处缺人,当然希望去一线工作的元老多些。狒狒们则很现实,都是百分百的利益驱动者。那么怎么因势利导,即奖励一线工作的老黄牛们,又吸引酱油元老们多参与一线工作呢?
萧子山突然发现最高权力机构元老院其实也很缺乏奖励元老们的手段。各位元老不是“天生”行业祖师爷,就是实权大佬地方权臣,还有啥可奖励的呢?
权力?
实际上随着元老院底盘扩大,元老权力自然会增大的,不用刻意追求的,躲在有空调的办公室里酱油元老们手里的权力也会变大。
金钱?
元老有钱也没地方花啊!现在一个个早已经是财务自由了!
女人?
那是从前了。现在文理学院,水水嫩嫩的漂亮女学生一抓一大把,都还没消化呢!
元老缺什么?元老到底缺什么?
这个问题如同魔咒在萧主任的脑海中,吃饭也想,拉屎也想,就算和李潇侣刚刚办完事,抽根事后烟,这问题也会不合时宜地跳入他的脑海里!
“好像缺电!”一双白皙的胳膊缠绕上萧子山的后脖颈“D日以来,一直控制用电的。你可以奖励电啊!这样元老们的笔记本就可以玩通宵了!”
“玩旧时空设备啊???!!!”萧子山拍了一下攀上自己身体的女人,有点不屑道:“再说了,奖的电也只有晚上有时间用,笔记本能用通宵?回家通宵查资料,画图纸吗?”
“切,你就别在我面前装了,你们男人通宵有电,会去查资料,画图纸吗?还不是鉴赏鉴赏那些小电影?”
“呀!通宵看动作片?!” 萧子山一副惊讶的样子!
“或者给你们男人直接奖励动作片算了!我记得D日前,个人电脑上的这些“资料”都被收到服务器上了!有贡献元老可以奖励权限升级,然后能看更多“资料”!这个主意对你们这帮下流胚有正向激励作用了吧!”李潇侣说完手背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
“奖励动作片???!!!元老都能玩真人秀了,还窝在被子里看动作片??!!”
“那谁知道呢?也许有人就是怀念五姑娘的感觉呢?”
“你这么怀旧?”
“曾经初恋的感觉啊!”李潇侣两眼盯着萧子山嗤嗤笑道。
萧子山不知怎么被李潇侣看得有些心里发虚,不自觉地躲开她的眼神,抽了口烟道:“得了吧,这种正向激励顶什么用?元老最多和女仆一起看,当教学片,寓教于乐。”
“嗯哼!那你怎么从来没给我放过教学片?我也要寓教于乐!”说着两只手又吊上了萧子山的脖子。
“你这么好学!等我挑部好片子!就勉为其难,教教你吧!”
“哼!借口!我现在就有好片子!就等老师你来教我了!”
元老也许是喜欢片子,但萧主任明白奖励片子就如同他和李潇侣的关系一样——做得,说不得!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还坚持上班的萧主任,脑海里依旧在思考。
元老是食物链的顶端,如何奖励顶端的生物呢?这有点像激励那些生来富贵的贵胄子弟。要不搞分封?
公侯伯子男?仅是空头衔。投票权还是1票,不变。封地税收也不会当作收入发给某国公的。
不过,搞爵位那套也可能被某些废废们喷是制造分裂!所以即使是搞一堆的虚头衔,叫什么也很有讲究。对,要平等,不能有等级痕迹,不然,按照元老们的尿性,准打破头!给这帮粗胚全是公爵吧!
想到这里萧子山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天纵英才!怎么想到这么好的点子!
不过我们的萧主任一生唯谨慎!此事正式操作前,萧主任还会去听取专家——于鄂水的意见。
“实际就算都是公爵也是有讲究的,战国七雄高于周宗室姬姓的封国,姬姓的封国又高过其他的封国,其中……”这问题正问到了于鄂水的痒处,于鄂水连口水都没喝侃侃而谈。
“嗯……老于,能不能说的简单些?”
“这样,我举例说吧,都是公爵的封号,舒国公不如荆国公 荆国公不如楚国公同样是公爵,封国名称可以分辨等级。”
“这我理解了,不过,不是人人都像你那么学时渊博的,一般的人哪有这么熟稔?”
“啊呀,我的萧主任,此言差矣!可曾忘记我们还没穿越时,BBS上讨论最多的话题?除了女人,很多人来这个时空是要封妻荫子,永远延续自己DNA的高贵的!那时这种问题就被科普过无数遍了!就算还有不清楚的,事关自己利益,萧主任你敢保元老不来大图书馆里查一查?”
于鄂水的话,让萧子山倒吸了一口凉气!

爆菊勋章
最终,一心为元老福利操心劳神的萧主任还是拿出了一套他自认比较稳妥和满意的奖励方案。
萧主任乐颠颠到病房的时候,石出由和梁信照例在聊天。两位技术元老聊得自然多是技术问题,今天的话题源自石元老的一个问题,热轧生产线上的钢坯是如何控制温度的?
“钢才热轧时需要加热到一定的温度,钢材变软才利于轧制,可问题是,钢材出均热炉时的温度,你老梁好控制,但钢材上轧机后,轧制期间,温度不断降低,这时如何知道钢材是否还符合热轧温度,或者如何控制被轧钢材的温度呢?”石出由抽烟,仰躺着看着天花板,但连续的发问,说明他这时脑袋绝不像躯体那么不能运动。
梁信还是坦胸露乳,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坐在石元老床边,不紧不慢地答道:“的确,热轧一段钢料,头尾温度相差大,温度不均匀,会造成热轧产品的质量问题。”
“那怎么解决呢?现在手上拿不出热辐射测温仪、红外测温仪,靠数学模型计算钢铁出炉后的降温曲线?”
“也不用那么教条!数学模型自然有现成的,但最好的数学模型也比不上现场反复试验。钢材从刚出炉的白亮,到红热,到暗红,从外观上凭经验也能判断出大概的温度。多轧几次,别怕失败,就知道温度随时间的变化规律了。然后调整输送轧辊等机械进料的速度,还有轧制的次数,出炉时间到了,温度不够了,就再回炉加热,然后继续轧制。”
“经验积累咯!”
“对,热轧工艺比热辐射测温仪、红外测温仪出现的早的多!没有那些仪器,不是照样轧出了各种热轧产品?后来有了仪器,测温更精确,产品质量就更高了。大多数型钢的热轧温度范围,人工在时间上都能hold住。包括要求极苛刻的硅钢热轧。对了,说到硅钢热轧,根据我上面说的试验方法,我还专门总结了一套针对性的操作规程呢,我起名叫“梁氏硅钢轧制法”。”
梁信正说到得意的地方,萧主任的光临,打断了两位元老的讨论。
萧子山笑嘻嘻地向两名元老说明,这次来是要传达为元老院做出贡献的科研生产一线的元老授予元老院最高荣誉——元老院杰出贡献勋章的决定。同时,萧子山乐呵呵地献宝似地掏出带来的红底黄纹铁拳爆菊花图案的勋章图样!
“就知道是这个调调!”张信轻不可闻地嘀咕道,脸上则写上了大大的两个字“惊喜”!“真的么?!萧主任,这就是代表元老院最高荣誉的勋章啊!这光芒纹代表的就是无尚的荣光啊!这大拳头看着就老给力了……”
“那已经获得勋章了,今后还能再被授勋么?”直男石三弱弱地问道。
“能,当然能!”萧子山十二分地肯定地说。
“那下次再获得是什么勋章呢?”
“两次铁拳爆菊花,可加一滴血做装饰,“第一滴血”!同时寓意元老的每一点滴成绩都是元老心血或鲜血换来的!”
石出由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样的画面:教育后代元老时:同学们,知道为什么我们的铁拳爆菊花勋章是红色底色的吗?同学们齐声回答:元老菊花的鲜血染红的!
当然,萧主任的本次奖励方案将不再仅是精神奖励,而是精神与物质奖励并举。物质需要是人类的第一需要,也是基本需求,所以物质奖励一定是奖励的必要组成部分。
“企划院已经在三亚特区规划建度假别墅了,第一批建成的别墅将优先分配给在一线有突出贡献的元老,比如授勋的元老,给忙碌在一线的元老闲暇去度假,去放松身心。总得有个地方让常年奔波奋斗在一线的元老进行放假式理疗吧?”萧元老挖空心思想出了这个物质奖励。
“另外授勋同时,也会有奖金奖励……”
“萧主任,您这又是何必呢!我们为元老院付出,也不是为了钱啊!”
“是啊,是啊,大家一条船上穿来的,谈钱不就俗了么?”
两位元老一听还有奖金,纷纷高姿态地表示道。
萧主任越来越富态的脸庞露出他招牌的亲切微笑说道:“元老们思想境界就是比土著高!我也知道我们元老这样为元老院无私奉献的宝贵精神是任何金钱也换不来的!不过,这些钱可以由元老打赏周围的人嘛!”
“萧主任,你看你不是给我们出难题么?谁都知道分奖金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啊!”
“哦~~没考虑到这~~呵呵~~那各位接下这个活,也算为元老院分忧了呀!哈哈……”
“萧主任,关于这个奖励,我有个建议,您看合适不合适?”
听到病恹恹的石元老,不顾病体仍热心元老公共利益,萧子山心头咯噔一下。 “哦?石元老有什么好建议?”
“嘿嘿,萧主任,我有言在先,我可不是为自己向你讨奖励,我可是为所有一线的科技元老建议的。”
怕什么来什么!就属这个‘石三’幺蛾子多!这家伙可是历史上有名的元老院导火索,但自己又不能堵一名元老的嘴,不让说。“好好,石元老,请说。” 萧子山此时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本记事本和一支笔,他郑重其事地翻开记事本雪白的第一页,摆好了洗耳恭听的姿势,等着石元老说话。
石三被这架势愣了一下,稳了一下情绪,继续往下说。不过石三显然是有点受宠若惊,越说越激动,竟有些语无伦次了。张信在一旁看了,摇摇头,石三这小知识份子,平时不甩领导,如今领导给点脸,又把持不住了。
石出由滔滔不绝的话语中,去掉不着边际的修饰和废话,大概是想表达:好歹这里自己是元老,想搞什么项目就搞什么项目;想想在旧时空自己在家里做实验被父母暴打;想想在大学里,昏天黑地地写项目书,为了管制试剂,半夜溜进实验室;想想穿越前为了技术预演被环保局追着取缔重污染设备;就想着,穿越了做了人上人,能最大自由地搞科研了吧?没想到,处处被企划院卡着脖子!
所以石出由建议对一线科技元老的奖励,可以考虑成立元老工作室,可以优先使用管控资材搞科研。根据马斯洛的人的需求理论,衣食无忧,政治地位社会地位顶层的元老更重视自我实现的需要,有生之年为元老院点开更多科技,造福万代,是最能满足科技元老的需求了。“工作室”这个奖励,将是对元老个人和元老院都有利的奖励。
最重要的是:只要石出由自己想,那自己的工作就是全世界前沿工作,这其中的成就感可比旧时代要强的多。当然石三的这点私心是不会和萧主任说的。
冠冕堂皇的理由是:目前澳宋科技很多环节需要优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产量要求并不高,成本容忍度也很大。很合适搞实验室科研,加速科技树的点亮。这样一个科研课题不必等配套产业形成,花费较长的周期。如同旧时空新产品研发周期经过实验室、中试、工厂试生产那样,先集中力量将急需的东西搞出实验室产品。
石出由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好在我们的萧主任还是有很强的理解能力,点点划划,基本理出了石三的诉求。
萧主任边记边想的却是另外一些问题。刚巧几天前,他看到抄报给他的范金燃元老整理起草的《企划院管制物资的存储状况专项报告》,穿越到现在已经七八年了,尽管元老院小心呵护保管着带来的管制物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物资开始到了质保期或储存的极限期。与其死抱着过期烂在高岭山的仓库里,说不定能让他们再发挥些作用,顺便在技术元老那里收下不少人情。不过萧主任考虑事情总是比较全面的,他同时想到最近元老院中有种论调:技术发展可能危及元老安全。因为技术发展后不可避免会扩散,比如左轮手枪,近距连发。如果落在报复性强的规划民手里,元老院对刺杀林肯那样的暗示将防不胜防。所以,也有部分元老提出了延缓技术发展的动议。这方面的声音也不得不考虑。
萧主任合上了记事本,虽然脑子里汹涌澎湃,但脸上却波澜不惊,继续保持着他特有的亲切微笑说道:“石元老的建议对我启发很大啊!很大……这样吧,你的建议我都记下了,我这原则上没问题,这就回去和政务院向马千瞩汇报一下。不过,石元老你知道的,管制物资的使用是大事,我估计这事的流程不会快,所以也请石元老给马千瞩他们些时间呐!”
萧主任的话说的滴水不漏,答应了,可好像啥也没答应;事成了,不能忘记他萧主任的汇报功劳,事没成,那只可能是马逆在使绊子……
石三挑不出萧主任的理,反而满心希望地开始等待萧主任的回音。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美好设想的“元老工作室”在今后的实际运作中,由于元老院先进的民主议事流程,能被通过,使用消耗管制物资而进行的研发项目,除了产出物是全体元老都能直接享受到的特供产品,其他动议,哪怕是蒸汽飞艇,多炮塔陆地巡洋舰,都会永远陷入讨论-扯皮的无休止循环中。最终“元老工作室”被元老们打趣称为“元老特供产品工作室”。狒狒们围绕特供产品,引发的一系列风波,又让石三再次扮演了元老院导火索的光荣角色!

勤俭持家
有人聊天的日子总是令人愉快的,哪怕只是聊科研,哪怕聊的工作,是让人头疼的分奖金。
只是,愉快的心情总是很难保持多久。两天后,梁元老告诉石出由他的伤口已经收干,不需要每天换药了。住院已经一周了,他也放心不下钢厂里的事情,提出定期回医院换药复查后,当天傍晚就办手续出院了。
就这样我们的石元老又成了一根孤独的木头,一动不动地仰躺在床上。
人一安静下来,脑子就容易“乱想”,而且还尽想些让人心烦意乱的事情。初夏的临高,温度已经升高,石出由一个人在床上“乱想”,可能想到了什么搞差了心情,不由觉得浑身燥热难耐。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
门被推开了,一身洁白护士服的张怡弯着腰推着小车缓缓进来。脸上没戴口罩,明亮的日光映衬下,一撇斜斜的刘海下,白皙的脸庞泛出微微的桃红,显得分外娇俏动人。
“今天盐水不是已经吊完了么?还有药水?”
“弗是额!首长,格两天天气实在热弗过!吾怕首长身上出汗,黏答答,弗舒意,首长弗方便翻身,身上弗舒意,会困弗好格!吾用热毛巾来相帮首长擦擦身,好困觉!”
听了张怡娇糯的话语,石出由着实受用。因为行动不便,自从卧床自己就的确没洗过澡了。这小护士还挺贴心的!
“还真是想洗澡了,能擦擦身那也不错!麻烦你了!”
“首长讲萨里话!弗麻烦!”张怡将小车推近,车上盛有热水,张怡绞着毛巾。
“就你一个人?”
“嗯!”张怡羞涩地轻答:“别宁家才(都)下班则。”
说着张怡轻摆着腰身,款款走来,每一步石出由都觉得她束身的白色的护士服胸前都会不自觉地颤动一下!石三的心跳也不由颤动一下!
张怡走到石出由跟前,石出由尝试着动了动身体自己脱衣服,但觉得依旧移动困难。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首长,要么还是吾来伐”最终还是张怡打破了沉默,柔声道。
张怡斜坐到床边慢慢地俯下身,轻柔地为首长脱下病号服。一阵阵男人的气味扑面而来,心跳不由加速,纤细的手指有些微微发抖,似乎紧张害怕会发生什么,可是……石首长就这么平静地躺着。张怡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狂跳的心平复了一下,开始认真仔细地用温热的毛巾为石出由擦拭起来。护士服的领口正好在石出由面前敞开,里面不安分的小白兔调皮地探头探脑,此情此景,石元老却感觉……不应该啊?这不科学啊?不能动弹了……石出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张怡为石出由擦完身退了出去,走之前当然还很体贴地为石元老换了一身干爽的病号服!只是相信今晚石元老对“有心无力”这个词会有更深切的体会。
几天后,许芹回临高。照例方燕下班后会到菜场多买些菜。为了赶时间去买菜,方燕早早地去更衣室换衣服准备下班了。张怡接她的班,知道方燕今天老规矩要“早退”,张怡也早早地来和好姊妹交接班。
“倷慢点好哉,辰光早则!”看着手忙脚乱赶时间的方燕,一旁的张怡慢悠悠地劝道。
“张怡姐,路上时间长,我这是赶时间早点去城东菜肆。”
“首长住额地方隔壁就有菜肆啊?”
“那还是百仞城东菜肆的菜新鲜!”
元老生活区外就有菜肆——“模范菜场”。这里有来自南海农庄直接供应的“元老特供”的农副产品,从蔬菜瓜果,到肉类海鲜。同时为了丰富品种,也允许当地菜贩售卖新鲜蔬菜。如果方燕从百仞城总医院回家,顺路就近在这里买菜带回家本来很方便。不过问题就出在这里距离元老别墅区实在是“太近”,“模范菜场”的主顾多是生活区的元老女仆,甚至元老。
由于元老们的收入水平高,女仆买菜多也不会太斤斤计较,因此这里的菜价——哪怕是菜贩们卖的“地头菜”——价格也十分的“元老化”。
方燕总觉得“模范菜场”的菜价太离谱。如今主子让她当家是信任她,作为回报,方燕绝不会贪图自己方便,就“败家”。不过,许芹则特地关照她,如果要买肉类一定要买模范菜场的“元老特供”!因此,这方面方燕并不会僵化地一味节省。
只是许芹虽不太喜欢肉荤,所以方燕更多时候是去价格更“亲民”的城东菜肆买新鲜蔬菜,拎回家烧。只是这个菜肆与回家的路相反,因此方燕每次都要绕一圈路,时间自然紧了。
“买菜自噶烧就是麻烦!菜要新鲜,你回转屋里,还要自介汏干净吧?”
“嗯,肯定是!”
“吃好哉,还要汏大大小小的碗盏!”
“嗯!”方燕觉得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啊。
张怡抓起方燕的手,托起轻抚了两下,“吾额方小姐啊,女人家是要自介注意保养自介额。年纪轻弗注意,皮肤老得快哉!”
张怡比方燕还大着两岁,可映入方燕眼底的那双手,手指纤长却没干瘦的感觉,粉嫩白皙的手背上四个深深的涡清晰可见。能感受到张怡手掌软柔滑溜,被轻拂着非常受用,连方燕都不由得心中一荡,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柔若无骨”吧!
见方燕愣神,张怡想是自己的话被听进去了,更起劲地说:“吾是弗会买汏烧额!打扮好自介才是最重要额!倷屋里的许首长是澳洲人,伊阿会买汏烧?”
问完,张怡停了停,看方燕并无反驳,略有得色地继续道:“澳洲人并弗注重即些个额!方燕阿妹,倷今后最好额归宿自然是被首长收用,所以阿姊劝倷,女人介最重要额是打扮自介,看上的衣服,想做的头发,还有倷额手,护手霜用过伐?要打扮起来!”
“那你平时的三餐……”
“才勒外头解决呀,手不沾水,轻轻松松,无非是多出点铜钿。”
这不成了“脱底棺材”?许芹每月给方燕的家用本来也是不必她计较这点菜钱的。只是方燕自小耳濡目染的教育都是女人会持家是大德。主子今后定是要嫁人的,自己随主子嫁入夫家,能替主子掌管家务,内外支度有节,在婆家人面前也能被高看几分。
方燕虽惊讶于张怡的言论,但也无意与她争辩,只笑笑道:“只不过我没张怡姐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的福分。这份家用并不都是我的,是我家小姐相信我的福分,我自然不能随着性子,但凡能节省的还是要省着点。” 方燕说着,手上没停,已经换下了白色的护士服,穿上了临高常见的规划民蓝布四兜套装。用手拉着衣服下摆将微皱的衣服拉平。
“妹妹就是会做人家啊……伊额……方燕妹妹”张怡说着停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
“伊额……好妹妹,上次姊姊忒倷借额铜钿……最近姊姊手头勿宽裕……能不能延几日……”
方燕将头发理了理,转身朝张怡笑了笑,本想说些支用有度,勤俭持家之类的话,但是看见张怡那细嫩的皮肤和俏脸,话又咽了回去。爱美之心也是人之常情。“没事,张怡姐你什么时候方便还都可以,我不逼债的。”
“好妹妹,倷人真好!”
“好啦,我们姊妹还客气啥?妹妹有事的时候,姐姐你不也早过来接班,帮我的吗?好啦,不多说了。我走啦……”说着方燕拎起菜篮朝张怡挥挥手,小跑着下班了。
“哎……她还是讲伐明白,澳洲人对女人并不看重格些额!”张怡目送方燕飞走了。回转身面朝衣帽镜理理自己的护士帽和护士服,顺手从衣兜内拿出一支口红在嘴唇上抹了一些。“孙尚香虽然讨人厌,不过话有点道理,格口红果然最提女宁精神!”
“这韭菜咋卖?”菜场里一位大妈弯下腰询问菜贩。
“1毛5一大把了!您看这菜多新鲜……啊!大妈您别乱翻啊,都是今日头里新摘的,包准没烂的!……啊!大妈您别掐啊,这掐坏了我还怎么卖啊!”
大妈翻检了半天,摇摇头,“这菜老了,只是撒了水装卖相,便宜些快卖了吧,要不回头都没人要了!”
“大妈,我这小本生意,卖贱了,亏到肉里了……”小贩边说边整理刚被大妈翻乱的菜,明显不想便宜。
“水还想卖出菜价!”大妈心里嘀咕,还想和小贩磨上几句。就见一个年轻的姑娘手挎着布袋,来到摊前。
“大哥,这韭菜怎么卖?”
“姑娘,您来啦!这韭菜是今日头里新摘的,您看看多新鲜,这一大把才4毛!”
“前几日不是才3毛5么?怎么又涨价了?”
“大姐,如今地里的男人不是去工厂上工,就去支援广东前线了,种菜的少了,自然价就高了。”小贩头头是道地解释。
方燕简单看了看菜,要了一把,付了钱,将韭菜装进布袋中,又逛到下一个菜摊去了。
“符二小子,现在这菜卖多少?”见年轻姑娘走远了,不知从何处又探出一个老大妈,小声问道。
“刘大娘啊,1毛2一大把了!贱卖了,贱卖了。卖完收摊了。” 符二叼上烟,双手将被翻剩下的菜抖抖,摆放整齐。
刚才就一直在一旁的一个大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刘大娘边挑着菜,边和懵圈的那位大妈说:“卖菜的价格都是菜贩临时定的,看人叫价是难免的。这年轻姑娘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首长身边的人。人来买菜都是下班顺路,行色匆匆,往往挑品相好的菜买,也不会还价。可是自从她们来了,菜贩们就不还价了。所以我平常都等菜贩和这些败家货生意做完了,再来买菜,这样才有机会讲价!这群败家货,不老实在“模范菜场”买菜,到处乱逛什么呀,害的咱小老百姓买菜都难了!”
程灵素每天下班也要买菜。她每天要买的菜不少。程灵素是芳草地的毕业生,芳草地毕业生在元老院治下无论是工厂还是机关,工作后的第一年都统一拿73.2流通券的实习工资。实习期满,只要你不是工作特别差,都能转正,一二年内就能拿到标准工资118流通券。程灵素的岗位是化工口有毒有害津贴最低的,每月能另有10流通券津贴。他的对象胡二男现在都已经评上高级工了,收入更是比她高出一大截。照理,程灵素和胡二男这对元老院治下的典型“双工人”,这份收入日子应该过的挺滋润。只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要使钱的地方总是那么多。而死工资的“双工人”能省钱的地方有限,大多就是从牙缝里省了。程灵素每天买菜时都是精打细算。

胡家窝棚
为了便宜,程灵素也会舍近求远。根据程灵素的买菜经验,文澜河西边的菜价和东边菜市场的价格相差不算多,一般是差个一两角,可跟她自己家门口菜摊上卖的菜相比,简直便宜多了,个别菜的价格有时候能差三四毛呢!地段不同,菜价有别。一个月算下来,光这菜钱就能省十好几呢!
也许是因为这几天暑热天旱,工人宿舍附近菜场上卖的芹菜已经涨到3毛一大斤了,而程灵素在文澜河西菜场买的是2毛。“整整贵了1毛钱,在这儿买1大斤,来回的城铁的钱都出来了。”程灵素心说。
除了平时从西边带菜回去,周末时,程灵素也会到离临高市中心更远的批发市场看看。“买得多的话,每公斤差不多比市场上要便宜2元多。”
程灵素自己还总结出一套“买菜省钱的诀窍”:
1.避开买菜的早高峰。程灵素这样的“职业女性”早上上班前赶早太自虐了!菜放家里一天也不新鲜了,只能下班赶晚。下班绕路买菜还有个好处,能赶上菜摊收摊,往往这时就是最便宜的时候。
2.多看天气,明天下雨,今天就多买菜,下雨天菜价会上涨。
3. 练就火眼金睛。能找到菜农自家的菜而不是菜贩子,菜价便宜还更新鲜。
4.变分散为定点,盯着一家品种多的菜摊买,并经常在同一家买,这样菜价便宜,还能让老板送点葱什么的。
5.变被动为主动,在家里用破陶盆里种几棵葱,用的时候拔一棵。只可惜胡二男家的窝棚地方太小,连养个生蛋鸡的地方都没有。不然还能解决新鲜鸡蛋的问题。
6.素材荤烧。比如将白萝卜做成丸子,当荤菜吃;程灵素听同事传授她经验,核桃仁热炒后,味道和猪肉差不多。
程灵素今天最值得称道的收获有:碎鸡蛋和蘑菇根。
碎鸡蛋可不是每天都有的,那是得碰运气,如果当天有“意外”发生,会有个把碎了蛋壳的鸡蛋。这些鸡蛋只是卖相不好,因为是当天才磕破的新鲜鸡蛋,蛋本身没坏,但已不能隔夜,所以摊主会半卖半送尽快处理掉。所以程灵素会每天带着竹筒去碰菜场运气。如果运气好有碎鸡蛋卖,就将蛋液直接打入竹筒内带回。
至于蘑菇根,是程灵素新开发的菜品。南海农庄已经在天地会农户中推广种植蘑菇、香菇等菌类,原本是有钱人家才能享用的山珍,现在的普通人家也不是遥不可及了。只是现在的蘑菇价格还是让程灵素觉得有些小贵。但细心的程灵素发现,有时摊贩为了蘑菇卖相好,会将蘑菇伞柄根部切去。这切掉的“蘑菇根”带着一部分黑乎乎泥,是挺丑的(其实是培养基),但洗干净后,烧汤,鲜味一样不逊蘑菇的!关键是那价格就太简直了!
程灵素虽然还没过门,但胡二男一家早把她当“二嫂”了。程灵素也没把自己当外人,每天下班到胡二男家买洗烧,做晚饭。
胡二男一家原本在山东,早年逃荒被一位福建木材商人收留,一家人从山东流落到南方。商人后来安排胡父在琼州澄迈看铺子。本来一家人的日子逐渐安顿了下来,谁料天有不测风云。澄迈大战时,胡家遭了兵灾,铺子被抢,父母死于乱兵。长兄胡一男带着弟妹逃出澄迈。
从死人堆里逃出,命是捡了一条。只是一个半大孩子,还带着未成年的弟妹,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当时都说髡人治下的临高好讨生活。于是胡一男带着弟妹就和一伙难民流落到了临高的郊区——八里铺,距离临高的市中心东门市八里,故此得名。
八里铺原本是一片文澜河边的荒地,因为到百仞城的路途近,又恰巧在髡人“市容整治”范围外,所以最初就有无居所的流民在此搭起窝棚落脚,逐渐发展成了一个不小的聚居点。
“发动机计划”后临高特别市人口爆炸式地增长。北方运来的难民,外加临高周边三县来“投髡”讨生活的移民,临高人口在短短3年内暴涨了二三十万!元老院也遇到了工业化城市化过程中常见的一系列问题。
尽管元老院有着后世的前车之鉴。但临高这样的爆炸式发展,依然让政务院措手不及,手忙脚乱。以住房为例,虽然从“发动机计划”时期就开始规划兴建住房。但因建筑口设备和人力有限,住房从来就供不应求。而且,随着“计划外”自发来临高讨生活的移民越来越多,住房的缺口,有扩大的趋势!
活人总不会给尿憋死。类似无房居民自发搭建的窝棚就开始在东门市外围遍地开花!
胡家就在这些拥挤的窝棚中。胡家窝棚不大,用竹杆竹篾搭成。大哥胡一男打短工,卖苦力,拉扯大了弟妹。胡二男也早早地出来讨生活,不到十三岁就进了机械厂当学徒,赚7毛一天的学徒工资,也能减轻家里的负担,后来更是转正,晋级,现在工资早超过了大哥。如今胡三妹也在首长的化工厂谋上了差事,一家人的生活已不是问题。只是如今胡二男和胡三妹都已长大,却仍挤在一起。        这里原本圈地为家,早年搭起的简陋竹棚胡家三个小孩刚好住下。如今住三个成年人,自然十分的憋促。只是前后左右的窝棚已经鳞次栉比,张家的梁搭着李家的墙,刘家的晾衣绳一头还要栓在吴家的房。已经没有地方扩建胡家窝棚了。
照程灵素的性子,自家院前屋后理应开一块菜地,再养上些鸡鸭猪羊,这才叫过日子。现在菜地显然不具备条件了,但养鸡的念头总时不时会跳出来。但豪奢的首长们显然不知小民生活的饥苦,竟然明文规定了住宅区不许开菜地,更不许养家禽家畜!
刚开始时候,规划民们觉得自家养,又碍着谁了?从来没听说这样的王法!养猪目标太大,就偷着养鸡鸭。虽然官差也经常来检查,但查了就藏,走了就养,总是屡禁不止。直到有个姓马的首长出了个缺德的规定:公职和工人家中查出擅养畜禽者一律开除!的规定后,规划民们才对养鸡鸭这事掂量着来了。毕竟每月的工资买鸡蛋能吃到吐了!
因为临高特别市人口增长过快,胡家如同千百个百仞普通家庭一样,面临住房紧张的困扰。大哥胡一男又去大波航运跑船,常年不在家,其实是想让给弟妹们住的更宽裕些。只是房子的问题并非大哥胡一男不回家住就能解决的。胡二男和程灵素程成家的“婚房”就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程灵素手脚很利落,胡二妹回来后,也帮着嫂子打水,切菜。傍晚,等到胡二男回到家时,在自己家门口已经架起了一张饭桌,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了,就等着他回来一起吃了。
“回来啦!菜也正好得了,快洗手吃饭吧。” 程灵素招呼着胡二男落座。
胡二男憨憨地笑着,接过程灵素盛的一碗饭。程灵素虽然菜钱扣的紧,但每天依然变着花样让二男和三妹吃好。今天的菜有荤有素,色香俱全,胡二男看着就想食指大动。
“二嫂,你也坐下吃吧,蘑菇汤我一会儿端上来。”胡三妹也招呼程灵素吃饭,三妹也很喜欢这个未过门的二嫂。二嫂为人和善活络,干活利落,关键是胡三妹看得出二嫂是真心待自己二哥的。只是有的时候“抠门”些,买菜荤腥忒少了!
三人像一家人一样围坐在饭桌前吃饭。
“二男,我打听清楚了,最近的这批工人住房,上面有规定,个人自愿出钱购买,可以优先获得。”吃饭的时候,程灵素说出了她最新探听到的情报。“这批自购房并不多,要买的话得抓紧了。”
程灵素说的很兴奋,就好像明天就要去付款买新房了。只是胡二男并没有接话,扒拉着饭。
“自购房”的消息早就在规划民中间传开了。这两年临高人口大量涌入,而有资格分配住房的规划民也越来越多,但建筑口的建房能力提高缓慢,住房缺口越来越大。长坡煤矿的基建建设又抽调了建筑队的资源。建筑口有了“0号工程”作为挡箭牌,可以名正言顺地完不成民用房的建设计划了,更让临高“房荒”愈演愈烈!
规划民的住房问题也从规划民所供职的军队、机关、企业传导给所在单位的元老,各方面的元老出于对手下的“关心”,也纷纷向民政口传导压力。无外乎“某某军队、机关、企业,是元老院的核心,为元老院做出重要的贡献!因此在分房额度上应予以优先考虑云云……” 有时分多了少了,还会有人“上访”!民政口真真是被放到了火山口上。
也不知谁的主意,民政口最近调整了福利分房的政策,划出一部分分房额度,改成“自购房”有支付能力的规划民可以优先获得。这样就转移了矛盾——不是元老院该着要管你房子,请自食其力;不要怪元老院分多了少了,请量力而行!
只是房子是大宗,买房子对规划民来说不是件轻而一举的事情。
“嗯姆……也许明年厂里就能分到我了!自己去买房子可是一大笔钱,还是要慢慢来……”胡二男嚼着饭慢慢说道。
“明年,明年,每年你都这么说,你分到了没?我在化工厂工龄也不短,现在看来又有什么用?我是看穿了,不指望能分到房子了。免费的午餐,摆明了僧多粥少。”程灵素显然已经对福利分房失望透顶,不再报什么希望了。
“嫂子,若要自己买房子需要一大笔钱啊!我们买得起么?”三妹在一旁也问道。的确为了积攒买房子的钱,程灵素拼命节省着日常生活中的每一分开销,已经演化成了一个典型的“抠鬼”了。
“最小的户型是16平方,700流通券,省着些能攒出的一半的钱,剩下的可以从德隆银行借,利息5%,回头慢慢还,听说像你我这样在工厂有固定工作的人从德隆银行借钱比较容易被通过。” 程灵素扒了两口饭,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下个月不买荤菜了!
建筑口倒不是为了偷工减料,而是为了更快地造出更多面积的民用住房,因此在自购房政策出台后,突击造了一批“低端”小户型。更亲民的低总价,直接定位于目前临高大量眼下就要组建新家庭的双规划民的小夫妻。加上首长提供的德隆银行“惠民贴心”的借款政策,让普遍缺少财富积累的年轻规划民们感觉跳一跳,自己还能够得着!程灵素憧憬的就是买套这种房子,开始过上小夫妻的二人世界。
“16平方的房子太小了!怎么也要买30平的,而且700流通券的房子我也去看过,用料太次了,竹篾的房顶……哎……这怎么住啊!”胡二男边说边摇头。
“谁还不想住大房子,好房子,只是30平以上的房子都是原来的计划分房,用料是好了,可是总价也翻了几倍,30平要5000流通券呢!怎么买的起?!” 程灵素一阵抢白,本来和谐的用餐气氛有些被破坏了。
可能由于政策是突然出台的原因,在“低端”小户型和原分配用房之间,目前还没更多的过渡房型。自购房的其他房型基本就是原来的计划分房,面积大,用料好,总价也令人高山仰止。程灵素心里明白,胡二男一心想买大房子,婚后好让大哥小妹也一起来住上好房子。可程灵素总觉得这个想法虽好,但太不实际,虽然大哥小妹现在都有工作,也愿意一起出钱买房,可即便集所有人之力也还是买不起计划分房。这么明显的不可行的方案,胡二男总还不肯放弃,还白白耗上了自己的青春年华,程灵素想想就有气。
程灵素说的是事实,胡二男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气氛开始尴尬。
“二哥二嫂,你们别太担心了,相信总会有办法的,我们从前没房住,没衣穿,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我们都在首长手底下当差了。首长们把临高建的一天比一天热闹漂亮,我们当差的日子眼下也是今非昔比了。首长们也可会想着我们当差的疾苦了,没准儿过些时日,又会出些好政策,好办法,兴许那时就不用为房子犯难了!”胡三妹在一旁劝慰道。

谁的画像
许芹走进病房的时候,石出由躺在病床上,上身斜靠在支起的病床架上,身体依然是那样直挺挺的。不知道他这样的姿势已经躺了多久,一小时,二小时,甚至一天?他的右手边窗台上是一束恹恹的雏菊,此时耷拉着脑袋,浅黄色由花瓣开端渐变成深黄色,花朵下有被采摘的掐痕,一副将要进坟墓的模样。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和这白白的墙壁总是给人单调压抑的难以快乐起来的感觉,我又给你带鲜花来了,希望你能保持好心情,有利于你病情的好转。”许芹将随身带来一盆开着紫色花朵的花盆在石出由面前晃了晃。
“好看吗?”厚重的眼镜片后面,一双小眼睛微笑着眯成了两条弯弯的细缝。“来得刚刚好,原来这盆也该换了。” 换上新的一束鲜花后,原先沉闷的空气和单调的病房顿添了些许生机和色彩
“谢谢……”石出由低低地谢了一声。他的眼眸微微放大,显得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空洞无趣,在这六月天里冷得就像将要结冰的海水,微咸,苦涩,只有刺骨的寒冷蔓延。
这无声的沉默传达的悲伤太明显了!男人目光空洞犹如一潭深深的潭水没有任何波澜,许芹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神,害怕就算只有一点的探究的目光都会使这潭深水的悲伤汹涌而出,击打着潭边注视的人的心房。
许芹的目光闪躲着,却在病房雪白的墙上有了意外的发现。
“这是谁的画像?”
走近床前的许芹发现在石出由的床前墙壁上,挂着一幅立轴,上面是一个身穿盘领长袍,面相周正,一缕淡须的中年男人画像。
“广州城里的高老爷,知道么?”
“嗯,听说过,最早和文总他们做生意的……为什么把他的画像挂在这里?”
“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糙男,房间墙上应该挂“玛丽莲梦露”?”
许芹哂笑了一下,内心感觉自己撞破了什么隐私和秘密,并且把这个秘密透露给了应该隐瞒的人。尽管这秘密很有可能只是她的想象,但是一种女人的直觉使她确信自己的感觉。她没有再提那画像。走到石出由的床边,将她修长的身形正探过他的床,将带来的那盆紫花换上窗台。
许芹纤细的身影在石出由头上晃动的时候,石出由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香。挺好闻的,但石出由不知该如何形容,脑子里第一反应蹦出的词是“温暖”。“温暖”怎么合适来形容味道呢?石出由觉得自己的确是个理工男,这方面天生缺乏。
“你用香水了?挺好闻啊!”
“没有啊?”许芹弄好花拍了拍手,拖椅子在床边坐下。“你可能闻到的是花香吧!这花是挺香的!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不知道啊,我一个糙男人,哪里晓得什么花花草草的?”石出由言不由衷的说道,实际上他可有热作园的工作经历的。这种小花叫薰衣草,他还提炼过香精,为了一个人。
“你就知道复刻旧时空的仪表,工艺,原来你做科研的,有些科研成果会有很大的成就感。现如今,都是用的落伍的技术,搞些土法或克难版的东西,也有那么大的瘾吗?”许芹能感受到男人的情绪跌落在低谷,故意聊些他会感兴趣的话题。
“我原来做的也没那么高大上,很多科研院所的课题也都是抄,抄前人的,抄外国的,美其名曰某某技术国产化,某某理论的应用探讨。反而是现在,就算是土法,也土得别具一格,就算是克难,也是我独一份的创意啊!”
“还创意呢!” 许芹见石出由聊兴渐起,多聊些他感兴趣的话,也许能让他感觉好些,至少不再胡思乱想。“就你那刚搞出的土电流表,就妄想开始做热电偶,你可真有创意啊!”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以前你能想到有朝一日会穿越时空吗?在临高还有什么不敢想,不敢做吗?你准备怎么来测定热电偶?”男人的眼中重又显露出一份自信。
“热电偶关键是材料,目前季无声还在反复实验,但只要他能炼出合格的一炉料,后面的事情还是有办法的。”许芹边说边用手掸着石出由枕头边的烟灰。病号服收拾的挺干净的,怎么床单这么脏呢?回头要和方燕说说,勤换洗些。
“也许刚开始,季无声还无法保障热敏材料合金成分的稳定性,但好在每个热电偶用料不多。一炉料,能做好多了。然后,仪表车间来做检定。热电动势方程的结果不线性的,而现在我们仪表只能做板表式的,所以我的想法是针对同批炉料的产品,统一标定这批热电偶在不同温度下的响应刻度,并配上分度表,供查阅。这张分度表是跟着同批号产品走的,不是通用的。哎……低技术条件下,达到高技术条件下的同等效果,你所谓的创意,很多时候就是牺牲我们干活的人了!技术不足,人肉补,费事费力呗!换在旧时空,哪是创意?纯属瞎折腾!”说到这里,一向好脾气的许芹也不禁吐槽道。
“只是热电偶的电动势和内阻都是随着温度改变的,线路上的电阻也是随着温度改变的。即使是灵敏度很高的E型热电偶,输出的热电动势也只有68μV/℃,冷热端100℃的温差只能产生6.8mV的电动势,咱们现在的土电压表能测得出吗?”石出由说出了对这个方案的部分担忧。他还没说,季无声那边不靠谱,材料质量很可能不及旧时空,说不定实际情况比理论上更糟糕,很可能热电动势只有不到10μV/℃,而内阻加线路上的电阻却能有几十欧。
许芹也意识到了方案的缺陷,电压表的量程越小,输入电阻越小。为了匹配电阻,又需要电压表输入电阻越大越好。这两者的矛盾只能通过提高微小电流计的灵敏度来实现,而这需要能制造更细的漆包线来缠线圈、更强的磁体和更精密的游丝才行。自己还能在精度上上个台阶么?(临高自产电流表电压表制造,见前文“神灯计划(三)”)
许芹反复问自己,渐渐陷入了沉思。还接动圈,微安级的电流去驱动动圈偏转扭矩想想都玄乎!如果不够,搞直流放大电路吗?越想问题越多……
“那如果采用热电堆的办法,放大温差的电势差,我们是不是就不必依赖微小电流计的灵敏度了呢?”发现一切问题根源出在电动势太微小,许芹拿出针对根子的解决方案。
“那我们根据这个方案推演一下吧:根据对温控精度的要求不同,电压表的最小分度应该不多于温控精度的一半,这次热电偶主要提供给冶金和化工口,他们很多工艺环节的温控要求±10℃,那么最终电压表上1格的读数对应的温度变化应该不多于5℃。假定热电偶灵敏度是10μV/℃,5℃的温差就是0.05mV,电压表需要1格的读数,来对应这一变化,所以需要20个热电偶串联,这个热电堆才能输出足够的电动势。这又会导致内阻也变成20倍,所以还需要并联若干个这样的热电堆才能使得总内阻与仪表匹配。如果要使总内阻仍与1个热电偶相当,那么需要20个热电堆并联,总共需要20×20=400个热电偶来构成这个电堆。emmmmmm……就算造得出来这么多,探头怕也是放不下了吧。”
石出由见许芹久久不出声,有些不忍,就提前公布答案道:“咱们现在的技术水平,可以采用“对消法”测定:用滑线变阻器,可以把这几毫伏或者几十毫伏的压降用几十厘米的滑线反映出来,测量时移动一下滑片就行,只要检流计稍微有一点阻尼,就能在几秒钟内读出结果来。用于对消法的检流计不必考虑输入电阻的问题,也不需要精确读数,只要能指示通过其的电流不为0即可,所用导线可以较粗,匝数也可以增加。”
“那如何保障实际测得的电流是趋近于0,而不是仪表灵敏度不佳,造成的误差呢?这个方案还是要高灵敏的仪器啊!”
“你在大学里检流计的实验做过吧?还记得吗?全套仪器结构可以参考那个实验。”
“嗯,做过,但时间久了,回头我会去再查一下”石出由一说,许芹脑中已有印象,但还是谨慎地回答要去复查。
“普通电表中线圈是安放在轴承上,用弹簧游丝来维持平衡,用指针来指示偏转。由于轴承有摩擦,被测电流太弱,仪表灵敏度不高就检测不出。这个实验使用极细的金属悬丝代替轴承悬挂在磁场中,由于悬丝细而长,反抗力矩很小,所以有很弱的电流通过线圈就足以使它产生显著的偏转。而且提高灵敏度的方式可以是增加细丝的长度,而不是一味的选择更细的悬丝。
通过反射镜可以把电流造成的悬丝偏转角放大成一个很大的位移,实现比电压表高几个数量级的灵敏度毫无压力。因而检流计的精度可比一般的电流表灵敏的多,理论上可以测量微电流(10-7~10-10A)或者微电压(10-3~10-6V)。首次记录神经动作电位,就是用此类仪器实现的。”
许芹愣愣地若有所思,然后给了石出由一个标准的弯月牙的微笑。“嗯……”但显然已经接受了这个方案。
看着许芹对自己一脸折服的模样,石出由不由得意起来,心情也好了许多,“怎么样?低技术条件下,也能包含高智商的创意哟!”
“嗯……办法是不错,可是这里面需要用到的光源你准备用什么?小灯珠吗?那可是管制物资,到现在元老院还没复刻呢!这样的话少量制造可以,但不能大量推广了!”
“额……”石出由突然意识到自己兴奋得忽视电灯泡的问题了“可以点一个煤气灯的小火苗,再用光路引过去。想起来了!实在不行还有电石灯……”为了表现自己睿智的创意,石出由当然不甘心自己“完美”的方案被这点小小的问题卡住,情急之下一个个“克难版”的补丁,不断涌现。
不过每个克难方案的画面都给人好惨的感觉!许芹微笑着,静静地听着。
病床上的石出由重新又恢复了生机的,在那里涛涛不绝。被忽略的 “高举”高挂在墙上,茫然地看着两人愉快地讨论。

夜勤病栋
医院接收了前线伏波军后送的重伤员,重症护理需要加排一个晚班护士。只是自从广东开战以来,百仞总医院就没添过人手了。不但如此,医院还组织了3批次的医疗队,支援广东前线和防疫。留在医院的每个人,都已经一个人做两个人的活了。这节骨眼上,能够排班的只剩下VIP病区的几个的护士了。因为涉及到首长,最后张子怡拍板让这几个专门伺候元老的去轮流顶这个晚班了。
今天是张怡本职晚班,能去顶班的也就侯清和方燕。侯清是方燕的前辈师傅,方燕自知是晚辈自然顶班的事情应该积极主动些。更何况侯清姊姊最近好像有“情况”,一到下班时间,就没人影了。
于是方燕“顺理成章”今天加个夜班。虽然是一个白天连一个晚上的工作量,不过方燕也不是第一次了,已有心理准备。
晚上过了晚门诊的时间,总院大楼突然暗了下来。为了全力保障军需和工业生产,临高正在轰轰烈烈地进行“省电支前”运动!大楼里除了诊疗手术用电,其他诸如一般照明电都被拉闸限用了。张怡提着新发的一盏玻璃罩煤油灯和手臂挽着一个竹提盒,从门诊病区转去VIP病区值夜班。VIP病区那里事情少,她不慌不忙地溜达到方燕这里,来聊会儿天。
张怡来的时候,方燕也刚从白天的急诊病区转过来不久。换了病区,方燕还要换护士服。规划民和土著嫌白色护士服丧气,所以一般护士服是蓝色的。但在元老们强烈要求下VIP病区服务的护士服却是白色的。粗胚们甚至还提出胸前要开3粒扣,裙子不能过膝盖,配发细高跟……然并卵,都被张子怡喷回去了!方燕当然不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激烈交锋,只觉得首长们就是规矩大,VIP病区还要换专门的衣服!接班巡查了一圈。刚忙停当,一身蓝色护士服的方燕,护士帽沿下钻出一些乱发,也顾及不上,坐回护士台后,止不住地打哈欠。
“看倷吃力额样子!呶,姊姊带好么事来拨倷补补。”
说着张怡拿出两个木盒,从里头竟盛着还温的甜汤。一人一碗。
“红枣党参汤,补气血额,对吾贰女人尤其好。 ”
“啊呀,还有好吃的,正好值班,后半夜会饿!真是太谢谢姐姐了!”
“吾贰姊妹还客气萨,一个宁烧额嫌多,两个宁正好,覅浪费了姊姊的好意。”
“那么我就不客气啦!“
“嗯。“
“嗯!……好喝……怪不得姊姊这么漂亮,原来是这滋补汤的功劳。“
“宁宁讲女宁是朵花,再漂亮阿只几年额光景,自噶当然要注重保养。欢喜额话,姊姊下趟还有别额驻颜滋补汤,烧了带转来!“
“值夜班有这么好的口服,简直就成了美差了!“
两人对视笑盈盈地喝汤闲聊。张怡手轻举缓放,喝汤的姿势都那么优雅,人又长得俊秀,说话的声音更是嗲得能酥掉你骨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别说首长喜欢,就连方燕也喜欢与她亲近。
“吾上楼守夜哉。假使楼下头忙弗过来或者下半夜倷实在困了,妹妹就来叫吾,覅弗好意思!“
“我这里没什么大事,姐姐放心!”方燕笑着回答了一句。“嗯,就是有时候夜里一个人有点害怕!”
“怕啥?楼上楼下,就算倷这丫头家骨头最活络了!”
“楼道黑漆漆的,总觉得有东西在那里!”
“会有啥东西?”
“真的,好姐姐我也不是第一次值夜班了,总有这种感觉,有几次我还好像听见有怪声。姐姐你说这楼类会不会还住着妖精啥的?”
“覅自噶吓自噶哉!格里里外外,张子怡首长要吾贰每日用药水消毒额,干净的哉!萨里厢会有龌龊东西。就算有过路额妖精,阿会被格药水味道熏跑哉!”
“倷就覅自噶吓自噶哉!”张怡又安慰了方燕几句。
两人吃完,方燕帮着张怡收拾忽然想起来:“张怡姐,我想起来有一件事。”
“萨事体?”
“白天当班时,卫首长又来看石首长了。”
“噢,看起来他们俩交情蛮深啊。”
“卫首长走的时候,遇见我,还向我问起你在不在?”
张怡人顿了一下,抬脸问:“倷哪么回答俚额?”
“我当然说你今天白天不当班,晚上才来。张怡姐,后来卫首长找过你吗?他是不是有事找你?”
“卫首长能有什么事情找我。”张怡笑笑。
方燕觉得卫首长一定有事找张怡,但首长没请她转达,张怡也不承认,她也不便多问了。想起卫首长走后,方燕进病房,看见石首长正拿一小纸袋数里面的蓝色小药丸,见自己进门就赶紧掖到枕头下,神神秘秘的。方燕不是口无遮拦的人,觉得这是首长间的私事,就未和张怡说起这。
张怡拎着竹提盒和煤油灯面带心事地转身上楼去了。看着张怡一身白色收腰护士服“哒…哒…哒”踩着不紧不慢的步点上了楼梯,觉得张怡走路的背影在晃动的灯影下,那自然的摇曳都透着一种女人的款款美感。
自己走路的背影也是这样的吗?方燕自讨不会,有的女人天生是女人。
张怡一走,顿时整层楼显得格外的安静,静得可以听到外面的风吹草动,乃至人的心跳声。又巡了一圈病房,方燕有些疲倦地趴在护士台上,已经整整累了一天了,再加上今晚有些闷热,方燕竟然扛不住倦意,迷迷糊糊起来。
突然,方燕猛的打了一个激灵,脑子也一下子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还是在医院上班,并不是在家中的床上,立即回头看了看护士台背后的立钟。
还好没有误事,方燕安慰着自己。随后看着自己手里惊出的汗水,就起身端着煤油灯到楼上VIP病区。每层走道尽头都有水房,但这么晚了只有VIP病区才会有冷热水。方燕准备去洗个脸,顺便也让自己好清醒下了。
自来水潺潺的流出,方燕正专心的洗着手,正准备洗脸的空挡,从走廊的尽头突然传来了“吱呀”一声,方燕反射性的一回头,朝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正对水房的一间病房的木门居然自己露了一道不宽的缝!……
门开了!从门缝里隐隐绰绰地露出幽幽的蓝光!
这间病房空了很久了!方燕一下愣在了当场,脑子里一片空白,心想门怎么自己会开,还是……想起刚才自己那句玩笑话一下出现在方燕脑子里!
不会的!
  
方燕一边强行稳定自己的情绪,一边壮着胆子朝那里挪过去。
“张怡?……姊姊?……是你在那里吗?”方燕小声地问着。
没有人应!
方燕强压着自己想大叫的情绪,将声音提高了些问:“张怡?……姊姊?……你在吗?”
还是没人应!
方燕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一片黑暗的楼道里空旷的回声,仿佛还夹杂着似有似无的呻吟声!是女人的呻吟声!方燕更害怕了,端着煤油灯的双手不住在发抖!她觉得她这时应该跑开!可是自己的双脚却像中了邪一样,一步一步朝闪着昏暗蓝光的那道半开的门走去……
也许是张怡姐姐在里头,她会不会出事了?
在距离那间病房还有两三步的时候,方燕停下来了。
门只开了大约一拳的距离,就好像被风不经意吹开似得。方燕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另她自己都震惊的举动:直接上前一手握住了门把手,把那扇门完全拉开,另一手将灯探进了门里。昏暗病房里亮了一角,灯光影绰,方燕看见张怡真的在里面!
房间的中央停了一张铁架病床,雪白的床单低垂。张怡仰躺在病床上,微微上扬着好看的下巴,睡得好香甜。两条柳叶弯眉,笔直秀丽的鼻子,鼻翼彷彿在微微煽动,秀挺的鼻子下面,是樱桃小口轮廓分明的嘴唇丰满红润,彷彿成熟随时可以采摘的樱桃。
但方燕发现张怡身上穿的护士裙却不像自己的过膝裙,而是短得不过膝,甚至因为张怡蜷缩的姿势而越发往上缩,露出了一大截白花花的大腿! 没穿鞋子的脚上是白色的长长的袜子,包裹出小腿儿纤细清纯的线条。
方燕的目光很快被病床边床头柜上一个方匣所吸引。那方匣黑黑扁扁,匣子盖也异常扁薄,斜朝着门口翻开着,竟能立住!门外见的淡淡的蓝光正是从这立起的匣盖上发出的。而匣子底与口沿竟然是平齐的,显然这是个什么也装不下的古怪匣子!古怪匣子盖上那团淡淡蓝光里隐隐有人影晃动,好似一对男女但光影晃眼又看不真切!偶尔能听到似有似无的呻吟,也应来自这匣子里。
“张怡姐,姐姐”方燕总感觉房间里藏着诡异,不敢再踏前半步。只是远远喊着张怡的名字。
张怡毫无反应,依旧安静地睡着。方燕感觉她护士裙胸前的衣料也不同,能勾勒出女人的线条。胸前薄薄的衣料很熨贴地被吸在那峰坡上,随着她的一呼一吸而有节奏的起伏着。更显得女人两座玉峰是那么的秀丽与娇挺。
就在这时方燕看见了另她不可思议的一幕,从那团蓝光里竟然探出了一条红黑花纹的大蛇!
大蛇有人手臂粗,蛇身极其的光滑,不见鳞片却在蓝光下闪着水渍的光泽,缓缓从薄薄的匣子盖中滑出,径直朝床上的张怡爬去。
“张怡姐,快醒醒!张怡姐,快醒醒!”方燕焦急万分地想叫醒危机中的张怡,却发现自己怎么喊也发不出声来!同时自己脚底生根竟动不了半步!
那黑色大蛇慢慢从张怡脚跟向上滑动。蛇头吐着贪婪的信子,闻吸着空气中靡靡的气味,竟然一路向上钻入护士裙下那双雪白的大腿间。张怡本能地夹紧蛇头,不让它钻入私密处。方燕如同自己的腿间也钻入了冰凉的异物,也惊惧地夹紧了自己的双腿。
但那大蛇旋着蛇身,显然在裙下试图再进一步。张怡一定被大蛇钻顶地十分难受,小嘴微张也发出了如那蓝光中隐隐的呻吟声!
张怡的呻吟声好像吸引了大蛇的注意,它昂起了头,吐着红红的信子,注视着那红润的小嘴。然后曲着身子向那里爬去。
张怡居然缓缓地张开了嘴。迎接大蛇般,努力将小嘴圆张到最大,一口将伸到嘴边的蛇头吞含了进去!
方燕觉得喉咙中难受得要作呕!却发现自己也着魔般圆张着嘴,赶紧用手捂住!深怕那恶蛇也钻进自己嘴里!可是令她匪夷所思的是,自己心底竟有些好奇,那蛇吃进嘴里会是什么味道!因为方燕发现张怡的嘴努力张到最大,紧含着那蛇头,不仅毫无半点排斥,反而如同在吮吸仙浆玉液般,大口将蛇头吞入吮咂。间或,张怡吐出蛇头,反而探出自己红红的小舌头绕着那巨蛇头颈部打着圈圈。那巨蛇也仿佛被张怡柔软的小舌舔舐地十分受用,也吐出带叉的蛇信发出嘶嘶的声音。
两条红色柔软舌头竟毫无羞怯交缠在一起!
方燕看得头皮开始发麻,直觉告诉她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她又如脚底生根竟动不了半步。方燕只能用手紧紧堵住自己的嘴,生怕惊了那怪物。
但是自己的两条腿再也无法自制,颤抖地愈加厉害,再也站不住。方燕赶紧用提灯的手也去扶门框。
“嘎吱吱……”摇动的灯与提手发出尖细的金属摩擦声,在这寂静的夜是那么地刺耳,灯影晃动,整个房间的人影,蛇影也随着这团光晕忽长忽短……
大蛇如有灵性般扭头看向门口!
“不好!被发现了!”可是方燕依然喊不出声音,也无法挪动身体!
眼见着那大蛇已经转身朝自己爬来,红黑色的蛇身滑过洁白的床单朝自己爬来,蛇头吐出分叉的红舌,发出森森的“丝丝”声!
方燕已瘫软在了地上,她浑身无力,可还是想赶紧逃离这里,逃离这个怪物!方燕用手在地上奋力地爬,可自己的身体好像被压上了一座大山,怎么也拖动不了!眼见着大蛇就爬上了自己的身子!吐着红红信子的蛇嘴张开,方燕都能清楚看见那长长的獠牙,一口就朝自己的手臂咬来!

桃园三姐妹
方燕睁眼时,张怡正抓着自己的胳膊,一脸关心地问:“方燕妹妹,倷哪能啦?额是做噩梦哉?”
可是当她看见张怡那红红的嘴唇时,犹如看见了可怕的画面,仿佛那里随时会吐出一条抖动的蛇信子来!
“啊!”方燕终于叫出了声!凄厉的尖叫声!
“方燕……妹妹……是我!”
方燕终于意识到了原来是场梦!庆幸地长出一口气。
“我没事,我没事!” 虽是这么说,方燕却双手紧紧抱着胸前,脸色苍白。头偏向一边,躲闪着张怡的关切。
“妹妹阿是吃力则?白班结束,昨夜又帮侯清姊顶夜班。肯定较怪吃力则?”
“嗯……不……还好……还好……”气息紊乱的方燕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方燕还是侧过脸。额头上出了好多汗,结成了汗珠,沿着鬓角的发丝往下淌。方燕的皮肤虽没张怡那种婴儿般的嫩白,但也算挺白的那种。而方燕的妙处是一出汗脸上、身上就会看起来白好多,而且呈现出一种很细腻的粉白。
浑身裸露的肌肤蒙着一层雾水般的光泽,白皙莹润。俏脸泛着潮红,小嘴微张地娇喘不止。这画面让张怡没来由地想到了自己,竟生出了一股的怜意。
她伸手摸了摸方燕的额头。虽然出了不少汗,但不像发烧。转身从热水瓶里为方燕倒来一杯热水。
张怡的手刚接触到方燕,对方却如触电般弹开,慌忙道:“谢谢姐姐,我好些了。”
“走伐,吾贰一起下班。倷肯定是特吃力了,回去补困一觉,就好哉!”
“额,姐姐,你先下班休息吧,我,我还要等侯清姊来交接白班……”方燕的眼神闪躲着张怡,仿佛害怕看见一样恐怖的东西。
“姆……个么吾先落班了,先走哉……”
一个夜班结束,张怡也确实很累了。她基本是凭着本能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倒头就睡!
热气笼着繁闹的临高,沸腾烈炎的太阳,从早晨到中午,一直光顾看张怡租住的出租屋。
已经是午后了,再次醒来,张怡说不清自己是睡醒的还是被热醒的,但是身上的黏腻感,已经让她再也睡不着了。挪动着酸软的身体,落起来,闷热的空气里,头还是昏沉沉的。张怡从地席上爬了起来,走到楼下自来水管前,接了盆水回屋,把头脸用冷水冲洗以后.镜子里的自己,因为这种日夜颠倒的生活,人显得有些憔悴。可是张怡这会没太多心思顾及这些,她的肚子向她提出了抗议。早饭也没吃,现在这个日头,吃中饭都算晚的了吧。
一个人生活,比买菜做饭更虐心的是一个人吃。所以张怡除了弄些简单的甜汤很少正儿八经地下趟厨。当然张怡也不太擅长炒菜和面那套,文理学院的课程重点是艺术和形体,女生们关爱自己皮肤的养护,手不沾水,这是基本素养。
一日三餐最方便的是吃食堂,但是医院食堂千篇一律的饭菜张怡也早就吃腻了。好在张怡租住的地方距离东门市还不算太远。虽然每月付房租的时候,总会令张怡心痛,但地段好的好处就是周围“生活配套”比较齐全,有好几家卖吃食的食肆。就在对街,还有家米记茶楼。听说茶楼老板并不是临高人,而是儋州来的大户,平日里也不常到茶楼。但里边的茶点精致清淡,很和张怡的口味,特别是广里的云吞,吃起来让张怡每每会想起家乡的馄饨。这让张怡少了许多找吃食的烦恼。
不过今天张怡并没什么胃口,她点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就吃了个简单的“中早饭”。
回到出租屋。 局促的房间里,桌上有一堆锅碗显然已许久未用,床边是穿过未洗的衣物,衣柜和地面上都已微微沾了一层灰。张怡走向水桶,大水桶里面却已没有水了。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又上下爬了三次楼,洗衣拖地抹灰,虽然人前一直宣扬手不沾水,但现实中自己显然没这样的小姐命!自己也是个贤惠的女人呐!张怡干活时她也反复对自己默念。
等都忙完,张怡擦擦头上的汗,日头已经偏西了。
大概快三点哉? 张怡心中默念。
张怡打开衣柜,里面并没几件衣服。别无选择的拿出那件白色黑边连衣裙,那是文理女子学院毕业演出的演出服,首长请来裁缝做的,很是合身。毕业演出后就送给每个女生作为留念。没想到成了张怡现在最像样的一件衣服。换上了连衣裙后,张怡看着镜中的自己:齐耳的短发已经很久没烫过了,现在已经有些蓬乱的发丝,塌扁垂下的刘海已将她眼睛遮住,难道只能减短,可这个发型好不容易才……张怡在镜子前花好久才梳理服帖。面容虽然还是秀气白皙,但皮肤却暗淡缺少光泽。
十八岁的少女,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与刚毕业时比,这一年多来张怡的外貌好似没有太多变化,但她心里却觉得她失去了原来所拥有的一切!
下午要出门赴个约会,因为她今天收到一封信。信是医院门房给她的。信封左上有一个花样异常繁复的图案,张怡知道那是某位首长的家族纹章。再看纸上歪歪斜斜的字迹,张怡便知道写信的一定是关小姐。
关小姐本名“关芝林”,不过歌舞团里几个和她要好的女生都私下叫她关小姐,可能关芝林也觉得自己是小姐命,也十分受用着。
关小姐不知从什么地方打听到了张怡现在的工作单位,将信投来,要约张怡叙旧,还说两人共同的好友刘小丽也会来。
张怡早已不想和文理女子学院以及后来的歌舞团有什么瓜葛。但是关小姐不同。关小姐比她长二岁,在她们这群半懂不懂的女孩中间明白的事理多。在学院里就是张怡这群女生的大姐,后来又和张怡、刘小丽一起被选入了歌舞团。
张怡在临高除了同学并没什么别的朋友。现在自己与同学们相比,更是有些“落魄”,于是有意无意地将自己封闭了起来。如今当年的好姐妹找到了自己,想起在歌舞团里被称为“刘关张桃园三姐妹”三个人当初很是投缘。如果自己不去,未免不近人情了。
自从当上护士,过着翻班的生活,张怡已经很久没闲暇逛街了。澳洲人这里兴售卖成衣,将事先做好的衣裙穿到真人般大小的木偶身上,放置在临街的玻璃橱窗里,向街上来回的路人展示,真是新奇又好看!张怡还记得上次逛东门市,橱窗里的木偶穿着的那条碎花的连身裙子,在腰部处自然形成界限,似褂又似裙。隔着玻璃,映着灯光,显得那么清新优雅。很让自己心动,只是囊中羞涩……上次一时冲动买了款最新款的半高跟鞋,她已经在方燕那里欠下了巨债还不知何时能还上。张怡只能默默离开,没有不开心,没有不舍,显然这是她现在最好的选择。
如今那家店还在那里,远远就能瞥见那个橱窗里还是那个高挑的假人,身上穿的已经不是那条裙子了。可张怡连走近去看一下新鲜的勇气都没有了。内心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应该清楚自己未来再也不属于这样的“澳洲生活”了。
穿过东门市最热闹繁华的地段。在街道的西头,张怡转到了一条小街。这条路上多是规划得很整齐的独门独户的宅院,看外头就知道里面的主人身份至少是有官身的规划民。这条街没什么店铺,所以路人很少。这里离元老生活区已不远,有种闹中取静的味道。
就在街的另一头,有一间店铺。这店铺占地两间,是个二层小木楼,临街有窗,像极了电视剧水浒里武大郎的那个家。店铺没什么显眼的店招,却在进门的两侧各有一个灯笼。红、蓝、白的三色斜条纹会源源不断地向上升起,常能引来一些留着鼻涕的小孩仰着脖子,好奇地盯着看半天,连手里的棒棒糖都忘了舔。
相比临街东门市人来人往的热闹声,这里虽说是休息日的黄金时间,门前除却依然是冷清清的,除了张怡,不见一个顾客光临。
张怡抬眼看见门楣上几个澳洲宋体字写着“小路美容院”,就是这里了!
店的门口两旁放看两张红白夹色纸糊的三角架子,上面各支看一个满缀纸花的华丽的花圈(花篮),在那两个花圈的下端,各缀看一张有些褪色的纸,上面除写着“本店即日开张,欢迎光顾”以外,还有一条写“本店只接待女宾,男宾止步”字样。店铺临街的窗子垂看红白格子的窗帘,衬着那红砖本色的墙,在阳光下真有一种说不出的鲜明艳丽。这浓浓的格子风格,别人不知道,张怡却已清楚。她有些想止步,但想到自己已经大老远来了,终于还是迈步上前,推开了嵌着落地大玻璃的门。
“欢迎光临!”一个身穿黑白色制服的年轻女子在玻璃门后,微笑着帮助张怡拉开沉重的大门。
张怡点头轻声说道:“谢谢!”顺便抬眼打量了一下对方。女子二十多岁,模样还算周正,可惜左眼下处有一块鲜红胎记。
大玻璃门自动弹了回去,女服务员欠身在前面为张怡引路。房里扑面而来阵阵的清凉顿时驱散了张怡身上的暑热。小小的店面,里面却好大的排场!张怡心中惊叹。
“客人可曾预约过?”
“哦,吾来寻人,关小姐勒黑(在)里厢阀?”
“在,客人请随我这厢请。”
美丽的阳光能映在店里的墙隅,将整个店堂照得通亮却又不晃眼。一定是首长设计的,只有澳洲人造的房子才有这么透亮。阳光透过淡红色的窗帘被一阵微风吹得飘了起来,隐约可见里面一间房里有三个年轻的女人,两人坐着,一人站着。
关小姐坐在正中的圈椅上,对着一面卵型大花镜。镜子下的挡板上,整齐地摆放着推子、剪子、梳子、刷子、烫板……各种洗、染、吹、烫的理发用具。靠里一面墙下有个洗头池,边上摆了一个躺椅,可提供给理发的人躺着洗头。房间里收拾得整洁,地面扫得干净,理下的头发全装在门边的一个竹筐里,给人很好的印象。
关小姐身披白色斗篷,后颈垫了一条毛巾,身后的女人正在给她头发夹烫板。上见张怡来了,也不敢转头,正着身子,微微转动圈椅侧过身招手“妹子来啦!我在弄头发,快好了,这边坐!”。刘小丽之前坐在关小姐身边说话,这时也起身,为张怡搬来把椅子。理发师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一身白素大褂,也招呼张怡坐下,还在张怡坐前用毛巾掸了几掸坐垫。

身归何处
“张怡姐姐,好久没你消息了,听关小姐说你现在在医院工作?” 刘小丽在三人之中年纪最小。今天聚会,显然也是刻意打扮过头脸,梳着学校里常见的两条辫子,一身藕色的长袖连衣长裙,腰里拴一条橙黄色白花的腰带,更衬出柳条似的腰肢。浑身透着美好的青春气息。
“嗯,吾勒百仞总医院当护士。小丽阿毕业了伐?首长分配倷到萨地方了?”
“我分配到机械厂了,现在每天白天在车间帮首长做统计的工作,晚上还要去夜校上课,每天时间都不够用呢!”
“倷已经毕业了,都识字了,哪能还要去夜校上课?是做老师伐?”
“不,是学‘生产管理’。”
“小丽你说的什么‘统计’啊,‘管理’啊,我都不懂,但我知道,咱女人在工厂里也不能待一辈子,女人终究是要找个好郎君把自己嫁了。所以姐姐劝你还是要花些心思……”
“关姐……我还小呢!” 刘小丽知道关小姐接着要唠叨什么,赶忙抓着她的手摇晃着打断她。她知道关小姐是为她好,只是脸皮薄,不愿意在人前多谈这个羞人的话题。
自从女仆革命以后,狒狒们都过上了没羞没躁的日子,每个人都美滋滋的领到了属于自己的女仆,而这些冠以“生活秘书”之名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女仆”团体。虽说这些女仆们是狒狒们的“工作人员”,但因为是首长的“枕边人”,在归化民群体里天生就是最顶峰的一批。在很多归化民看来,她们不用干活,只要陪睡就能享受元老般的尊荣生活。而且不同于伪明时代的做妾做小,澳宋的元老首长们普遍没有“大妇”,因此今后有朝一日若能诞下“麒麟儿”就能扶正,当“女仆”的前途更是不可估量了!这足以成为下层归化民艳羡的对象!被元老收入房中更成了适龄女归化民乃至土著女努力的目标。
“桃园三姐妹”出身文理学院,为她们规划的人生更是朝着条路走下去。
只是,自从出了“元老院耻辱”的事情,元老们对女仆的热情一下子减淡了许多。很多人嘴上嘲笑老张做男人失败,这点小破事都摆不平,被一个女仆牵着鼻子走。但暗自舍身处地地想想,如果女人怀了自己骨血,乃至生下来了,血浓于水,还真不是每个人都能狠下心把小宝贝从小从亲妈身边夺走,送去萧子山馊主意办的保育院的。于是这样一来家里的“女仆”可就不再是简单的“女仆”了,老张家的事若真真是落到自己头上,那也是够闹心的了!
同时,随着澳宋社会生产力水平显著提高,社会生产能力在许多方面已经进入世界前列,从总体上摆脱了“落后的社会生产”,狒狒们已经告别了“短缺经济”,对那件事也不再是简单的生理需要,而是对“美好生活”的需要。停止分配“生活秘书”和文理女子学院的“转制”也是顺应了历史发展规律。
狒狒们很快发现与其将计划经济下拉郎配的产物带回在家中,给自己惹出很多很多清官难断的家务事,还不如市场经济好——在外头“自由狩猎”寻欢作乐,更新奇、更潇洒、更刺激!反正某些粗胚已经打定主意,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旧个时空,只图快活,不必考虑负责的一切“粉色幻想”,眼前就等着你去实现了!而家中的“女仆”则逐渐回归了本来的劳动力的角色,往日的风光已经褪色不少。
关小姐虽然最终也成了文理学院的毕业生,与澳洲生活擦肩而过,但她并没轻易放弃自己当初的梦想。她一直在耐心等候机会,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被猎取的“猎物”。
“关姐你毕业最早,我记得当时分配你去博铺化工厂的吧?现在还在那里上班吗?“
“奥哟!可别和我提那个鬼化工厂了!三天两头要死人的地方!真吓死人了!就算命大没死,天天在那里闻怪味臭味,也会短寿!我早不在那里了!“
“那关姐你现在?“
“我现在在“国家数据和计算中心”。“关小姐看似平淡地幽幽道。
今天来会面,其实张怡已经猜到了八九,不过当关小姐宣布时,张怡还是涌出一丝酸楚。
“噢,我知道!首长说那可是统计工作的圣地啊!关姐你真行!“刘小丽现在一提到统计,就两眼放光。
“哎!其实也就是整天填数字,重复又重复,上班这件事,我已经算是看透了——没劲!“
“关姊姊,数据中心额工作么,女囡最合适了,办公室里坐坐,风吹不到日晒不到,关键还有空调,除脱有首长的机关办公室,就算俚条件最好了!俚弗是萨宁想进就能进额伐?“
“嗯,有个首长见我一个女孩家,整天在化工厂被臭气熏的愁眉苦脸地,好心帮我换的。“关小姐小声说。
显然到了关键地方,刘小丽和张怡自是不会轻易让关小姐滑过去的,眼睛里都闪着光,期待着下文。而关小姐却一副小女儿扭捏的样子。
“关小姐好了!”身后的理发师适时的说到。“在您头发上的药水过会儿才能干,各位可以这里休息一下。关小姐,后续护发和电吹定型套餐您今天还要用吗?”
“当然秦姐。”
“好的,关小姐,电吹需要刷信用卡,您刚进门时还没……”
“噢,瞧我忘记了,在这里。”说着,关小姐在随身带的坤包里摸出一张巴掌大的卡,从张怡眼前划过,递给秦姐。张怡看见那卡上用钢印打上的复杂花纹与关小姐来信的信纸上的花纹是一样的。秦姐用一个小托盘恭敬地接过卡,笑盈盈地退了出去。这里的消费为了回笼元老们日益庞大的点券,特意使用了些次要的管制物品。真金白银都买不到,必须使用元老授权的信用卡进行信用消费,所以能在这里消费直接就是身份的象征!这一点更迎合了某些人的逼格心理。所以信用卡在元老特供消费圈里迅速流行开来。
都已经可以用专用账户记账了,张怡和刘小丽一左一右一起摇动关小姐的胳膊,要她赶紧如实招来!
“好啦!好啦!都被你们摇散架了!”关小姐讨饶道,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受用。
有些女人很享受成为八卦焦点,哪个时代都差不多,只是形式略有不同。关小姐在追问下,半推半就地承认了,现在是有一个首长对她很“关爱”,但他们现在还停留在“友情”的阶段。
“唷,关姊姊还弗承认呢,等歇就到倷额宿舍去,肯定一捉一个准!”
“死丫头,你敢!”
“嘻嘻,姊姊还藏得好来!有萨弗舍得拿出来让姊妹们看额?”
“那他家里有生活秘书了吗?”刘小丽为关小姐高兴,但同时又有些担忧。
“有又怎么样,只是个女仆,都不是大妇,大家各凭本事得名分!”对此关小姐倒是有几分把握的样子。那个女仆她见过,第一代的d级而已。
张怡和刘小丽还想八卦一下这位有“爱心”的首长的讯息,只是关小姐只肯透露是在机关任职的一位首长,其他就打死也不招了。
“张怡妹妹,你有如意郎君了吗?”看两个丫头对自己不依不饶,还要死缠烂打,关小姐赶紧想转移话题。
“吾么,还是老样子。”张怡有些悻悻然。
其实张怡曾经是三人中距离“澳洲生活”最近的。还在文理女子学院就读的时候,就被某位元老选中,当时这位元老向学校正式表达了预定的意愿。只是,还没在办公室办正式手续,两广战事就风云骤起。这位元老先是回部队,编练新兵。然后就是开拔。不知道是军情紧急,还是要务缠身,这位元老忙得一时忘了。总之,一直就没回办公厅办理正式手续。
当然,还有一种更夸张的版本,张怡还同时被另一个歌舞团的袁姓元老觊觎,从中使绊,所以才把这事情搅黄了。
到底其中真相如何,如今已无可考。但被元老明确意向选中是一定的,文理学院当然也没那胆子“一女二嫁,一仆二主”,所以张怡莫名其妙地就成了“非选品”。事情就一直拖到了张怡同学从文理女子学院“光荣毕业”。
“其实,你的事情,我听说了。 挺可惜的……”
“才(都)过去则。”
“那首长去了广东前线后,还和你有联系吗?”刘小丽好奇的问。
“那你现在就是自由身了!为何不回歌舞团呢?”关小姐关心地建议道“医院里做护士也是服侍人的累活,哪里有歌舞团人前鲜亮?”
张怡低头不语。

刘小丽却跳起来:“关姐,这话说的欠理。当初分配工作时首长不是说了吗?工作不分高低贵贱,每个岗位上做好自己的工作,都是在为元老院贡献自己的力量。我觉得的在工厂里就挺开心的,虽然厂里是比歌舞团脏,而且机器声音又吵,但是没有工厂里工人的心情劳作,元老院怎么能生产出枪炮和篡明在前线作战,怎么能造出更多大船去解救还在水火中的黎民百姓呢?”
“啊哟,工厂里待了一年,瞧我们小丽妹子,这张嘴现在越发不饶人了!”关小姐说着用手轻捏刘小丽的腮帮,戏虐道。
看张怡神色黯然,关小姐又说:“我知道妹妹躲着谁。那个秃发的胖首长现在不太来歌舞团了。歌舞团平常大小事情都是卫首长在张罗,他还记得你,在我面前提起你好几次了。……卫首长这个人你也知道的,懂艺术,体恤人,还不……那个。”
“吾都已经噶大年纪了,手脚么阿僵硬了,就算文理学院现在撤销了,不过临高年青女囡有的是……”
别看张怡嘴上这么说,关小姐很清楚她有点动心了,乘热打铁道:“那不同!卫首长还是顾念我们这些歌舞团的旧人。何况你还是当年的台柱子,他当年可没在你身上少花心血。”
“讲得噶好,倷不是挺闲的么?那倷怎么不去?”
“我?我没你这福分啊!现在名分没捞到,自由先没了,我当家的怎么还肯让我回歌舞团呢?”
“好妹妹,姐姐我是了解你的。但做姐姐的也了解你,当初离开歌舞团并不是你的本意吧?考虑一下吧,还担心的话,姐姐可以和卫首长说,你不上台。反正现在急缺有经验的人,你当个师傅教那些雏也足够了,卫首长一定会同意你回去的!”
关小姐看张怡神色游移,她知道这种事不太会立竿见影,还需徐徐缓进。
这时,眼下有胎记的女服务员为关芝林递上托盘,里面的白巾上盛着信用卡、账单和一支钢笔。关芝林向服务员挥了挥手“稍后一起结账吧,你去和秦姐说,请她再过来一下。”说完回头抬声向身边的好姊妹提议道:“好了,不开心的事,不说了。今天我们姊妹重逢,姐姐也请两位妹妹做个电吹加护养如何?你们也来尝尝这澳宋发式的鲜!”
“真的!?”刘小丽一听兴奋地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她一直羡慕柳首长的一头飘逸的长发,但头发吹直只有澳洲电吹风才能做出这样仙气的效果。
“还骗你们不成?”

自我充电
女人靠征服男人征服世界,男人就只能靠自己了!要么撸别人,要么撸自己!
丁春秋现在真是意气风发,虽然谈不上征服世界,但跟着首长,前途无量是肯定的了。现在首长叫他做什么都浑身是劲!最近季首长就老带着丁春秋去生产计划科,看他如何安排生产计划,这明显是要栽培自己啊!
一般的规划民工人眼中,产计划科能每天舒舒服服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工作,工资拿得又多,总是让人十分的艳羡!能享有这种待遇的不是首长就是老资格的规划民干部,捎带着在办公楼里做行政的甚至打杂保洁的都自觉高人一等。
丁春秋并不是那种害怕炉前高温、危险,一心向往坐办公室的人。但他这几次随季首长做了几次生产任务的计划安排后,也深深觉得办公楼里的工作一点也不像外表看上去的轻松。
马枭钢厂的生产规模在原时空算不上什么,可是“生意”特别好,生产任务总是满满当当,特别是钢材加工各类订单的规格品种尤其多,而不同的产品需要不同的设备生产,这就更加大了统筹安排生产的难度。季无声为此被占用的时间精力也越来越多。老季意识到这个工作不能一直由元老来,是时候培养接班人了。
生产计划科,在旧时空任何一个钢厂都是关键部门,安排生产计划的人必须对钢厂有全面的了解,包括人员、设备以及钢铁的生产工艺、加工流程等方方面面。丁春秋对于工作的热情,对于知识的渴求,季无声一直观察在眼里,外加年青人可塑性强,老三届的出身又根红苗正,所以这种对丁春秋的培养也算是一种水到渠成。
可是丁春秋越跟着首长干,越觉得自己的知识太少!最近季首长嘴边就总挂着“背包算法”。首长虽然解释过,可自己就总搞不清楚这个“背包算法”的门道。丁春秋决定利用休息时间,到临高图书馆查书自学,用首长的话来说这叫“自我充电”。
临高图书馆是座4层楼的高大建筑,即便在楼房林立的临高,也是否显眼。里面馆藏的书籍是经过“真理办”选编的图书,很多书籍并未大量印刷发行,只有在这里才能借阅到,所以很受规划民的欢迎。一楼的阅览室和二楼的借阅室总是人气很旺。
阅览室里坐满了人,但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很少讲什么话。到了休息日,这里总是一位难求。
戴秀很早就到图书馆等开门了,进来后她还多占了一个身边的位置。而谢逊则是很晚才到,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边,悄悄坐下。两人都要参加甲种文凭的统考,最近相约周末来图书馆一起复习。
戴秀工作的民政部门属于机关单位,对于文凭这东西特别看中。早年老三届才毕业戴秀这样的乙种文凭的工作人员绝对是“稀有动物”,可如今被分配来的新人乙种文凭就是标配。去年杨云还招了两个高小毕业怀揣甲种文凭的“高材生”。尽管杨首长平时依旧待自己很亲热,并且有意无意的常把“工作经验”挂在嘴边,但办公室的氛围总让戴秀隐隐感觉到了一种压力。而且工作后接触的纷繁的一切,让戴秀深深感到自己的贫乏与浅薄。对于自己当初屈从父母之命,没有继续学业,戴秀越来越觉得是一种遗憾。凡此种种,终于促使戴秀决心要自我提高。
谢逊对于文凭这东西,则要洒脱的多。在化工厂里并不会因为文凭高就一定技术强,首长也没一味以文凭取人。所以,在谢逊看来甲种文凭就是无可无不可的。只是因为知道戴秀要考,问起他,才神使鬼差的回答自己也要考的。因为谢逊觉得如果对戴秀说自己不考,怎么说呢?不太好。
“还以为你不来,又要我去球场抓你了呢!”戴秀见姗姗来迟的谢逊,嘴上有些埋怨。
“怎么会呢!还以为我那么贪玩?”谢逊轻声回道,拉开椅子,坐在了戴秀身旁。
戴秀手上一推,几本已经找好的参考书推到了谢逊面前,书上还夹着自己做的叶脉书签。“这几本我都看过了,重点的地方都加签了。”
“是!老婆!”谢逊接过,坏笑道。
“你!”看谢逊占自己便宜,戴秀想要发火。谢逊赶忙用手指放在嘴前,做了嘘声的动作,同时坏坏地朝戴秀眨了眨眼!吃定了戴秀对他无可奈何。不知怎么的,谢逊就是喜欢看戴秀咬着嘴唇气呼呼想要发作,又不能发作的样子!从前学校里他就常气她,也许是报复戴秀老是在他踢球正高兴的时候来抓他去学习。还害他被别的男生嘲笑“怕老婆”!现在这个习惯还是没变,尽管他也觉得这样挺不好的。
之后,两人就自顾自地看书,写笔记,并无更多交流。至于这样复习有没有好的效果,并不得而知。但戴秀和谢逊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气氛,看书时,觉得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校园时光!
“咕噜噜……”饿得肚子咕咕叫的声音,连全神贯注看书的戴秀都听到了!
“老毛病又范了?”戴秀忍不住嘲笑谢逊:“要不要吃橡皮啊?”
以前在芳草地的时候,在图书馆晚自习,谢逊就老容易肚子饿,一饿肚子就直叫唤!那时候谢逊就把戴秀的“橡皮”当夜宵吃!在那些没有橡胶,没有橡皮的艰苦岁月,铅笔写错字后,怎么擦了修改呢?聪明的首长老师给同学们支招:饭后每人剩一小块馒头,用馒头来擦拭!首长老师还给这块馒头取名“橡皮”。放干的隔夜馒头效果更好,而戴秀每天从家里带的“橡皮”谢逊吃起来就更香了!
谢逊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饿了,该是到饭点了吧,我们吃饭去吧,我知道一个很好吃的米粉店,我骑车来的,我们一起去?我请客!”
说着拉着戴秀的手,就往外走。
“啊!你慢点……别……”戴秀轻呼着,想挣脱被谢逊抓住的手。可是谢逊的大手是那么有劲,别说挣脱,戴秀的整个人都被带离了位置站了起来。戴秀又不敢大声阻止谢逊,感觉周围人都在侧目看她。在众人目光的灼烤下,戴秀红着脸低着头,紧跟在谢逊身后,落荒而逃般出了阅览室。
两人匆匆离开时,并未注意到大厅中,迎面进来的宋青书。他虽然已经毕业被分配到机械厂工作了。但按照机械口的惯例,他这样的芳草地人才是要兼职担任“蓝翔技校”文化课的老师的。马上铸造车间“蓝翔技校”的高级班就要开始了,宋青书就是来图书馆备课的,这里环境比宿舍好,安静,查资料也方便。
在二楼的“借阅室”宋青书找到了两本书。一楼“阅览室”现在一定人满为患了。所以宋青书直接想在“借阅室”书架的走道间找个地方坐下,翻阅那两本书。
“学长,您也在这里!”宋青书“意外”地遇到老三届学长丁春秋,正坐在靠窗的墙根看书,旁边没人。于是热情地上前打招呼,一屁股就坐在了丁春秋身边。
“啊,是你呀,也来借书?”
“我主要来备课,晚上要给那帮技校里的泥腿子上数学课!哎……你是不知道,那帮泥腿子是有多笨!有的数数都数不到100呢,要教会他们50+50=100,真是累死我了!”
“啊,是吗,你数学一定不错啦,不然首长不会安排你来教数学课。”
“嘿嘿,还行吧,不过和学长您比一定是差远了,您是老三届,当初数学课可都是首长们亲自教的。哪像我们,只有数学特别好的才能参加“澳数班”(“澳宋数学兴趣班”)蒙首长们指点一二。”
宋青书内心其实很自豪自己在芳草地参加过“澳数班”,那可不是人人都能参加的!更何况,“澳数班”的元老首长还夸他空间感觉好!宋青书最得意的是,一次首长老师问全班,对正立方体怎么切一刀,可以得到正六边形的截面,他宋青书可是全部第一个回答出来的。当时,他可以感觉到全班男生嫉妒的眼神和女生们同时投来的崇拜的目光!
丁春秋听出了宋青书话语间的夸耀,不仅不在意,反而两眼放光地追问:“你数学好,我请教你一个问题,知不知道“背包算法”?”
“背包算法”来源于背包问题(Knapsack problem),是一种组合优化的问题。比较经典的描述为:给定一组物品,每种物品都有自己的重量和价格,在限定的总重量内,我们如何选择,才能使得物品的总价格最高。
“背包算法”现实中的应用当然不局限在打包你最有价值或有用的物品而不会让航空公司判你超载。它在投资和投资组合,密钥生成等很多领域都有应用。在季无声那里,主要是用于考虑最大利用产能的方式来生产特定规格产品,如一份大的中碳钢板材订单,每炉按规格浇筑大钢锭,都会有余量浇筑小钢锭,是去浇中钢锭完成另一份管材订单,还是多浇筑几个小号钢锭完成一份线材订单……特别是电炉的产能很宝贵季无声更是斤斤计较。

午休时间
说起范首长,头大脖子粗,一脸横肉的凶相,见谁做错事,破口大骂就算是轻的了。别说和芳草地里上课的元老比,就是和机械口别的元老比,也是元老中的“粗人”。瞧范首长一把年纪,显然比文相,马公大了不少,还只是在澳宋做个区区“炉首”,连坐上展无涯首长的位子也遥遥无期,宋青书更加感伤自己如果一直跟着范首长从事这个没前途的工作,自己将就此埋没了。
当然,宋青书心里的这些想法他一星半点也不敢在范首长面前流露出来,那范首长准会削死他的!
“阿嚏!……”范首长打了一个喷嚏,从迷迷糊糊的午睡中醒了过来。
“饭格子”范卫红元老挪动了一下舒服窝在摇椅里的胖胖身躯,感觉有点头疼喉咙痛的,“TMD,不会昨晚玩得比较疯,着凉了吧!” 范卫红伸手拿过有个“奖”字的大茶缸,喝了口热茶。“NND,昨晚的小娘皮果然厉害,那身子软的,不愧是格子裙里练过的!自己看来是老了,才一晚就腰酸背痛的了,整个早上都没精神,NND!”
范卫红热茶下肚,又经过中午小憩,已经神清气爽了不少。午后小憩是跟随“饭格子”几十年的老习惯了。旧时空国企铸造车间混了这么久,哪怕是工厂巨亏发不出工资,明天就要下岗,“饭格子”吃完食堂午饭照样雷打不动要眯上一小会儿。
放下茶缸,看了看时间“还早”,随手取过《中级铸造工》的小册子,翻看起来。虽然不是第一次带铸造工的高级班了,但袁好问还是一板一眼的将各工种旧时空中级职业要求的小册子油印出来,送给各带教的元老手中做参考。
“能进行机械化、自动化造型和制芯操作……”“能操作大型压铸机进行压铸……”“能进行感应炉筑炉和烧结工作……”“饭格子”才看了几眼,就觉得胸口呼吸不畅,坐了起来。“MD,自动化造型,压铸机,感应炉,这些旧时空铸造车间再普通不过的设备机器现在哪里有?TMD现在全世界铸造就是门“手艺”活,要不是老子技校毕业是个30多年的老翻砂工,手上还没生疏,能镇住场面,一个土著铁匠就能给元老们上铸造课了。这帮学校出来没几年的生瓜蛋子,穿越了还照本宣科,不切实际!”
范卫红随手将《中级铸造工》扔回了桌子上,站起身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开门准备去车间巡视一下。
门一开,却见休息室外站着一人手里还提着好大一篮子,篮子上还搁了块红布。
“王冶啊!你怎么在这儿?” 范卫红有些意外地问道。
“范首长好!” 王冶点头哈腰地朝范卫红打招呼“家里老婆生了,昨晚折腾了大半夜,所以今早告假了!”
“是嘛,恭喜了!快进来说吧。” 范卫红笑道。
“是是……”王冶哈着腰,笑嘻嘻地提着篮子进了休息间。“正赶着您在休息,怕打扰到您。”
“别这么客气!”范卫红一脸横肉挤出的笑容总让人感觉是狞笑。只要铸造车间做过一点时间的工人都知道,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午休时间去吵到范元老,范元老发起火来是真会削人的!
“这次是你们家老几?男孩女孩?”范卫红语气亲切地关心道。
“是老三,前头两个都是女仔,这次是带把的!”说到这儿,王冶不尽喜笑颜开,他想儿子不是一年二年了,如今可算随了愿了!
“啊呀!当初你来厂里时老大才满周岁吧?这日子可真不抗过啊!”
“托首长的福,这些年小的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了!小的想着给首长您送些红蛋!”
范卫红看见王冶满满一篮子鸡蛋摆在桌子上,将桌上那本小册子压在了下面。
“王冶啊,这么多蛋叫我怎样处理?”自从天地会推广鸡仔,统购统销,元老院的鸡蛋鸡肉早就供过于求,但是政策并未跟着市场而调整,这导致各大单位的食堂纷纷不要钱似的将鸡蛋鸡肉当菜,天天吃顿顿吃!吃到现在,范卫红看见鸡蛋就没了胃口。“这样吧,王冶啊,我留下来几个,心意领了!剩下的你再到车间给大家分分,记得留些你还是带回家。女人坐月子要吃鸡蛋,我又不生孩子。”
说着,范卫红拿出两个蛋,其他执意要王冶带走。王冶执拗不过首长,有些扫兴,但也只好作罢。
“王冶,你上午没来,今天铸造高级班的任务还不知道吧?”
“诶!诶!小的全听首长吩咐!”
“这次把你们分成几组,每组要完成的工件活都一样,但前后次序不同,你的组今天是铸造变速箱体。”
“首长,这变速箱可是机床上用的?”
“没错,之前车间里铸造的时候我记得你也参与过。”
“不敢,不敢,那只是给首长您打打下手!”
“这变速箱说白了就是装传动齿轮组的盒子,你之前也独立做过蒸汽机的汽缸了。这变速箱比往复式汽缸形制是复杂了些,但也没难道哪里去。”
“蒙首长看得起!小的一定加紧跟着首长学!”
“好,那今天,我就给你说道说道,学会了,今后就让你来了!”
“这可真折煞小的了!不敢,不敢,为元老院服务!”
“呵呵!”
王冶也算铸造车间的老人儿了,早就摸透了首长们的脾气,也学会了这个些个调调。无奈资质平平,直到今天才被选入高级班,比他弟王锻晚了足三年。
范卫红让王冶提走篮子,取出图纸,铺在桌上。
“这是要做的变速箱体的图纸,你先看看,能不能读懂图纸。”
能识读变速箱体这类中等复杂零件图纸,是进高级班的基本要求。不过这一直是王冶的弱项。王冶不敢怠慢,有点紧张地趴在桌前仔细观看。
“这里有纸笔,你先根据图纸计算一下需要的用料。然后,画一下工艺简图。” 范卫红说着要求,王冶则拿起来红蓝笔点点画画着。王冶的数学不太好,主要是不习惯用首长们的泰西数字。但这些年经过技校的不断的学习强化,已经长进了不少,很快用料量就算好了。铸造工艺图是又叫红蓝工艺图。是在工件图基础上以规定的红、蓝等色符号表示铸造工艺内容所得到的图形,是铸造行业所特有的一种图样。范卫红要求的简图主要标注:浇注位置、铸造分型面。其他诸如机械加工余量、起模斜度、铸造圆角、收缩率、芯头等都可以不详细标注。
这样的工艺图已经简化的不能再简化的一张示意草图了,但即使这样,说实话对王冶来说也太难了,平常他都是拿着现成的工艺图开始干活的。真要自己提笔画工艺图,王冶咧着嘴,歪歪扭扭地只画了一个大概。幸亏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工艺图这些年王冶看的也不算少了,画完后王冶又连笔带画地向范卫红做了口头的补充说明。
好在范卫红只是想看看他是否对一个陌生工件能有基本的铸造工艺设计思路,所以并不十分在乎这张图的精确性。
铸造——俗称“翻砂”,是因为这是一道必不可少的工序。现阶段的铸造都是“砂型铸造”说白了是用泥沙做成空腔的模子,将铁水浇注进去后,打开模子就得到了所要的形状各异的铁制品。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因为大多数的铸件形状不规则,很少能用一个模子整模铸造搞定,这就需要将工件分成几部分做模子,然后多个模子合在一起浇注。需要分几部分,怎么分?这里就很有讲究了。模子的分界面就叫铸造分型面。
定好分型面后,比如最简单的双箱,造型时需将下半型放在平板上,放砂箱填型砂紧实刮平,下型造完,将造好的砂型翻转180度,放上半型,放上砂箱,填型砂并紧实、刮平,将上砂箱翻转180度,分别取出上、下半型,再将上型翻转180度和下型合好,对齐严丝合缝,砂型才算造完,等待浇注。这些翻转、对齐,工人都有参照铸造工艺按部就班地来,设计图画错了,当然就别指望工人能做对。
而为了使砂型内塑成与铸件形状相符的空腔,还必须先用木材制成模型,称为木模。炽热的铁水冷却后体积会缩小,因此,木模的尺寸需要在铸件原尺寸的基础上按收缩率加大,需要切削加工的表面相应加厚。加大加厚的部分叫加工余量。精确的铸造工艺图还要准确的估算出加工余量。
空心的铸件需要制成砂芯子和相应的芯子木模(芯盒)。有了木模,就可以翻制空腔砂型。在制造砂型时,要考虑上下砂箱怎样分开才能把木模取出,还要考虑“浇注道”——铁水从什么地方流入,怎样灌满空腔以便得到优质的铸件。所有这些设计考虑都需要在铸造工艺图中体现出来。范卫红对高级班的学员有设计能力的要求,所以通过铸造工艺图来指导每个学员,哪怕只是张简图,也好让他们学习和掌握最基本的铸造设计思路。
王冶的回答基本让范卫红满意。王冶想到了需要上下分模造型,分型面也选对了,浇注道设计的也还算过的去。这些范卫红之前都没刻意教过,但从王冶和其他学员的回答来看,都表现的不错。看来很多东西其实多实践了,自然而然就能凭经验摸索出一套规律。
只是从直观经验到一般规律还要经过提炼,有了元老们的英明指导,这个时空的提炼工作就可以省力很多咯!接着范卫红拿出这个型号变速箱体的实际铸造工艺图,比照这王冶画的简图,开始了点评:“……汽缸固周的三分之二,因为细长,吃砂可以减少。为了防止铁水冲坏或渗透这块泥心,所以内浇口不应该开在这块泥心附近……这个地方标的叫活块,以前可能你没接触过,用销子或燕尾木块与模样主体形成可拆连接,方便起模的。起模时先取出模样主体,再从侧面取活块。回头做的时候再具体指导你……浇口各部分的比例……比例知道吧?技校里学过吧?要根据铸件浇注方式决定。我教你个口诀你要记住:顶浇时:内、横、直的尺寸讲究10: 11: 12 。 底浇或平稳浇时,讲究15:10:10……”
范首长指出的问题个个让王冶叹服,首长们思虑的就是周祥!不仅如此,用红蓝图的办法,将这些要义都能画得清清楚楚,实在是一个好法子!
“都听明白了吗?”
“范首长,小的都记下了。”



佛山铁匠
“都听明白了吗?”
“范首长,小的都记下了。”
看着一脸笑容的王冶,范卫红心里却颇不以为然。“呵呵,现在记下了,保不齐干活时又忘记了!”有的人手巧,但脑子不一定好使。从前自己就是太相信这帮土著对现代知识的理解力了,范卫红没少见他们干出让人哭笑不得的“熊事”!
听了这话王冶尴尬的笑笑,心里也明白首长所指。
“这里有和工艺图配套的工艺卡,今后拿到工艺图,工作前先查查工艺卡!”
总结从前培训土著的经验教训,从这批学员开始,范元老尝试开始推广“工艺卡”的办法。
所谓“工艺卡”是对全部工艺过程的要求条件或规定,汇总编制,指导实际操作,保障这些规定被落实。是工人生产时的工艺指导书和备忘录。
铸造厂承担着澳宋“工业体系”中绝大部分的铸造任务,为元老院零零总总的机械设备的生产各种配件。小到阀门塞,大到船用钢构,只要能铸造的都会安排进铸造厂的生产任务里。

不过这也造成了铸造厂的产品种类却繁多,但大多批量不大的囧况。繁多的种类,使得这些产品的工艺都不一样,半路出家的规划民工人要熟记每个产品的工艺要求,实在勉为其难。有的工艺要求还不是确定值,是根据实际情况可调整的一个范围。遇到“偏执”的规划民,执行时往往会矫枉过正。这些都是铸造车间的产品合格率底下的重要因素。
为此范卫红为每个产品还编制了与工艺图配套的工艺卡,可以在生产前提醒工人操作的注意要点,避免一些人为因素的质量事故。为了便于这些半文盲的土著能顺利阅读工艺卡,范卫红在卡片上尽可能少用文字,多用图标加数字的方式,颇费了他一番心思。
澳宋工厂里组长一级的工人持有丙种文凭是最低要求,这两年在“蓝翔技校”的工读模式的推广下,组长乙种文凭的持有率更是超过了六成。范卫红从心底厌恶旧时空那套“唯文凭论”,在他这里更实际的要求是组长一级的工人都要会阅读工艺卡。这样即便像王冶这样脑子不好使的人,不能想到仔细,但带着一干组员照着做,也不会出大岔子。

车间里的工人来源很杂,年纪大的如王冶,小孩都能打酱油了。年纪小的在旧时空,还算童工。七仔就是个半大小孩的“童工”,正在车间里撅着屁股打箱除砂。他原本有个大名——张昌宗,与张德茂是同族,论辈要叫张德茂一声“三叔”。来临高“投髡”净化时,不知哪个元老无意还是恶趣味,登记成了张宗昌。最早规划民净化后由元老登记,往往会赐个新名字,规划民认为这是开始新生活的好彩头!如今净化工作多由规划民做,元老已经很少经手,新规划民能获得元老赐名变成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张昌宗喜滋滋地接受了新名字,成了张宗昌。
不过在张德茂眼睛里,张宗昌还是那个在村头泥塘边撅着屁股玩泥巴的七仔。
“七仔!今天怎么样?活还顺手不?”张德茂挺关心这个小老乡,虽然七仔的正牌师傅是宋青书,但张德茂有空还是会来问问他的近况。
“今天学习造型,开始第一个很手生。后来好些,完成六个砂型。还算不错吧,最多的同伴造型七个。” 张宗昌说。铸造工又被叫做“翻砂工”,张宗昌这帮菜鸟首先学的就是“翻砂造型”的基本功。当然,即便张德茂这样的熟手,翻砂作业也是重头工序。复杂些的工件涉及到多箱造型的,基本上要干到第二个班的上午,才可以将造型做完。
“哦!不错嘛!只是你是新学徒,不必贪多!还是要把东西做精了。翻砂,虽说是体力活,但也绝对是门手艺活。这里最难的是在砂型基本成型后,用小刮刀,进行一点一点细微的修补,从而保证铸件的形状尺寸,真是需要“精雕细琢”,跟做一件精美的首饰几乎没什么区别,你要小心翼翼,一丝不得马虎。我当年跟着范首长学,范首长最得意的,也正是这门手艺。” 张德茂用过来人的口吻说教导着后生七仔。“你上午做的东西开炉了吗?都合格吗?”
“下午浇铸的,下班前都要打箱除过砂……”说到这儿张宗昌突然不说话了。
“怎么啦?七仔?浇注出来的工件合格了吗?”
“师傅说就一个修补一下还顶用,其他都没救了,全成废品了!” 张宗昌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
“澳洲人真是阔气!真的是肯在学徒身上下本钱啊!我学徒时像你们这帮猴崽子这么造,师傅的藤条早就上来了!” 张德茂不无感慨地说。
“三叔,这边的师傅不兴打人!”
“谁说的,你犯了错,看范首长不削你!” 张德茂说着还学起范卫红发怒时凶神恶煞般的样子。
“可是,范首长说了,多做才能有进步,学手艺过程中犯的错误,他老人家都不追究!别说我就铸了几个不合格的小物件,三叔,你瞧车间外墙根那堆的一排排铁垛子(机床床身),那些都是正式工铸的吧,就这么仍在那儿风吹雨淋,铸了那么多废品光生锈,也没见范首长问罪谁啊?”
张宗昌说的不错,范首长平时虽凶,但对学徒的次品容忍度还是挺大的。谁还不犯个错呢?因为目前铸造工艺的原始性,导致废品的原因多种多样,即使是有最有经验的元老师傅也只能找出一些,但也不能全确定。因此反复试错和总结是必不可少的。(不过机床床身被“遗弃露天”另有原因,请继续关注后续“复刻机床”的章节。)

张德茂点点头,然后看着张宗昌的眼睛严肃的说:“真是首长的恩德!能让你们这班小子这么乱造!你蒙的是首长的栽培,你的福气!但你小子也要上心去学知道吗?范首长常说,铸工这活儿,要说简单,只要有力气就行,谁都能做。可是要说复杂,出了问题的原因很不容易找到。这中间的学问确实深着呐!”张德茂深深认同范首长的这句话。“还有,你现在犯错是不要紧,但若是你不上心学,试用期满,首长一样可以不留你,到时候你求首长也没用!”

“我省得!就跟当初蓝翔技校里,学徒考核不通过,要卷铺盖回家的道理一样,是吧!三叔你放心吧!我从小看你们制模造锅,不会给您丢脸的!……三叔您现在手艺得了澳洲首长的亲传了吧?算是出师了吗?您出师了,会不会还回咱镇上开铺子啊?能不能带上我?”
张德茂和张宗昌都来自佛山。让绝大多数人意想不到,明清时期铁制品制造业的中心不在手工业发达的江南地区,也不在矿产资源丰富的西南地区,而是广东的佛山镇。丘溶的《东溪记》记载“南海之佛山去城七十里,其居民大多以铁冶为业。”当时佛山有居民 “几万余家”,从事冶铁的居民数量是很多的。

那些不起眼的铁锅、铁针、铁钉,家家户户都离不开,佛山制造的烙印也走遍大江南北,尤其是佛山铁锅。佛山铁锅确实有它非同一般的地方,它创造了当时独特的“烘模铸造法”,采用广东罗定的上等铁矿石原料,用这种工艺造的锅,细密均匀、表面十分光洁、持久耐用,不仅受到当地人的欢迎,湖南、江西、湖北的人一看到佛山锅,就能立即辨认出来,称它之为“广锅”。后来佛山铁锅还成了皇室御用定制的铁锅,成为广东的招牌产品。
佛山铁锅不仅在国内受欢迎,明朝的时候还被下西洋的郑和船队看重,带上佛山铁锅出洋,声名远播。后来,明政府采取“海禁”政策,佛山锅无法正常外贸。但锅属于居家生活的必备品,没锅就没法吃饭,隔壁的日本对于佛山大铁锅需求强劲,一个锅可以卖一两银子,每年通过走私进入日本、东南亚的铁锅数量庞大。在旧时空,当年康熙刚解除了海禁,佛山铁锅可以出口了,外国人买佛山铁锅的热情,不亚于今天的中国人买日本的马桶盖!

佛山锅的兴盛还和市场需求息息相关。明朝中叶开始珠三角地区不断膨胀的人口,老百姓分家分锅,也对铁锅有持续而稳定的需求。同时珠三角甘蔗种植面积迅速扩张,而制糖的利润很高,吸引许多农民、商人开糖房榨糖的,采取的榨糖方法就是需要大灶一个,灶上放置三口大锅。这种大锅有专门的称呼,叫做“糖围”,容纳糖汁约七百斤。这种锅需要整天熬糖用,经常需要更换,因此需求量特别大。再有,当时珠三角发达的缫丝业、盐业也需要铁锅。煎盐用的是“铁盘”,尺寸约八九尺,还是需要用佛山铁制品。广东沿海一带都是采用煎盐的方法,因而对于铁盘的需求量也大。张德茂原来在的炉房就专做“糖围”、“铁盘”之类的大活。

但是,本时空突然冒出了髡贼,后面发生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髡人精于熬糖晒盐,土糖寮和旧盐场在其打击排挤下纷纷无法维系,如今华南乃至东南亚盐、糖市面大有被髡人垄断之势!这也导致了在佛山糖围、铁盘的大活已经难觅。不仅如此,当炉房掌柜想“转产”时,发现就算是寻常人家用的小铁锅,也是髡人货更质好价优。而且从小钉到大锅市面上已经满是髡贼铁货!

张德茂所在的炉房起初因有几个老主顾,生意虽大受影响,但总还能勉强维持。行会里也流传一种声音:“等熊督帅发兵赶走髡贼,市面上没了髡铁,日子还会回到老样子。”
只是炉房掌柜没熬到回到老日子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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